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池觉得这个凡人的名字很有趣,接了三朵雪莲,问他:“你父母为何给你取名一个米字?”
谭米不由一愣,没想到传说中的小神女思维这么活跃,呻吟了片刻才回答:“回禀神女,小人父母在凡间做得的米铺生意,没什么文化。单名一个米,形象些,希望米铺生意兴隆,也希望我日后衣食无忧。”
“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可好?米铺生意旺不旺?”
“他们已过世百年,不过一生无忧。”谭米低头,轻声说。
薰池诧异,没想到这么个青葱少年,其实已经有一百来岁。听四个爹爹说过,今日的八荒里,修仙门派虽多,真的有本事修得长生不老的,没有多少,更别说渡劫飞升这种。想来天鹰对逍遥派的庇护,应当不少。
“谭米要好好修仙,以后当个散仙,天天衣食无忧。”她不希望这个少年去为了成神而修炼,凡人成神太痛苦。只要熬过第一道天劫,对凡人来说就是个散仙,在八荒逍遥快活一把。活到千岁,或许他会厌倦这个八荒,厌倦自己千年如一日的修炼,重回轮回,开始新的故事。
谭米抱拳,“多谢神女祝福。”然后潇洒回了逍遥派。
那三朵雪莲,与其他没用的杂物一起,丢进了乌七七的龟壳里。武夷院长给了她三块玄冰,是从冰夷神君那里讨来,用作夏天乘凉的。放了几百年都没见融化一个角,也是个好东西。武夷说:“我先借你一用,吃完雪莲记得还给老夫哦。”
只苦了乌七七,天天对薰池说的第一句话,“少主夫人,我肚子里凉飕飕,好像要结冰了!”
薰池由白龙扶着,坐到圆桌边。屋里已经没了圆归和圆蛋的身影,白龙把雪莲推到她面前,“快趁热喝了吧!”满眼期待,他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她没急着喝,先喊了一声:“骄骄。”
骄虫从她头发里飞出来,有些不乐意。不是说了不要喊我骄骄么!
“吐点蜜进去。”
“嗡嗡嗡。”嗻!
骄虫的蜂蜜也是补充灵力的上品,每天一大早晨,它会自己飞出去觅食,回来把新鲜的蜂蜜吐在专门准备好的小玉杯中,等薰池起来,用热水冲开了喝。
如果以后白龙和骄虫吵架,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切,你一只小虫子没手没脚,瞎得瑟神马,我家团子可是天天吃我做的饭长大的!”
骄虫不屑,“切,明明薰池是天天喝着我吐的口水长大的。”如果一定要给团子冠之以啥馅儿,必然是——仙蜜馅儿。
☆、144。心虚是病
两人一虫正在饭桌上其乐融融间,屋外又有人拍门,薰池以为是圆归,就穿着睡衣松散着头发不动,随意地喊了一声:“门开着呢,进来吧。”
门从外面“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圆归。
“师妹,你刚起来?”海净诧异看着衣冠不整的薰池,两眼有些发光和晕眩。
薰池一见是海净,连忙跳起来回了里屋去收拾,朝外头喊:“不好意思,海净师兄,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圆归回来了。”
海净忽然有些失落,哦,原来人家小神女对他是见外的。
(观众安慰小胖子:你是男人家家,人家女儿家家,男女有别嘛。小胖子不服:那圆归凭啥就没这层关系?!众人:圆归不男不女的。圆归:靠!等我变身了!脱光了给你们看是男是女!小胖子还是不服:那白龙也在屋里!莫非他不是男人!白龙一跃而起,拖到角落把小胖子暴打一顿。敢跟我比?!你谁啊!?)
等到薰池收拾妥当再出来,白龙已经一步一步把海净逼到了角落里欲行暴力,海净则是胸前抱着一团东西,惊恐盯着白龙半举起的拳头,生怕他的拳头下一刻狠狠砸下来。不过光咬着下唇,却不向屋内的薰池求救。
其实这山院里的男人,功夫城府都很好很深。海净这一出苦肉计演得十分到位,算准了薰池换衣服的时间不长。与其喊救命有失身份,不如让着白龙,顶多让他打自己两拳。一会儿薰池瞧见,也会多疼惜自己一些。
“白龙!住手!”果然,小白龙还么打着人,薰池已经冲过来揪住他。
薰池平常不对人动粗,修养十分好。只有在小白龙面前。会像个管家婆一样,又唠叨又凶悍。她一巴掌扇在白龙后脑勺,用的力气并不大,只是做个警告,然后两手叉腰开始训话:“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怎么还是如此蛮不讲理!”
“他,肯定,心怀不轨!”龙爪直指缩在墙角的小胖子。
“诶哟嘿,你还会用四个字的词儿了!有长进啊!”薰池冷冷一笑,把他踢到一旁。“但是这词儿今天用的地方不对啦!你乖乖坐好,海净师兄找我肯定有正事。别捣蛋。”薰池也明白,海净这厮一般没有正正当当的由头,是不敢来找她的。
海净点头如捣蒜,“是啊。前两日师妹托我做的琉璃瓶已经做好了,特意给你送来。”说罢,屁颠屁颠跑到圆桌前,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中间,外面的布料缓缓打开。露出里头神秘的东西。
只见那些琉璃瓶,形状各异,但都流光溢彩。精致讨喜。用七彩的绳子编织,一些链条当做项链,还有一些则做成了吊坠。想来做这些东西的人是个内心极细致的,知道薰池要送玩意给的人有男有女,男的就送黑绳蓝绳,女的就送白绳红绳,很是周到。
薰池看得欢喜,冲海净甜甜一笑,“海净师兄!你的手艺真好!谢谢你!”
海净摸摸后脑勺,有些脸红。
一半是因为听到心中女神的赞扬,脸红心跳;而另一半是因为心虚。这哪里是他能做出来的东西,明明是他去求阿鼓师兄帮他做出来的。
回想当时,他揣着那包宝贝流沙去找阿鼓,委婉的表示想借阿鼓的巧手用一下,那心里是无比的忐忑。为了不让阿鼓借此发扬他光辉形象,海净还撒谎说这是他家里人捎给他的好东西,一时没地方散装着放,想要做成一些琉璃项链和挂坠。
阿鼓那会儿刚从山上宿醉归来,头疼得跟一锅粥似的,根本没管海净说了什么,只拿了那个布袋子就走,吩咐他过两天再来取。
不过后来,阿鼓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冰髓流沙的真正出处,大半夜杀上门来找海净算账,开门见山就问:“这是不是薰池的东西?”那张脸黑得就是整一只锅底,凶不拉几,随时可能咬人。
海净吓也吓死了,哪里还敢撒谎。颤抖着双腿,连连称是,还诚恳地认错,倾诉了一通自己对薰池师妹孜孜不倦的仰慕,也请鼓师兄能原谅他一时脑袋发热,他其实仅仅是想要在薰池面前光辉一把,才骗了鼓。“我会告诉薰池这是鼓师兄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鼓沉默半响,最后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你既然有心,我就成全你。不必向薰池透露半点这些东西的真实情况,就说都是你亲手做的吧。”他把一包成品丢进海净怀里,转身就走。
留下站在原地呆滞的海净,鼓师兄这是成人之美?还是,甘愿为他人做嫁衣?我还以为山院所有的男子都仰慕薰池小神女呢,原来还有另外一种真正的男子之间感情是不会因为女子而破坏的!鼓师兄和云师兄真是一对好师兄!
“咦?这是 什么?”薰池忽然发现那一堆项链和挂坠之中,还有一个体积略大的东西,被掩藏在最下面。她拨开五颜六色的锦线,拿起这个特别之物研究。
手中的东西,上下两个琉璃球,中间有细细的道口连通,外侧是个金属的架子,上面雕刻着寓意吉祥的各种花纹,整体看上去很精美,那些繁复镂空的花纹,还有连通两球的道口做成难拗的螺旋形状,想来花了一番心思。
琉璃球里头装了大半个球体的流沙,银光烁烁。
“沙漏?”不等海净回答,又自己想起了答案。
八荒里一般人家没有沙漏这种计时器,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比如她二爹爹的书房里,还有一些比武的场地,会摆设这玩意。大多简陋。她没在其他地方玩过,就在桑枝屋里瞥过几眼,也无甚大的兴趣。
不过眼前这一个,却是让她十分喜欢。不光是因为精致,也因为所做之人的奇思妙想。把流沙放在沙漏中,如此一来,静止的流沙便可以流动起来。而流动着的冰髓流沙,无疑会比静止时更容易散发纯净的灵力。
对于急需灵力供养体内神龙的薰池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薰池把沙漏放置在书架中间,不想被放端正的沙漏,又给了屋子里的人一个惊喜——这只沙漏居然是个智能的,会自己转动。方才她发现两个玻璃球里都有些流沙,便想让少的那一端漏完,再换另一端重新开始。却未料到自己还没动手翻转,书架上的沙漏就自己动了,一百八十度慢慢旋转
银色的冰髓流沙,滑过一圈圈的连通口,飞舞而下。那种无声的缓慢的流动,给无形的时间以形态,安静却又无法阻止。等到薰池长大,再回忆少年时,如何如何的过往,正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呀,师兄还在沙漏上下了无极往复术?!”薰池微愕,眼睛亮晶晶看向海净,真没想到这个师兄居然如此有心,这么舍得下血本,刮目相看啊,海净在薰池心中的形象顿时飙升几层。
海净压根儿没研究过阿鼓给的这些玩意,那时就看了一眼都很漂亮没什么问题,第二天就兴冲冲跑来向薰池献宝了。在门口傻笑几声,觉得内心受到下油锅般的煎熬,再呆不下去神女飘着莲花香的房间。
“不用客气,师妹高兴便好。”匆忙道了个别,就开溜了。
他一边往二楼上去,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阿鼓师兄这次连无极往复术都用上了?他不是一向宝贝自己的灵力,能用手上力气完成的事情绝不动用灵力的吗?
虽然无极往复术只是个小法术,山院里中高级弟子基本都能使出来。不过这法术有一点变态的地方,就是一旦使出则需要所施之人的灵力连续地提供维持。也就是说,现在薰池的沙漏在动,是因为背后有阿鼓师兄的灵力在源源不断耗费。
耗费的量,由被施法之物的属性而定,多少不一。推动一只沙漏的翻转,并不消耗太多,一个灵果就能补回来。不过阿鼓在灵力方面的吝啬,熟悉一些的弟子都心知肚明,他会黑着脸问你,一个灵果的灵力不是灵力么?!所有人也都懂,他是想要早日渡天劫成神,这厮是个志向远大的未来好山神。
而只要施法之人不自愿停止,或者被迫停止,下了无极往复术的沙漏就会一直这么往复翻转下去。啥是被迫停止?就是灵力全失,或者,死掉。
“海净师弟”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海净本来就在想心事,又心虚未消,猛地打了个激灵,转身去看喊他的人。
只见云抱臂笑眯眯看着他,那眼中忽明忽暗的光芒,让海净觉得十分不安。站在原地勉强镇定,“云师兄喊海净有什么吩咐?”
“东西给薰池师妹了?”
纳尼?!云师兄如何知道的?!
云见海净瞪大眼睛无比惊恐的模样,不由失笑,“海净师弟从来都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便不要撒,穿帮了多不好。”
☆、145。真相比比皆是
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管闲事的人。虽然他总是一副笑吟吟很有*很无害的样子,但是一碰到事端,肯定是第一个缩起来的主儿。那条件性反射地选择明哲保身,能不参合就不参合,似乎是从内心深处的天性使然。
不过,这厮还有第二个天性,最最好花边新闻这种口味。一闻见八卦的味儿,就忍不住想知道是什么。顶满意的结局,就是他是围观在最前头的人,但又不会被当事人祸及的那种好事群众。
所以说,不管是神仙还是妖精,都是矛盾的综合体。
就像这次,他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没忍住那颗*看热闹的心,多嘴地对阿鼓摊在房间桌子上一堆细沙子,问了一句:“咦,这是啥?”怎么如此眼熟?
彼时的阿鼓还在人生的低谷,没有什么神水与旁人说话,埋头专心烧着琉璃,弱弱回了句:“前两天海净让我帮他做的东西。”
云立即想不通了,狗鼻子一样敏感的嗅觉嗅出这件事的不对劲,东西似乎不该是海净能有的。再问:“你可知海净是从哪里得来的?”
“没听清楚,好像是家里人给的。”鼓想把好奇的云赶出去,好烦人。
“不对不对,我明明记得这是昆仑丘才有的东西,我们在山上的时候陆吾给过小圆归一罐,说这沙子是能散发纯净灵力的极品沙子。海净这小子家里。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靠山,抱这么大一堆流沙来显摆”他一边摸下巴,一边寻思在昆仑丘上发生过的事儿。
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虽然云有一天的记忆被陆吾删去,还是最关键的,薰池带着骄虫从冰髓流沙地回来的那一天。不过这不妨碍他聪明的脑袋瓜子一路的推敲。试想这个山院里,在这时候能有冰髓流沙,还是满满这么一袋子的人。若非圆归,便是薰池。
圆归和海净没有什么交集,应当不可能。那就只有薰池这娇滴滴的一朵小花,让海净垂涎欲滴,如果这是海净帮薰池拿给阿鼓的话,那接下去的一切都能很顺利地推敲出来。这小子为了一块吃不到的天鹅肉还敢欺瞒起大师兄了?!啧啧需要彰显一下师兄的威仪,当师兄都是傻的么
“阿鼓,你被人利用了啦。”他脱口而出。
专心做活的鼓听闻,傻傻抬起头来,你在说什么?
对上他迷茫的眼神。云又有点后悔说出来的话。你想啊,他当时偷偷听到薰池和女媱的对话。知道女媱的缘晶上显示的她的有缘人是阿鼓,也就是说薰池和阿鼓是没有可能的。既然没有可能,不如不要有交集。他整那么多事情出来作甚?!
可是眼前这厮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好基友?),自己知情不报。刻意隐瞒,还包藏私心,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可是的可是,人家答应过薰池师妹不把女媱的心事告诉别人,那九天小玄女后来也没有真的对他下毒手。只不过警告他不要说出去这事情。倘若对女子的承诺都做不到,又算什么汉子?!
左右为难之际,阿鼓的神思有些清明。他见云这样欲语还休。大约心里猜到了点始末。东西肯定不是海净的,那会是谁的?昆仑丘才有的东西?山院里现在去过昆仑丘的能有几个人?海净会对谁这么趋之若鹜?
“天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阿鼓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儿还没那么简单。
云打了个哆嗦,后退两步。鼓平常不喊他天云,只有是他玩笑开过头或者触及了鼓某些禁忌之后,才会如此喊。这么喊了,只能说明鼓现在是杀气腾腾的。
“钟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怕你被师弟骗了,心里难受,才不想告诉你么!你要想知道,好啦,就告诉你嘛,这东西可能是薰池的。可能,可能而已,真相你自己去问海净。”吼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实在是,不能再多说其他,实在是,见不得小阿鼓这么受伤的眼神了。
哦,原来阿鼓师兄也是有姓的啊。钟鼓,钟鼓。难怪人家不愿意说,光让师兄弟姐妹喊他阿鼓,这姓配着这名,委实有些奇怪。可是人家爹爹就姓这个,也没办法。(怎么好像姓钟没啥错,错的是他钟爹爹去了个鼓字当名啊。)
鼓其实不用问,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手上的活,再做起来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眼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