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提醒,姚萧氏顿时也觉得棘手,抱了一丝侥幸问道,“这门婚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八公主那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长安侯无奈,“钦天监已经在择吉日了,等定下日子,赐婚的圣旨就该来了。”多亏一好友提醒,他才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们尽快替以安定下亲事,皇上总不好抢”剩下的字消失在喉咙里,皇帝又不是没有前科,明知林姚两家就差过文书了,还不是说抢就抢。就是订了亲,哪怕是成了亲,皇家公主抢驸马也不是新鲜事。
姚萧氏道,“我进宫去求一下太后,许有转圜的余地。”
长安侯转过身来,笑着道,“十二皇子和琅华郡主的婚事,不是照样有了圣旨,何况以安。”
姚萧氏目光黯淡下来,萧太后连心爱外孙女的亲事都拦不住,何况姚以安,又有什么立场要求萧太后为了他们违逆儿子,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长安侯见老妻失望之色,心下苦涩,抗旨不遵是死罪,遵从旨意姚家陷入尴尬之地,“幸而圣旨还未下。”
姚萧氏不解的看着长安侯。
长安侯偏过头目光幽深的望着祖宗灵位,“琅华郡主一日未嫁,以安一日不可娶。”长安侯府需要摆出情深意重的模样来,沉沉一叹道,“执意要毁约的是我,还好是我。”
姚萧氏悚然一惊,惊疑不定的望着长安侯,“侯爷!”
长安侯上前握着姚萧氏的手道,“侯府就劳你多操心了。”
姚萧氏张了张嘴,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三日上长安侯府传出噩耗,长安侯与一干好友跑马,不慎坠马,当场便咽了气。长安侯府举办了盛大的丧礼之后,便扶棺回老家守孝。
“保重!”林延意和林延愈和姚以安交情甚笃,哪怕中间枝节横生,得知他要离京没有不来送行的道理。
穿着一身麻衣的姚以安微微一笑,拱手道,“后会有期!”目光在三丈外的马车上划过,停顿片刻,入目的依旧紧闭的天青色帷幕,上面绣着苍穹的迎客松
姚以安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意,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他无能,身为一个男子却连喜欢的女孩都留不住,连承诺都不敢许。
坐在轮椅上的林延意不禁一叹,谁能料到二人会走入这局面,不由后悔,当年若是不放任二人相处,也不会这样为难。
姚以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匹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头也不回的往南方跑。
“郡主!”
林瑾衡的手一直保持着放在帘子上的姿势,听到外面的马鸣声不禁一抖,在芷言的呼唤下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收回手拢在袖子里。
“外面风大,让十哥快上来吧。”作为还在替十二皇子守孝的人,若是被人知道她来送行,又要让龙椅上那位膈应,厉害关系她明白,可是在林延意对她说,他要去为姚以安践行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便跟着林延意上了马车。到了长亭却不敢下车也不敢露面。
她到底来做什么,林瑾衡自己都不明白了。
林延意进来便见林瑾衡低垂着眉眼拨弄着手腕上的核桃木手串,料子是好料子,手工却难登大雅之堂。这是去年姚以安亲手雕刻来送给她的生辰礼。
听到动静,林瑾衡一拉袖子遮住手串,倾身扶着林延意,让他坐好,林延意的腿脚还不便,虽能勉强行走却不能长久,外出多用轮椅代步。
林瑾衡又结果侍女递上来的毯子,盖在林延意的腿上,做完一切,抬头就撞上林延意复杂的目光。
林瑾衡抿了抿碎发,浅笑道,“十哥。”
“他还会回来的。”林延意道。
林瑾衡神色恍惚,回来又能如何,长安侯为什么避八公主如蛇蝎,说白了顾忌的是林延恩,归根究底是因为她和姚以安曾经的婚约,长安侯何尝不是以死谢罪呢。这样的‘小题大做’,叫人如何心安理得。
“姚家离开也好,省得被皇帝找茬。”林瑾衡岔开话题。
她没想到长安侯居然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以守孝避开赐婚,被这样撅了面子,皇帝肯定恼怒姚家,但是长安侯都死了,但凡皇帝要脸都不能对姚家过分。三年后,皇帝和八公主父女是否健在谁知道。长安侯在赌,赌皇帝活不长,林瑾衡由衷希望长安侯赌赢了。
林延意看着林瑾衡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发髻上的素雅的首饰,心头一刺,“委屈妹妹了!”来送姚以安,他们兄弟都换了素服,但是林瑾衡这段日子以来都做这幅打扮,想起其中缘由,林延意不禁攥紧了手,他妹妹想嫁的人不能嫁,却要被迫替一个口蜜腹剑之人守孝,何其荒谬。
林瑾衡轻轻摇着头,笑道,“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搁我这不过是一二罢了!”偶尔阿Q一下,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我们出来也很久了,回去吧!”说罢,林瑾衡便吩咐人赶马车,然后闭上眼,靠在软垫上养起神来。
林延意幽幽一叹。
转眼又是一月,马上便是老太太的忌日,用罢早饭,林瑾衡便往外走,今天她打算去一趟护国寺,一来是为老太太上香,二来是为林延恩祈福。
皇帝病情稳定开始秋后算账,打算发兵征讨大宛,一番角逐之后此次出征由林延恩挂帅。有利也有弊,好处的是这是林延恩以九皇子身份干的第一件大事能让林延恩积攒功劳树立形象,坏处是皇帝身子骨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林延恩恐怕鞭长莫及。
不过眼下已经成为定局,林瑾衡少不得打算在菩萨面前替皇帝上几柱香,保佑在这期间皇帝健健康康。
在花厅内与其他在阁的姑娘汇合,一群人便往护国寺去,林延思作为兄长护送诸位妹妹。
虽难得出来一趟,众人心情颇好,不过因为要去做的事严肃,且林瑾衡神色郁郁,倒也没人大声说笑,一路平静的到了。
“想不到护国寺这样气派。”十四姑娘性子活泼,第一次进入闻名遐迩的护国寺,不由的小声感慨。
九姑娘使了一个眼色,十四姑娘一吐舌头安静下来。
走在前面的林瑾衡打发走一位僧人回头笑道,“这么巧,芙嫔也在这。”六姑娘还没生产,但是因为去年丽嫔陷害之事,皇帝补偿,封了嫔位。
九姑娘惊讶,“六姐,”又马上改口,“娘娘也来了。”
林瑾衡点头道,“娘娘这几日休息不好,便来寺里上香。”嫔以上主位,就有来护国寺上香的资格了,也是难得的透气。“娘娘听闻我们来了,想见一见。”
余下姑娘自然没有不乐意,一起往厢房而去,细细一算,姐妹之间竟是这么些年第一次相聚。
一起上完香,一行人抬脚便去园子里,打算好好叙旧。
“娘娘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儿子。”十四姑娘笑着说道。
六姑娘腼腆一笑,以前她希望是个女儿,不用卷入纷争之中,如今有林延恩在男女都无所谓了,不过有个儿子终是更好一些。
林瑾衡一笑,御医已经看过,六姑娘怀的就是皇子,六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六姑娘到底是双身子,也不敢久走,她们便在许愿树旁的石桌铺上厚垫子坐下闲谈。
正说得兴起,林瑾衡抬头随意一扫就见周瑶和戚威自西边走来,手中还拿着许愿红包。
林瑾衡抬头一望满树红包,嘴角一抽,想不到周瑶居然也信这个,又望一眼神色冷清的戚威,嫁了人果然不一样。
周瑶也注意到林瑾衡,也没错过被围着的六姑娘,眉头一皱,暗道晦气,只是她到底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见面就针尖对麦芒,虽然眼下两人关系更紧张。
周瑶上前给林瑾衡和六姑娘见礼,再是林瑾衡这边的人给周瑶见礼,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林姑姑的丫鬟居然喜欢盯着男子猛看,我倒不知这是什么规矩。”周瑶目光狠戾的瞪着石桌那一处,声音发冷。
林瑾衡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居然是十四姑娘的大丫鬟红衣,历来妥帖的红衣竟是少见的慌乱之色,垂着头不敢看人。
“冠勇侯的美名如雷贯耳,哪家姑娘不想见识一下这样的英雄,”林瑾衡笑,“明德县主不会连这醋都要吃吧。”说罢轻笑起来。
看个美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然这事摊在红衣身上却不寻常,不过眼下,林瑾衡自然得先护着自己人。
周瑶占有欲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是林瑾衡说的这么坦白,倒不好追究,一撂衣袖,扔完许愿红包马上就走了,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的模样。
望一眼周瑶一行渐行渐远的背影,林瑾衡又看红衣残存的惊疑之色,不由的眉头紧蹙。
十四姑娘心头一跳,又惊又急,正想开口询问红衣。
“撕拉”一声衣料被划破的声音。
“怎么了?”林瑾衡狐疑问道。
同时,墙后面传来林延思的声音,“你可真够行的,这样都能勾破衣裳。”
“嘻,爷,护国寺风水好,连带着树都比较锋利。”一嬉皮笑脸的声音。
众人不由笑,林延思自己就是个风趣的性子,连带着他的人也爱玩笑。
林延思又笑骂侍卫几声,扬声道,“要起风了,妹妹们还是回厢房吧。”
而墙那一头实际的情形是,林延思右手死死的堵着一人的嘴巴,手背露出青筋,盯着对方的眼神阴鸷,目光噬人。
几个侍卫额上冒冷汗,他们家六爷看着最好说话,其实发起脾气来最吓人,一般他脸一冷,谁都不敢往前凑。可这个节骨眼,被他制住那人都快翻白眼了,侍卫少不得壮着胆子上前劝。
心中叫苦,我说恪王世子爷,您老人家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嘛,里面可都是女眷啊,他们家郡主还在里头呢,要是让人瞧见,还要不要名声了,您找死也别赶着咱们几个当差的时候啊。
213
勒着周腾的林延思怒不可遏;等墙后没了动静连拖带拽的将周腾拖到僻静的水潭处,一甩手,周腾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偏头望着平静的湖面不敢正视林延思。
四下无人;林延思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指着周腾的鼻子喝骂道;“你脑袋发昏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腾满脸赧色;张了张嘴道;低声喃语道;“我不过是想看一眼,就看一眼。”他当年满怀期待的离开,凭着这一股执念挺过最艰苦的日子,为了向恪亲王证明自己,三年来没有一天敢懈怠,就想着回来能够得偿夙愿。可是等他出来时,迎接他的是心爱的姑娘嫁给皇伯父的消息,这消息于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自己这三年的坚持和努力都成了笑话。他如何甘心!
见他这副模样,林延思恨得牙痒痒,为了个女人把什么利害关系都抛之脑后,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林延思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你有想过一旦让人瞧见会出什么乱子,就说芙嫔,这样的丑闻闹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周腾脸色一白,细看可以发现肩膀都在微微的颤动。
林延思继续道,“然后就是我们林家,现在局势你难道看不明白,皇上正想收拾我们家,你倒好现成的把柄送上去,你自己想死,也被拉着我们家垫背。”
周腾定定的看着林延思,忽然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来。
林延思心下一跳,狐疑的看着神色异常的周腾。
周腾喉咙一动,哑着声音对林延思道,“你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林延思握了握拳头,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周腾目光躲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何必”
“你想要什么?”林延思打断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周腾瞧一眼林延思,终于开口道,“如果可以等延恩表哥继位,让我把六姑娘接出来好不好,她还这么年轻。”一旦说出口,周腾再也没有顾忌越说越快,“皇宫那样肮脏的地方,六姑娘一定不开心的,她不应该这么过完下半辈子。我愿意带着她离开京城,绝不会让外人知道,好不好?”语气卑微的可怜。
林延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手都哆嗦了,直想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只是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不吐不痛快,咬牙切齿道,“混蛋!”同时抬脚狠狠一踹,周腾下意识想避开,林延思看他还敢逃,更是火冒三丈,遂动了真格,周腾哪里是林延思的对手,又是在水潭边上。
守在远处的侍卫就听到哗啦一声,飞快冲过去,就见周腾在水里扑腾,林延思冷着脸站在岸上,转过来对二人怒气腾腾道,“滚!”
众侍卫缩了缩脖子,暗付林延思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当下脚后跟一悬若无其事的又回到了岗位上继续把风。
周腾的行径和登徒子没区别,而他家主子作为妹控,众侍卫表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林延思冷眼看着扒着岸沿的周腾,“清醒点没?”
眼下是春天,不过正赶上倒春寒,潭水冰冷刺骨,周腾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被冰凉的潭水一浇,周腾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没有要挟的意思我肯定支持你们,只是只是”周腾被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说话也断断续续,目光哀求的看着林延思,“延思,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林延思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稻草,他自然知道周腾不会以支持他们作为条件来换取六姑娘,何况,周腾也做不了这个主,他恼恨的是周腾色令智昏,居然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深吸了一口气,林延思按捺住揍人的**,目光探究的看着周腾,冷笑,“离开京城,你把八舅、舅母和阿颖置于何地,就为了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林延思往岸边又走了几步,蹲□子,手指头几乎戳到他额头上,“还有你想离开,你以为芙嫔愿意跟你离开吗?她愿意为了你抛下骨肉,抛弃家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你离开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腾被质问的哑口无言,眸子里的光彩蓦地黯淡下来,耷拉着脑袋浮在水中,抓着堤岸的手指翻白,似乎想扣一块石头下来。
见状,林延思不可遏制的头疼,神色复杂道,“以后做事你多想想,不要冲动。”说完伸出手递给周腾,“上来吧!”
周腾眼神木然,一动不动的杵在那,似乎没听见。林延思顿生无力之感,见他嘴唇都发紫了,手腕发力,攥着周腾的右手,直接将人拎了上来。
冷风一吹,周腾打了个哆嗦,林延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衣裳换了。”
周腾还是毫无反应,林延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人去厢房,想着应该能让他转过弯来,心里嘀咕,怎么老周家还尽出情种,偏还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周腾还是毫无反应,林延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人去厢房,想着应该能让他转过弯来,心里嘀咕,怎么老周家还尽出情种,偏还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214
另一头姑娘们那边;众人进了厢房继续叙旧。
红衣的异常,十四姑娘也瞧在眼里,寻了空挡离开一问;红衣一五一十的将原由都道了出来;十四姑娘惊得花容失色,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再三确认红衣没有认错人,当下不敢耽误;忙找了借口将林瑾衡唤出来告诉了她。
“你确认没有认错人。”若是红衣所言非虚;林瑾衡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红衣忙点头如捣蒜;胸有成竹道,“奴婢别的不敢说,认人这一点上绝不会出纰漏,冠勇侯正是元和二十七年您从明德县主鞭下救下少年”当年将戚威救下之后,后面的安置都是她在打点,是以哪怕经过八年,昔日的少年在战火的洗礼下已经脱胎换骨,但是她依旧能认出来。
模模糊糊的林瑾衡记着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压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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