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陈恪拿起一把手斧。猛地一下砍在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上。…;
石屑纷飞之后,一道碧痕出现在曹氏的眼前,她这辈子,没见过翡翠原石,翡翠却见多了,登时瞪起眼道:“这是上等的……”要真是这么大。那一块就价值十万贯!
“嗯。”陈恪点点头,笑道:“这都是我在大理时弄到的,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里面是整块的翡翠。咱们家现在用不着,但可以埋在地里,等将来后世子孙穷了,刨出一块就能吃上几辈子。”
曹氏和王氏,就跟听天书似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这,实在,太太重了。”
“是啊,分量不轻。”陈恪笑道:“要不我就弄上一船回来当地基。”
“地基……”两人彻底呆若木鸡。
又有给如意和巧儿,一人一箱童衣、一箱布偶玩具、还有金银锁、金银项圈、玉如意等若干物件。
至于五郎和六郎,则是他从大理、日本乃至阿拉伯搜集到的刀剑盔甲,这些玩意儿是两个弟弟的心头好。五郎的当然给王氏,六郎的则给曹氏代管了。
曹氏本打算稍后再说家里的事,但见他如数家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王氏和兰佩抱着巧儿、如意起身告退,留主母与三郎说话。
“六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陈恪搁下手上的清单,语调平静道:“他不会有事的。”
“你父亲这二日,一直在奔走,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曹氏轻声道:“我找了皇后娘娘和你舅舅,请他们帮着说说情。”又看看陈恪道:“你回来了,希望就更大了。”
“嗯。”陈恪点点头,低声道:“母亲只管心安,万事有我和父亲。”
“还有,出事之后,天音水榭便被查封了,里面人都被禁足。”曹氏又道:“我设法把清霜那孩子接来家住,她却不肯。”
“她就是那种脾气。”陈恪轻叹一声道:“抛不开那些跟着她的人。”其实前年离京前,他便有将她收入房中的打算。无奈杜清霜放不下跟着自己的百多号人,非得等她们没了她也能玩转,才考虑自己的事。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青山不改,本性难移,她那个犟脾气是不会变的。
~~~~~~~~~~~~~~~~~~~~~~~~~~~~~~
在家里用过午饭,陈恪便去吏部报道。说起来,他压根没在京城官场混一天,不过天下谁人不识君?所以官员们见到他,都很是热情,尚书大人还专门叫他进屋坐坐,并表示了慰问。
从吏部衙门出来,周定坤早就等在街上。陈恪上得车来,除下身上的官袍乌纱,换一身素白衣服,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这才往李全家去。陈恪慰问了他的妻子老母,又到牌位前给他上香。
待拜完了李全的牌位,陈恪让他老娘在正位上坐定,向后一退,便行大礼拜见。
“使不得,使不得……”李全的老娘赶紧去扶他:“大人折杀老身了!”
陈恪却沉声道:“李兄弟为我而死,请老娘认下我这个儿子。”
“李全他吃得就是这碗饭,生死有命,怪不得大人,”李全老娘垂泪欣慰道:“大人能来看他,老身就知足了。若能日后照拂一下他的两个娃娃,老身一辈子为大人祈福。”
“这不消说,从今日起,他俩便也是我的孩子!”陈恪重重点头道。
从李全家出来,陈恪感到好受一些了。其实李全是皇城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当初赵祯道破他的隐秘时,陈恪就已经知道了。但知道又能如何?还是得待他如故。…;
但陈恪南下时便没有带他,只让他在京城看家。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李全为保护自己的家人而死,就是他的兄弟,永远都是……
“去趟天音水榭吧。”
马车便往城北驶去,盏茶功夫停在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水榭前。
陈恪下车,走过长长的甬道,到了门前便见有两个兵丁守门。
“干什么的?”陈恪穿着白衣素服,兵丁们自然不会客气:“不知道这里查封了么?”
陈恪理都没理他们,周定坤掏出两根金条,一人手里塞了一根,便再没人阻拦了。
一进水榭,那些女子便发现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哭天抹泪道:“公子你可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放心,很快就会好了。”陈恪很是惜香怜玉,安慰她们几句,便看到一身缁衣,消瘦憔悴的杜清霜,扶着门框、满眼含泪的出现在门口。
“清霜,”陈恪走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女子们都知情识趣,一下就散没了影。
杜清霜却抽出手,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颤声道:“贱妾害了李全兄弟,害了六郎,真是万死莫赎,只能日夜为他们诵经祈福。”顿一下道:“若非还想着过堂作证,我这不祥之人,早就落发佛前了……”
“胡说八道。”陈恪皱眉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公子?”杜清霜不解道:“这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你停唱多久了?”陈恪又去拉她的手,杜清霜又抽,却没抽动。
“去年五月最后一场唱完,一年半再未有演出。”杜清霜只能任由他握着,轻声道:“这一年半来,我足不出户,只在水榭里教人唱歌。”
…分割
还要赎罪……(。。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零三章 汴京春寒(中)
“这里是汴京城,色艺双绝的歌姬层出不穷。一年半的时间,足以让人忘掉你。”陈恪淡淡道:“那劳什子辽使,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你这个曾经的歌仙呢?”
“……”杜清霜安静的听他讲道:“还有,京城皆知,你是我陈三郎的女人!”听到这,她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羞红,陈恪便霸道的将她搂在怀里,放在膝头上道:“我虽然还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大宋状元、开疆拓土的功臣,还有一票镇得住场子的兄弟。以及……勉强能叫一声‘姨夫’的官家。”
杜清霜心中不禁无力道,什么叫‘勉强能叫姨夫’。
“更不要说,只要有些门道的人,就该知道,汴京钱号和我的关系。”陈恪声音渐冷道:“若不是处心积虑的想算计我,真想不出谁敢跟辽人,嚼这个舌根!”
杜清霜这才明白,其实他也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判断,这次的事件,绝对不会是意外引起的。
“那会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陈恪摇摇头道:“我得罪的人不少。”说着轻嗅一下她的小手道:“清霜,跟我回家。”
“……”杜清霜沉默良久,还是摇头道:“公子,我不……”却没注意到,陈恪是说‘跟我回家,’,而不是‘跟我回家吧?’。这是告知,而不是商量……
话音未落,便被陈恪一下扛在肩上。她是那样的轻盈,陈恪都感觉不到什么分量,就站了起来。
“快放下我。”见他大步往外走,杜清霜大窘。
陈恪却不为所动。
“我不能走,她们还被困着呢。”杜清霜小声哀求道:“她们都是无辜受我牵连的……”
“你男人回来了,就轮不着你操心了。”陈恪出去走一圈,染上了严重的霸权主义。竟然用在自家女人身上。可惜这个年代,也没有女权主义……
他推门走出去,对外面呆若木鸡的侍女道:“赶紧给你家姑娘收拾收拾。待会儿有人接你们过去。”
“是……”侍女们能逃出樊笼,自然欢喜雀跃。
陈恪又对小杜和一干头牌道:“我宣布,你们都被我收编了。”
“公、公子。”小杜仗着和陈恪熟,结结巴巴问道:“收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他家的歌妓?那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啊……
“这个以后再说,总之,你们受我保护了,有人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号。”陈恪说着有些黯然道:“好像我的名号也太不好使。这样吧,我会留人在这里保护你们,还是这个实在……”
说完,便扛着羞得不敢抬头的杜清霜,大步离开了天音水榭。只留下一院子瞠目结舌的女人。
~~~~~~~~~~~~~~~~~~~~~~~~~~~~~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陈恪带着杜清霜,拜见了父母大人。
陈希亮其实对杜清霜不甚感冒……陈家怎么也算书香门第,还没娶妻就先纳妾,实在不成体统。更何况。这小妾还是个昔日的名妓。好在他心事重重,一直面色阴郁,倒也看不出是针对谁来。
曹氏却是个聪明人,她早看明白了,陈家一门老小都不赖,可只有陈恪。才是那决定家族高度的一个。说白了,陈家这艘船,能开到哪,是个什么结局,都在这小子身上。她怎么会放过这个送温暖的机会?
便埋怨陈恪道:“也不挑个日子,就这么毛毛躁躁带回来,清霜这天仙般的丫头跟你了,我都替她屈得慌。”说着亲热的拉着杜清霜的手道:“今天不作数,等我挑个黄道吉日,总要体体面面将你迎进门。”…;
杜清霜是哭笑不得,她本来就没想过进陈恪家的门。因为她实在听过太多昔日姐妹,欢欢喜喜入豪门,却没个好下场的故事了……伏低做小、与婢女无异、郁郁而终、甚至被妒妇赶出家门……她的天音水榭里,就收留着不少这样的。
谁知道出了这些事情,又被陈恪霸道的掳来,径直拜见父母……她是又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这说明他愿意给自己个名分。无奈的是,却没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名分?
好在她也不用多说什么,只需听长辈说就行,好容易熬到晚饭结束,曹氏便领着她往后院去安排住处。
陈恪则和陈希亮到书房说话。
“父亲,朝廷对案子怎么看?”借着明亮的琉璃灯,陈恪看到陈希亮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在我追问之下,府尹大人跟我交了底。”陈希亮脸色疲惫道:“其实当初放过那几个辽人,是枢密院直接压下来的。”
“枢密院?”陈恪的心咯噔一声。这不奇怪,朝廷的外交、军事、政治,但凡跟西夏与辽国有关的,都归枢密院管。
“嗯。”陈希亮点点头,轻声道:“上头口风很紧,我打听了好些日子,才从亲家那里,知道了点内幕。”他说的亲家,就是五郎的老丈人王咸融,作为当世第一将门,且父亲为前任枢密使,枢密院没有能瞒得了王家的秘密。
“什么内幕?”陈恪问道。
“辽国与唃厮啰联姻了……”陈希亮沉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陈恪一惊道:“我这里,竟完全没消息!”
“去年下半年,西夏还在河湟吃了大败仗,这你知道吧?”
“嗯。”陈恪点点头道:“西夏相国没藏讹宠,发兵掳掠唃厮啰领土,唃厮啰发兵迎战,大败西夏军队,俘虏西夏六名酋长,缴获颇多。之后吐蕃人乘胜进军,继续招降了陇逋、立功、马颇三族人马。据说西夏失地千里,甚至动了迁都的念头。”之后他就在海上漂着了,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五郎他岳父说,西夏之所以遭此惨败,主要是没藏讹宠与国内掌兵权贵矛盾太深。”陈希亮道:“那些人坐观他惨败而按兵不动。就连没藏讹宠威胁迁都都没用。后来没藏讹宠实在没办法,只能向辽国求援。经过这次大战,辽国对唃厮啰刮目相看,竟没有出兵,反而派遣使者送宗室女,嫁给他的长子董毡为妻。唃厮啰欣然接受,并上表对辽国称臣,方才休战,回到了本土。”
“这下,如果我们再和西夏作战,只要辽国发话,唃厮啰可能不会再帮我们策应了。”陈希亮叹口气道:“本来朝廷就打不过西夏,这样一来更没法打了。你说朝廷敢得罪辽人么?”
陈恪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怪不得辽使这么嚣张、怪不得朝廷不敢得罪他们……
“如今,辽使不仅让朝廷把六郎,交给他们发落,还要连坐、赔款、官方道歉。”陈希亮气愤难平道:“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同意把六郎交给辽人的,竟还大有人在。”
“这不奇怪,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多是读书人。”陈恪冷冷道:“在他们看来,辽大人的心情和颜面,可比一个区区的国人重要多了。”
“发牢骚有什么用?”陈希亮摇头道:“你可千万别乱来,我不让五郎回来,就是怕他惹出祸端,雪上加霜!”…;
“我晓得。”小亮哥这是用老眼光看人了,陈恪在外独当一面这么多年,还能像当年那样毛躁?陈恪也不多言,点点头道:“官家什么态度?”
“官家没有态度……”这种事儿,赵祯自然越晚表态越好。
“相公们呢?”
“富相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自己来处理此事。”陈希亮道:“韩相公没有表态,但没有表态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和富相公唱反调了。”顿一下道:“官员们也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当交出人来,息事宁人。另一派则坚持国格不可辱,坚决反对交人。”
“堂堂大宋,竟然被强敌威胁着交人。”陈恪不禁摇头道:“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别说气话了,想想怎么救六郎吧?”陈希亮叹口气道:“要不是科举打断了朝廷政务,怕是早就出结果了。”顿一下,他看看陈恪道:“但我估计,其实是官家故意拖延时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数。”毕竟,若子民这样被辽人带走,而且是功臣之弟,官家这皇帝,就当得太耻辱了。
“我记得他们告诉我,双方动手前,是签了生死状的。”陈恪想一想道。
“是签了。”陈希亮道:“可辽人推说,那死了的家伙不认识汉字,所以做不得准。”
“无耻!”陈恪狠狠啐一口道。
“辽国强势,大宋弱势,人家就可以无耻,咱们也只能干瞪眼。”
“……”陈恪心说,这真是现世报啊。他仗着大宋强势,在大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十分无耻。想不到,一回京,就遇到了更强势、更无耻的了。
分割…
今天好像是圣诞前夜唉,可惜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求月票安慰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零三章 汴京春寒(下)
本来辽使来大宋贺岁,不出上元就会返回,这次之所以待到二月,自然是有隐情的。
他们是来敲竹杠来了……
大宋是当世第一大国、第一富国不假,可惜大而不强、富而不壮,无法得到那些实力至上的野蛮邻国的尊重。
辽国则是相反的例子,论文明程度,他们到现在还带着部落制的残留;论富裕,也不及大宋的十分之一……每年五十万两的岁币,就可以让辽国朝廷感到满意,这点钱,也就够大宋皇帝犒赏一次群臣。
比较两国的方方面面,你会发现,辽国就比大宋强一点,那就是军事。可就这一点,便让周边国家畏之如虎……这个周边国家,也包括大宋……西夏、高丽、吐蕃,全都在辽国的铁骑下俯首帖耳,至少表面上如此。
这就让辽国手里握住一把好牌,可以随意的打出一张或几张来,让宋朝难受半天。而且历史早已经证明,游牧民族一点都不傻,相反他们比汉人更加敏锐、狡诈、狠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