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她却无半点睡意。李姨娘自始至终都没透露出一星半点儿的松动,这让她有些挫败感。
最近的事儿一宗接着一宗。先有张凤娇明目张胆的挑衅,后有今日这一遭灯会闹剧。
若说先前的事儿叫她烦心,如今的事儿便是叫她忧心了。那层遮掩的面纱已经扯去,想来她们再出什么手段定然不会如之前那般遮遮掩掩。
自己终究是应该抗之,还是避之?奋力抵抗的结果怕是将李姨娘牵涉其中,而低调回避的结果又恐一不留神将自己的未来交与别人手中,由别人掌控。
原先十分明确,近在眼前的出府计划,因李姨娘的坚持,突然变得渺茫起来。
与她同样睡不着,苏府中有好几位。其中一位便是“幽竹院”里的张姨娘。张姨娘清瘦的脸颊在油灯忽明忽暗的照射下,显得比平时更加阴冷。
子时刚过,她站起了身子,开了箱子,从里面捧出一个黄绸布包来,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轻轻的放在桌上,打了开来,露出一面小小的黑色无字灵牌。
将牌位在香案上摆好,摆上瓜果点心,取了三把香,就着油灯点烧,冲着灵位拜了三拜,才默默的插到香炉里。青烟袅袅,不一会儿这间不大的屋子,便烟雾缭绕,张姨娘默默的坐在椅子上,身子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僵坐许久,突然目光一凛,摸着那牌位,似是在询问,似是在诉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安儿。这府里头除了娘,怕是已经没有人记得今天**的生日。虽然你生出来时,只是模糊一团。娘知道你一定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十年了,你在那边儿还等着娘么?娘这就替你报了仇,去找你好不好十年了,娘不想等了”
昨日订阅了自己的VIP章节,发现自己的错别字毛病仍然存在,羞愧中,接下的章节一定认真检查:)
正文 第八章 中毒
第八章 中毒
次日早晨,因苏老爷的禁足令与王夫人学规矩令相矛盾。青篱思量了一会儿子。决定还是遵从后者,尽管她内心是非常愿意遵从禁足令的。用了早饭,带着红姨去给老太太请安。
一路上碰上不少奴才,均未发现他们的异样,想来是太太下了禁口令的,昨夜的事儿现下还未传开。
领着红姨进了慈宁院,将要进上房时,门外守着的侍书将红姨拦了下来,青篱心中明了,向她摆摆手,独自进了上房。
上房里,老太太依然端坐上首,脸色微沉,左下坐着太太与苏青筝,太太见她进来,重重的冷哼一声。苏青筝的双眼依然是红肿不堪,显然是夜里又哭了许久。
待她请完安,老太太冷哼一声:“二丫头你将昨夜的事儿再说一遍,省得到时候有人说我这个祖母处事不公!”
青篱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又照着在王夫人院里说的,复述一遍。重点突出“偶遇”“大姐姐当众骂我贱丫头”“帮县主提花灯”“叫丫头强拉大姐姐回府是为了顾及苏府的脸”等话。
青篱的声音干脆利索,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刻她的话语中充斥着隐隐的斗意快意。
王夫人听出二丫头的用意,顿时脸黑如锅底一般,如野兽捕食般的目光恨恨射向她。
王夫人虽恨,到底年纪大,尚还能压制得住。苏青筝听了这话,登时暴跳如雷,明明是这贱丫头的错,怎么到了她嘴里,全成了自己的不是。
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气势汹汹的冲向青篱。青篱淡淡的立着,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苏青筝被她目光看得有点发毛,冲到她跟前儿,半举着手已无半点气势,一时间打也不是,缩也不是。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老太太猛的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贯,怒声喝道:“一个个都当我老婆子死了不成?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
青篱率先将目光撤回,眼睛盯着脚尖,对苏青筝还半举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手视而不见。
王夫人连忙起了身子将呆呆立的苏青筝强拉到一边儿,她脸上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涕的委屈模样。
老太太将桌子重重一拍,怒声道:“你还有脸委屈?你知道昨夜干的事儿,若不是二丫头叫人强拉了你来,我们府里的脸面早就叫你丢光了。愈大你的脾气就愈娇纵先前大闹厨房我看着你母亲病重的面儿没罚你,你还当你做真对?就你这样的性子嫁到旁人家里,还不得叫人家笑话死我们苏府?”
说着又将头转向王夫人:“我一向当你是个细致周到心中有数的,你就将我的孙女教成这般模样?筝儿这般娇纵。婉儿整天闲逛,二丫头我不说也罢!”说到这里重重哼了一声。
转头又冲着青篱怒道:“整个家里就数你最不消停,你才折腾过几天?莫以为你结识了县主小王爷,我就不敢罚你以后那青阳县主来找你,你不准出去!”
说完又将桌子重重的一拍:“筝儿和篱儿都去给我到祠堂思过。没我的话,不准吃饭,不准离开。筝儿她娘,在岳府的亲事没作下前,不许再传来传去若是哪个奴才敢再多嘴半句,直接打死!”
“都给我下去罢!”老太太怒火一通发作,将这三人各打五十大板赶出了上房。
苏青筝和青篱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在婆子的带领下,又一前一后去了苏府的祠堂。
王夫人被老太太的话斥责得脸色阴沉胀红,却仍然强撑着留在上房里,见这二人出去,才换上一副委屈神色:“老太太息怒。筝儿自小脾气冲动,昨天那事儿虽然她有不对,可以媳妇儿看来,根源不在这儿”说着偷偷瞄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仍然余怒未平的坐着,脸上却没添别的神色。便接着道:“媳妇儿猜想定是二丫头见府里头只顾着筝儿的事,心中不平。昨儿晚上和老爷商量了一番,寻思着早早给二丫头定门亲事儿,许是她就稳了心了。”
老太太见她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二丫头没几天也就十三岁了,此事现在张罗也算不得早。便轻哼一声:“你即是有这个心,就先替她张罗着罢,若是有了合适的,再说与我听。筝儿你要严加管教,否则她这个样子到了岳府,怕是有一天这亲家会变成仇家,岳老爷和你们老爷的交情到时还要不要了?”
王夫人见老太太应了二丫头的事,心中微平,连连点头称是。
那婆子将姐妹二人带进祠堂,便立在祠堂门口守着。青篱挑了一个离苏青筝远远的蒲团跪了下去。
昨晚她膝盖上的红肿,今早上起来便消了去,皮肤也恢复了先前白嫩,只拿眼儿看,看不出丁点异样,只是用手按下去时,还微微有点疼痛。
苏青筝冷着脸哼一声,也挑了一个离她远远的蒲团跪了下去,不停的拿眼腕向青篱。只是,这二人自打出了老太太的房间,便谁也没说一句话,此时都默默的跪着。
终于还是选择了抗之。
太太愤恨的脸仍然在脑海中清晰可见,苏青筝离自己虽远,那混身散发的怒气也让人不容忽视。姨娘的生活也该不平静了吧。虽然似乎从未平静过,但是这一次从暗流涌动到波涛汹涌,她终究能不能护得她周全?
王夫人从“慈宁堂”里出来,行至前往学堂和“静心院”的叉口处顿了脚。使了紫梅去打探下岳先生在不在学堂,紫梅去了片刻,便回来,说是岳先生在呢。
王夫人点点头,转身向学堂的方向而去。岳行文早立在学堂的抄手游廊上侯着,这让王夫人又添了一分满意。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王夫人颇为婉转的将府里要另请西席的事儿说了,岳行文黑眸闪动两下,回说那他便教至新的西席先生到来。整个过程没有惊讶,不问原因,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表情。这让本想试探他一下的王夫人有些拿不准,强坐一会儿便先行离开了。
目前王夫人离去,岳行文走到教室门口淡淡立着,目光定定的看向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良久,转到条几后面,又埋首书中。
苏青筝与苏青篱二人自早上辰时二刻一直跪到午时末刻,整整跪了两个半时辰,又加上未用早饭,到了这时。都有点撑不住了。苏青筝早已是半坐半跪着,青篱强撑着直挺挺的跪到现在,也已到了极限。
见方才门外看守的婆子有事匆匆走了,连忙也放松了身体,学着苏青筝的模样半跪半坐着。苏青筝见状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她显然是累极又饿极,吵架的力气都是使不出来了。
还没放松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青篱连忙又挺正了身子。
那脚步声走到门外不远处便停住了,青篱以为是方才那婆子,也没在意。正打算再用一招自我催眠术,咬牙硬挺着将这下午难挨时光挨过去。
鼻尖传来一阵食物的香味,令她微微一震。显然苏青筝比她发觉的更早,她睁开眼时,她已起了身子,迅速向外面跑去。
不多时苏青筝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着青篱冷冷一笑,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夹起一只翡翠虾饺塞进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对青篱发出得意洋洋的嗤笑声。
青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猛然,她站起身子,因起得太猛,身子微微晃动了几下,歪歪斜斜的跑到祠堂门外一看,外面空无一人,急忙转身,那食盒里的虾饺已空出三个位置来,见苏青筝又夹起一只要往嘴里填,猛的扑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筷子打掉。
因她扑得太猛,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苏青筝坐起身子,指着她的鼻子大怒:“你做什么?”
青篱紧张的盯着她,脸色微微发白,颤声问道:“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见苏青筝一脸我就不告你的得意样,青篱厉喝一声:“说!”
苏青筝吓得一个激灵,怒道:“我哪里知道是谁送来的,外面根本没人”
不待她说完,青篱呼的一下站起身子,一把拽起她,另一手拎了食盒,就往外拖。苏青筝挣扎,她猛的一回头,厉声喝道:“若你不想死,就给我好好走”
苏青筝刚欲开口,脸色突变,双手抱腹倒了下去,嘴角泛起白沫,狂呕不止。青篱顿时慌了手脚。一面大声叫喊,一面伸手探入她口中帮她催吐。
破着嗓子高喊了十几声,才有两个婆子匆匆赶来,还未跑到跟前儿,已是吓得大呼小叫起来。青篱怒喝:“一人去回老太太,太太,快请大夫;一人去学堂看看岳先生可还在。”那两个婆子脚不停地的飞快跑着去了。
那两个婆子的叫声又引来几个人,青篱手中不停,冲着那几人厉喝一声:“去取些加了盐的温水来,快去!”
正文 第九章 中毒(二)
第九章 中毒(二)
人群人有两个手脚利索的。立马转头飞身而去。
那几人中,其中一个正是太太跟前儿的王嬷嬷,一见苏青筝这般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半伏在她身上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青篱怒喝:“大小姐还好好的呢,你哭的哪门子?去给我将守侧门的人,厨房的人统统拿了绑上。”
王嬷嬷见事情重大,又事关大小姐,不敢不从,连忙止了眼泪,一撅屁股爬了起来,讪讪的去了。
苏青筝仍然呕吐不停,身子拱成虾米状,面目已微微泛着青色,青篱一边抠一边不停的叫着大姐姐不想死就快吐之类的话。
许是过不久,也许是过了很久,只记得手在机械的做着催吐动作。在她觉得苏青筝随时都会死掉,而她自己随时也会晕倒时,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映入眼睑,眼睛一热,泪水小溪般的淌了下来。
岳行文脸色苍白如纸。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慌乱。直看到那娇小的身影好好的立着,脚步猛然一顿,神色才微微放缓。
青篱见他走近,扯起衣袖抹了一把脸,急急忙忙的将苏青筝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岳行文神色疑重的点点头,看了苏青筝一眼,吐出两个字:“砒霜”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交于她手上,青篱连忙坐下抱起苏青筝的头,将药丸强塞入她口,取了一旁刚送到的温热盐水,灌入她口中,一手将她的鼻子紧紧捏住,那水与药顺利的送了进去。
那娇小的身影接药,坐地,抱头,塞药,灌水,捏鼻子,动作快速准确流畅一气呵成。
岳行文眼中原本深藏的一抹恐惧登时消散了不少。
药丸进肚,不一会儿苏青筝的呕吐状况便有所好转。青篱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极度紧张后的骤然放松,五个小时的长跪,十来个小时粒米未进,三种因素综合到一起,终于在此时爆发。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就要向后倒去。岳行文脸色猛然剧变。迅速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扶正,另一只手几乎同时搭在她手上诊了诊脉,好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来,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声音低沉暗哑,轻轻吐出两个字:“服下”。
老太太太太气喘吁吁的赶来时,苏青筝的呼吸已经平缓,只是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吓人。王夫人见躺地上一动不动的苏青筝,一声筝儿未叫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太太趔趄着退后两步,被身后的丫头扶住,青篱连忙上前回道:“祖母,幸亏先生赶得及时,大姐姐现下已无大碍了。若是祖母不放心,再使人找个大夫来瞧瞧吧,现下还是先把大姐姐送回去再”她下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老太太却听明白了。
老太太面色阴沉的点点头,几个婆子去抬了软兜过来。将苏青筝抬了去。
青篱指着拿绳子绑了跪着的几个人,对老太太道:“祖母,这几人是厨房和看守侧门的人。青篱怕她们趁乱跑了,便叫人去绑了来”说着将手中的食盒举起来,“这是方才大姐姐吃剩下的东西”老太太点点头,一个青衣婆子上前来将她手的食盒接了去。
因苏青筝有惊无险,岳行文又是自家孙女的救命恩人,二丫头镇定自若,行事利索,点滴不漏,老太太心中的对这二人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儿。
见青篱身上被苏青筝的呕吐物沾得满身都是。便和悦着颜色叫她回去梳洗,在院里好好歇一歇。
青篱恭恭敬敬的应了。老太太带着众人离开,岳行文临去时,路过她身旁悄悄说了一句:“去草药园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篱对着远去的背影微微撇了撇嘴。
在回院子的途中与匆匆赶来的杏儿三人相遇,青篱没空安慰她们,现下最要紧的是要确认她那姨娘有没有被人当枪使。
使了杏儿快速到幽兰院将丫头婆子全叫到篱落院里。青篱略做梳洗,看了眼前只有合儿一个大丫头,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和一个姓杜的粗使婆子。 不由感叹不受宠的好处来。
青篱叫她们一一上前来说说自早上到现在都去哪里,干了什么,可替别人捎过东西传过话,重点是可去厨房和祠堂外。她们一上午窝在院中,除了合儿去厨房传饭外,并无一人出院子。
青篱又细细的问了合儿去厨房传饭时的情形,合儿一一回答了。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叫红姨好好看着院子,“幽兰院”的主仆四人暂时也不必回去。等她回来再说。又叮嘱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姨娘是担心她来瞧瞧的。
这才带着柳儿出了院子。进了小花园,青篱丢下一句在这儿守着,便径直向那狗洞而去。钻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