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臣接过来一看,变了脸色:“这,会让人误会的。”
“要的就是他误会。”文彦博冷声道:“惊弓之鸟,何必费矢?”
“官家知道了,会震怒的。
”王尧臣担忧道。
“你放心。”文彦博冷声道:“这件事,本官一人负责。”说着叹口气道:“你去找一下韩相公,让他看看,他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还有那些大臣,让他们上书。”文彦博接着道:“拼命的时候,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是。”王尧臣点点头,看看对面屋,压低声音道:“富相公那边……”
“富相公是有德君子,你不要去烦他了。”文彦博冷哼一声道:“他同意以政事堂的名义上书,就已经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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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实在顶不住了,只能这一章。祈求上苍,让我们明天顺利出院…。。)王尧臣知道,文彦博所说的两桩事,一个是六塔河之狱,一个是立储之议,这两件事,哪一桩都牵动着朝野的神经,只是因为洪水的打断,才消停了一两个月。可以想象,当洪水退去,政务恢复运转,那些憋了一夏天的大臣们,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说句不中听的实话,尽管文彦博在抗洪期间,积累了相当高的威望,但也很有可能,在随后到来的政潮中倒台。如果不抓紧时间,先把
第一七零章 以其人之道
杜清霜端着茶盘,轻轻搁在陈恪身旁的小机上,将茶壶中的茶水,注入个纯白的定窑茶盅中。
陈恪看那茶汤呈明亮的黄绿色,泡出的条形一枪两旗,叶脉具全,已经与后世的茶别无二致了。他端起来呷一口,享受的闭上眼睛,一脸的感慨道:“这味道,真让人怀念。”
杜清霜微笑道:“时人喜欢在茶中加豆蔻,以掩盖其苦涩,公子为何独钟情于此?”
“满嘴的香料味,是让人觉不出苦了,可也尝不到茶的清香。”陈恪端着茶盏,笑眯眯的望着她道:“到底是在喝茶,还是喝豆蔻?”
“只是奇怪,公子正鲜衣怒马的年纪,怎么会喜欢这种清苦的味道。”杜清霜微笑道。
“好茶可不是清苦,而是清雅。”陈恪笑道:“今年是不成了,你叫人明年,在清明前十天,采这豫毛峰的嫩芽。再把锅的温度控制一下,不要炒过了,到时候,你且尝尝还苦不苦。”
“到时候一定试一试。”杜清霜赞道:“公子对茶真的很有研究,可见比清霜还要爱茶。”
“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喝酒。”陈恪却摇头道:“只是不忍看到那些名贵的茶叶,被糟蹋罢了。”
“公子为何更爱酒?”杜清霜微微失望,幽幽问道。
“茶使人清醒,酒使人忘忧。”陈恪望着杜清霜那张绝美的面庞道:“正如美人一般。”
杜清霜闻言掩口一笑道:“公子年少多金、才貌双全,怎还会有忧愁?莫非是担心,即将到来的秋闱么?若是如此,清霜便不好再打扰公子学业哩。”
陈恪不禁苦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算是知道,想泡水仙子的难度,绝对超乎想象。哪怕她对自己和颜悦色,不摆那种冰山架势。但任何挑逗她的企图。都会被这样委婉的打消……只是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人的企图心更强啊!
“我是不担心科举的。”陈恪摇摇头道:“不过取解试而已,我参加的还是别头试,要是考不中,真该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公子还是要小心,”杜清霜正色道:“科场如战场,当心大意失荆州。如柳七公那样的才情,竟硬是蹉跎终生,可见考科举,不单单是学识的问题。”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挂起浓浓的歉意道:“清霜真该死,竟然整天勾着公子不务正业,不仅耽误了公子的学业,还有累公子的风评。”佳人神色一黯道:“是我太自私了,竟没为公子考虑过,直到最近有风言风语,才惊觉……”
“真亏死我了。”陈恪却浑不在意道:“我们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却要我承受汴京所有男人的嫉妒!”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哭笑不得道:“公子还是以学业为重。暂且和清霜保持距离。免得恶了考官,阻了你的前程。”
“你知道什么内幕了?”陈恪微微皱眉道。
“不瞒公子说,”杜清霜轻声道:“据传,主持这次秋闱的,很可能是侍读学士谢景初,此人方端古板,最不喜欢轻浮才子……”
“秋闱的考官,应该还有半个月才会定下来吧。”陈恪奇怪道。
“礼部确实还没有决定。”杜清霜淡淡道:“但宰相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宰相的心意,你怎么会知道?”陈恪惊奇道。
“奴家自有渠道。”杜清霜掩口笑道。…;
“还不如实招来,”陈恪却不依不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否则我会吃醋的。”
“公子真要知道?”杜清霜绞着手中的帕子,垂首道。
“当然。”陈恪点点头。
“好吧。”杜清霜抬起头,面色平静道:“昭文相的公子。时常造访天音水榭,。”
宋朝惯例,首相拜昭文殿大学士,次相拜集贤殿大学士,所以民间尝以昭文相、集贤相,来分别称呼首相与次相。
昭文相自然是文彦博。
陈恪有些吃味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他连这个都跟你讲。”尽管知道这话很操蛋,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噗……”杜清霜一下莞尔,面现小小得意道:“公子误会了,那位文公子,只是清霜的一名拥趸,”说着目光流转,半真半假道:“而清霜,则是公子你的拥趸。”
听了杜清霜这话,陈恪就像马杀鸡一样浑身舒坦,但他还是问道:“文公子还有什么独家新闻?”
“他是名臣公子,往来无白丁,所知自然多。”杜清霜觉着方才话太重,有心讨好他道:“公子想知道哪方面的?”
“我对别人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昭文相的轶事。”陈恪不动声色道。
“昭文相的轶事,文公子自然没少说。”杜清霜微笑道:“据说文相公风雅,读书不焚香,常晚饭后坐于一亭,亭边皆兰,公倚栏阅《河图》。文公子奇之,问道:‘这么远,怎么嗅得到花香?’文公却道:‘凡香嗅之则不佳,须待其因风自至。’怕这就是所谓的‘暗香浮动’吧。”
“呵呵……”陈恪却哂笑道:“文相公闻到暗香浮动不难,但能看到《河图》,我却不信?”
“据说果有此书,”杜清霜毫无戒备道:“乃是河北都转运使献给文相公的。”
“此话当真?”陈恪沉声道。
“反正,文三公子是这样说的。”杜清霜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呵呵,我只是好奇。”陈恪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道:“真看看那《河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公子实在想看,”杜清霜道:“清霜向那文三公子借借吧。”
“不必了,”陈恪没想到,她能这样说,心下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歉疚道:“这种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还是不要沾的好。”
“也是。”杜清霜点头道:“公子还是专心学业吧。”说着缓缓起身道:“唱腔的事情先搁下,待公子高中之后,清霜再来请教。”
“难道直到明年。都见不到清霜了么?”陈恪一脸哀怨道。
“公子不要误会。清霜真只是为公子考虑。”杜清霜轻声道。
“可是,我现在每天看不到清霜,就会无心念书,你说怎么办?”陈恪一脸无赖道。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无奈道:“念书应当心无杂念的……”
“看不到你,心里才会有杂念。”陈恪煞有介事道:“那样我难免会想,清霜今天过得好么?没有生病吧?有没有什么豪客,逼着你做不开心的事情……”
“公子放心,”杜清霜闻言美目流转,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道:“清霜已经不是才出道时了。现在也算有些名气,光靠演出就能养活自己,却没有人能勉强我。”
“我现在也算在勉强清霜么?”陈恪流露出心痛的目光。…;
杜清霜明知他在做戏,却仍心里一紧,摇摇头,轻声道:“是清霜一直在勉强公子。”
“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到你。”陈恪的目光变得火辣辣。把杜清霜看得低了头。
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美目流转,似有水汽氤氲,语气却好似开玩笑道:“公子好生读书,隔上几天,清霜会来检查你的功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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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陈恪来到柳家。
他依然是畅通无阻,只是这次他找的。是柳老太爷,而不是柳月娥。
柳老太爷把他带到内室,拢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欧阳永叔的奏章,是你撺掇着上的吧,真叫文彦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
“老太爷可是有言在先,不会出卖我的。”陈恪淡淡道。
“废话。”柳老太爷双眉一挑。一如既往的霸气道:“你敢怀疑我的信誉?”
“不敢。”陈恪赶紧投降道:“这一手,只能延缓,不能治本。因为文彦博手里还有王牌,他可以调动百官群起而攻之,官家尽管信任狄元帅,却多半会还是让他离京,以息事宁人的……”顿一下道:“最多,就是让他体面一些罢了。”
“狄汉臣不能离京啊,”柳濠十分明白官场上的肮脏伎俩:“他在京城,天子脚下,那些人不能做得太过。一旦离京,天高皇帝远了,那些人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我也这样认为,”陈恪点点头道:“而且再没有够分量的人物,肯冒着犯众怒的风险,替狄元帅说话了。现在想帮他洗白,千难万难。”
“小子,你一定有办法!”柳濠粗声道:“对不对!”
“我想,如果逆向操作的话,可能会简单一些。”陈恪低声问道:“有件事,不知老太爷是否有所耳闻。”
“甚事?”
“据说河北度转运使李参,曾送给文相公一本《河图》?”陈恪小声问道。
“《河图》?”他算是问对人了,柳家乃河北第一大族,河北地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柳濠的耳目。老太爷沉吟片刻道:“前年,隐约听说,有人发现了一本《河图》,但时人都当无稽之谈,河北路官员甚至没有上报。竟然私下献给文彦博了?”
“看来此事有鼻子有眼了。”陈恪冷笑起来道:“听说老太爷与贾相公是乡谊?”
分割……
下一更明早发。
第一六九章 还治其身
陈恪并不喜欢耍阴谋,但敌我强弱太过悬殊,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狄青这边,自己一个散官太学生,只能用这种方法,才有可能帮到他。【武动乾坤】
至于为什么要帮狄青,他对自己说,是为了能让柳家兑现承诺。他不愿意被虚无缥缈的大义禁锢住,不愿意肩负起那么沉重的负担,但驱动他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分明是那从心底燃起的火焰。
陈恪一直在秘密谋划,给文彦博家也来一场鬼火表演之类,但这样做的后遗症太多……不说别的,皇城司派来的侍卫,可一直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这不仅限制了他行动的自由,还让他的一切动作,都暴露在皇帝的眼前。
现在无意中得到文彦博有《河图》的消息,倒真是帮了他大忙,更帮了贾昌朝贾相公的大忙……
话说贾相公很郁闷,他兴冲冲回到京城,本来想上演还乡团,把文彦博踢到茅坑里去。谁知竟遇上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灾,一连数月的大雨淹了汴京城,从皇帝到大臣,全都忙着抗洪去了,再没人理会六塔河的案子。
贾相公则被晾在一边。进京数月以来,官家只召见他一次,也不过是嘘寒问暖,吩咐他好生休息。谁知这一休息,竟然就是数月,堂堂平章政事,竟成了陈恪那样的散官,他心中的郁闷也就可想而知了。
贾相公把自己的遭遇,都归咎在文彦博的身上,坚信是这死对头在暗中搞鬼。以贾相公不屈的斗志,只会越挫越勇,闲居无事,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如何报仇雪恨,把姓文的拉下马来。
当他从柳濠那里,得知文彦博藏有《河图》的消息后,贾朝昌登时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他在宫中的耳目眼线,比正大光明的文彦博不知强出多少倍,当然知道因为狄青的去留问题,官家和文相公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
何况当年因为灯笼锦事件,赵祯一直不喜欢文彦博,在第二次任命他为宰相时,还说出‘文彦博尤多私’这样的话。这种从根子上便不牢固的关系,经过这次的矛盾,显然会雪上加霜,导致更大的裂痕。
别看文彦博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好像连皇帝都得听他的,但其实,已经一脚踏在悬崖边了,贾相公怎能不推他一把,让这可恶的‘文瘸子’下地狱去。
关口就在那《河图》上。
所谓《河图》是传说伏羲氏的时候,龙马从黄河中跃起、背负的一副图,其中蕴含着天地至理、参透着可以立地成圣,甚至白日飞升。《易经》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河图》、《洛书》向来是伴随圣人降世的祥瑞。传说中,伏羲、黄帝、尧、舜、禹、成汤、周文王、成王等一票圣人贤君,都得到这玩意儿。
八代以来,《河图》、《洛书》也是层出不穷,但后来都被证明是赝品。真正的《河图》什么样,谁也没见过,谁也无法认定。因此这东西可以说无比贵重、也可说一钱不值。所谓发现了《河图》云云,无非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为图侥幸炮制的骗局。
当时河北路出现《河图》时,贾昌朝正判大名府,得到李参的报告时,还斥责了地方官听风是雨、信讹传讹……经过真宗朝大搞迷信的惨痛教训,宋朝上下都对祥瑞严重过敏,任何妄传祥瑞的人,都不免被骂成是奸佞。…;
贾昌朝正处在弱势,岂会给汴京的言官们,创造搞自己的机会?所以他把祥瑞之说压了下去,本以为时过境迁、一切烟消云散。想不到,李参那个王八蛋,竟然又把《河图》献给了文彦博。
现在《河图》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甚至文彦博有没有收受《河图》都无所谓,只要把风吹到官家耳中,就足够文彦博喝一壶的!
事不宜迟,贾昌朝马上找来了自己的门生,盐铁副使郭申锡和监察御史张伯玉,命他们立即上奏此事,弹劾文彦博欺君罔上,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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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参知政事王拱辰,出现在了西府门前。尽管东西两府隔街相望,但这还是这位前状元,离开枢密院一年多来,头一次回到这里。
因为他是那样屈辱的离开的……这位韩琦那届,以状元唱出东华门外好男儿,不知多少次,被人当作狄青故事的背景。人们说起当年,狄青看到状元游街,同伴羡慕不已,说:‘我们一辈子也没法这样风光。’狄青却昂然道:‘那不见得,还得看各人的努力。’时,都会补充一句:‘结果还真让狄元帅说着了,当年那位状元郎,现在是他的下属。’
对于从来被视为的天之骄子的状元郎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还得每天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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