不过一个个掳袖子的结果就是全部被甩落,或者干脆连碰到没碰到,就差点被蹬飞了,这还是这马饿得狠了,忙着吃草料没认真跟这些人计较的后果。
越闹越轰动,好多不当值的官兵都赶来围观那,包括随军的玩家。
“啧,再好的马怎么样?”
“就是,这跟现代的车子是一个道理,就算有也养不起。”
玩家的心态跟NPC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来了九州之后,很多人已经被逼得锱铢必较,尤其羡慕那些骑白马闯江湖的那种逍遥人生,就稍微打听了一下,结果人人目瞪口呆,数着腰包里的铜板决定敬而远之,你以为马是光吃草的,错了,草料是拌的啊,有大豆,还有别的东西,不然武侠小说里往饲料下巴豆,马怎么会吃?尤其越好的马要求就越高,拿好酒来拌都不稀罕,军队里一匹马每天的定量耗费比一个士兵的口粮都贵得多,混江湖的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啥马?
所以玩家们乐得凉凉看笑话。
当最后一个副将摩拳擦掌干净利落要爬上鞍时,被甩得飞出去好远后,再也没有胆子大的了。
军中汉子好强,更是一传十,十传百,嚷嚷着要找更厉害的将军来,消息传到镇远大将军萧炎耳中,他只是哈哈一笑,对这些全无兴趣,继续琢磨着边疆地图。
那来报的部将还有些不死心,兀自接了一句:
“大将军你不去么,连国师听到消息都出去了。”
萧炎毫不以为意,这些时日待下去,够他知道这个国师是喜欢看热闹的,或者说没热闹的时候宁可把事情搅得更天翻地覆点,联想到先帝骤死的传言,还有不敬而远之的道理?
最近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算卦老头,诡异莫名的样子,一想到萧炎就头痛。
外面看热闹的人则是越来越多,没位置的统统挤在城头上。
“是好马。”
狄焚雪只远远瞥一眼,就扭头对湛罗真人说。
“唔,性子这么烈的良驹是少见,不过——”
马身上有马鞍,也有缰绳,分明就是有主的,又如何会没头没脑闯进大同城来。
这事情透着那么一分不对劲。
不过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湛罗真人随意唤来一个兵将,让他问问这马是从哪来的,结果出人意料,有塞外一个小马场来的人说,三天前的夜里,就有一群马突兀出现在马场里,都有马鞍,在草原上也是常有的,无非是商队或别的人遇到了狼群或者马贼种种不测,这些死掉的马就随便刷新在附近的马场里了,这种事情都被当做意外之财,哪怕原马主找来,都要另外付钱才能赎回。
这样的好马,当然被一眼认出。
结果性子太烈,马场的人无可奈何,就把这匹马关在栅栏里,不想第二天,这马就不见了,大约是跑掉了吧,马场主人还很是惋惜了一场。
这番说辞让湛罗真人最后的疑惑也打消了,于是没甚兴趣的下了城楼。
相反倒是狄焚雪很有兴趣的看着那马,不过他一个算卦老头样,要是跑去降服了烈马,才叫诡异,于是眯着眼睛琢磨着要离开大同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匹马搞到手。
“紫缎包裹的马鞍,绞银暗紫的缰绳,啧,这马主人的品味怎么那么像某人。”
狄焚雪的一句话又惹来湛罗真人多看了一眼。
这时,那马似乎被重重围裹的人群闹得极其不耐烦,撒开蹄子就往城门外奔去,它就当是来这里找吃的,要回去了,这个状况侍女们也是考虑过的,反正一次不行,就第二次,天天来抢吃的,就算湛罗真人再兴趣缺缺,只怕也会觉得奇怪。
但这次运气很好,那马奔的方向,正是往城墙上的石阶,湛罗真人与狄焚雪就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惊慌避让不及,良驹猛地从他们眼前奔了过去,刚赞叹一声这马的身姿不凡,结果好好的良驹忽然急刹车,蹄子带起烟尘,扭过脑袋回头望了一阵,然后就欢快的跑来了。
它就在所有人瞪圆得快掉下来的眼珠里,奔到湛罗真人面前,将大脑袋低下来,欢快的刨着地上的土。
狄焚雪:
湛罗真人:
那边惊呆的人总算有回魂的,纷纷吃惊。
“这个戴着斗笠不像斗笠东西的人是谁啊?”这是玩家。
“嘘,不要命了,这是国师。”这个是NPC。
“啊?这就是传说里的国师?”刚才闹哄哄,谁会注意城墙上站着谁。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不影响湛罗真人的好心情,毕竟是个谁也不甩的烈马,这样转圆圈来自己面前讨好,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伸出手去,轻抚着那马栗色的鬃毛,马也很舒服的打着响鼻,根本不像刚才那种高傲样。
“妖孽啊,国师就是妖孽”有玩家痛心疾首状发世界频道。
这时惊变突起,那马被摸着摸着,突然往后一让,有些迟疑的踢了下土,然后又退了几步,忽地猛摇大脑袋,好像看到一只猛虎在眼前似的,长声惨嘶,头也不回的蹬着蹄子一路绝尘没命疾奔,转眼就出了城,就留下众人被灰尘呛得咳嗽不止。
狄焚雪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耸肩:
“耶,我刚要夸奖这马胆子大,好友你可是从来没有这种缘分的,连只小猫看到你都是绕路的。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
湛罗真人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及收回来,他僵在那里,忽然失声:
“不好,这是紫衣的马。”
83、关心则乱
“啊?”
狄焚雪还摸不着边,湛罗真人已经回身急奔上城楼,他足尖轻点,十几阶石阶就好似一步跨过,行军在外,又因原先不想惹人注意,所以这会他并没有穿那身繁复也累赘无比的紫色道袍,而是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衣道装,但高手穿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衣袂飘飞,步若虚空,甚至直接在竖直的城墙下一踏,顷刻就如流云翔鹤一般飘然跃上了几十米高的城楼。
众人全部瞧呆。
哪怕是NPC,要知道沙场征战的功夫跟江湖上神乎其神的武技那是相差甚远,是一刀一枪最直接的那啥,要说美观飘逸那是扯淡,兵卒们最佩服的是做将军的那种马上功夫,长兵器的诀窍,所谓横扫千军,力大无穷,阵前枭下敌将首级,如此而已,但这种程度的高超轻功,实在是——
“神仙啊!”
玩家们囧飞,然后擦汗表示,好像电视剧武侠小说里也是这么个反应。
不过这种轻功远目仰望,这种差距就好像大家骑着自行车,乐呵呵的感觉良好,嘲笑苦逼走路的人,然后唰地一声有人从他们身边超过去,擦,一样是轻功,电动车跟自行车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耶,想得太离谱了,还是赶紧看热闹去!
玩家NPC们都正闹哄哄的要一拥而上往城墙上挤,却见那个长着山羊胡,怎么看怎么猥琐的算卦老头,忽然原地窜起来,泥煤的终于懂为啥有种轻功叫旱地拔葱了,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冒出老高一截,然后像被风吹起来一样,好吧,那潇洒!!果然轻功是卖帅的主要道具,长多难看都赫然显现高人风度。
“我刚才是随便说说的喂,九州喜欢用紫色的人多了去”
狄焚雪话还没说完,顺着湛罗真人凝望的方向一看,那匹良驹虽然速度极快,但城外是一片荒漠,间或有砂岩,望去极其分明,那马竟笔直奔向了荒漠深处。
“紫衣养的那只云豹,第一次见贫道时跟这匹马是一个德行!”
“啊?”
狄焚雪忽然想起刚才兵卒禀告来的消息,顿时神色也变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让谢紫衣弃了坐骑不说,而且这匹马也死了,那马场说的是半夜里多出的一群,草原上总是容易遇到不测但究竟是怎么样的不测竟然能够威胁到谢紫衣?
狄焚雪一念未毕,惊见湛罗真人前踏一步,踩上城垛后,竟然直接跃了下去。
不远处赶来看热闹的NPC兵将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大同是边境雄关,城墙高起码有二十多米,哪怕是九州玩家里目前等级第一的漠寒,你喊他往下跳,估计也要准备重生了,那袭青色宽袖道袍却飘然展开,半空中急落的时候,轻描淡写的挥出去一掌,霎时城门不远处的沙石飞扬,呛得城门口无数人连滚带爬往里跑,湛罗真人却借这一掌之势,身形又移出去好远,等到他轻飘飘落到地上时,已经距离城门至少十几丈了。
也不停步,继续往前疾奔。
城墙上的众人看得差点要瞪掉眼珠子,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没有什么参照物,唯一的目标就是那匹狂奔的良驹,随着那之间距离缓慢的越拉越近,都不禁面面相觑。
泥煤九州玩家的轻功到底差高等级NPC几个层次?!
“喂,你不能就这么走啊——”
狄焚雪在城墙上跳脚,贯注内力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那边湛罗真人为了避让开马急奔带来的沙尘,从侧面绕过去,右手一按马鞍,不顾那马猛然受惊的长嘶于乱踢,直接翻身跃上,勒住缰绳,也不去控制方向,任由那马一路狂奔,将他带入茫茫荒漠。
远远的,似乎听到了某个家伙的大喊。
“喂,我还没来得及卜一卦看看凶吉啊!!”
“”
“你要是也记得叫这匹马只要卦象好我就定会来救”
隔得远了,那声音已经被急风吹散。
——城门外的几个侍女全部舒了口气,就算真有主人也应对不了的危险,加上湛罗真人,总不会再有事了吧。
城墙上众人早已瞠目结舌,看着那算卦老头模样的家伙捋着山羊胡感叹:
“唉,我随便说说的,如果你们都没办法的事,加上我也是白搭,看在好友的份上,如果那匹马再跑回来求救的话,我保证不算卦马上赶回去找宗主帮忙。”
然后一步三晃,摇着脑袋慢吞吞走下城墙去。
那模样完全不像是刚才露出罕见轻功与内力的武林高人。
当然镇远大将军萧炎听到急报后惊得差点撕毁了边疆地图的事,狄焚雪是完全不操心的。
“什么,你们说国师他抛下大军不管一个人往荒漠去了这,这万一班师回朝的旨意下来,我要怎么向陛下交待?!”
千里之外的京城。
琼楼玉宇,凤阁龙台雕梁画栋,皇宫的御花园里,尽管夏日炎炎,但一丛芭蕉下还是有丝丝凉风,一池锦鲤在睡莲的圆叶间探头探脑,忽而追逐,看见水面的倒影,全部浮到离水面很近的地方,似乎在等着鱼食。
“这些小东西倒是自由自在,除去吃多会被撑死外,再也没烦恼了。”
舒重衍看着锦鲤戏水,慢悠悠的说。
那几个跪在边上飞鱼卫指挥使全部埋着头,不敢吭声。
“查得怎么样?”
“这朝中稍近一些的重臣全都盯过了,除了那些有里通叛逆之嫌的,实在没找到别的疑点。”
“也罢,那小公主呢?”
“陛下恕罪,大江南北全跑遍了,就是没见过一个可疑的孩子”
舒重衍微微一顿,好像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们说,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呢?”
飞鱼卫指挥使齐齐磕头,忐忑不安的咬牙道:
“微臣罪该万死,但,但是听说过几个月前有一个和尚,一个道士,都是玩家,他们有抱着一个婴儿路过城镇,后来,后来据说又是黄山宗的狄掌令与之同行,最后好像在十堰附近”
舒重衍定定看着池中锦鲤半晌,就在那几个飞鱼卫额上冷汗滚落到精细漂亮的鹅卵石小径上时,他才漫不经心的说:
“退下吧。”
这时惊变突起,池中忽然冲出一道水柱,数道身影在水里出现,水花中刀光如冷电。
“有刺客——”
几个飞鱼卫抽出绣春刀就窜了上去,喊声惊动了御花园内的侍卫,纷纷赶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惊慌过度,神色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惨白。
“快将这些刺客拿下!“
一个飞鱼卫喊过后就觉得后心一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后面的大内侍卫。
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那些侍卫根本就没有去捉拿刺客,神情怪异呆板的挥刀就砍,又准又狠,几道白光之后,转眼就剩下池边所站的舒重衍一人。
这个皇帝也似乎慌了神的模样,连退几步,靠到芭蕉树上,失声问: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随后就有个侍卫听若不闻般一刀砍伤了他左肩,鲜血流下来染红了金色龙袍,舒重衍站立不稳跌在地上,面容苍白,闭着眼睛吓得直抖,这时却传来一个孩子的得意笑声。
“嘻嘻!”
好像是一种无形的禁锢,那些刺客与侍卫都围在那里举着刀,被定住了似的呆在那里。
“怎么不喊人护驾呢,我听说皇帝都是生命值很高,等级好厉害的人啊。”
舒重衍睁开眼,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穿着大红虎头鞋的小孩,脸圆圆的,坐在池边笑嘻嘻的玩着水,但他的嘴唇可是一种可怕的青色,身上挂着许多银质的项圈长命锁还有别的东西,一看就是苗疆那边的打扮,颜色艳丽的蓝底虹条袖里诡异的起伏,好像下面藏着什么。
“你,你把朕的侍卫怎么了?”
“皇帝原来是很聪明的嘛,是啊,他们不是背叛你,只是中了蛊”那小孩咬着手指,笑得阴鸷又天真,那指甲是血红的颜色,看得人头皮发麻,“行尸蛊,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侍卫,还有这几个我从京城附近找来充当刺客的家伙,其实早就死了呢,我借他们的躯体玩玩,要不要继续?整个御花园的人,全都,嘻嘻,没气了呢。”
“什么叫蛊,难道你给那么多人都”
“这呀,我的蛊都是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你皇宫人命不值钱,我才不跟着你浪费,嘻嘻。”那小孩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长着蓝色硬毛的人面蜘蛛,用手指轻轻一弹,就落到了舒重衍面前。
“等等,朕想起来了,你是前朝的那个万蛊教——”
那孩子得意非常的咬着手指,笑嘻嘻的说:
“那就代潞王殿下与朝鄞公主,送你上路喽放心,虽然你生命值高,但它很毒,只要小小咬上一口,再让这么多人砍断脖子,很快的,就死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用”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出现了个黑影,那孩子惊疑一声,慌忙让开一看,飞来的正是那只蜘蛛,跌在地上已经摔扁了,他大怒,刚要抬头,脖子就被人一把掐住,用力之大,使他惊慌的手足乱挥,等身上的那些毒虫全部爬出来的时候,已经远远的被摔在了鹅卵石小径上。
惊疑的大叫化成含糊痛苦的咯咯声,却是刚才那瞬间,喉骨已经被捏断了。
“主线剧情么,你是为前朝而来,那很好,只能死一次的人,恰好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舒重衍的话在那孩子听来已经很遥远很模糊,他惶恐的挣扎着,他死过一次,很痛,他不要再死等等,教主下达命令时说过,这是为了我教未来,为了帮潞王殿下复国,要他来刺杀舒朝的皇帝,不能死,死了之后就没法
“在九州,除了玩家,没有人有“不小心”的资格,你只是不懂。”
其实他们并不算真正“存在”着,只有那些玩家才是。舒重衍弯下腰低低的对那个孩子说,
“我们都会死的,只是迟早而已”
好像听到这句话才咽下怨恨,地上那万蛊教来的孩子最后抽搐一下,彻底不动了。
他一断气,立刻七窍流血,那些怪异的毒虫纷纷挣扎着要爬开,却一个个歪歪斜斜翻倒抽搐不动,那些刺客与侍卫也应声倒地,化作白光消失,池边只有一具尸体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右手抚上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