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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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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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那不仅仅是警卫排的十几、二十号人的问题,如果把营部和指挥连的几十人员和装备都搭进去了,那可不是我们可以负责得起的。

  鲁连长还想争执,石营长已经转身拿起话筒:

  “排长同志?”

  电台里:“有,首长。”

  营长: “好,有指北针吗?”

  一会儿。

  “没有。”

  “有手表吗?”

  “有。”

  营长:“现在是上午10点,你把手表的5点对着太阳的方向,12点的方向就是正北。”

  “我现在我命令你:立即清点人员,销毁不用的文件,炸毁车辆、辎重,带齐枪支武器和全部伤员,向东北方向,也就是11点钟方向突围,我带人前来接应你们。”

  电台里的声音哽咽着道:“谢谢,谢谢首长!”

  营长:“告诉战士们,你们的当面是敌人的小股部队,人数不会太多,东北面地势有利你们突围,敌人不容易阻击你们,鼓足勇气,肯定可以冲出去。”

  “过了小河后会有一条小路,沿着它一直向北走。记住保护好电台,有情况及时报告。”

  电台里:“是。我们马上行动。”

十八、
路旁警卫排的战士们正在整队准备出发。

  按石营长的命令,石营长、我和警卫排二十来人将带同电台出发,前往接应被困的工兵连战士,营部和指挥连的其他干部战士由鲁连长带领继续北撤与师后卫部队和我营其他连队会合。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民兵连长老刘领着两个民兵同志走过来对营长说:

  “营长,这一带地形我比较熟悉,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营长有点儿犹豫。

  经过昨天一天我对老刘连长已经有所了解,当年抗美援越的时候老刘曾随我军的筑路工程部队到过这一带,熟悉地形的他和我们一块儿去,那是再好不过。于是我对营长说:

  “营长,带上老刘连长一块去吧,刘连长是咱一XX师的老兵,1967年的时候随咱工程部队到过这一带,对地形情况较了解。”

  营长略一迟疑,道:“好吧。入列。”

  队伍开始出发。

  老鲁紧紧地握住石营长的手,无言。

  营长说:“老鲁,你们也不要逗留了,立即出发赶上咱后卫部队。记住打开机器,我们的电台要依赖你的通讯中转。”

  老鲁的双眼红了,想不到这个那粗犷、朴实的山东汉子也会如此动情。他转过身去,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命令守候在一旁的通讯员小武:

  “小武,注意保护好营长。”

  “是。连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武立正,回答,然后转身跟随接应队伍出发,鲁连长和炮营的其他同志站在路边目送。

  “老刘。”

  鲁连长快步跑步追上队伍前面的老刘连长,把自己手上的56式冲锋枪双手交给老连长。

  “带上这个,这枪比你的好使。”

  老刘接过枪,转身跑步追上营救队伍。

  鲁连长和其他的炮营战士目送接应队伍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山林中,才继续北撤。

  茂密的山林中,接应队伍在艰难地行进,队伍的前面全是茂密的灌木和荆棘丛。老刘他们几个民兵随身携带的柴刀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这种黑乎乎,有点儿象古代兵器――钩连枪,后面装着木质短柄的钩形柴刀,老刘他们用一个藤做的环挂在腰间,开始时我们还有战士嘲笑那刀的丑陋,现在才知道那可能是世界上最好使的开路刀,特别适合对付亚热带丛林茂密的藤蔓、灌木和竹子。

  我们就这样轮流使用民兵们的那三把柴刀开路,按指北针指示的方向取直线直奔被困工兵连队。

  报务员喊在队伍前面开路的营长: 

  “营长,军长找你。”

  “军长?”

  我到新部队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就只在出征前的动员大会上见过军长一次。现在军长越过师团两级直接接通一个营级单位,足以可见这次通话的重要性。

  营长把手上的砍刀递给身边的小武,将手在已被荆棘划破的衣襟上擦了擦,接过话筒。

  “石岩同志吗?我是XXX,”电台里一个苍劲的声音。

  营长挺直身体,回答:“报告军长,我是石岩。”

  军长:“你们现在到达什么位置?”

  “XX,我们现在正与工兵连迎头行进,预计一小时内与他们会合。”

  “好。石岩同志,兄弟部队的接应队伍已经出发,正强行军赶往你处。同时,我已命令你们团停止行进,就地占领发射阵地,军炮兵师的两个152营也就地待命,随时给予你们炮火支援。”

  “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敌人的一个主力团队正以急行军的速度赶来,企图赶在我们的前面吃掉我们的工兵连,所以现在,我命令你们,克服一切困难,加快行进速度,赶在敌人大部队到达前把被围的兄弟部队一个不少地给我带回来。”

  营长一字一语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得知我们的行动已经得到上级的认同,而且将会得到部队大口径火炮的远程支援,营长立即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传达给了我们每一个战士,战士们的士气空前的高昂,决心一定要跑赢我们当面的敌人。队伍的行进速度再次提速,大伙儿鼓足了劲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到后来连刀也少用,直接用肉体在茂密的荆棘、茅草和灌木丛中挤出一条通道,直奔被困的工兵连方向而去。

  行进途中被围的工兵连队的上级首长要求通话,词句间满是“XX军的同志,麻烦你们了。”“请你们一定、一定要尽快赶到。” “对,对,我们派出的接应部队已经到达XX。”……充满了恳切、感激的语气,同时也感觉得出他们的惶恐,我心想也难怪他们惶恐,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到,兄弟部队的这支工兵连队被敌人吃掉了,那将很有可能是我军自朝鲜战场以来最大一支被敌人成建制歼灭的部队,届时,这支部队由上至下的干部,估计没有那个可以逃脱的了干系。

  我们都已经没有时间接听他们的通话了,都是由报话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跑边回复他们。营长、老刘带队在前,大家都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向前狂奔。

  渐渐地带刺的灌木划在我的皮肉上我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觉得肺喘得快要炸了,下坡的时候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一头载进了一丛锯齿一般的植物中,从此下半辈子都记住了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刺的亚热带植物――野菠萝。

  战士们把我从野菠萝丛中拉了出来,队伍一刻也没有停留,继续向前狂奔,只是小武按营长的吩咐留下照顾我。还好,没有大碍,只是浑身上下又多了一些血痕和刺而已。我跌坐地上,喘息着看战士们一个个从我身边冲过,嗨,看来这就是每天五公里武装越野和坐机关的区别。

  小武把我身上的一个轻机圆弹鼓、手榴弹袋、水壶给接了过去,但冲锋枪我死活没让他背。我要在战士们面前保持我那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尊严――如果连枪都不背了,那我还是个战士吗?

  还好,喘息了一下,喝了口水,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减了一些重,在加上上坡的时候小武在前面不时拉我一把,下坡的时候小武则在后面抓紧我的腰带,生怕我再次冲进野菠萝丛。所以我还是能紧跟在队伍后面,没被落下。 。 想看书来

十九、
“突突”的枪声渐行渐近。

  队伍停止了前进,战士们静静地在茅草和灌木丛中休息待命。

  我赶紧把自己的装备从小李手上接过来,并把弹鼓还给机枪手,然后悄悄地来到队伍前面。

  老刘拨开面前的杂草、树枝,指着前方山坳对营长说:“营长,你看。”

  前方一条山谷的出口处,敌人在两边山坳上的各设置了一个机枪火力点,两挺轻重机枪交叉组成的火网,把山谷的出口牢牢地卡死。山坡上的越军利用地形和火力优势正把我工兵部队压制在谷底,我军战士们苦苦向山上还击,不时的有战士中枪倒地,形式十分不妙。

  营长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头轻声道:“三班长。”

  “有。”三班长轻声应道。

  “你带一挺机枪沿山梁上去,把敌人左边的那挺高机给我干掉,并钉在那儿,掩护我们和兄弟部队撤退。”

  “是,机枪手跟我来。”三班长带人出发了。

  营长再对老刘说:“刘连长,劳烦你带一个战斗小组占领右边山坡上的制高点。”

  老刘:“是,保证干掉敌人的火力点。”说完也领着三个战士向右边山坳潜去。

  待两面山坡上枪声响起,营长端起冲锋枪一跃而起,大呼:

  “同志们,冲啊!”

  我和余下的战士跟着营长一面冲锋,一面端着冲锋枪对着面前的敌人一阵横扫。

  正在围攻我工兵部队的越军没有料到我们会从他们的后背捅来一刀,瘁不及防,一下子被击倒一片,包围网被撕开一个口子,我们冲进敌人的包围圈。

  看到我们走近,那个矮个敦实的工兵排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营长的手,泪流满面,一时无言。

  营长大声地命令:“排长同志,马上组织全连人员向谷口方向撤退。”同时命令我们炮营的人员负责断后掩护。

  营长和排长指挥工兵部队的战士带同伤员开始有序撤退,我和炮营战士们断后阻击敌人。

  我手执地图,一面观察,一面对着报话机话筒呼叫:“指挥部,指挥部,我是XX,请求对敌进行炮火遮断,请求对敌进行炮火遮断。”

  “标尺:XXX;方向:XX-XX;重复……”

  炮弹如约而至在不远处越军追来的方向炸成一片,暂时把敌人阻隔,帮助我们冲出被困的山谷,暂时与越军脱离接触,循来路向北退却。

  但没过多久,我们身后的枪声又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了。敌人很顽强,炮火稍一停歇,他们就越过了炮火封锁线,加上我们带同工兵连的二、三十个轻重伤员,行进速度不可能象来的时候那么快,所以敌人很快就拉近了和我们的距离。

  我和工兵连杨排长从队伍的后面匆匆地追上队伍中的营长。

  杨排长对营长说:“首长,敌人又追上来了。”

  “营长,敌人咬的很紧,咱们这样退法不行,很快会被敌人重新追上分割包围。”我一面喘息,一面指着前面队伍正在通过的一个山坡说:“必须有人留下阻击和牵制一下敌人,掩护部队撤离。”

  杨排长道:“我带一个班的战士留下掩护部队撤退。”

  我说:“我和杨排长一起留下。”

  营长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吧,小陈和你一起。记住坚持一会儿就赶紧撤退,赶上队伍,不要恋战。”

  杨排长对着队伍中抬担架的一位战士喊道:“一班长。”

  “到。”一班长把担架交给一个,跑步过来。

  杨排长:“现在开始由你负责,带上工兵连所有的伤员和战士,跟随首长撤回国内。少了一个人,回去我枪毙了你!”

  “是。”一班长大声回答。

  杨排长:“记住一切听从首长的命令。把弹药给我留下点,去吧。”

  战士们从我身边走过,解开身上的武装带,拿出部分弹匣、手榴弹,依次默默地把弹药递到留下阻击的战士手中。

  我留下一张地图和指北针,然后把身上的机要包递给小武,说:

  “把这个带回去,保护好营长。”

  小武接过机要包,望着我和营长。

  营长大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我们在前面等你。”

  “放心吧,我们会赶上队伍的。”我向营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鼻子一阵的发酸,然后赶紧扭过头去。我想这也许是我向营长敬的最后一个军礼了,想像中本来应该是很豪壮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就是发酸,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我和排长立即安排留下的十个战士利用山上的石头和凹坑抢修简易的单兵工事。

  没过多久,工事没挖几下,越军就到了。走在前面的被我们一阵扫射撂倒了七、八个,其余的躲在树木、石头后面和我们“乒乒”地对射。

  打退了两次敌人的小规模进攻后,工兵连的战士正在高兴间,我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夹杂在纷乱的枪声中传来,这是步兵营团级别炮连的中小口径迫击炮发射的声音。

  “卧倒!”我向工兵战士们大声地呼喊。

  几乎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一群又一群的迫击炮弹在山坡上炸开了。等我从土堆里抬起头时,山下的敌人多得象蝗虫一样,呈散兵进攻队形从三面向我们攻来。

  敌人的后续部队到了。

  战士们拼命地向越军开火也只能迟缓越军的动作,根本无法阻止越军的进攻。在敌人猛烈的炮击和攻击下,战士们已经开始伤亡。

  我看了一下手表,对排长喊道:“差不多了,撤吧。”

  排长接替受伤的机枪手,头也不回地一面射击一面说:“敌人太多,你带人先撤,我留下掩护。”

  这个时候争论毫无意义,我拍了一下杀红眼的排长的后背,说:“顶一会儿马上撤退。”

  排长“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一刻也没停,他换了个弹鼓,“格格”地又开始向敌军猛烈地扫射起来。

  我扶起排长身边的机枪手,领着几个战士快速地向山下撤退。

  刚跑下山没走多远,迎面看见一班长奔了过来。

  我劈头就问:“你回来干什么?”

  一班长急剧地喘息,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敌、敌人从后面包抄上来了,已经切断了你们的撤退路线。……我回来通知你们。”

  我们被截在了敌后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敌人跑的好快呀!估计就是先前缠住工兵连的那股敌特工部队,迂回穿插、包抄,无所不用其极,我们遇到了一股战术和风格与我们极其相像的军队,战术大胆而顽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按一班长说的情况,敌人显然以为把我们全部截住了,未察觉我工兵连大部已经随营长他们跳出了合围圈。

  “为什么停下来?”杨排长和一个战士飞快地从后面赶上来。

  战士们都望着我。

  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我指着侧面的一片茂密丛林说:

  “跟我来。”

  追击的越军越过山脊,紧紧地咬着我们不放。战士们相互掩护,一边射击,一边退向丛林深处。

  手执56轻机枪断后的排长中弹倒下,我和一班长返回,架着排长,退入树林。

  密密的树林中。

  急促、沉重的喘息声。

  我和战士们在拼命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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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枪声渐渐地远去,茂密的丛林暂时阻慢了敌人追击的速度。

  我打开地图和指北针,选择了一条大致偏向东北方向的小溪,迂回行进,以期避开拦截的敌人。在这冬季的亚热带茂密丛林里,选择水量不多的小溪行进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以尽量避开密密麻麻的荆棘、藤蔓和灌木,以节省体力,并加快行进速度。

  我合上地图,从一班长的背上把负伤的杨排长接过来。一班长持枪按我指示的方向探路去了,我背着排长和其他战士在后面跟进。

  排长伤在胁下,一班长已经给他包扎起来,但是这一路的跋涉和颠簸,伤口还是不时的往外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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