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症?她健健康康的长了十七年,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不过她最近的确是有些不正常的,且不说前些天明明休息得很好,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有身上无缘无故多出来的淤青,难道都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夜游症”么?
还有在墨府那晚,她明明已经原谅了齐亦北,为何他后来还是一副受伤的模样指天对地的发了毒誓这才罢休?更扯的是在国师府,他居然意图掐死玄色,听说还把玄色推倒在地,并且坐到他身上,NND,这么香艳的场面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大白天的也梦游?真是去TNND!
折腾了大半宿,齐亦北也到了要去早朝的时间,吩咐小安子等人看牢傅悠然,又温声软语地嘱咐傅悠然不许乱动小心梦游云云,这才一脸担心的早朝去了。
齐亦北一走,傅悠然就将小安子一众人等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微暗的天,
雕花的床,
粽子的脚。
罗帐低垂,红烛落泪,美人轻倚,愁丝无限……
突然,
她动了,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因为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傅悠然一瘸一拐的挪到梳妆台前,坐到凳上狠狠地瞪着镜子。
准确地说,她在瞪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她的影像。
傅悠然的嘴角有一丝抽动,当心中升起一种由高自下的坠落感时,她大喝一声:“站住!”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她。
“出来。”傅悠然仍是盯着镜子,“我知道你在。”
若是有人在这屋里,定要吓得魂飞魄散,她在与谁说话,莫不是……鬼?
“你——知——道——我?”
就在傅悠然瞪得眼睛发酸,差点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之时,脑中居然轻轻的响起这么一句话。
“啊——”
门外的小安子连跌带撞的冲进屋来,“太子妃殿下!”
傅悠然惊出一头冷汗,脑袋上的嘴巴鼻子耳朵眼,凡是能张开的全张开了,不过她除了大叫一声之外,并没有拔腿就跑或是跌坐在地,除了因为脚上不方便之外,惊得下半身麻木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喊了两声,没想到,真的行!
她的身体里,真的住着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抓住桌子沿的手抠得指尖生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对上小安子疑惑不解的目光,抖着声音说:“你先出去,我不叫你不准进来。”
傅悠然哆哆嗦嗦的将镜子抱在怀里,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紧闭起眼睛将镜子移到自己身前,慢慢、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镜中映出的女子清秀不减,可脸上却多了掺杂着惊奇的惧怕,好容易定下心神,傅悠然勉强开口道:“你……你是谁?”
等了好久,再不见那个飘渺的声音传来,傅悠然几乎又要觉得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我……”
骤然传来的声音让傅悠然周身的寒毛一竖,那声音就像在她耳边,却又远得抓不住头绪,飘飘乎乎,不像是真的。
又等了一会,那声音只说了一个“我”字,便再无回音,而傅悠然心中竟缓缓升起一股迷茫之意,那是一种像是迷了路的感觉,焦急、害怕、而又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喂!”傅悠然试探地叫了一声,可无论她怎么叫,耳边都不再响起那道声音,脑中却浮出几个画面。两个男子,一个女子,树林、小湖、大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那里!
傅悠然的站起身来,忘记了腿上的疼痛,脑中的画面渐渐淡去,似是想起这些画面的人又将它们忘了,而后,又是无尽的迷茫。
傅悠然踮着脚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拉开殿门大声道:“小安子,快,备车,我要出宫。”
小安子苦着脸看着傅悠然,为什么每次这么有难度的差事都落在他身上?让她出宫,太子回来不得扒了他的皮!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聪明的人还是得顾好眼前,别看傅悠然瘸了条腿,可这要是发起彪来,十个小安子也不是对手。
“太子妃殿下,咱们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小安子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傅悠然想了想,“你差人到紫宸宫去,待太子一下朝,就让他去……去雍王府找我。”
小安子吓了一跳,“殿下,您要去雍王府?这不太好吧?”
“你别管了,跟太子说,梦游的原因找到了,让他务必立刻前往。”
小安子无法,只得差人前去,自己则跟着傅悠然上了车。
有皇后的金牌开路,自然是畅通无阻。
到了雍王府,那里正在翻修,似是在为新春后的婚礼做准备,傅悠然行动不便,便让小安子进去唤齐宇西出来,等了大半天,小安子一个人出来,回话说雍王殿下正专心准备成亲事宜,概不见客。
傅悠然哪管他那个,齐宇西不出来,那她就进去好了。
不过齐宇西似乎还挺了解傅悠然的,就在小安子一进一出的时候,齐宇西顺着王府后门走了,去向不明。
傅悠然要气死了,她又不会吃人,用得着躲着她么?
没办法,只好在雍王府等齐亦北前来,齐亦北对于自己得到别人府上来找老婆很是不满,可在傅悠然面前又不敢流露出半点异议,听说齐宇西从后门遁了,一脸无奈地摇头道:“三哥这几天就躲着我,见你来定是以为来做说客的,所以先走了我。”
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傅悠然狠狠地瞪了齐亦北一眼,又召来王府的管家,打听府里有没有一个大脑袋圆眼睛的车夫,管家的办事效率也挺高,不一会,就把那天拉着傅悠然去“仙境”的车夫带了上来。
傅悠然道:“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你竟忘了?”
车夫一脸讪然地道:“殿下莫开玩笑,现已初冬时节,您教小人去哪找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
傅悠然诧道:“就是那日我与雍王去的地方。”
车夫想了想,脸上仍有不解之色,点头道:“小人晓得了。”
于是齐亦北抱着傅悠然上了马车,荣升和小安子随同车夫坐在车前,一路疾行。
傅悠然坐在车内一言不发,齐亦北问了几次,傅悠然也只是摇头,直到帘外车夫轻唤一声,“二位殿下,到了。”
傅悠然调帘子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朝那车夫道:“你是不是在耍我?这里只有一片秃山。”
那车夫道:“小人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戏弄殿下,上次您与雍王殿下所来之处的确就是这里,您二位下了车后,不止怎么走的,便没了人影,小人一直等在车上,直到天边渐黑,您二位才回来。”
傅悠然呆呆地望着齐亦北,齐亦北心生疑惑,听先前傅悠然所描绘的情景,有板有眼,不像是假的,难道那也是她在做梦?
跳下马车,齐亦北扶着傅悠然缓缓前行,傅悠然左瞧右看,就是跟那日的景象搭不上边,走到那座低矮的秃山之上,朝着山那边一看,傅悠然脸上疑色更重。
山那边有一处洼地,像是一片干涸的湖泊,看那形状,倒与“仙境”中的湖泊像了八成。
齐亦北讶道:“你说的就是这里?”
傅悠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那天所见的“仙境”就是这里,慢慢地走下山去,她记得通往“仙境”的路上有一片树林,可现在哪有什么树林,倒有几棵参天的古树,比那时傅悠然所见的树木粗上几倍不正,似是多长了几百年似的,粗壮至极。
齐亦北不明就里,傅悠然怕他担心,也没说太多,只说想带他去“仙境”看看,就到“仙境”时,那车夫倒是一副莫名奇妙的神情,壮着胆子道:“不知太子妃殿下要去哪里?”
第一百零三章 灵异事件(二)
“就是这里。”
虽然没有树林,虽然不是春暖花开,虽然湖中早已不见那碧蓝的湖水,只留有一些青灰色的淤泥,但是傅悠然敢肯定,那天来的,就是这里。
齐亦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悠然,这里什么都没有。”
傅悠然指着一块小石道:“你看看那后面有什么。”
齐亦北紧走两步,绕过那块小石,步子一滞,倚着小石,竟放着一只酒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悠然摇摇头,“或许只有齐宇西知道。”说到这,她有些了悟地道:“他突然一反常态地想要娶亲,说不定也跟这里有关系。”
齐亦北完全摸不着头脑,傅悠然的心中却充满了对真相的好奇,她指着对岸道:“我们去那边。”
小湖对岸一目了然,除了荒地,什么都没有。
傅悠然越朝那边走,心中越有一种熟悉感,脑中闪过的片段更多,大都是那两男一女,有的哭、有的笑、更多的则是无奈,最后,画面被染上一片血腥之色。傅悠然知道,这不是她脑中的映像,而是另一个人的。
“这里。”
傅悠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个深坑,“我看到的石碑,就在这里。”
齐亦北担心地道:“悠然,你真的没事罢?”
傅悠然没有言语,半蹲下身去,伸出手指在深坑上方虚空而划,口中喃喃自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像她面前真的有一座石碑,而她就在碑上书写。
当她的手指渐渐下移,她口中的低吟也变了腔调,悲伤而愤怒,“两相遇,阎罗相邀日,世世永无相见时。”
察觉到她的异样,齐亦北伸出手拉起她,急道:“你怎么了?我们回去。”
看着齐亦北,傅悠然眼中竟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齐亦北被吓她到,扣住她的肩道:“悠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悠然回头看了看那个空无一物的深坑,又看了看齐亦北,声音飘乎而悠长,“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必须这么做。”
齐亦北那微有些狭长的凤眼猛的睁大,一把推开傅悠然,刚刚那声音……不属于傅悠然。
“你……”
“你都忘了自己的初衷,却还是不肯放过那两个人么?”傅悠然说话时,脸上迷茫之色尽褪,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齐亦北很想不给面子的晕厥过去,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最新的表演方式吗?
看着齐亦北那副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的样子,傅悠然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这里住着另一个家伙,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在我上次来的时候,住进来的。”
齐亦北的脸色瞬间煞白,脑中只闪过四个字,冤魂附体。
傅悠然拉住他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她没有恶意,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天地。”
说完这话,傅悠然的脑中又响起那道声音,似乎有些迟疑,“是——啊——,好——”
傅悠然一摆手,“好好说话!”
齐亦北又吓了一跳,傅悠然指了指远处,笑道:“我跟她说说,你先去那边歇歇。”
“不行。”齐亦北也不管傅悠然所说是真是假,此时让他离开,是万不可能的,“我陪着你。”
傅悠然暖暖地一笑,点点头,但还是走开几步,低声道:“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那声音停顿了好久,才轻叹一声,“我好久都没离开过这里,也想知道天下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么说来,我这段时间的反常行动,都是因为你?”
“反常?”
“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还不反常么?”
那声音中带了些许歉意,“好久没走过路,都快忘了怎么走。”
傅悠然讶道:“走路?什么时候?”说完又了悟地道:“在我们睡下以后?
”
那声音停了一阵子,算是默认,傅悠然想到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床练习“走路”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又笑道:“我就说,那几天明明睡得好,却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成天不睡觉,不累才怪。”
“你……不怕么?”
“有点毛毛的。”傅悠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满是兴奋,“不过机会倒挺难得的,你……是鬼吗?”
“鬼?”那声音轻轻笑了笑,“怨气再强的鬼魂,也只能在世上存在百年,等到怨气慢慢被天地灵气所融合,便烟消云散了。”
“那你……”
“我不知道。”那声音说完,便再无声息。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跟着我?”
等了好久,才听到那声音幽叹一声,“不要问我,我也只记得些许片段,并不比你知道得更多。或许日时太久远了,有些东西正慢慢从我心头消失了。”
忘记?偶尔能感受到的那种恨意,必然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多久的时间能让人忘记这些?一百年?两百年?
那声音又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能离开,只能一直守在这里,可这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外人怎可能会知道。傅悠然很想说,但却没有,不管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形态,在傅悠然的心底,早已分给她无限同情,不为别的,只因她的恨意,和她的孤独。
“我能问问这个是因为什么吗?”
傅悠然指着自己的脚,心里满是疑问。练走路也不用去踢桌子腿儿吧?
“我……”那声音迟疑了下,“我是不希望你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傅悠然想了想,也没想出她要去找谁。
“有可能阻止他成亲的那个人。”
傅悠然的双眼微微张大了些,目前准备成亲的只有齐宇西和顾倾城二人,而有可以阻止他二人的……“你是说木青医?”
那声音没有回应,傅悠然自动视为默认,她脑中不断地合计,突然道:“你跟齐宇西有关系?”
“齐宇西……”那声音轻轻的斟酌着这三字,末了仍是:“不知道。”
“那你为何不想让木青医回来?”
“你说的人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有一种感觉,那日你见到的男人,我只允许他娶一个女人。”
傅悠然越听越糊涂,“娶妻当然只能娶女人。”
“不!”那声音骤然变冷,“还有男人!可笑罢?男人居然也想嫁人!”说到最后,声音已变得有些凄厉。
傅悠然怔仲了好久,脑中不断回想曾经闪过的片段,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仙境的幻觉,齐宇西的劝阻,那些字,那些怨咒……她似乎有些懂了,可隐隐又觉得还差了最关键的一点。
猛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是玄色!”傅悠然有些兴奋地道:“就是那日你掐住的男人。”
等了好久,那道声音才微微发出些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做着挣扎。
就在这时,傅悠然的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不是她脑中飘乎的绵软女声,而是另一道,沧凉的、悠长的叹息。
“唉——”
唉息过后,傅悠然眼前升起一片薄雾,越来越浓。
齐亦北上前几步,将傅悠然护在怀中,警惕地四处张望,傅悠然却似有了些预感,握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大概这就是答案。”
话音刚落,眼前的雾气渐散,景致已有了变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