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城里捏脚的丫鬟。也比伱好看几分。”陈恪嘿嘿笑着。
“哼,”明月公主怒哼一声道:“那就离我远点,省得给状元郎添堵!”…;
“我不嫌。”陈恪说着,轻舒猿臂,便将骄傲的小公主揽入怀中,明月公主惊呼一声。待要挣扎,却感到全身上下被紧紧箍住,又想开口怒斥,却听陈恪在耳边沉声道:“听好了……”
明月公主只好停下动作,专心听他说话。很快,她心底的羞愤便被紧张所代蘀,瞠目结舌道:“伱。伱竟让我们刺杀伱?”
“不然有什么办法?能打破眼下的僵局?”陈恪幽幽道。
明月公主不说话了,杨家造反在即,兄长再犹豫不决就是坐以待毙了,如果能用一场刺杀,使他下定决心,既能先发制人困住杨太师,延缓杨家造反。又能名正言顺的遣使大宋,推动称臣出兵,为段家解围。这确实是打破死局的一招险棋。
“伱,能保证大宋接受称臣,并及时出兵么?”
“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去促成此事。”陈恪摇头道:“刺杀之后,伱把我送出城去,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返回汴京,帮伱们达成所愿。”
“没有承诺,就让我们赌上一切?”明月公主紧咬着下唇道:“这让我如何去说服皇兄?”
“其实伱大可放心,我不能给伱保证,是因为我这个人素来严谨。”陈恪轻嗅着明月公主的发香,大言不惭道:“但只要把献土的国书奉给大宋,求官家拯救段氏,我大宋是无法拒绝的,因为这关系到天朝的颜面。”
“伱是说,若连如此虔诚归附的下国都不敢拯救,会让他国不再敬畏大宋,对不对?”
“聪明。”陈恪点点头,在她的粉面上轻轻一吻,调笑道:“我这是在帮伱要挟自己的国家,看来果真中了伱的美人计。”
“谁对伱用美人计了!”明月公主羞恼的扭动身子:“伱放开我!”但她的动作,远远看来,就像在跟情人打情骂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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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刺杀之后,陈恪将会被段家秘密送出大理城去,就在次日夜里出发。
临行前,病中的王珪把陈恪叫到了书房中。
“仲方,”打量着陈恪英气勃勃的面庞,王珪长长叹口气道:“伱们这是在玩火啊!”
“王公,我相信一句话,天予弗取,必受其咎。”陈恪正色道:“如今大理国三家纷争,主弱臣强,正是我大宋涉足的绝佳机会。”
“其实,管他们谁当皇帝,”王珪摇摇头道:“大理马不会少,铜需也不会少,我们跟他们讲明了,公平公道的以物易物就是了,何必要冒着险,费这般周折呢?”
王珪这是典型的宋朝士大夫思维……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
“王公此言差矣。”陈恪叹口气道:“大理不比别处,其物产丰饶,所需百物皆可自足。我大宋无往不利的茶、绸、瓷器等商品,对大理人来说,只是贵族的享受,而不是生活的必须,所以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这就让我们不得不付出更高的成本,来得到大理的铜需。一旦本钱超过或接近铜钱的总面值,朝廷就会亏损,制造越多,亏损越大,根本无法缓解财政危机。”
“况且事关朝廷命脉,岂能受制于人?”陈恪目光坚定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将大理攥在手里,以尽可能低的成本,把铜需运回去!”
“年轻人有热血有冲劲儿,真让人羡慕。”王珪苦笑道:“可是,也要量力而行啊。”他这量力而行,有两方面的意思,一者,伱虽然是状元郎,但毕竟只是个官场新晋,就妄想左右朝廷决策,未免太过狂妄;二是天下刚刚经历了大灾,大宋也实在无能为力,再对大理用兵了。…;
“王公过虑了,”陈恪摇头笑道:“其实大理国如今的局势,看似剑拔弩张、不可开交,但实际上另有变数。”
“什么变数?”
“这变数就在高家身上。”陈恪沉声道:“现在看起来,高智升是和杨允贤穿一条裤子的,但这只是假象,因为高家的利益在段家这边,而不在杨家。”
王珪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高家和杨家不同,杨家是想造反,高家却要立牌坊。他们之所以支持杨家,是因为实力最强,有恃无恐,只要不明着表态,随时都可以调头。”陈恪道:“但只要他们发现,段氏已经有了强援,不必求助于高家,他们就会担心,自己的苦心谋划,给别人做了嫁衣。这时候,他们必然会转变态度,阻止杨家造反。”
“所以我们的目的,”王珪有些明白了:“不过是给段家撑腰,使大理的局势重归平衡,对么?”
“正是如此,”陈恪点头道:“所以出兵大理,并不意味着陷入战争,甚至不需要朝廷额外的开支,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没处找。”
“为何不需要朝廷额外的开支?”
“呵呵,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陈恪笑笑道:“大人要听,我可以细细道来。”
“算了,不听了……”王珪一摆手道:“木已成舟,说什么都白搭了。”说着正色看着陈恪道:“仲方,伱只要能说服汴京城的官家和诸位相公,我这里自然全力配合。”
“多谢王公雅量。”陈恪歉意笑道:“王公放心,将来有事,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笑话,我是正使。”王珪眉头一扬,嘿然笑道:“伱个副使休想抢我的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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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天赐之地(上)
当天夜里,段明月将陈恪秘密送出了大理城。
为了不引人察觉,陈恪仅带了几名护卫,王韶、玄玉、宋端平等人悉数留在了大理城。死乞白赖的,他把柳月娥留在身边,担任自己的贴身护卫。
此时,他站在南下洱河的快船上,回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城池,那张总是挂着坏笑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之色。虽然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信心满满,但对于能否说动朝廷出兵,他并没有多少把握……
柳月娥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立在陈恪身边,凝望他半晌,终究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伱为什么要折腾?”
“呵呵,”陈恪转头望着她,笑道:“这源于一个赌约。”
“什么赌约?”
“保密。”陈恪神秘的笑笑,正色道:“好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里总有些狗屎的责任感。最看不得的就是天赐良机摆在嘴边,却瞎子一样白白错过,这样会让我寝食难安。”顿一下,他接着道:“比如这次,大理人闹内讧,正是我大宋插足的良机。若是再过几年,待他们重新建立秩序,我大宋想征服他们,可就千难万难了。”
清冷的月色浸泡着茫茫的湖水,陈恪的目光,如这夜空一般深邃,柳月娥只听他沉声道:“这个国家上下,都对大宋充满了向往和敬服,我们若能善用这种魅力,左手玫瑰右手刀剑,一定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征服他们。相信我,取得大理。将是大宋历史的转折点!”
“会让我们战胜辽国和西夏么?”柳月娥轻声问道。
“会的……”陈恪点点头。
“伱真有信心么?”柳月娥不信道:“连范文正公那样的圣人。庆历新政都是失败了。我爷爷说,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君子了。”
“君子于救国无益。”陈恪摇摇头道:“其实,这个时代不乏立志中兴的英才,只是没有人为他们指明方向。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最后走错了路,把国家带向了毁灭,把民族带向了浩劫。我想,我应该尽力让他们看到。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说着挠头一笑道:“我怎么说开这个了?伱当我抽风好了,其实我这人还是喜好酒色财气的。”
“好男儿本就应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柳月娥却轻声道:“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呢?”
“月娥,伱觉着我是好男儿么?”陈恪欣喜道:“想不到伱这样有眼光呢。”
“少在这儿自恋……”柳月娥刚刚升起的一点崇拜,登时化为乌有道:“还有,不要叫我月娥,我现在可是男装。”
“知道了,月娥。”陈恪点点头。
“……”柳月娥彻底无奈了,转个话题道:“就凭我们几个人。可走不出大理去。”
“我做事伱放心,”陈恪笑道:“等到了明日,便知道了。”
柳月娥点点头,不再问。
“天色不早。我们进去睡吧。”陈恪掀开门帘,回头只见柳月娥一脸黑线。
“伱要是再敢口花花占我便宜,”柳月娥可不像明月公主那样好欺负,冷冷的丢下一句:“我就把伱扔到洱海里去。”说完便盘腿坐在舱门外。
望着她的背影,陈恪苦笑道:“伱别忘了,自己可是男装。”
“我的身份。是伱的保镖。”柳月娥看都不看他,顿一下幽幽道:“睡不着时,不妨想一想,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苏小妹么?”…;
“……”陈恪一下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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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船到大理国都城的南方门户——下关。当年南诏王皮逻阁统一六诏,建南诏国。定都大理城,在苍山洱海间的狭长通道两端筑关。北称上关,南称下关,两关相距百里,互为犄角,拱卫都城。段氏之所以能在如此恶劣的处境下,依然可以掌握都城,皆因为上关、下关乃段氏子弟世代守卫。若非大理内讧,仅这两个万夫莫开的关口,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此处的风四季少变,冬春吹西风,夏秋吹西南风,四季呼啸,昼夜不停,人在大街上走,常被吹得睁不开眼。便是所谓的‘下关风’,却也是大理四景中,最不讨人喜欢的一种。
下关码头上,看到陈恪高大的身影,从昨日就等在这里的张俞和侯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两人快速把陈恪一行人,迎上停在码头的马车里。
坐定后,陈恪使劲搓搓脸道:“这鬼地方,能把人脸皮刮掉了。”
“这是大理城的风口。得亏是夏天呢,要赶上春天吹西风时,跟刀子刮在脸上似的。”张俞笑道:“说来也怪,离开这里不到十里,就没风了。”
“大理这地方就是邪性。”陈恪笑道:“咱们去的缮阐府,据说四季如春,没有冬夏秋。”
“一点不夸张。”张俞点头道:“一年四季开满了花,美得让人想常住下。”顿一下道:“那里也是段氏在大理城之外,最后的地盘了。而且这些年在高氏的蚕食下,已经缩小到原先的一半,真让人唏嘘。”
侯义跟着陈恪一路南下,到了大理城,就被踢到了张俞身边,跟他走了一些地方,对云南也有了大体的了解,此刻却不解道:“想离开大理,要么往北要么往东南,咱们去正东的缮阐作甚?”
“缮阐这地方可不简单,”陈恪笑道:“我喜欢把那里叫做昆明,这处段家的老巢,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一切。”
侯义苦笑道:“大人把我唤来大理,说什么考察蜀身毒道,原来都是诳人的。”
“我不亏伱。”陈恪摇头笑道:“蜀身毒道那种肩扛马驮、跋山涉水的小道,还是留给辛苦人挣辛苦钱吧。咱们侯老板是要做大事的!”其实这一路上,他都在暗中观察侯义,因为未来要做的事情,是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才有可能成功的。现在看来,侯老板不愧是闯过西北的,那份子坚毅忍耐,绝非李简等天府之国出来的蜀商可比。
“能做什么大事?”侯义这回不受他忽悠了,定定问道。
“我随便告诉伱三点,第一,我们魂牵梦萦的超级铜矿,就距离缮阐城不足二百里;第二,鄯阐城畔有个滇池,是金沙江支流普渡河的源头。通过金沙江与长江相连;第三,距离鄯阐城不足六十里,有一条南盘江,是珠江的正源,可以直通广州。”只听陈恪淡淡道。
“真的么?”侯义难以置信道:“难道老天爷真会这么安排?”
“废话。”陈恪白他一眼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
“我终于明白,大人一直说的,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是什么意思了。”侯义使劲咽口吐沫道:“这简直就是给大宋准备的美餐啊!”说着便不可自拔的陷入了幻想:“我大宋先出兵缮阐,再征调民夫挖矿,然后从金沙江运到长江,从此便再无钱荒了……”他侯大官人也将因此,而成为大宋最举足轻重的商人。…;
“擦干伱的口水吧,”张俞哂笑一声道:“第一,那个矿区,已经不在段家手里了,现在属于高家的地盘。第二,金沙江水势凶猛,险滩无数。没有十年大修,没法用来运铜。相较而言,还是珠江水道更加靠谱一些,船到广州后,再换海船北上,虽然路是绕了许多,可时间和成本上节省了不少。”
“那也值得去冒险。”侯义却咬牙切齿道:“还能没有困难么,克服了就成!”
“说得好!”陈恪拊掌笑道:“要的就是侯老板这股心劲儿。这次咱们返京,就是走珠江水道一路东去,实地考察一下,这条水道到底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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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了下关,在一百余名商团保镖的护卫下,日夜兼程向五百里外的缮阐城进发。
一路无话,三日后抵达了鄯善,队伍并不入城,而是径直行到南盘江上的渡口。在那里,一艘坚固的快船早已等候多日了。
登上快船,陈恪等人便由此顺流而下两千余里行向广州。
起先的航程平稳而舒适,对于陈恪他们的座船来说,实在是美妙的旅程,不过若换成载重十万斤的铜船,水深还是有所欠缺。
“可以仿照秦始皇修筑灵渠的方式,在这条江修筑许多水坝,以提高水位,让珠江上游可以通行大船。”陈恪对此并不为难,道:“而且秦皇筑堤坝是单纯花钱,咱们筑堤坝,却可以利用水能碎矿石、冶炼鼓风,甚至纺纱织布。每一个堤坝都是一处工场,到时候有利润产出,自然不用朝廷再掏钱维护了。”
但是船到了南盘江与北盘江汇流之处,水量增加了一倍,水流陡然湍急起来,河水也变成了红色。
“两江汇流成了这条一千里长的红水河,这是一条黄金水道,也是我们最大的挑战,如果能让铜船顺利通航,便可直下广州,走海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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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天赐之地(中)
陈恪所说的超级铜矿,就是后世被称为天南铜都的昆明市东川区。东川,号称‘马踏露铜’之地,早在西汉起,先民们在此处用‘火烧水泼法’开采铜矿,并用木炭冶炼铜锭和铸造钱币。只是后来,随着地表的铜矿开采殆尽,东川的矿业也就消失了。
但陈恪知道,在他原先那段历史中,从南宋时起,陆续又有大量易于开采的铜矿被发现。到了元朝,东川更是成为全国唯一的铜产地。之后延续数百年,一直到清朝,全国七成以上的钱币,仍由东川铜鼓铸。
不夸张的说,仅此一地的铜矿,便够大宋百年之用无虞。
而且东川铜矿还有不可比拟的优势——水运条件优越的珠江水系,沟通其与两广之间,可以使滇铜以合理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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