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却感觉不到膝盖上传来的酸麻感。他一直在想,皇帝是不是放弃他了,所以才会那么惩罚周瑶。
上次派人大闹林家老国公的灵堂之后,皇帝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大皇子脑子转过弯来,外人再如何也对他影响不大,决定权在皇帝手里,他父皇是个乾纲独断的人,若是想扶持谁上位,外人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决定。
而皇帝又对他那么说,所以大皇子这段日子逼着自己做孝顺的侄子,慈爱的长兄,既然皇帝乐于见到他和重华和睦相处,肯定也愿意他友悌弟妹。
结果他这里正打算的好好的,女儿就来给他添乱,居然胆大到抽公主了。大皇子几乎被女儿气得吐血,你要抽也给我忍几年啊!
大皇子把自己想象成皇帝,孙女抽打女儿,他会如何想,几乎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忙命人安抚八公主,就盼着把这事无声无息的遮掩过去。
可是最终还是闹了开来,想起皇帝对周瑶的惩戒,大皇子额间滑落一点汗,滴在上书房的地面上,只余下一点水痕。
“你是不是觉得朕罚瑶丫头太重了。”穿着龙袍的皇帝背着手进来,他是故意晾着大皇子。
大皇子想起女儿那凄惨的模样虽然恼她坏事,却也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六年的,顿时生出了几分心疼之色,面对皇帝的问话,却只能叩头说道,“瑶儿虽然是错手,但是总归对八妹无礼了,父皇再这么惩戒她都不为过。儿子作为瑶儿的父亲居然今日才知道,更是失查,请父皇责罚儿臣。”周瑶必须是错手,故意那还了得,而他必须不知情。好在这事泄的可能性他们也考虑过,做过谋划,不至于圆不过来。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大皇子的头顶,冷哼一声,“你看看瑶丫头这几年来做的事情,简直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朕不是没惩戒过她,只是看她今日所为,可见往日惩罚太轻了,所以才如此胆大包天。”周瑶罚跪、抄宫规、禁足、打手心等都受过,板子却是第一次上身。
大皇子闻皇帝语气中的失望和怒气,顿时心惊肉跳,身子伏的更低了,“儿子一直以为瑶儿只是小孩子脾性,又是女儿家,狠不下心来管教,才养的她这冲动的性子。儿臣如今悔恨莫及,日后必定严加管教她,她是皇家贵女又是大堂姐,自然要做出长姐的表率来。”
皇帝坐在御案前不出声,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大皇子心里没底,下意识就嘴不停歇的说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要是不说的点什么就晚了。说着说着最后竟然哭诉起来,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哭的泪流满面。
直到看着皇帝露出松动的情绪来低低一叹,大皇子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皇帝后面的话却又让大皇子心跳到喉咙口,“阿瑶喜欢戚威?”
大皇子看皇帝语气并无怒色,一颗心稍安,觑着皇帝的脸色慢慢道,“戚威少年英雄,八妹似乎喜欢,君子不夺人所好,阿瑶是晚辈,自然要以八妹喜好为先。”
皇帝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法则,“阿瑶喜欢顺了她就是。”这时候的皇帝又像个疼爱孙女的祖父。
戚威出自大皇子妃父亲方老将军的麾下,出身以及后来的行为都表明着他的立场。为了平衡军队和朝堂的势力,他原来就有意想留给大皇子一系。
如今娶了周瑶也好,戚威虽是方家军出身,但是因为作风正派,人缘和名声都不错,难得的是有真本事,日后说不得能给老大多一层保护。
皇帝为了平衡朝局,把三个儿子扶起来让他们相互制肘,可没想等自己驾崩之后,儿子们被上位者秋后算账。他早就替他们安排好了退路,唯独大皇子最让他头疼,为人行事都太过嚣张,算了一算居然发现他得罪的实权派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总不能为了保儿子,把这些朝廷的中流砥柱都给咔嚓了。
是以皇帝只得和他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安分下来不要四处钻营得罪人,趁着这几年装好人结善缘,将来也不至于落得个下场凄惨。
喜上眉梢的大皇子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只知道戚威可是军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而皇帝还把让周瑶嫁给戚威,这算不算一种补偿,大皇子难掩激动,真想直接问个明白,到底忍住了。
皇帝看着喜形于色的大皇子暗暗摇头,胸无城府,连宠辱不惊都做不到。也好,也好,身为皇长子若是个厉害的,就该他发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看着喜形于色的大皇子暗暗摇头,胸无城府,连宠辱不惊都做不到。也好,也好,身为皇长子若是个厉害的,就该他发愁了。
感谢月篱扔了一个地雷
皇帝陛下的梦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第160章一六零
“延意长大了!”重华长公主细细看着摊在石桌上的画卷叹道;情不自禁的拿手抚着上面的林延意,林延意正是一天一个模样的年纪。一年半不见,重华也不知道他变化多大,幸而前几日林延恩寄了幅画回来。京中的重华和林瑾衡等才算是‘见’到了林延意林。延意模样褪去了稚气带着几分军人的坚毅,瘦了也更坚实了。
林瑾衡点头;依林延意的秉性;怎么可能没有成长;他肯定是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一切,又笑眯眯道;“按三哥信上说的日子,算一算;父亲和哥哥们也快准备回京了。”可算是能够一家团圆了;不过林延意这可怜的娃;只能待上一个月,然后又要被送到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重华微笑颔首,虽然心疼,只是人各有志,儿子自己都愿意走这条路,她这个做娘如何忍心拘着他。
“父亲、三哥和十哥要回来了?”林延愈惊喜的声音传来。
林瑾衡抬头望过去就见一身蓝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把宝剑的林延愈
林延愈见林瑾衡望过来,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左手被宰身后,右手握着剑柄,摆出一个侠客的造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那个武林世家的少侠。
瞧得林瑾衡忍俊不禁,林延愈有侠客情节,并且不是一时兴起,他是实实在在为这个梦做准备。
而重华也给与了支持,比如说,重华真的找了一个游侠来教林延愈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过这位游侠侧重于行侠仗义的过程中吃喝拉撒睡的各种苦逼事。
林瑾衡深深觉得她娘是故意的。
结果林延愈不为所动,而是开始锻炼自己的各种生活技能:
习武,无论刮风下雨,酷暑寒冬,林延愈没有一日拉下。
他会打猎会烧烤,但是不会解刨,于是置君子远庖厨的名言于脑后,跑到厨房学习如何收拾猎物,顺便学了几手简单的菜式,林瑾衡有幸尝过几回,可喜可贺,她还活着。
习惯高床软枕的林延愈还专门在花园里,假山上,林子中过夜,美名其曰提前体验风餐露宿的生活。
再有林延愈虽没有洁癖,但是卫生习惯良好,譬如说每天都要洗澡。隔上几天的还要泡强身健体的药浴。结果他愣是扛着浑身的不自在几天不洗澡,好在孝期不出门,不用被嘲笑。
总之看的重华嘴角抽搐,林瑾衡则是满脸的惨不忍睹。
她兴起之时还画了几幅衣衫褴褛的满身邋遢样的林延愈留作纪念,林瑾衡绝不承认自己这是森森的嫉妒了。
林延愈他是真的的有可能仗剑走江湖,而自己,诶!女子难为!
林延愈看林瑾衡眼里那掩不住的羡慕,得意洋洋一笑,又问了一遍,“父亲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差不多了。”重华道。
林延愈欢呼了一声,高兴道,“那我要出去迎接父亲和哥哥们。”
重华应了一声,这段日子不好出门是把两个孩子闷坏了。
“啪”林延愈忽然一击掌,不远处一侍女捧着一托盘而来,上面是一个雕刻着青竹的银色罩子。
“你今天又做了什么?”林瑾衡问,林延愈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另类,豪门贵子,不走仕途,也不做他的纨绔子弟,偏偏要去做居无定所的游侠,并且还愿意下厨做菜,做的还很欢实
好吧,忽略他为什么要学做菜,会做菜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过这个好男人是她哥哥。
咦,这句话,好耳熟!
“你猜!猜不到不给你吃!”林延愈逗她。
林瑾衡一扬精致的下巴,“切,稀罕,你做的东西,色香味,俱不全。”要不是顶着林延愈亲手做的招牌,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胡说,这次味有了,一百分能打七十分。”林延愈斜睨林瑾衡,“比你好。”林瑾衡曾经兴致勃勃打算大显身手,事实证明他是个厨房杀手。
林延愈信心十足的掀起罩子,顿时一股鸡香味飘了出来,白色的瓷碟上是一只叫花鸡,被剥的坑坑洼洼。
林瑾衡嗅了嗅,眉毛一跳,好像不错的样子。这是林延愈的拿手菜,按他的话来说,大侠怎么能不会做叫花鸡呢,他还触类旁通做出了叫花鸭,叫花兔
林延愈亲手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巴掌大的碟中递给重华,“母亲尝尝,这鸡是我在园子里打的,亲手收拾的,这里面嵌的山菌也是我在园子里摘的,自个儿洗的,火也是我生的。”
总之,完全的不假于人手,我出去之后,饿不死!
林瑾衡默默在心里替他翻译言下之意。
重华无奈一笑,她这边是随他高兴的,只是林晋海那有点难却也不是很难,且由他们父子磨去,看着小儿子上蹿下跳,抓耳饶腮也挺有趣的。笑着接过碟子,尝了一口,自然是说美味的。
林延愈冲林瑾衡一挑眉,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林瑾衡白眼一翻,示意给她夹一碟子过来,她不批评个一无是处就对不起自己。
母子三人正坐在亭子里笑闹,有侍女躬身进来禀报,“昌华长公主和丹阳郡主来了。”
于是重华起身带着儿女去偏厅接见昌华母女二人。
林瑾衡等拜见过姨母,便被重华打发下去,遂林瑾衡带了莫馨蕊去园中散步,林延愈可没兴致陪小姑娘玩耍,又去学习他的大侠必备技能去了。
莫馨蕊取了一条璎珞给林瑾衡看,“这是我新打的,表妹看怎么样?”
林瑾衡仔细瞧了瞧,赞道,“这个样式我以前都没见过,真别致。”
“我这几天闲来无事便把几种样式糅合在一块,想不到做出来挺好看,配你的剑好不好看?”莫馨蕊期待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笑着赞道,“肯定好看,谢谢表姐,回头我就系上去。”颜色与她的剑相得益彰。
莫馨蕊腼腆一笑,“不过一个璎珞,哪里值得你谢了。”又感激道,“表妹教我舞剑,我也没别的好,只好亲手做点小玩意送给表妹,也是一番心意。”林瑾衡也不缺什么珍贵物件,与其送那些东西,不如送亲手做的小玩意,更能表达心意。
林瑾衡笑着降璎珞讲给梗跟着的人收好,然后携了莫馨蕊的手逛园子,有一搭没一搭问她舞剑学的如何。
林瑾衡偶然一次去昌华长公主府上玩的时候得知莫馨蕊在学剑法,林瑾衡寻着机会看了一次,看的心惊肉跳,想劝又找不话。后来见她伤了几次,结果还是毫无进展,到底忍不住,便毛遂自荐做她的师傅,不过教的不是正经剑法而是更为柔和的舞剑,好歹也沾了个剑字不是,莫馨蕊便也半推半就的学了。
过了一会儿,林瑾衡发现莫馨蕊脸上带出了几分犹豫之色,一幅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模样。
林瑾衡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这段日子,林延意终于一改了无音信的状态,偶有消息传回来,遂直接道,“十哥一切均安,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莫馨蕊脸色绯红,咬着唇,眼神微亮。
林瑾衡瞧着倒不好再说马上就要走的话,何必扫兴呢。心不觉沉甸甸的,对莫馨蕊生了几分同情,按着这架势林延意注定是个不着家的丈夫和父亲。军人的妻子哪里是好当的,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军人家属,打死也不要再做军j□j子,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此时,被京中众人惦记的林延意正人事不省的躺在营帐中的床榻上,面庞消瘦,形容憔悴。旁边从医帐内调过来的医士噤若寒蝉的跪坐在床侧,时不时拿着棉布湿润林延意干燥的嘴唇。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不用被笼罩在林延恩阴郁的情绪下。瞧着满脸都是细小伤口的林延意又不免同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权势富贵这东西也不是万能的。忽然想起这几日卫国公父子与监军李忠义之间的不同寻常,心里打了个突,搞不好就是这权势富贵招来的祸事。
营帐内的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烛火跳跃,背对着烛火而直挺挺站在床前的林延恩的影子扭动了一下。,他目光直直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林延意,双手紧握。
周誉放轻了动作走进来,看着闭目的林延意眼底带着惋惜之色,对林延恩道,“你也两日未阖眼了,下去歇一下,否则不等延意醒过来,你就先倒下了,你让姑父怎么办?”
“我没事,离京之前,我答应了母亲好好好照顾延意。”林延恩摇了摇头淡淡道,“如今却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重的伤,而我明知道其中有人搞鬼,却不能手刃仇人。”
林延意出事那天,他和林晋海不在,最先赶过去的是李忠义,皇帝的心腹,然后作乱的人都“死”光了,这次意外就是黔杌余孽的反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出事那天,他和林晋海不在,最先赶过去的是李忠义,皇帝的心腹,然后作乱的人都“死”光了,这次意外就是黔杌余孽的反扑罢了。
第161章一六一
林延恩和周誉默默立在林延意的床前;看着医士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延意。
替林延意润嘴唇以及注意他情况的医士忍不住偷偷抬眼看林延恩二人;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一点都没有离开的迹象,都快哭了;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伺候真的亚历山大。
医士心中不断祈求老天快让二人有事离开,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丁点怠慢,忽然脸色大变,提高了声音道;“林十少爷好像发热了?”声音里带着抖音;军医交代过,若是发烧;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林延恩几乎是跃到床前,伸出手一探林延意的额头;整个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又不敢相信似的去摸林延意的脸,心里咯噔一响,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命人去请军医的周誉回过头,便见林延恩这模样,心中也难受的紧,三日前还神采奕奕和他比武的少年,如今却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
王军医是被士兵抬着飞奔过来的,两天前城中一塌楼被炸毁,不少将士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军医们纷纷忙的脚不沾地,王军医瞧着林延意情况稳定,其他地方人手紧缺,遂派了自己得意的徒弟守着,不过也没有走远,就防着林延意出现意外状况。
想不到意外还是出现了,王军医也心急如焚。
王军医进来之后也顾不上见礼,快步走到床前,定睛一看医士早已解开纱布的右腿情况,便知道伤口恶化了。
在军队中,这种外伤是他们最常见的,这类伤口最怕的就是伤及要害以及伤口感染恶化。
像林延意这种情况若是控制不住,重则丧命,轻则也要尽快截掉感染的部位,防止情况加剧。
王军医拿出工具细细检查着林延意情况到了哪一步,翻眼皮,看舌头,然后用药施针,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越来越凝重,额上不断冒出汗水来,又被旁边的医士飞快擦去。
可是林延意的脸越来越红,温度也越来越高,呼吸都微弱绵长起来,王军医和其他几位后他一步被传来的军医商量片刻,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越众而出对林延恩道,“这烧要是再不退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有什么顾忌你直说。”否则军医们不会特特来和他说这个。
王军医把话在心里斟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