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周围的气氛更让人难以忍受,入画看到明湘郡主神色不善地盯着她,似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起苦来。眼神往西子清那边扫了一下,果然都听到这边的对话了。西子清双眉微聚,但是神色不惊;西子翼毫无表情,望着手中握住的杯子发呆;梅非雪有点怜惜地看了俏丫头一眼,给了她旁人无法觉察的微笑。
西子瑶似乎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着急的看着入画,一脸歉意。
大夫人没想到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眼睛一转把矛头又对准三夫人,道:“同样的树木在不同的地方会结出不一样的果子。这丫头在三妹处没有这等才气也是不奇怪的了。”
这里“三国志”正上演的热闹,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
早知道就不来,让彩荷来就好了,俏丫头犯愁。不知道是自己的灵魂还是这幅身子命中犯克,每每遇到这么多高贵的夫人们就会引起战争,看来自己前世跟导火索很有关系。不由得恼怒的瞪了一眼西子瑶,下次我往点心里下几个大辣椒,辣死你!三小姐朝她尴尬地笑着,眼里含了乞求的味道。原谅你,门都没有!
逞了口舌之快的三位夫人谁都没得到便宜,又被相互抢白了一番,不由得把怒火都发到入画身上,怒气腾腾地望着她。她哀叹了一声,真是红颜薄命啊!心里怒气蹭的也起了,你们三个老妖精,偷偷地争风吃醋就罢了,还把战火到处乱烧,也不看看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作为夫人的矜持高贵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残害我无辜的心灵,鄙视你们!眼里也毫不客气地对着她们的目光直射过去,怕你们才怪,心里顺便把她们祖宗也问候了一遍。连你们的后代也不放过,恶狠狠的把目光向公子们扫去,却看到西子翼直愣愣看着她。
终于记起我是谁了吗,看见你娘是如何对我了吗,你不是说过谁欺负我就不放过谁吗,现在看到谁在欺负我了吧,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能如何呢!想到这里,心里的怨气更重了,重得眼里似乎有些东西要支撑不住落下来。
只见他蹙着眉,嘴巴微动,似乎要跟她说什么。去你的西子翼,她把头一扭,瞪着明亮犀利的眼睛继续跟那几位夫人作战去。那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没想到这个小丫环竟然敢这样,都愣住了,脑里不约而同的记起她小时候因为花瓶被打烂而宁愿挨打决不承认的事,她们得出的结论都是:这丫头不怕死!
而恰恰西老爷也看过这边来了,好像觉察到这边的气氛不一样。真真是难熬的时刻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显显灵下场大暴雨吧,把这些人都冲走,我就可以早点脱身,就算下不来雨,打个雷也好啊!旁边一阵响,不是打雷的声音,而是四夫人震天的咳嗽声。入画收回目光着急地看着夫人,轻轻地拍着四夫人的背,叫着:“四夫人,你怎么了,还好吧!”
四夫人兀自咳嗽着,话都说不出来,大家都看着她,连西老爷也不例外。这时大夫人“关切”的问道:“四妹还好吧!”四夫人摇摇头又咳起来,入画赶紧拿着一杯茶给她润喉咙。好不容易才停止下来,四夫人扶着俏丫头柔柔弱弱的走到老爷身边,道:“老爷,妾身感觉不舒适,请允许妾身先行一步。”西老爷关切地问:“你感觉如何,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四夫人摇摇头,西老爷挥挥手,道:“你先梅园吧。”四夫人躬躬身子,由入画扶着转身走了,由始至终她都没看西老爷一眼。
主仆两人经过夫人们坐的地方也没有跟她们道别,皆神色凛然,仿佛当她们不存在似的。下楼梯的时候,梅非雪也告辞出来了,与入画一道扶着四夫人,三人袅袅娜娜,仿若不属于尘世间般,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黑夜正沉,万籁俱静,入画托着腮看着不够丰盈的月亮,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头的愁思一缕缕的飘出来。自己到这个时空有十年了吧,这十年里都呆在西府,哪里也未曾去过,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西府一位丫环了。那个叫尚菲的人离自己已经很远很远,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回到现代的话又会怎么样呢,那时候自己会是入画是还是尚菲,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变回原来那个尚菲呢。这时梅非雪幽怨清澈的箫声又响起来。唉,真的回去的话这边的人能忘记吗?最起码四夫人,梅非雪,西家兄妹也会忘不了吧!
在西府,看似自己的生活很开心很简单,但是到处都似乎有陷阱存在,刚才那几位夫人的嘴脸又浮在脑里。天哪,如果自己一辈子都在这个时空的话,以后会不会跟她们一样,嫁给娶了几位夫人的老公,一天到晚跟几位怨女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又会不会跟四夫人一样,被一位自己不喜欢的人强娶,过着一辈子都不开心的日子。在现代,婚姻不如意男女都可以提出离婚。而这里如果女人提出离婚的话,大概要被浸猪笼了。这样想想都不寒而栗,真不如一辈子不结婚。有空打听一下做尼姑的待遇,如果真的没路走了去做个尼姑也不错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吓了一跳,喝道:“是谁,谁在那边?”一个颀长飘逸的身影从一棵梅花树下闪了出来,淡淡的月色照着俊朗的五官,原来是西子翼。入画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嘴里有些不受控制的问道:“二二公子,你怎么到此处来了,宴席结束了吗?”西子翼却不说话,看着俏丫头默默地走近窗边。
入画本来以前想过再见到西子翼时,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可现在真的在眼前,话反而无从说起,他也是这样吧。不知道是彼此的容貌起了变化,还是时间冲淡了感情,现在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无语。不过俏丫头心里却暗暗高兴,原来这个小屁孩,错,现在是大帅哥了,还记着我啊,不然半夜三更跑到我住处干什么!想到这里,不由得嘴里绽开一丝笑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人变柔和的脸。
“我”两人一起说了同一个字,又同时停住了。正在此时,不远处有人走过来,西子翼回头一望,身子一闪却不见了。
丫头揉揉眼睛,真的没了,刚才是在做梦吗?正发呆,梅非雪轻柔的声音响起来:“画儿,刚才是你在喊吗?”入画神色茫然的看着他,她也不清楚了,不过还是回他:“刚才眼花看见一个东西在动,待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只猫。”梅非雪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停了停又问:“方才在西楼,你还好吧!”俏丫头有点脸红,刚才的遭遇他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平凡的一位丫头会被人当靶子吧。
入画笑了笑,说:“画儿没事,是夫人们拿我闹着玩的。我的脸皮厚,被她们开开玩笑也不打紧。”
梅非雪抿起好看的嘴唇,凤眼里满是欣赏,这丫头一点也不寻常,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惜没人知道,让人想忽略都不行。想起她跟几位夫人大眼瞪小眼的情形,笑意更浓,对她说:“不知道是夫人们拿你开玩笑,还是你拿她们开玩笑,今晚真是让我开眼界了。”说完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俏丫头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靥,衬得她的笑容清新绚丽,就算最明媚的海棠花与之相比也逊色下去。他深埋在心底的某种东西不可察觉的动了一动。
等梅非雪走后,入画大开着窗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可惜西子翼再也没过来了。
进入京城
“入画!”三小姐清脆的声音喊着她,俏丫头望向门外并没动,在厨房里做着点心。要在平时她早就跑出去迎接三小姐了。不要那么容易就原谅她,谁让她令自己难堪呢!
西子瑶俏丽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厨房,娇喘连连地说:“画儿,叫你怎么不应我,还在生我气么?”俏丫头把身子一转,不理她。“画儿,别生我气了好么,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气娘亲一定要我在宴会上弹琴,而且一定要我弹那首曲子。”三小姐摇着入画的手臂,脸上装出一付惹人怜爱的表情。
入画故意耸了耸肩,还是不理她。西子瑶可不容易打发:“好画儿,你别生气了,不然下次你做的新点心可没有人试吃了,少了我这个实验品,你的损失可就大了。”入画嘴角小抽抽,明明是你自己老来蹭吃蹭喝,还给自己冠了个美名,西府的后代都是无赖。
“这是什么”?西子瑶看见俏丫头做的新点心,表皮用玫瑰汁染成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忍不住拿了一个,就要放入口中。入画赶紧抢了下来,嗔怪地望着她。道:“三小姐,你不怕我下毒吗?”
西子瑶却笑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好画儿,我不怕,谁毒我你都不会毒我的。”看着她那清澈无辜的眼神,俏丫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努力板着脸道:“三小姐还是离开此地吧,厨房邋遢,免得弄脏你的绫罗绸缎。”
西子瑶双手捧住她的脸,道:“你这丫头,小姐我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你还生气我就明天才告诉你,让你心里痒痒,晚上睡不着觉。”入画笑靥浅显,道:“我就不听,让你自己也憋着痒得睡不着觉。”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三小姐撅了撅嘴,道:“我要上京了。”入画白眼一翻,我早就知道。“那要是我告诉你你也一起去呢?!”三小姐歪着头,笑着瞥她。“什么、什么!”入画好象没听清楚。西子瑶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上京城你也跟我一道去。我娘跟梅姨娘都同意了,我刚刚去求过她的。”
入画没说话,欣喜地扑闪着两只黑眸,真的要带我去吗,太好了,京城呀,殷鸿国的首都。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首都北京都没去过,真是失败!这边西子瑶却按捺不住了,拿起刚才的点心一口咬下去,俏丫头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啊!这是何物,吐”西子瑶惨叫一声,不断吐出口中之物,小嘴红肿起来。入画哭笑不得的做了个遗憾的动作,“我早不是叫你别吃了吗!”西子瑶气结:“你真的下毒害我,呜!”入画赶紧摆摆手,道:“这不是毒药,这是辣椒,你是小姐当然没见过,但是吃却是吃过的。这个除了辣一点,不碍事的,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呢!”西子瑶痛苦的张着嘴,拿起丫头递给她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着,虽然不懂什么是维生素,但是没毒就好了,这丫头看着也不生气了。
两人坐在梅语亭里,西子瑶吃着没有辣椒的点心,入画则在一旁给她添茶。俏丫头一脸喜意,问着她:“二夫人怎么会同意我跟你去京城呢?”西子瑶调皮地眨眨眼睛,道:“我跟娘说了,画丫头聪明伶俐,去了京城肯定能助我顺利进宫。这样一说,她就同意了!”两个人都巧笑嫣然。
正说笑着,一裘淡蓝往这边走来,正是梅非雪。入画注意到西子瑶赶紧把口中的点心吞下,又拿水漱漱口。俏丫头招手喊他:“梅公子!”梅非雪看到亭子里的两个俏佳人,微微一笑,抬步往亭子走来。
彼此见过礼后,入画便高兴地跟梅非雪说:“梅公子,我们过几天要去京城了。”梅非雪看了一眼西子瑶,似乎知道她们此番入京的目的,说道:“如此甚巧,碰巧我也要去京城一趟,如不嫌弃,我们一道上路吧。”俏丫头一听,高兴得拍手叫好:“那太好了,有梅公子一起上路,旅途也不会太无趣。”而西子瑶眼睛闪闪发亮,抿着嘴笑得嘴角弯弯,脸上有两道红霞飞出来。此时的三小姐举止高贵矜持,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大咧咧的形象了。
两天之后,她们按时启程,跟车的又是文管家。入画很少在西府见过他,据说他一直跟老爷在京城办事,此次西二少爷回府,他便跟着老爷回来帮忙设宴一事。老爷和西子清他们已经先去了京城,留下文管家护着三小姐入京。浩浩荡荡的队伍里,骑马走在前面的是梅非雪,他果然跟她们一起进京城。
入画跟西子瑶坐在同一个马车,宝燕她们则坐在另外的马车,有事才叫她们。此时两个人在马车里面窃窃私语,三小姐问入画:“我让你准备的男装准备好了吗?”入画道:“我好不容易才央贺婶帮我找了一套,要男装何用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西子瑶得意洋洋的卖关子道:“要你找男装,肯定有用武之地。现在先不告诉你,到京城再说。”入画噘嘴,“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现在随了你,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便是。”西子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就知道画儿最好了。”
她一度怀疑西子瑶想离府出走,所以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带着,万一这位千金小姐真的要带她出走的话,也好有点防身的东西。只是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四夫人房里逗留了很久,就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马车一路走得很平稳。入画从来没觉得像现在那么开心自在过,一直在西府里呆着,没有机会到其他地方看看,现在一出门别是去京城,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入画时不时打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或者说上几个现代听来的笑话逗逗西子瑶。无聊了,便叫上梅公子说说话,她现在才知道梅非雪虽然看起象不染凡尘的谪仙,但是却去过很多地方,连最边远最荒凉的荒城也去过。每次他跟她们说起一些各地不同的习俗或者是有趣的事,入画总注意到西子瑶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梅非雪,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里不由得一动,要是三小姐不入宫,跟梅非雪到处游玩江湖,她会不会很高兴呢!
一天下来,坐马车累得腰酸背痛,揉着发酸的腰部,入画想:“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坐飞机不用几个钟就能到京城了吧。”这一晚,她很快便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也是一样,不过就寝前,文管家好好叮嘱大家,一定要休息好,明天要渡江。咦,还要坐船啊,丫头期待着。
果然,当他们站在波光粼粼的瀚江时,入画觉得自己的心胸一下子就开阔了,看着清澈的江水,她暂时想不起自己是在现在还是在古代,只觉得天地永恒便在这一刻间。她们乘坐的是一条宽阔豪华的船。西子瑶是因为第一次乘船,觉得有些不适,早早回舱休息,而入画早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个最佳位置,站在船边欣赏两边的好风景来。
只见江帆点点,一群江燕忽高忽低,戏逐着水中的鱼儿。两岸山色青翠欲滴,忽有两三人家升起袅袅炊烟。这一切让人感觉是如此美好,入画不由得闭着眼睛,深呼吸着,手臂也伸展开来。啊!手触到什么了?睁眼一看,原来是梅非雪。他正站在自己身边,嘴边一抹淡淡的笑容,俯视着她。入画脸一下子就红了,“梅梅公子”!
秋风卷着她的发丝飘舞着,温热的阳光在她脸上染出两抹绯红,美丽的眸子显着醉意,淡绿色的衣裳在风里轻摇。梅非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抚平她发丝的冲动,嘴里说道:“我以为你也不能承受乘船之苦。”入画奇道:“乘船很苦吗,我倒是喜欢的紧,比马车好多了。我还盼望着这一路都是水路呢。”
梅非雪看着江水,道:“这以前由添城去京城翻过两座山,不过两三天就到了。但是前年下大雨,山上泥土坍塌,把入京城的道路堵塞了,现在只能绕道走水路才能进入京城。”俏丫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啊,走得路多方知道天地有多大。如果一辈子就呆在一个地方,那你的天地永远就是那四方小院了。”入画悠悠地说道。
梅非雪侧头看她脸上的寂然,轻声说:“如果哪天你不愿意呆在四方小院,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天地有多大!”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