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一肚子气的齐亦北转身而去,傅悠然喊道:“你干什么去?”
“痒!找棵树蹭蹭!”
目送着充满爆发力的身影离去,林熙月赞道:“悠然,他已经有你十分之一的气质了。”
傅悠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暴力气质并不是先天如此,而是后天养成的,唉,可怜。
再说齐亦北一路走到大堂之上,气势汹汹的架式让人退避三舍,神风寨的贼众们都知道,恨嫁的寨主一天都等不得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怨妇气息,让坚持己见的李沛山猫在屋里不敢露面,弄了一串手串,终日念个不停,不过他念的不是“阿弥托佛”,而是“骨哥速回”。
巡视了一圈不见人,齐亦北不禁有些泄气,这两天他试过两次偷偷的带“齐公子”下山,不过无一侥幸,全部落网。
而后他又试着说服山哥,让“她”与“齐公子”下山旅旅游,却被山哥以未婚男女不得一同远游为由拒绝,而后还好心的补上一句:别急,成婚后想上哪游都可以。
“寨主。”
齐亦北正生着闷气,耳边传来一阵喊声,是弃伢,对于这个小子,齐亦北真是头痛得要命,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毫无疑问,这个还算单纯的小子是喜欢他家寨主的,所以对于寨主要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白脸”成婚十分不满,每日定要数落一顿“小白脸”的种种不是。
什么睡觉流口水,当众挖鼻屎,脚上长脚气,身上有烂疮……在弃伢提供的“情报”中,敢情自己的那副身子就没有一处是好的,今日看这架势更是有备而来,齐亦北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坏事劣迹供人批评呢?
弃伢兴奋的跳到齐亦北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寨主,你看这是什么!”
齐亦北接过一看,是一串九子连环,看这模样还挺新,齐亦北不禁奇道:“你哪弄来的?”
山寨中的规矩,没有山哥等人的签字,众贼人是不能随便下山的,而这件东西很显然又不是弃伢早就拥有的,不然他早就拿出来献宝了,岂会等到现在,故而齐亦北有此一问。
弃伢笑道:“你别管了,先玩着,省得你无聊。”
齐亦北长吁口气,没多大兴趣的坐到椅上,弃伢见状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小白脸又惹你生气了?”
齐亦北懒得开口,弃伢恨恨地道:“我去找他算帐!”
“弃伢。”齐亦北连忙叫住他,“没有,是我心情不好。”
弃伢欲言又止的看着“寨主”,这两天她显得很没精神,原本红润的双颊都褪色不少,都是姓齐那小子惹的祸!
“悠然,”弃伢鼓起勇气开口,“不然我带你下山溜溜?”
“怎么下?”齐亦北问得无精打采。
弃伢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我有出去的办法。”
齐亦北将信将疑的随着弃伢来到寨中一处偏僻之地,看样子像是个简易牢房,而负责在此处看守的人,正是那位“比猴儿还精的”牛大村牛大侠。
牛大村一看到弃伢,立即咧嘴笑道:“弃伢兄弟,又上哪?”
弃伢道:“我带寨主出去转转。”
牛大村这才看到跟在弃伢身后的“寨主”,不禁有些慌张,弃伢安抚地笑道:“没事,寨主不会泄露秘密。”
牛大村不安地看着“寨主”,齐亦北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还是点头道:“放心。”
牛大侠这才重展笑颜,对弃伢道:“弃伢兄弟,回来别忘了给我带点好玩的。”
“放心,哪次忘过你。”
弃伢说着话,推开角落处堆着的一些杂物,一个洞口露了出来,弃伢回头朝着惊诧的“寨主”一笑,俯身爬了出去,齐亦北大讶道:“这……外面没有巡山的弟兄?”
据齐亦北的经验,一旦被巡山的弟兄发现,山中便会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接着在一柱香内,山寨全体同仁都会聚集在吹哨的山贼身边,抓自己回去。
牛大村道:“后面是一个陡坡,平时不会有人巡到这里,出洞后左转,有一条小路通到山下。”
齐亦北眼睛一亮,对自由的渴望让他对身钻狗洞的事情毫不在意,迅速出洞后左转,在弃伢的带领下,齐亦北穿过一片极易迷路的树林,又跨过一条小溪,这才见着那条被人硬踩出来的小路。
“哈!看来你小子总住外跑!”齐亦北心情大好,说话时也不觉间动用起寨主式的口吻。
弃伢看着“寨主”终于恢复元气,十分欣喜,暗忖自己的决定果然正确,得趁此机会劝告寨主不能与那个小白脸成婚,可是,怎么开口呢?
齐亦北完全没发现弃伢的脸色忽睛忽暗,他已被眼前的小路夺去全部注意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家雀:音“家巧”,东北话,麻雀的意思。)
“弃伢,我们回去!”
正酝酿说辞的弃伢不由得一愣,随后便被齐亦北顺原路带回,要说这齐亦北认路也算一绝,那片森林处处一个样,他居然像走了百次千次那般熟悉,待回到寨中,把牛大村也吓了一跳,搞不懂为啥弃伢兄弟出去这么一会就回来,不过聪明如他立刻抛去不必要的烦恼,向弃伢索要新鲜的玩艺去了。
齐亦北兴奋得越走越快,最后干脆一路小跑进卓院,跟在他身后的弃伢不禁有些泄气,编排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只得再等下次机会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下次机会”,居然会等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神风寨中摇响了紧急会议钟,寨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寨主连着齐白脸、齐安、大美女和林熙月,一同失踪了。
众人只找到一张寨主留下的字条,内容如下:
山哥及众贼人们,我要陪老齐赶回老家处理一件大事,来不及等骨哥回来,熙月陪我一起上路,你可以放心,等一切处理妥当,我会带着千金风风光光的回来,打个金盆给大家洗手。
除了这张字条还附了一张林熙月写给林大寨主的家书,大意是陪着傅悠然去新姑爷家踩点子,回来后有大大的好处云云。
综合“寨主”这几天的表现看,他们会走,已在李沛山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这么急,更让李沛山等人疑惑不已的是,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想啊想啊想,最后终于在弃伢的坦白从宽下找到了被人打昏的牛大村,以及那个硕大的狗洞,洞旁写着几个大字:向牛大侠致歉!
就这样,折腾了七八天的山贼和肥羊,终于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第二十一章 我们走在大路上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两匹骏马并驾而行,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贵气俊美,女的英气勃发,骏马之后跟着一辆轻简小车,驾车之人也不似一般车夫,路过的行人原以为这是哪家书香子弟携家眷出游,可都在听到从那俊美男子口中唱出的山野小调不禁都摇头叹息,看来这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啦,啦啦啦啦……”
正在马上心情大好放声高歌的傅悠然可不知道两旁的路人都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终于自由了。
是的,自由,若不是为了多得几天自由,她也不会同意齐亦北的馊主意钻狗洞出来,至于山哥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等自己安定下来再写封信回去报平安,应该就没事了吧?
当然,傅悠然不知道,在他们出走的当天,山哥就派人一路追寻,不过追的不是京城方向,而是当初傅悠然胡扯的临江方向,整个一背道而驰。
听着傅悠然用自己醇厚的嗓音唱着不着四六的小调,坐在车中的齐亦北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大吼道:“闭嘴,难听死了!”
傅悠然勒了勒缰绳,放慢些速度跟在车厢之侧,朝齐亦北笑嘻嘻地道:“美人,怎么啦?心情不好么?那就出来跟本大爷一同玩玩!”
齐亦北愤恨的怒吼一声,拉下车帘,隔去傅悠然一阵仰天狂笑,到今天为止他们赶了六天路,齐亦北在出发第二天,就遇到了身为“女人”不可避免,也是最为麻烦的一件事,“她”的信期到了。
想起那天早上一醒来,自己叫破喉咙的模样,齐亦北不禁暗恨,自己好歹也有那么些个良娣良媛,没见到猪跑还没见过猪走路么?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结果是在傅大山贼指导、林大山贼协助的情况下处理了妥当,害得自己成为笑柄,而且除了打尖住店,自己都得窝在车里充当二级残废,NND,这女人,还真TmD不好当。
齐亦北郁闷得几欲吐血,却忽略了车内另一位“残疾”患者——晏佩若。
晏美人倒不是信期来了,而是不想看见她的亲亲太子殿下与那个林姓女山贼亲热有加,喧哗打闹、拉拉小手、搂搂肩膀都是常事,她曾多次提醒殿下林熙月的山贼身份,却惹得殿下颇不耐烦,她也就索性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回京后自有皇后拦着,她就不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山贼还能进宫去跟她争宠不成?
不过……这太子殿下的脾性好像有点不大对头,先前那个温文而雅的太子殿下莫非只是自己十余年来的幻觉?想到这,晏佩若不甘心的又挑起车帘朝外看去,果然……她的太子殿下还是吊而啷当的那副德性,跟着林姓山贼调笑不已。
晏佩若泄气的坐回原位,齐亦北与她做了这么些天“残友”,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安慰的拍了拍晏美女的手,晏美女对这位不惜献身救自己出火坑的侠女悠然印象不错,勉强笑了笑,又想到那个可恶的林姓女山贼,自己等人下山,她怎么也厚着脸皮跟来?她若是不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你侬我侬的不就是自己了?看她回京后不叫老爹派出万八千的兵马剿平那个该死的什么寨的!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的,在齐亦北面前她可不敢带出一点这个意思,她可没忘了“傅悠然”跟“林熙月”是拜把子的姐妹呢。
不过话说回来,傅悠然既是太子殿下老师的义女,救完人后理应离去,为何还要跟着自己一同回京?莫非……她也在觊觎太子妃之位?
比起成份不好的林熙月,傅悠然的身份明显是给了晏佩若压力的,太子殿下的老师不下十个,而退隐深山的也有那么三四位,其中不乏对当今圣上颇有影响力的儒者大贤,如果傅悠然是他们其中之一的义女,那么她的竞争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晏佩若试探地开口道:“傅姑娘,听说你是太子殿下昔日恩师的义女。”
齐亦北没想到晏佩若突然问起这个,微一错愕后立即点头,晏佩若笑道:“不知姑娘的义父是哪位大贤?”
“是……墨燕辰。”
墨燕辰是墨玮天的老爹,原是当今皇上的谋士,不过自从墨玮天的老娘因故逝世后,他便无意官场,在昭泰帝的挽留下勉强做了太子的启蒙之师,而后在四年前,太子成人之后便退隐深山,这件事一直被昭泰帝引以为憾,齐亦北此次抛出他老人家做挡箭牌,一是因为墨玮天身在京中可以临时串通,二来也是为“自己”能顺利入宫找个好的靠山。
晏佩若心中一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墨燕辰的大名时常被当今皇上挂在嘴边,常言朕之知已惟燕辰一人矣,有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后台,如果这个傅女侠参加太子妃海选,应该会让皇上另眼相看吧?
晏佩若抓狂的急问:“你打算与太子殿下一同入宫么?”
齐亦北想了想,“应该是先去找我的义兄,再行商议。”
晏佩若的心立时沉了下来,她这是想通过墨玮天跟太子殿下的关系来给自己走后门,那个相国之女薛萱宁就够让自己头痛的,现在居然又多了个傅悠然!而最可恨的是自己老爹与当今皇后的关系弄得很僵,连带着也给自己减分,真是可恨!
不过恨归恨,在晏佩若如花的俏脸上,是没露一点心思的,她反而笑着说:“傅姑娘既是当代大贤之义女,又闯荡江湖多年,可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此次太子妃的人选非姑娘莫属了。”
齐亦北差点让口水呛死,啥?太子妃?这都哪跟哪啊?
“我……咳,我入宫并非是为了参选太子妃。”
“哦?”
看着晏佩若不信的神色,齐亦北急道:“我又粗鲁又没女人味,整天脏不离口,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太子就算瞎了眼,也决不会选我的。”
此番恶毒的话一出口,正在享受阳光的傅悠然突的打了个冷战,四周看看,没看到什么异样,对上林熙月莫明其妙的目光,挠了挠头,又放心的与林山贼调笑起来。
晏佩若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急于辩白的女子,这……就算这是实情,也不用这么急着承认嘛,再说,不选太子妃,你进宫去要干嘛?
“那不知……姑娘因何事要随太子回宫?”
这回轮到齐亦北语塞,是啊,到底为啥要进宫呢?“这……是因为义父他有书信让我亲自呈给皇上。”
晏佩若心中更加警惕,不仅要走义兄路线,现在连义父路线也出现了,这个傅悠然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齐亦北还在为自己“完美”的谎言沾沾自喜,完全没想到他已经成了晏佩若心中,天字第一号的假想敌手。
第二十二章 敌我关系
晏佩若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这么不顾后果的跑出来,跑就跑吧,又为什么偏偏选了一条有山贼的路来跑,如果没有自己被劫的一系列事情,自己早已跟太子殿下感情大进,太子殿下又何须去找墨老师帮忙?不帮忙,也就不会给自己引来这么一个难缠的敌手了。
看着美人眩然欲泣的表情,齐亦北惜玉之心大盛,连忙轻声问道:“佩若,你怎么了?”
晏佩若摇摇头,齐亦北略有些明了地道:“可是在为了选妃之事烦忧?”
晏佩若吸了吸鼻子,幽叹一声,齐亦北皱了皱眉道:“你先前不是对太子说,只要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个名份低下的奉仪也不在乎么?”
晏佩若立时瞪大了双眼,这话是自己在太子殿下面前表心迹用的,她怎么会知道?莫不是太子殿下告诉她的?这么看来,太子殿下对她也并非全无好感,看来对她的戒备程度应该再升一级,S级!
看着美女如此惊恐,齐亦北干笑两声,“放心罢,虽然殿下不会封你为妃,但封个良娣决没问题。”
“什么?”晏佩若惊叫出声,“你怎么知道殿下不会封我为妃?”
齐亦北眉头大皱,对于温柔如水的晏佩若,他是有一定好感的,如果没有皇后这一层关系,就算封她为妃也并无不可,可偏偏皇后早已对他下了通碟,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一人,但决不会是她晏佩若,而自己对她的喜欢也没到非要拂了皇后的意封她为妃的地步,所以齐亦北早已做好打算,封她一个仅次于太子妃的三品良娣,也算对得住她对自己的一片情谊。
况且她自己不也是说么,不在乎名份,也正免了自己的为难,此次追寻出宫,一方面是感念她对自己的情份,另一方面也算是对皇后的无声抗议,是,自己是不忍拂逆母后的意愿,但她起码得知道适可而止啊,用不用为了巩固她的地位就硬要牺牲儿子娶一个长个很像“大将军”的大将军之女啊?虽然他没有歧视弱势人群的意思,但他齐亦北是有眼睛的好不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