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忍不住抬头朝尚玄嫣然一笑。尚玄愣了愣,抿起嘴向她走的更近了一些。
进入殿内,慈眉善目的佛祖塑像让人感觉心神安宁,入画焚香叩拜,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后面的路会好走些,更是希望不要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见她祈祷之后,翠丫递过一个签筒问道:“小姐,要不要求签?”
入画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在浅雾山仙痕寺里求过的签,解签和尚当时递了一朵梅花给她,但是却不点破是何故,现在想想,是不是自己从婢女的身份摇变成烈风国贵族的后裔,更是烈风国王爷未过门的妻子。难道真是指“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个典故吗?不过,仔细想想,这个结果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如果未来自己真的做了风临城的王妃入画心中不由蓦然一沉。
她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翠丫说道:“不用了,签筒你拿回去吧!”
拜完佛,捐完香油,他们在寺院四处游完着。里面有个罗汉堂,摆放着十八罗汉的塑像。十八罗汉神态各异,找不到两尊一样的表情。入画对此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整个寺院游完之后,雨势也渐渐小了。胡都尉派去探路的人回来禀告,因为刚才的雨势很大,前面的山路变得泥泞不堪,马匹恐有失蹄之虞,马车更是难以行走,因此即时上路怕是不能够了。
胡都尉吃了一惊,道:“不会吧,这路竟会变成这样?”
“是的大人,这山上的路都是泥土居多,沙石较少,因此下雨便遭泥泽。”
尚玄并未说什么,而入画已经学会从他紧抿的唇线上看出他其实内心并不平静。她心中忽然有些担忧起来,希望这场忽如其来的雨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难测的意外。
一脸天真的翠丫忍不住说道:“唉呀,那我们岂不是天黑之前不能出这个林子。”
胡都尉“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说,“看来要在这寺院借宿一晚了。白齐,你去打点一下。”那叫白齐的人领命而去。
后来才发现,因为下雨路滑不得不来借宿的人还不止入画他们,还有一些过往旅客也在宝松寺里住下了。
因为香油捐得多,入画等人被安排到东边的厢房里。那里独处一隅,房子整洁,周围静谧,是个静心清修的好地方。那里的男宾厢房与女宾厢房是分开的,因此入画与尚玄等人的房间被一堵墙隔了开来。
尚玄仔细检查完入画住的厢房,没发现异常便走出屋子。入画与翠丫在厢房外,他走过去,叮嘱道:“夜里无事请勿出屋,有事马上叫我!”
入画没看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翠丫弯着她的双眸笑着说道:“放心吧尚大侠,翠丫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断不会叫她少一块肉。”尚玄眼睛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并没有说什么。
入画嘴角轻翘,对翠丫说:“我想洗把脸,你去帮我打些水来吧。”
翠丫欢快的应道:“是的,小姐,翠丫马上去。”说完提着裙角轻巧的转身往回廊走去,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南边的石阶路上。
尚玄回过头再看着入画,嘴巴动了动象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末了才说:“小心点!”说完便离开。
寺院的夜晚果然静的吓人,不过入画也累了,便早早在厢房中歇下。尚玄看她的房中的灯灭了,才回到自己的厢房。虽说男女厢房分开,但是入画住的屋子周围还潜伏着一两个暗卫,以便随时保护她。
前半夜一切都好,但是到了下半夜,忽然听得一句女人的惊吓声,叫声凄厉恐怖,把东厢房沉睡中的人都惊醒了。
尚玄第一个冲出来,身上衣裳仍然是好端端的外衣,他箭一般朝入画住的屋子奔去,还未到门口,便见入画身着中衣,头发凌乱朝他奔来,“尚玄,尚玄,救我”
尚玄大惊,伸出手臂把她抱入怀里。
变故
白色灯笼里映出暗淡的烛光,照得仓皇奔跑而来的入画无助而凄楚,尚玄心中一紧,急步上前伸出手臂把她搂入怀里。
电光火石之中,尚玄伸出的手臂忽然回掌收拳,把扑入怀中入画的双手手腕紧握,使出一招分筋错骨,再把她身子震开。
在被尚玄甩开的一霎那,入画的脚向他命门飞速踢出,尚玄身子微移伸手挡开,却没料到她鞋尖上藏有利刃,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
入画重重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狠狠盯着握着手臂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尚玄。
“真可惜,差一点点就上当了!不过你还是被本煞给伤了,哈哈哈!”地下的“入画”笑得张狂而可怕,把随后赶来的胡都尉等人给吓住了。
“我隐藏的那么好都被发现了,你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地上坐着的人已经不再用娇滴滴的少女嗓音说话,而是恢复了她原本淡漠且无感情的声音。
尚玄却说道:“哼,你还是没能沉住气,十二星煞的颜煞!”
她一愣,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自嘲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本该假装犹豫犹豫才好走那条路去打水的。”
颜煞在十二星煞中排第九,她最善于易容与伪装,在杀死了真正的翠丫后,费尽心思潜伏在他们身边。原本目标是入画,但是其一:尚玄不除,入画不容易得手;其二:尚玄杀了他们当中的二煞,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势必也要摘了他的脑袋才能咽得下这口气。因此颜煞一路上寻找机会对尚玄下手。但尚玄武艺超强且睿智过人,他们始终没敢轻易动手,怕功亏一篑。殊不知,盘算又盘算过后,还是被尚玄看出破绽,这次偷袭没能把他一击即中。
“胡大人,小姐已经不在屋内。”有侍卫慌忙跑来禀报,这时也有人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两个侍卫。
胡都尉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变了,他手中的宝剑指向颜煞近乎咆哮道:“快把人给我交出来。”颜煞看着他们冷笑不语。
尚玄却脸上没现惊慌之态,短刀入鞘之后,无视忽然出现的一帮人,嗖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在他后面,双方混战起来。
星月难见黑夜里,密林中的雾气久久不散,使得这山中处处显着危险神秘。然而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急步行走着,其中一位肩头上还扛着一只麻袋。只见他们的身影敏捷脚步轻快,显然是身手不凡。
他们经过的地方时不时惊动一些夜出的动物,使得草丛中刷刷作响,远处还有不知名野兽发出一些骇人的嚎叫声。
只听那扛着麻袋的人说道 :“真晦气,老子以前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行事,一路上缚手缚脚不能痛快杀他一场也就罢了,还要半夜三更在这荒野中赶路。待老九杀了那小子,老子要挖他心肝下酒!”
另外一个人说:“老七说的对,那小子我们都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不过我们如此小心谨慎,完全是因为要我们出山的那个人实在不是我们能得罪的,故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那保镖不晓得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计决不会是普通人物。他如此狡诈阴险,不晓得老九得手没有?”
“我们下了这么多功夫,就算他身手再厉害,老九当场不能杀死也必能重创与他。哼!要是他没死就更好了,等落到我七煞的手中,老子要慢慢折磨他,为三哥五哥报仇,好好出出胸口中的那股恶气!”说完他把肩头上扛着的人用力抖了一抖。肩上那人仍然一动不动,早已失去了知觉。
突然,走在前面的六煞停住了脚步,后面的七煞犹未觉,差点撞到他身上。七煞吃惊过后,知道有了情况,便越过六煞的身体望向前方。
前面的人身穿深色衣裳,隐藏在黑夜中,饶是他们眼力再好,也只看见隐隐约约的身形,使其在黑暗中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把人给我留下,让你们活命!”冷冷的声音传来,他们竟然从未有过的由背脊升起一股寒气。
片刻之后,两煞的杀气又回来了。七煞怒吼一声:“把人给你,老子喝西北风去。老子正说想吃你的心肝呢,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而六煞把武器拔出来,一声不吭,就像看猎物一样,紧紧盯着可以令其致命的地方。
“既然这样,把你们的命也一起留下。”缓缓抽出的短刀,在黑暗中竟然发出微弱清冷的光芒。
几乎同一时间,七煞把肩头上的人甩在地上,从腰中抽出一把尖锐的铁叉,那是他杀人无数的武器。六煞与他站在了一起,形成双人迎敌的局面。
地上,入画的半截身子从麻袋露了出来。在如此撞击之下她还是没有醒,趴在地上,没有束起的头发四处散乱着,显得她如此无助而弱小。
尚玄看着她,双唇紧抿,眼睛里寒光顿显,他的身形快如闪电的朝那二煞扑了过去,武器叮当的撞击声在不平静的黑夜中响起。
这两人与之前遇难的二煞不同,后者是因为轻敌,所以死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保镖手里。而他们两人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保镖不是普通人物,便使出看家本领与之对打起来。
十二星煞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所以武艺自是不弱。尚玄倒也不敢看轻他们,他出手的前面的几招都是虚招,试探出他们的武功套数后再寻找最易击败他们的方法。因为他想让躺在冰冷地上的人早点脱离危险。
果然,数十招之后,脾气急躁的七煞露出破绽,被尚玄一刀劈开了手中铁叉,人也被劈倒在地上。当尚玄正想再上去补上一刀时,忽然跳出几个头戴兜帽的人,把尚玄给拦开了。
其中一个走近入画,弯腰欲抓起她。尚玄见状,侧身避开六煞的大刀攻击,伸出一脚,把七煞落下的铁叉钩在脚尖朝他踢过去,尖刺正中那人的背心。一声惨叫过后,那人倒在入画身边。
尚玄不再迟疑,他把短刀舞得呼呼作响,劈开了两个拦路的兜帽人后,朝入画奔去。刚用没握刀的手把入画抱起来,他便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连忙把头抬起,便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朝他们扑来。
那张网由四个戴兜帽的人控制,他们找准位置撒下沉重的大网,动作非常熟练。
情急之下,尚玄抱着入画就地翻滚,避开了那张网。然而没等他站稳,又一张网兜头盖来。
因为收势不及,兼怀里抱着一个人,这下尚玄无法躲避,眼睁睁的看着大网越来越近,连网上密密麻麻的弯钩都看得清清楚楚。被这张网网住的人肯定会变得血肉模糊,他心中一凉,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她的性命也不留了。
眼看阴谋就要得逞,有人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就在一瞬间,那张即将缠上两人的网忽然改变方向,向上升腾而起,令那两个人顿时逃脱死亡的降临。众人都大吃一惊。
原来是尚玄在电光火石之间,用尽全力把手中的短刀射向大网,短刀带出的强猛冲力把大网往后扯,直至把其牢牢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大网悬在树干上还兀自晃个不停,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
控制另外一张网的人因为这个变故,呆了呆,没能及时地再次撒网网鱼,使得那鱼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就在众人醒悟过来之际,尚玄早已抱起入画,越过六煞身边跳入溪壑中很快失去了踪影。而六煞刚刚才来得及举起他的大刀。
“他们逃不掉的,快追!”一声令下,被震撼后的众人立刻纷纷尾随着跳进沟壑里。
独处
当入画悠悠转醒的时候,引入眼帘的是参差不齐透着阴森的山壁,她打了个激灵,强撑起半边身子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火堆旁边的一个熟悉身影。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又重新躺在草堆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传来一阵痛楚,这种感觉好熟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咬紧牙不让自己哼出声。
正难受着,尚玄走过来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入画的脖颈把她扶了起来,递一个东西到她唇边轻声说道:“喝点水会好些。”
水盛在一个新鲜的竹筒里,衬得鲜清澄亮,更兼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入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还未等喝过瘾,尚玄却把竹筒拿走了,还说:“一下子不能喝太猛。”
入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胸口那股闷恶之气散了不少。这时才又发现香气四溢,原来是尚玄在火堆上烤着什么,于是肚子适时地发出一两声不太雅的声音。她摸了摸肚皮,有点尴尬。
尚玄微微一笑,又朝火堆走去,边说边道:“未烤好,还需再等等。”
入画扁扁嘴,伸长的脖子又恢复原状。
“那个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她觉得有点奇怪,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竟然会变得又渴又饿,而且周围的场地也换了。之前在寺院的厢房中,而此刻貌似自己正待在某座山的山腹里。
尚玄细心地翻烤着山鸡,说道:“你睡了两天一夜,自然会很饿!”
两天一夜,不会吧!入画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睡了那么久吗?她皱起眉头模模糊糊记起来睡觉之前,翠丫端水给她洗脸什么的,擦完脸之后接着做什么就没有印象了!
“翠丫跟胡都尉他们人呢?”不得不承认回忆失败,便问起同行的其他人来。
尚玄沉吟了片刻才回答:“胡都尉不知道在哪里,翠丫已经死了。”
“什么,她~死了?”听得身边的人又出事,入画心中蓦然一沉,脸色也变了。
尚玄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用难过,在你见到翠丫之前她已经被人杀死,后来所见到的翠丫是别人取而代之,并且妄图伤害你的人。”
入画目瞪口呆,想不到会是这样。那“翠丫”连尚玄这般精明的人也骗过了,看来对手越来越难对付。不管怎么样,翠丫的死与自己还是有关联,入画垂下眼帘,心中有些恻然。
尚玄侧头看着她缩在干草堆中神情萎顿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清了一声喉咙说道:“肉已经烤好,要不要过来吃?”
这一叫,令得她肚子又响起来,入画赶紧从草铺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火堆边。尚玄弄了几根木材砌好让她坐下,又把竹筒递给她说:“再喝点水,别喝太急!”入画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来,眼睛一直瞪着已经烤成金黄色的山鸡。
那香气扑鼻的山鸡被烤得冒出油来,滴在火炭上滋滋的响,入画咽了一小口水,看着烤鸡再也不肯喝了。
尚玄撕下一大块鸡腿递给她,接过之后,入画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口肉,虽然没有咸味,但山鸡肉又香又鲜,滑嫩可口,味道好的她差点连舌头也吞了进去。
正吃得来劲,忽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眼光,入画抬头一看,尚玄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并没有吃东西。他的眼睛没往日那么深邃,火焰的光芒在他瞳孔中炼出一种光华,衬得他平凡的脸竟然清朗如明月,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在其中。她不由得愣住了。
恍神过后,又发现尚玄的嘴角翘的弯弯,似乎看到自己的失态很高兴。入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是以前那个自以为是的丑八怪,刚才自己一定是见鬼了才会失神吧!
不过入画不好意思再次狼吞虎咽,他毕竟是个外人,最起码的形象要维持好,不然招人笑话。于是她便用手撕着鸡肉,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努力不去看那个令她发窘的人。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尚玄不禁又笑了。眼前的人虽说头发凌乱,神色憔悴,在温暖的火光映衬下,依旧温雅矜贵,灵韵动人。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拈下她鬓边的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