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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扑还有一点时间。陈恪和传富几个坐在三楼靠着天井的一个单间中。这单间三面是精致雕花的门窗,朝着天井的一面。挂着薄薄的纱帘,此刻纱帘低垂,上面对面的人,便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很好的保护了客人的。
今日但凡到场的客人,便都是豪富之辈。樊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宾至如归的机会。免费提供各种干鲜果品、蜜饯点心、脯腊小食,尽管不要钱,却都是本店大厨的精心之作,要的就是贵客们体会到他们的一片心。
樊楼就是樊楼。【文学。。'每一处细节都做到了极致,让传富又一次感到压力山大。
几人散坐在桌边,身边都有一名**女在边上温柔服侍,这些知情识趣、温文尔雅的女子,饶是李大官人几个。都见惯了风流阵仗,还是觉着备受尊崇。
“汴京的小姐就是跟咱们成都的不一样。”李简大发感慨道:“怎么感觉跟大家闺秀坐在一起似的。”
“歇歇吧哥哥,别让惜惜姑娘笑话你。”涂阳吃一瓣边上小姐奉上的蜜桔。笑道:“看你跟初哥似的。放不开手脚。”
边上那叫顾惜惜的**女,忙软语请罪道:“大官人恕罪,是奴奴太能装了。”引得众人一阵低笑。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喧哗。
“嘿。咱这辈子就尊敬有学问的人。”李简笑道:“方才惜惜姑娘念得那首词,真他娘的好听……人生弱智如初见。何时秋枫背华山。实在是太美了,连我这老粗,都觉着好听。”
“可惜,这么好的词,奴家却不会唱。”顾惜惜惋惜道:“本以为这词是不能唱。前些日子,听了杜姐姐唱,是那么宛如天籁,才知道不是不能唱,是我们不会唱。”…;
“反响怎么样?”陈恪猛然想起那与自己有一夕之欢的女子,不禁心生惭愧道:‘最近诸事缠身,却把她给忘了。’似乎这家伙把人家杜大家,当成上辈子搞一夜情的对象了……
“那还用说。”他身边的**女娇笑道:“听过的人,没有不落泪的。杜姐姐把那种情郎负心、落寞伤心的心境,唱得人好几天都回不过劲儿来。”说着掩口笑道:“今天要是她也来,唱上一曲《木兰辞》,买扑大会保准没法开了。”
“怎么?”
“大家光顾着伤心去了,谁还有心情买地啊。”
“哈哈哈……”又是一阵压不住的笑。笑声中,听到有敲门声。李简叫进来,便见门帘缓缓掀开,一个一身紫裙,身段风流的绝色女子款款进来。乍见她时,都觉着恍若神仙妃子,再看她时,才发现这女子眉眼火辣辣,顾盼间自有一段春情。
她一进来,便深深看陈恪一眼,朝众人道个万福,娇滴滴道:“奴奴绮媚儿,听闻陈三公子大驾在此,斗胆前来拜见,冒昧之处,请诸位官人海涵。”
‘尤物啊尤物!’众人不禁心中暗叫,这女子就是那种,你愿意以全部身家,换她一夕之欢的那种尤物!
男人们先酥了半边,自然万事好说。
“陈三公子?”一众**女却齐齐惊呼起来,望向那女子道:“媚儿姊姊,陈三郎真在这儿?”
“你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绮媚儿带着香风走到陈恪身边,深深施一个万福道:“公子,奴奴久仰了。”她穿着唐式的宫装,别处包裹严实,胸前却露出小片春光。
这一倾身。陈恪只见一片雪白粉腻,沟深惊心动魄。登时竟有了反应,稍稍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学生也久仰媚儿姑娘了。”评花榜四年一期,京师**女也以四年为一代,这样算起来,绮媚儿应该是杜清霜的晚辈。不过她的艳声可超过杜大家,乃是新一期评花榜的热门。
绮媚儿闻言一脸受宠若惊,顺势在陈恪身边坐下,手臂挨着手臂。陈恪只觉她的胳膊软软的柔若无骨,不禁幻想若是将其压在身下、肆意蹂躏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春闱之前,他是不打算再沾花惹草了。何况,以他久历风月的贼眼看。这种女子与杜清霜恰恰相反,杜大家其实是单纯的,只会一味用冷漠的外表拒人之外,自己一曲木兰辞,便教冰山融化,她自然成了小羊羔一样手到擒来。
但绮媚儿这种烟视媚行的女子,其实要比杜清霜难搞多了。因为名妓的价值,与其裤腰带的松紧度是成反比的。裤带越紧就越受追捧,真那么容易搞到手,就不值钱了。她却敢肆无忌惮地勾人心魄,必然身怀高超的技巧,让人滑不留手。不然哪有今日的艳名高炽。
对于这样难搞的姐儿,陈恪向来是极有兴趣,但她的名声太大,粉丝太多,沾上就是一身的是非。还是等着考完了春闱再说吧,想到这,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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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杜清霜那样不通世事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名妓,都是待人接物的行家里手。绮媚儿坐下后,先是向那伺候陈恪的**女软语告罪,许了若干无伤大雅的好处,然后又与陈恪的诸位朋友一一见礼,几句话便哄得几个家伙,觉着她是认识好久的老友。
把人都安抚住了,绮媚儿才转向陈恪,用香帕掩口笑道:“公子,莫非媚儿是刺猬?”…;
“怎么讲?”陈恪含笑道。
“不然你咋离那么远?”绮媚儿目光嗔怪的笑道。
陈恪笑笑道:“媚儿小姐说进来就进来,只怕你那些追随者,会杀了我们这些外地人的。”
“陈三公子说笑了。”绮媚儿笑得如银铃乱颤道:“谁不知道公子文武双全,管他多少跳梁,一只手就打发了。”胸前一对白兔,也跟着颤起来,动人心魄。
“绝对是谣传。”陈恪摇头道:“我是个爱好小动物的和平主义者。”
“哦。”绮媚儿好奇道:“公子喜欢什么小动物?”
“小白兔。”陈恪信口道。
“真的么?”绮媚儿一派天真道:“奴奴正养了一对粉嫩可爱的小玉兔,哪天公子一定要来鉴赏一番。”说着却不露痕迹的掩住了胸口,显然听得懂陈恪的荤话。
陈恪顿时尴尬。好在这时候,楼下台上一声云板,救了他的驾。
**女卷起纱帘,便见三司使韩琦,与开封知府包拯联袂而至。两人上得台来,高帅富的韩相公,尽管一把年纪了,却仍引得小姐们一阵轻呼。
但说话的是包拯,他捋着蓬乱的胡须道:“欢迎诸位莅临樊楼,参加这次十三行铺的土地买扑。老夫包拯,这位是三司使韩相公,诸位时间宝贵,咱们闲言少叙,直入正题。”说着伸手一请,把话语权交给韩琦。
“诸位自然早就知道,这次买扑的标的是十三行铺。了解汴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块地在内城东南,位于汴京核心地带,紧邻相国寺、马行街、汴水秋声、隋堤烟柳,是汴京城最黄金的地段。但因为历史原因,一直没有展示出它的价值。”韩琦虽然声音沙哑,却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这次因为汴京大水,朝廷才得以搬迁那里的民众,腾出了这片黄金宝地。今天上午要买扑的,乃是规划中的八条街道两侧,约两千四百亩土地。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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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好诗好诗!(最后的双倍求月票!!)
韩相公领导做派,废话了半晌才打住。k 更新
待二位大人在台下就坐后,被邀请担任司仪的国子监直讲梅尧臣,便对众人宣讲道:“今日的买扑方式与往常不同,这次我们采取的是增价买扑。简单说来,就是我报出一个起扑价,诸位有意者,以起扑价为底,由低往高应价。”
“诸位手里的铜牌,就是你们应价的工具,每举一次是一百贯。当然,如果你嫌百贯百贯的加,不符合你的身份,举起牌子的同时,可以直接喊价。你喊一千贯一万贯都是可以的。”梅尧臣说着,风趣的笑道:“而且喊价可以把其他人给镇住,你老人家一喊十万贯,就把人家吓晕了,这是一种策略。”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梅圣愈果然是妙人。”陈恪笑道。
“可惜年纪太大了,还是公子妙。”绮媚儿刨一颗葡萄,送到他唇边。
陈恪伸口便吃下,却被她用指肚轻轻擦了下下唇,顿时如过电一般。心中不禁狂呼,这个妖女!
“等到什么时候,没人和你争了,我会问三次,然后就会一锤定音,成交。”便听梅尧臣接着道:“也不知是谁,想出这样一套简洁的买扑之法,可比以前简单多了。”说着正色道:“现在开始买扑第一块地!诸位打开你桌上的册子,可以查看详情。这块地,是位于规划中,最靠近马行街的十字路口处,北街东面土地八十亩,起价八万贯,请开始吧。”
必须要红火开个好头,所以一上来就拿出了第二好的地块,仅次于毗邻大相国寺的那块。
中国人难为先头鸟。场中一片沉静之后,终于二楼有人举牌,梅尧臣大声道:“好,十六号八万零一百贯!”
序幕揭开,马上有人跟进。
“八号八万零二百贯!”
“三号,八万零三百贯。”
外面叫价声此起彼伏,陈恪看看李简道:“你不是中意这块地么?趁着还没杀红眼,赶紧动手吧。”
“举多少?”李简问道。
“二十万贯。”
“这么多?”李简这个汗。
陈恪淡淡道:“来这种地方还想着占便宜?能抢到手就是胜利。”
“我可没带那么多钱。”李简苦笑道。
“管钱号借啊……”陈恪白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借了呢。”
“我没物件抵押。”虽然他是四川首富,但产业都在老家,人家开封府不认。
“不用担心。”钱昇推门进来,小声道:“本号对大客官推出‘先贷后抵’服务,贵客若和我们签署合约,保证以扑中的地产为抵押,我们现在就可以放给你,相应金额的贷款!比如这块地,你可以贷款十五万贯。”
“还能这么玩?”李简瞠目结舌道。
“老李,都快喊到十万贯了,再晚点,你那二十万就镇不住了。”陈恪呷一口美酒,悠悠道。
在两人忽悠下,李简举起牌子,咬牙喊出了二十万贯。
果然,在众人还不习惯这种竞价方式之时,让他镇住了场子。
“二十万贯一次,二十万贯两次,二十万贯三次!成交!”梅尧臣一锤定音,兴奋道:“恭喜三楼的五十号!稍候有人送去相关文书!”
包厢中恭喜声一片,传富缠上李简,央着他把临街的地块留给自己。涂阳也颇为意动,也想买李简一个临街的铺面……像这种商住两用的白金地段,他们俩可买不起整体。…;
那边陈恪,却在和钱昇低低私语。
“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按照你的吩咐,每一个包间,咱们都派出了放款经济,先贷后抵。”钱昇激动的笑道:“这辈子,还没玩这么大呢。”
“将来,咱们还要玩更大的呢。”陈恪却不以为意,望着楼下的高台道:“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聪明的女人知道,何时该闭嘴,何时该凑趣,那绮媚儿一直在安静的听着,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波光流转的看着陈恪。像是含情脉脉,其实是若有所思。
待钱昇出去后,她双手捧心,做花痴状道:“公子好霸气啊,媚儿都要喘不过气了……”
“我给你揉揉?”陈恪流氓一笑,作伸手状道:“媚儿姑娘,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绮媚儿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其实是不想跟自己深交,顿时一阵黯然,泫然欲泣道:“公子是否觉着,奴奴是别有所图呢?”
“有所图也不要紧,但现在不是时候。”陈恪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颌道。
“原来不是公子厌烦奴奴,虚惊一场。”绮媚儿轻拍着心口,巴望着陈恪道:“还望公子给个期。”
“我明白了……”陈恪明白了,这女子接近自己,八成是想求一新词。这是才子佳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应酬了。
话说那‘评花榜’,从三四十年前,一个叫柳永的家伙,趁着酒兴,点评了他最中意的汴京名妓后,竟渐渐成为一项传统。而且这评花榜的影响力,估计柳永也始料不及——凡能跻身前十名者,都得花魁之名,艳压汴京群芳,无论是声望地位还是收入,全都是之前无法想象的,真与进士及第差不太多。
只是,汴京青楼多如牛毛,**女之间竞争异常激烈。而且这个评花榜,不仅仅比相貌身材,更比才学,琴棋书画那是小意思,诗词歌赋也要样样精通才行。可是顶尖的小姐,都是自幼勤学苦练,技艺惊人,若不出绝招,是很难技压群芳的。
**女们各有所长,有人善跳舞、有人工丹青、有人精弹琴……但比起唱出一首好词来,这些都逊毙了。
说别的都是假的,其实就因为评花榜,是由文人评出来的。
当年才十五岁的杜清霜,以一首柳三变的《雨霖铃》异军突起,一举夺得花魁第三名,就是最好的例证。
所以青楼的女子,都将有才华的士子视若珍宝,对别人眼高于顶,对才子却倒贴都肯……毕竟,若唱几首出色的词,纵然无法跻身前十,在评花榜中的名次也一定靠前,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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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恪大可不必因为对方有所图而不快,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你长得牛高马大、人模狗样,一般的女子见了就犯花痴。可对于青楼的姑娘们来说,她们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好在陈三上辈子,是脂粉阵里打滚的浪子,又岂会失了分寸?便笑道:“你看待春闱之后如何?”
“太久了……”绮媚儿顺杆爬的本事,一点不逊于陈三,抱着他的手臂,便撒起娇来。那弹性惊人的玉兔,蹭着他的手臂,拱得陈恪半边身子都酥了:“还有半年呢,奴奴等太久了……”
“好吧好吧,”再让她磨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陈恪只好告饶道:“我先给你填一首词,回去自己唱去。”…;
绮媚儿大喜过望,却能抑得住。只见她轻咬着下唇撇清道:“公子这样说,奴奴只好走了。奴奴是爱公子之才,想向公子求教,却不是求什么词。”
“媚儿小姐可错了,应该向我贤弟求诗。”边上的李简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我这贤弟作得一手好诗!”
众**女知道,绮媚儿不让陈恪说,是怕她们听了去,因此马上撺掇起李简来,要他背来听听。
“我记不住,你们问蔡官人吧,这小子记性好。”李简小声道。
“那师傅我就背了。”传富也小声道。
“什么诗?”陈恪自己都好奇了。
“你写给玄玉和尚的那首诗。”传富淫荡笑道:“少年不肯戴儒冠;强把身心赴戒坛;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满头寒。朱楼美酒应无分;红粉佳人不许看;死去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扑哧……”姑娘们全都笑惨了,又怕出声打扰到拍卖,只好忍着跑出去,到外面去笑。
绮媚儿则笑跌在陈恪怀里,使劲咬着他的衣襟,才没笑破了场。
陈恪一脸无奈,果然有女人就有背叛啊。自己劝小和尚还俗的诗,都能让他们拿来取悦美女,这要是传出去,又要有恶评袭来了……不过也没法跟着俩粗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