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当初李嬴是怎么忍受他的。
翌日,苏玲珑不顾门外赫连几次敲门,抱着被子自顾呼呼大睡。嘴里依旧不闲着,“别吵,还困着!”
侍卫耸肩,问道:“王爷,怎么办?”
赫连叹笑,“还是本王亲自来吧。”自窗子跳进去,拿件大氅把人裹了,抱出客房。
门外几个侍卫差点要在地上寻自己眼珠子,这是第几回啦?而没睡醒的家伙,这时仍在继续与周公下棋。
贺兰山的山尖顶着皑皑白雪,自山顶向地面辐射下来,四季植被按照季节划分,一层一层覆盖着西辽人心中美丽的神山。山下碧草如茵,点缀着各种颜色叫不出名的野花。其实,贺兰山离草原还很远。然而远观看去,高山雪顶伴着白云朵朵,草原绿草连天,映着落日前的晚霞,与贺兰山在视觉上形成了一副山与草原相接的绚丽的制幻的美景。
苏玲珑即使一路闹别扭,眼下站在夕阳下,依然被这种壮美折服。不知何时,赫连悄然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同看夕阳。
“草原的落日很美。”赫连轻声说。
苏玲珑哼了声作为回敬。
感觉一只手搭在肩膀,斜睨身旁人,不满道:“干嘛?”
“呃,其实”赫连忽然忸怩起来,苏玲珑看着奇怪,急忙竖起耳朵。某位王爷极不自然地说:“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亲自为你烤了一只羊腿。”
苏玲珑把深吸的一口气一下子全泄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一来不相信堂堂的摄政王会干这种事,二来是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活,至于紧张至此吗?
赫连试探着问:“尝尝去?”
苏玲珑叹气,不吃能行吗,饿肚子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刷了酱料,蘸了盐巴和几种从没见过的作料的烤羊腿,散着诱人的肉香,老远闻着,即可让人食欲大增。
篝火边,是当地的土族贵族围坐一圈,安安静静,等着那二位入场。
苏玲珑犯嘀咕,“搞什么?”
赫连笑盈盈把一路别扭的人拉进圈子,引来在座的一双双惊奇的目光。赫连笑笑,抽出一柄短小精致的弯刀,自篝火边的果木架子上面挂的烤全羊身上卸下一只羊腿。有侍卫递过盛满花瓣的银盘,香喷喷的羊腿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盘中。
赫连双手托着银盘,把羊腿捧在苏玲珑面前,略躬上身,道:“请。”
苏玲珑如芒在背,难道请客只请我一个吗?羊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了几秒,耳边听着那群贵族开始窃窃私语,不时把一种自己看不明白的眼神投向自己,心里更是狐疑。这时赫连又说句请,心一横,不就是只羊腿吗,难道还怕他当着一堆人的面下药害我不成?再说,这羊腿确实是很好吃的样子。手,犹豫下,伸向盘子。
“我只尝尝味道啊!烤的不好吃,下次别拿出来现,省得丢人。”
轻轻咬了一口,仅仅是一小口,不及称赞下味道,一圈端坐的贵族扔起头顶帽子欢呼起来。
匆匆咽了那口肉,苏玲珑顿时一阵脸发烧,撇嘴不满,“至于吗,不就是不习惯吃你们的食物,他们就开始起哄。”气哼哼说了句,作势要走,被赫连一把拉住。
“苏兄,别误会,他们这是在祝福我们。”
“祝福?我们?”苏玲珑心中警钟大作,左右看看,那帮子贵族兴高采烈,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显然是很高兴。
这时,赫连执起苏玲珑一只手高高举起,“现在,本王宣布,本王与摄政王妃,接受大家的祝福!”
一阵欢声雷动。
“唉,你说什么呢?”苏玲珑大怒,奋力撤回手,“你胡说什么?”
赫连狡黠一笑,“按规矩,西辽男人向喜欢的人求婚,就要为他烤一只羊,请他吃第一口羊腿。对方吃了,就是答应了,男人么,就可以筹备婚事啦!”
“你、你——你阴我!唉,别欢呼了,这个不算,他没和我说,我不知道。”调头就跑。
赫连在后面追,“羊腿已经吃了,这个求婚就作数了。”
苏玲珑边跑边喊,“不算,我不懂你们的规矩。所谓不知者不为怪,这个不能算!”
赫连在后面紧追不舍,“有多位番族首领作证,他们亲眼所见你吃了羊腿,怎能不算?”
气得原地撂蹦,苏玲珑大骂,“你丫混蛋,我说不算就不算。”
赫连做无辜状,“可是,你已经吃了。”
“我、我,呕”食指伸进口中挖喉咙,苏玲珑为自己催吐。
赫连气得脸色赛锅底。
“呕,我吐出来,可就不算了啊!”苏玲珑继续挖自己的喉咙,一边赫连看着眉心堆起个小肉疙瘩。
“爱、爱妃,吃下去,吐不出来了。”赫连勉强开口,去劝一旁仍做无用功的人。
一听爱妃二字,苏玲珑更加炸毛,“唔少来,谁是,我可不是,呕”不理赫连,还在努力。
赫连咽咽吐沫,把人强行揽过来,皱眉道:“别挖了,喉咙不难受吗?”
后者目呲欲裂,被你小子阴了更难受。
晚间月亮悄悄爬上半坡的时候,某位摄政王同学迈着君子步,掀开他所谓的“未婚妻”的帐帘。按照习俗,只要对方吃了烤羊腿,那么从那天起,就算是男方家的人了。当然,男方也就可以行使夫权,包括拥有自己的未婚妻。不过赫连打错了算盘,他只知道使诈赢了第一局,却不知那人存心悔棋,根本不去配合。
于是,苏玲珑的帐篷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乱响过后,赫连抱头蹿出。
悄悄过来准备听叫*床的侍卫,慌忙间各自低头地上找寻自己丢失的眼珠。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互相丢问号,怎么回事,王爷被王妃打出来啦?
另一个呲牙,我怎么知道,走,问问去!
有道理。另一个过来凑热闹。
终究是异族的汉子,性子豁达,即使位高权重,这种事虽是很糗,但被下属问起来,却也仅当个稀松平常的事儿。赫连挠挠后脑勺,一点王爷架子没有,“这个王妃,可是比一屋子政务难搞。”
一群侍卫轰的大笑。
赫连又道:“不能急,不能恼,看得到,吃不着。”
轰,侍卫又是一阵的大笑。
赫连原地转圈,“洞房不能硬闯。西辽男人的功夫不是用在过关上,力气要留在后面驰骋上。”
噗,侍卫挨个捂肚子。
一会,跑来个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王爷,苏,啊,不是。王妃他”侍卫咧嘴。
“怎么了?”赫连奇道,难不成跑了?
侍卫翻翻眼睛,道:“刚才王妃他跟属下要缝麻袋的针线,属下不知何事就给了。结果,结果,呃,王妃把帐篷的帘子缝死了。”
噗,这回赫连也跟着捧腹。
81
81、重逢 。。。
赫连春日一路带着苏玲珑,并没有直接回西辽京城。他们四处留下足迹,赫连用实际行动,实现他所做的承诺。
免费旅游苏玲珑不抗拒,只是受不了赫连左一句爱妃、又一句爱妃叫着,心里恨得牙根痒痒。想着这世界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乱七八糟的风俗都有,吃口烤羊腿,居然就成了人家的人了。真是如此,自己不是也太便宜了,就值一口羊肉的价格,简直岂有此理!越想越气,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浑身哪里都觉不自在。
正是在这种不自在中,他们横过草原,爬上贺兰山赏雪,最后又去了圣湖。赫连说许愿,苏玲珑说许你个头。
一阵晚风吹过,赫连见苏玲珑开始找针线,叹道:“就算我有权有钱,也禁不住你这般毁帐篷。别缝了,好歹,赫连也是一国摄政王,这里答应你就是,晚上不会过来扰你,总放心了吧?”
苏玲珑呲出一对小白牙,信你就怪了。
赫连摇头,摆摆手,转身离去。
苏玲珑扔了线球,信你一次好了。吹灭帐中烛火,在门口处守了良久,很快上眼皮瞧下眼皮不顺眼,开始打架。想想赫连应该是不会过来,这才摸黑躺了。
远处,赫连负手,远远望着那顶帐子没了烛光,悄然叹息。见有黑影接近,回头道:“怎么了?”
侍卫躬身,递上信封,“皇上派人送来的,应该是问王爷何时返京。”
“带话回去,本王要在外边多走些时日。”
侍卫面露难色,“王爷,使者言,皇上那边,奏折堆得太多,很多大事,若是王爷不帮着拿个主意,皇上不好下旨。”
赫连挑眉,明知道那不过是托词,确是深感无奈,“再过一年即可亲政,怎的还是这般孩子气?”
“那王爷的意思——?”
赫连道:“传话,明天再逗留一天,后天返京。”
“是。”侍卫大喜。
第二天,苏玲珑听说赫连准备动身返回京城,一颗心慢慢往下沉。
赫连鼓励着道:“总是要去,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
“我可没说要去,是你硬把我带出来的。”
赫连笑道:“我喜欢你。”
苏玲珑:“我不喜欢你。”
赫连又笑:“慢慢会喜欢上。知道吗,我也是在遇到你之后,才明白一见钟情的含义。”
“”苏玲珑无语,转了身子不看他。
走了有几天,西辽京城门楼上的匾额赫然出现在眼前。
西辽皇帝派出迎接的使者被赫连打发回去,他没有回他的摄政王府,也没有进宫面圣,却吩咐一队人马直奔城南。
城南多是商贾宅邸。
有处宅子,门庭寂静。赫连的人马在宅前缓缓停下。
苏玲珑掀起车帘,豪门甲地他见过不少,在异国被带到这种地方,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要玩金屋藏娇?不知怎么居然想到这个词,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下来吧,到地方了。”马车外,赫连格外温柔。
苏玲珑犹豫一番,心一横,跳下马车。
有侍卫已经进门通报,功夫不大,苏玲珑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儿在何处?”
“老娘?”苏玲珑恍然间听到母亲的声音,甩甩头,侧耳倾听,没错,是她的声音。
朱门大开,门里和门外的人恍如隔世,怔怔再也不动。
赫连过来,笑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苏玲珑推开赫连,缓步进大门,在想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人面前跪下去,抱住母亲双腿。苏夫人身后,是被苏青岩搀扶过来的苏定国。老头抚上儿子肩头,暗自叹息,眼中早已溢满泪水。
赫连悄悄退至一旁,小声招呼侍卫,把在各地买的礼物抬进大门。再去看那边,苏家一家四口,在门楼下,无声团聚。把时间留给那一家人,赫连带人进里面亲自收拾。
“儿子。”苏玲珑艰涩开口,“苦了你啦!”
苏玲珑无声摇头,又笑了,“还能见到你们,不觉得苦。”探头看向远处忙着忙那的赫连,暗道这混蛋倒是没食言。
苏夫人只不停抹泪,心里纵有千言,这时却是一句说不出。儿子的脸被她抚了一遍又一遍,清瘦的样貌收进眼底,碎了一颗当娘的心。
苏定国忽然道:“先进去吧,别让赫连王爷替咱们忙着。”
一句话提醒了在场几人,那苏夫人说什么不肯放手,只管拉了儿子手,跟在丈夫身后。
“老娘,我想吃”苏玲珑嘴巴不停,说了一串菜名,苏夫人噙泪应允。
“呵,还是老样子。”半天插不上话,苏青岩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
苏玲珑把一路不快一扫而光,嘻嘻道:“嫉妒吗?嫉妒没有用,吃到嘴里才是真的。”
进到里面,苏定国在赫连面前深深一揖,赫连哪敢受他大礼,伸手相扶,“苏大人客气了。”
“我一家能有今日团聚,全赖摄政王”
“诶。”赫连打断苏定国,“本王与苏兄本就一见如故,这也是冥冥中注定。能为他做点什么,赫连不胜荣幸。苏兄,你说是不是——啊?”转身再去看,人早不见了。
苏青岩笑道:“二弟和我娘去了厨房。”
“这孩子。”苏定国假意嗔怪。
赫连明知他躲自己,也不好多说,只笑笑道无妨。
“苏大人近来腿疾可有好些。”赫连放下茶碗,满是关切。
苏定国道:“用了摄政王送来的药,感觉好多了。这是老毛病,但求阴雨天能减轻疼痛即可,不奢望有治愈的一天啦。”
“此言差矣。”赫连摆手,“老大人身子不适,我辈自当请医送药,以期大人早日痊愈。”
苏定国叹气。
赫连吃过晚饭才走,一天之中,始终不见苏玲珑和他同时出现一地,心里暗觉好笑,也不强求,随他自在。总算,他也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没把能令他炸毛的事情抖出来。苏玲珑在汗颜一天,晚上把那尊瘟神送走之后,才长长吐口气,把悬了一整天的心放回肚子里。
“二弟,你有心事吗?”
“啊?”苏玲珑冷不丁被哥哥问一句,心不在焉答应着。
苏青岩疑惑一阵,没再问。
苏玲珑眼珠转了转,忽然问:“大哥,话说,今天一直盯着你看的姑娘是谁?”
“谁?”苏青岩故作不知,语气却带着一丝底气不足。
苏玲珑明眸一瞪,“少装糊涂,娘说了,那是大嫂。”
“咳咳。”苏青岩拿拳头挡在嘴前轻咳,神情尴尬,“那是石秋姑娘。当初若不是她,大哥也无法带着爹娘安全离开苍龙。”
苏玲珑心下一惊,“难道,李嬴只是假意放你们走?”
苏青岩摇头,“不是皇上。皇上当初特赦我们,就没再为难,另派人特意护送我们出三关。”
“他派人护送?”
“十四王爷亲自送的。飞虎卫追杀我们为废帝报仇,多亏有十四王爷护送出三关。原想寻个僻静地住下来,当个普通百姓。谁想到,飞虎卫还是找上门来。石秋帮了大忙,助我们离开苍龙国境。那时突然想起你给我的东西,本着一试,但是”苏青岩笑起来。
后面不需说,苏玲珑也能猜到。一定是赫连见到那枚指环,把父母和哥哥安顿下来。
“原来,人家帮了大忙,结果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苏玲珑调皮打趣,故意避开有关赫连的话题。
“你有点正经好不好?”苏青岩抚额。
“好,你说的,正经点。呐,说吧,什么时候完婚?”
噗,苏青岩这次直接把一口茶水喷出。
“这孩子,一回来,就和你哥哥过不去。”苏夫人嗔道,端着糕点进门,后面跟着手捧果盘的石秋。
“我儿可是回来了。”自打进门,老夫人又开始抹泪,把某人急得一头扎进老母亲怀中不停撒娇,这才令老人家破涕为笑。
苏青岩对身边笑道:“我娘和我二弟就是这个样子。”
石秋抿嘴,但笑不语。
苏玲珑没有把自己那年的冷宫生活告知父母与兄长,只说虽不得自由,却也没受苛待。苏夫人哪里肯信,不依不饶定是要打破砂锅一问到底。苏定国父子一旁看得真切,知道苏玲珑不忍老母徒添忧愁,各自叹息着,过来一起劝。
“我就是不信啊,儿子好好的,又怎会中箭诈死?”
“嘘。”苏定国低声道:“夫人,慎言。”
苏夫人奇怪,“这里不是苍龙啊。”
苏定国道:“但是儿子的事情还是保密为好。苍龙那边以为他已死,若是有朝一日得知他仍在世,难保不会设法令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