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与我好!”巫晋上前两步捏着苏青肩膀喊道:“不理别人会怎么想,只做令自己开心之事!只为自己活着!”他见苏青看起来没有方才那般坚持,似是有些软化迹象忙继续道:“你可记得与我在巫国那四月,你只为自己,什么君臣、天下全与你无关,你过得不开心么!你不喜欢么!”
苏青被巫晋带回到那段时光中,觉得确实是他人生中难得美好无忧的日子,喃喃道:“可那都是你刻意营造出来,为了使我对你降低防备,为了做戏给人看,为了”
“够了!”没想到苏青还是不理解他。
巫晋这才不得不正视他从前的做法到底错误到何种程度,苏青信任他,所以他的背叛彻底辜负了苏青,也令对方再也无法信任他,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咎由自取!
无论他如何弥补也补不好这道伤口,每当他以为他与苏青关系好些时,对方都会重提此事,强硬的拉开二人距离。
苏青根本从心里就不愿原谅他!
“此事我不会再提,这段日子给你带来的困扰也请你谅解!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此事!”他也是有脾气之人,断不会为求一人便低声下气,即便那样能乞求来感情,他也不屑去要!
巫晋抱起拳告辞,又狠狠的收回双袖拢于掌心,转身大步离开。
苏青见他走的远了,才缓缓闭上眼,眉峰渐渐聚起,神态表情尤为痛苦。
他不会为区区一份感情抛弃自己的人格和信仰。
军队渐渐深入东部丘陵,越过山谷。
这几日进入东部雨季,整日里水汽不断,淅淅沥沥的虽驱了炎热干燥,却令人无端的烦躁不安。
主帐中几人则较为开心,照此雨势下去,不出三日,后方河水便会涨起来,届时西域粮草无法运送过来,若情势好些不仅能逼迫西域退兵,还能大败敌军!
“青先生,你说呢?”温志洲担忧的看向苏青,这几日苏青总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商谈战事时也会走神,苏青从前很少会如此魂不守舍,不知他不在那几日发生了什么。
他与严思成、卞易奉命押解粮草先行至此,于日前与联军会和。
自再见到苏青,他便觉得这个在他心中无人能够战胜的大将军似乎较从前脆弱许多。从前的苏青有苦有痛都埋在心底硬扛着,却不知是何事能令他如此明显的表现出伤感来。
苏青眼睫微颤,不动声色的收回心绪开口道:“我们也不能高兴太早,计划如此顺利,总让我觉得不太对。”
“哦?”正坐传来一个声音,道:“不太对?是什么不对?青大人打仗都靠感觉的么?”
不用想便知说出此话的是谁,苏青站起身,与巫晋针锋相对:“西域人最近连番派人潜入我营,必然是有所图谋,可这几日观察下来对方不图粮不图草不偷布阵图不窥行军策,你当西域王是傻瓜派人白白来送死么!”
巫晋调整了个姿势,靠在竹椅扶手上道:“那以大人‘感觉’来看,对方是图谋什么呢?”
“以你石将军无双智谋都未能猜到,在下何德何能能够参透,还请将军用证据来告诉在下对方所图。”苏青略一拱手道。
如果这样其他人还看不出二人之间浓重的火药味,那真枉费他们爬到如此高位。
温志洲一面对他二人之间水火不容的架势暗喜,却又为苏青担忧。谁不知巫国晋王被巫王宠的气度狭小,喜怒无常,哪里受得住这种气。
他暗地里拉了拉苏青袖口,示意那人点到即可。苏青垂下眼,也对自己的过激的行为感到诧异,心中更是厌恶如此小气的自己,道了声抱歉便提前离席。
他坐在帐口压风石上,又看起了落日。雨幕中看不清远方的太阳,只能凭感觉,觉得那里有些微亮。而微亮的乌云前,一个人朝他走来。
苏青心跳如擂鼓,有些心喜又有些想要逃避。
从再遇巫晋以来,那人便始终围在他身旁转悠,与他吵嘴也罢打架也罢,总也让他无法安静下来。可自从那夜回来,巫晋便再没来打扰过他,至今已一月有余,竟令他生出寂寞来。
每当见到巫晋,他都觉得心脏处被抓的紧紧的好像透不过气一般,快要将他窒死。
他总觉得也许下一刻,巫晋便会如从前一般脸一变,变成笑呵呵的样子继续与他插科打诨的周旋,或者变得可怜兮兮的求他原谅主动挨上来给他打。可那个人总是冷着脸,人前、私下里对他都再无别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死心了。
只是一份感情而已!苏青暗暗告诫自己,袖口下握拢的五指渐渐收紧。
那个人走向他这边,眼也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眷恋神情令苏青来不及分辨是否为真,苏青手指微动,想要起身,却又硬生生的压抑下去,眼看向别处,只是余光依旧放在巫晋身上。
对方距离他只有十步之遥时,他听见韩玉的声音,韩玉说:“你可让我好找!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敷衍我,你是不是不想知道那样东西的下落了!”
苏青诧异的看过去,只见巫晋前行方向一转走向韩玉说:“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别以为你还能威胁到我!”
他又见韩玉嘴角上扬,笑容比平日俏皮上许多,摇头道:“别吓我,这些东西并不是为我准备的,早晚有一日你要谢我。”然后那二人便结伴离开。
苏青心里一阵失落,心中的缺口越来越大。
他突然明白,他以为的那区区的一份感情,便是他如今的全部。若要舍弃,就如要剜他心头肉一般痛。
苏青有些失魂落魄的朝营后走,想要自己静一静。被雨水打湿的乌丝贴在脸上,衣摆下滴出水来,显得更为寥落。
苏青一边走一边合起双手默默祈祷,希望他的心,他的情,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他想起曾经先帝宠信他,每次他边关告捷回朝受封,总会被安排在皇宫。那时便有许多关于他与先帝的传言。说他为佞臣为娈臣,说他是靠身体才博宠上位,还是先帝见他郁郁寡欢才严令禁止任何人谈及此事否则便要治罪。
可悠悠众口哪是皇帝一句话便能堵得住的。他猜寰帝会如此恨他想要他命,也与此事有些关系。先帝英武决断一世英名,却唯独留下个豢养娈臣的污点,怎能不令仰慕先帝的自己对此事厌恶至极。
可今日他却陷入男人的温情中无法自拔,甚至乐在其中
“巫晋,巫晋,巫晋”仿佛多念几次,心中之人便会出现一般,苏青无助的低喃着这个名字。
鼻下被什么人捂住,一股难闻又刺鼻的气息顺着呼吸进入身体,苏青立刻觉得头重脚轻,倒了下去。
“石大人不好了!”一个传令兵顶着大雨来到巫晋帐中,惊慌的喊着。
巫晋抬手不耐道:“什么不好了,再如此毛躁我割了你脑袋!”
“青大人不见了!”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同学聚会九点多回来才开始写,比较匆忙,如果有同学捉虫我会很感谢(^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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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弓今良 。。。
命人将驻扎地方圆十里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苏青的影子,巫晋震怒之下将把守军营的二人处以极刑,加派人手扩大了搜寻范围,隐有再找不到人就大开杀戒的气势。
直至第二日清晨,才有人在后营方向发现蛛丝马迹,将异状禀告给巫晋后,巫晋带人寻去,发现那处土地泥土松软,隐隐有曾被数人踩踏留下的痕迹。
雨势渐猛,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很快便将留下的这些印记也覆盖住。
“将军,伞。”灵侍从他身后走出说道。
巫晋哪有心思撑伞,一把挥开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环视四周,目之所及除了几座险山,便是那道河。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将他混乱不堪的思绪稍稍理顺。
苏青断然不会独自出走,那能是何人劫持了苏青?
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回想个遍,巫晋脸色倏变。
糟了!他回转身命令道:“牵马来!快!”
他想起一个月前,与苏青一同抓住的那两个潜入军营之人曾吐口说,西域此次大举进攻三国,并不只为纳后,可待他深究原因时那二人却离奇死去。之后韩玉告诉他这是西域特有的巫蛊术,可在人心存叛意时立即发作索命。
近日又有苏青未死的传言传出,如此想来定是西域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派人前来打探消息,并以纳后为幌子,而最终的目标是苏青。
抓走苏青一定是为兵书一事,既然如此那人现在就不会是被抓进敌营那么简单,而是他视线越过远方的大河,落在更远的地方——西域军队后方营地,那个王所在之处。
一想到苏青被抓走,被放干身上的血做祭祀,巫晋心脏一揪,猛的一震晕眩身形微有不稳,一手抓上刚被牵到身旁的马身,便要跃上马背,渡河去救回苏青。
此时在别处寻找苏青的温志洲等人才赶过来,听人说此处该是青大人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又见巫晋如此冲动竟要自己找去,忙劝他以大局为重。
严思成急道:“以附近地形来看,他们唯一能走的是水路,昨夜水位还没涨起,渡河不难,想来对方已经带着先生去了河西,可今日已是水流湍急,况且我军大势已成,只待与困兽一斗,将军你千万要三思,不可只为一人弃大局于不顾啊!”
温志洲掩在袖下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却无力的松开。他想去救苏青,可寰军五万再无他能信得过的将领,他怎能将这些性命交付在巫晋手上,谁都能走却唯有他走不得!
巫晋久未表态,正当严思成以为巫晋放弃救人想法时,对方却突然道:“不行!我若不救,他必死无疑!”
世人皆传天子剑的血可以指引兵谱下落,他见过西域王,那人绝对不像他一般会为了苏青而拒绝称霸天下的诱惑。苏青落在对方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苏青将死,他一世再见不到,触摸不到那人,心里便如被万箭穿心般难受,恨不能替苏青将罪都受了。
苏青何其命苦,自己的命运无法做主,全天下又都觊觎他。
巫晋不顾劝阻毅然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便箭一般射出。
严思成几人见巫晋理智已失,不得不动用武力将人团团围住截下。
巫晋全凭身体的反应来接下几人压过来的招式,心中却悔恨交加。
一定是他那次说话太重,令苏青心寒,那个人才会独自出来散心。可以苏青的功夫不会轻易被擒走,一定是对方用了什么卑鄙的法子!巫晋心一沉,一鞭扬下,坐骑立刻半扬起身子四蹄蹬起嘶鸣一声。
严思成见拦不住人,抽出身旁侍卫佩刀,弯身侧手发狠般将刀旋出,那匹马后肢便被齐齐截断,巫晋身体不稳,蹬着马首凌空翻转才又落入地上。
他见坐骑被斩大怒,一掌便要拍向严思成,“你要以下犯上不成!”但见严思成立刻跪下去任他处置却决不妥协的姿态,又念及二人十几年交情,手掌才堪堪停在对方头顶半寸处。
那一掌虽然没拍下,却也激得严思成血液倒涌,面色赤红。此人依旧不卑不亢道:“将军,今日你单枪匹马只身闯入巫王领地,才真是必死无疑,可再过三日,属下保你救出想救之人。”
苏青朦胧中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似是被人拿斧头狠狠砸过一样。他揉了揉脑后,突然觉得身陷柔软之处,不像是自己平日休息营帐中的那硬床板,一个激灵便猛的坐了起来。
“你醒啦,别说,你这身子骨可真不壮实,中个迷药居然要晕这么久。”
惊人提醒,苏青这才想起自己被人迷晕了带走,尚未看清眼前何人,苏青便手握成爪抓向眼前那个有些眼熟又分外妖媚的女人。
“小、情、人,”那个人不慌不忙的淡淡吐出三个字,直接将苏青定在了原地,“怎么,分别不过一月,便认不出我了?”说罢,那人掩住口唇轻笑起来。
“巫、巫蒙?”苏青愣愣的问。
“错,妾身是巫蒙的妹妹,巫恬。”
“你分明是”
“哎,”巫蒙捏着锦帕摔在苏青脸上,翻了个白眼摇着头道:“榆木脑子,十六弟怎么看上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胡说!”一提到巫晋,苏青便如被人窥探到心事一般浑身不自在,忙扯开话题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可不是我的地盘,”巫蒙踩着莲花步走到门口将门关死,随后靠在门上说:“你是被弓今良抓来的。”
见苏青一脸不解,巫蒙便猜到那人根本不知自己口中的弓今良是谁,便缓缓给苏青讲了一些事情。
弓今良便是西域王的本名,他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加上西域民风彪悍人人都有掠夺中原分食而肥的想法,便都极其拥戴他。他们西域有本古书,讲的也是如何找到兵谱《天兵行要》称霸天下之事,并且比巫齐寰三国遗留残书上记载的都要全。
“他说,想要兵书,未必一定要你的命。”巫蒙抬眼看了眼头顶上方白色帐顶华丽繁复的花纹,又看向苏青,安慰道:“没关系,他不会害你的,想要你的命,也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苏青嚯的站起来大声道:“我苏青何时需要女人保护!”
“啊?”巫蒙歪头看向他,苏青这才想起眼前这身姿妖娆之人是男人,尴尬的报以一笑。心道巫蒙扮女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纯熟了,连他都被弄糊涂了。
巫蒙倒也不在意,又道:“所以说他此次来中原呢,不是为了纳什么无聊的后,而是为了找你。”
“王后怎能如此伤孤王的心,”门被一人推开,巫蒙靠门的身子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被后边来人一手拦住,带入怀中,男子声音低醇略带笑意道:“孤王自然是冲着你才此番涉险。”
苏青微微皱眉,觉得不对劲,他两步上前将巫蒙拉离那个笑容中不怀好意的男人,两指探在巫蒙腕上,悄声问:“你武功怎么回事?”
巫蒙毫不在意的捋了捋垂在肩前的发丝笑道:“十六弟妹,这个你绝对要谢我!若不是这个没天良将化功粉和软筋散一股脑用在我身上,你如今的下场必然比我惨。”
“还不是王后你太过淘气。王后,你可记得与我的约定,别害得苏青公子死的不明不白。”弓今良坐在雕花红木椅上,低垂着眼给自己斟了杯茶。
巫蒙嘴角一抽,绕开苏青扶他的手,又走到门口将门关起,靠在门上对饮茶之人说道:“醋劲这么大,我预祝你早日酸死,好了,我站了这么远,没人碰得到,你快跟他说正事。”
男人冲他一笑,转头便与苏青说起话来。
苏青总觉得那二人之间关系怪异。巫蒙在那个男人面前说话时没夹着嗓子,完全是男人的声音,想必这位西域王应该知道他的性别,可又不许别人碰巫蒙,巫蒙还说他是吃醋,难道是
苏青一阵诧异,难道鼎鼎有名的西域王也喜欢男人不成?他不怕世人耻笑么?
因想要从对方口中套出取得兵书的方法,苏青便忍着想要杀出去的冲动,仔细听那人说话。
从弓今良对他说的话中,他才知道,原来困扰无数人的寻找兵书方法居然完整的保存在西域,而杀他血祭的方法更是子虚乌有,不知是谁捏造出来的。
“所以,孤王斗胆请苏青公子留在此地,占星坛已有眉目,兵书下落是指日可待。”
“你说完了?”苏青问。
弓今良倒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