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听到白龙这么大的动静,貌似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无奈从床上爬起来,披衣去外室查看情况。
就见小白龙从地上一咕噜站起,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盯住缩在角落里的鬼书生。他白龙斗不过黑大豆一样的少年鼓已经很憋屈了,今日居然还栽在区区小鬼身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龙呵斥道:“你这死鬼,我要你好看!”作势就要飞扑过去想咬他。(——!张楹:别死鬼死鬼叫那么亲热,好像我和你有一腿似的!)
张生觉得自己也挺委屈,莫名其妙惹了这个少年神仙,明明是这少年一会儿抓得住他一会儿又抓不住了。不过看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要是就这样被他撕烂了自己的魂儿,那可如何是好?你不想活,我还想还阳去呢。
千钧一发之际,正巧薰池从里头出来,立即“跐溜”滑到薰池身后,抓得她肩膀紧紧,对白龙道:“这位大仙,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在女大仙的面子上,您饶了我吧!”张楹还不知道,其实白龙是个被雷劈傻的,就只当他血气方刚。
白龙一看小鬼还敢寻他家团子当靠山,立即一跃而起,也跳到薰池跟前,伸手就要再去拽那鬼书生。“你出不出来!出不出来!”
可是小鬼没有形态。你不用灵力去抓,根本逮不着他。此时的白龙就属于完全将灵力忘于九霄之外的状态,把薰池抱了个满怀,胳膊从薰池的脖子两旁越过,来回舞动,想揪出她身后的张生。
张生内地里机灵着呢,哪里会给白龙逮住。
薰池脸黑。沉默地在中间放任他俩闹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手一推,把白龙推出去三步,然后转身,垫脚抓住张生的领口,把他拖到屋子靠门边。
张生光洁的胸口,在薰池手下若隐若现。他以为这女大仙又要丢他出去,激动地连连哀求,双臂乱挥:“大仙。大仙求求你,求求你别丢我出去。外头太阳出来了,我会被晒死的!”
“你死也死了,紧张什么!”薰池白他,但也并未丢他出去。
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那是真的死了。再也当不成人的死了,求求大仙发发慈悲,不要将我丢出去。大仙我不去京城了,你收留我吧!”
“你一只小鬼,叫我如何收留。我又不是阎王。此去京城的路,我给你画个牵引符,你遁地去。晒不着太阳。今夜子时,京城附近一定有接引你们回阴间的鬼使等候,你再跟着大伙儿一道回地府,乖乖投胎,重新做人。可明白?”薰池不是个能狠下心肠的人,看多了麻烦鬼可怜兮兮的脸,也确实有些可怜他。谁生前没个执念,是不是?就放软了几分语气好言相劝。
张生却牛头不对马嘴来了句,“大仙,小生姓张,单名一个楹,小字林之。”
灵芝?!
薰池无语,“我不管你叫什名谁,你若听了我的建议,今日 还有时间见你未过门的妻子最后一面,若执意在此耗费时间,晚上也逃不过被鬼使揪回去的命运。莫以为你躲在我这里就可以逃过一劫,就算我让你躲过鬼使的追捕,也没有能力让你还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张楹没想到薰池会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他自以为自己这装傻充愣,见缝插针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脸上僵了僵,忽然对这个表面看起来只是个稚童的女大仙有些刮目相看。世人皆喜以外在定夺事物,原来他自己也不过是无数庸俗世人中的之一。
神仙,又岂是他能够算计染指的。
薰池见张楹沉默,也不再多花,等着他自己想明白。小白龙这时候也很给面子的处在旁边,只虎视眈眈盯着书生,没有其他动作和声音。一时间,屋子里严肃的气息流转,仿佛书生轻飘的身子也有了重量,看上去分外沉重。
最后,张生凄楚一笑,道:“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大仙的法眼,既还阳无望,那小生这就走了叨扰大仙之处,还请大仙多多包涵”说罢,垂着脑袋,竟是要直接往外头飘去,门也不用开。
外面的日头从东面升起,此时已经露出大半张脸,清晨的阳光虽然不算最毒辣,但张楹这样走出去也足够他有去无回。
可他的心都死了,还管这太阳毒不毒做什么?
“我说,鬼灵芝。”薰池于心不忍,在书生穿出房门的前一刻,喊住了他。
书生听到清脆悦耳的呼唤声,脑袋即刻蹭地抬起来。好像是料定了薰池舍不得他灰飞烟灭,就等她说出这一句挽留。话音都没落下,他已经转回身,满脸期待地瞅着薰池。那速度,简直快得惊神;那小脸,就写着:大仙你改变主意要收留我啦!?我就知道大仙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美丽大方无敌的大仙!
薰池摇摇头,对书生丰富的脸部表情和忽尔傻气忽尔精明的双重人格,很是无奈。她说,“你且等等,我给你找个空瓶来,你钻进去避一避。时候也不早,我帮你去和武夷院长解释清楚,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全当送你一程。”说罢,转身去了屋内找瓶子。
张灵芝呆了呆,小白龙乐了乐。
白龙冷笑,“就知道你吹牛!团子才看不上你!”多少萝卜青菜追着他家媳妇跑啊,你算老几?
没过一会儿,薰池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装满冰髓流沙的琉璃瓶。
上回海净把包袱交给她后,她把瓶子和挂坠分送出去了大部分,只留了两瓶自己瞧着中意的,带在身边把玩。
薰池拔了瓶塞,朝张生招招手,“来,鬼灵芝,你窜进去,这里面可是好东西。给你沾一沾灵气,下辈子福缘深了,一定不会英年早逝。”
张楹有些凌乱,英年早逝?!这四个字听上去,怎么如此刺耳,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瞪了琉璃瓶半响,终是无奈,化作一股青烟,钻了进去。
薰池见灵芝总算肯听话,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瓶塞塞牢,挂在脖子里,就要出门,以防这厮回心转意又想跑出来闹些什么麻烦。
走廊上这会儿已有少数的小弟子正在走动,当薰池打开门的一刻,皆是齐刷刷往她这边看来。眼中散发出的那股兴奋劲,就像猫儿盯着老鼠,老鼠盯着大米,想来是听说了昨日闹鬼的传闻。
“各位早啊。”薰池落落大方地向众妖精打了个招呼,拉着白龙一起走出湄山居。
山中的清晨,总能让人神清气爽。晶莹的露水,挂在翠竹之下,在阳光里折射出几分耀眼的光芒;阴气最重的子夜已过,鸟儿虫儿又重新出来蹦跶,恢复了山间的朝气。这偌大的山野,带来强大的生命力气息,却往往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弱小又顽强的生灵。
“鬼灵芝,其实做人挺开心的。可以不断的轮回,百年以后又能接受全然不同的人生。上辈子不开心的事情,下辈子彻底忘记了,上辈子没有实现的愿望,下辈子说不定唾手可得。就算这一世死于非命,只要乖乖听话跟着鬼使回阴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像八荒天生的妖精,九天上万万岁的神仙,只能活一次,只能有一个生命的轨迹,伤心的忘不掉,执着的放不下,仇恨的泯不了”
薰池看着山院的风景,喃喃自语。
在琉璃瓶中的书生,听得一清二楚,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她。
怎么觉得这把岁数的神仙,应该不至于如此沧桑老成,怎么觉得像是另一个人在借着薰池之口,述说自己的心事。大仙你,没穿越吧?
不料张生没回答她,倒有其他人替张生回答了,“薰小池,你又不是那些不快乐的神仙,也不是那些麻木轮回的凡人,又替他们瞎操心什么。”
那冰凉中带着点调戏的调子,让薰池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竹林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男子,一身银色的铠甲,在晨光中波光粼粼,一如既往地亮瞎了人眼睛。他笑得戏谑,款步踏出竹林。
薰池对这厮在七夕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尚且记忆犹新,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要离他远些。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排斥某人的气息,冷脸冷言:“泰逢山神好久不见,我还要去一趟武夷院长处,你请自便。”
泰逢特意来五臧山院,为的就是调戏这个总是出乎他意料的小神女,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她离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泰逢高大威武的身躯,就拦在了薰池的前路。他弯腰,凑得薰池的小脸老近,笑得动人心魄,笑得毫无节操:“正巧,我也要去武夷那一趟,咱们一起呀。”
去你的一起,谁要和你这流氓一起!薰池心中腹诽,脚下立即后退三步,与泰逢保持安全距离,杏目圆睁。而小白龙在同一时间,默契地跨出一大步,拦在薰池和泰逢中间,昂首挺胸道:“你这银棍,离我媳妇远点!”
☆、155。是你吧?
小白龙那一句:“你这银辊,离我媳妇远点。”顿时冷爆全场,诡异的气息升腾,默默发酵,一下子只剩清风穿过发丝的亲吻。
然,小白龙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往其他人所想的那地方想。
你瞧他说的是银,不是淫。
不过就是按照泰逢的形象,稍微夸张的给人家比喻了一把,倒也是有依据的。谁叫你泰逢没事整天穿着一身银亮的铠甲,神出鬼没。杵在那儿,说你是“棍”,还是夸你高大挺拔健壮。(张阿碧:不过还有句话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嗯?问我为啥突然冒出来说这句,也没具体的理由,就是想着泰逢的形象,忽然有些YD滴想到了好吧,捂脸,我冷场了~~~)
最后,薰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难得颇为赞同地瞅了一眼小白龙,也不追究他胡乱的称呼,悄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她怕喜怒无常的泰逢对人家童言无忌的话恼怒,一巴掌打下来,小白龙准惨了。
泰逢却并未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白龙猛打量。
这条小蛟龙,他前不久刚刚见过,那时在丰山以及和山上,两次坏他好事,自己也没怎么着他。现在薰池这样护着,倒显得自己有多十恶不赦。记得当时他对他说,你现在打不过我,等你渡过了三次天劫,再一较高下。因为泰逢周易八卦星象轨迹这些未卜先知的本事。领悟得颇为通透,看得出这条蛟龙,以后命运坎坷,但也不是池中之物。
他还不想得罪。
不过现在,冲着白龙这句“银棍”,他在想,白龙人虽然傻了。三道天劫却是全都落下来了,那这算渡过第三道天劫没有?不如我与他练练手,看看这厮功力可有长进?
薰池没给泰逢这个机会,下一刻,仰头对他说:“泰逢山神,我们急着去找院长,就不和你叙旧了。”神色一点儿也不怕泰逢,就是避之如蛇蝎,拽住白龙就要开溜。
泰逢不去琢磨白龙的功力如何了,立即从后头一把扯住薰池的小辫子。不叫她离开。
今日她起来的匆忙,没把头发盘成花苞。只简单地束了个马尾在脑后。被泰逢如此一扯,头皮一顿麻痛,冷抽了口气,不得不停下步子。
可一念之间所想却是。还好骄虫现在出去玩儿了,没在她头发丝里睡懒觉,不然,或许现在就被泰逢的五指捏死了。
“泰逢山神,请你注意点举止。”薰池咬牙。小胳膊抬起来挠泰逢的手,这人的手皮糙得很,抓起来还咯手!
小白龙瞬时扑过去。朝泰逢抬着手的胳膊之下斩去。
泰逢余光发现白龙的行动,手仍是揪着薰池的头发,马尾打了个圈,人也跟着回旋,一下就闪到了薰池前面,让白龙扑了个空。
薰池别的感觉没有,就觉得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得重新束一束
“小子,本君说过,你没渡过三道天劫之前,不和你打。莫逼我出手。”泰逢躲避得轻松,根本不把白龙的招式放在眼里。他确实做了很大的让步,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早把白龙的双手双脚拧断下来丢山脚下喂狗了。
白龙这会儿哪里还记得泰逢曾说过的话,就算记得,此刻也不会当回事。敢动他媳妇,还说这样嚣张的话,你当我小白龙是吃素的?!进攻的愈发凶猛。
泰逢见这傻小子一点没收敛的意思,也懒得和他多浪费时间。手臂运气,抓着薰池头发的手一个用力,竟是将薰池从原地整个提了起来。一丛头发哪能这般容易地承受一个小人的重量,就算时间再短,也让薰池全身一绷,疼得银牙紧咬。
靠之,泰逢,本神女与你誓死不相容!
狠狠的眼神瞪过去,换回泰 逢一个不在意的笑容。有多少人曾经想置他于死地?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怕你一个灵力都没有的小神女不成?就算真被你杀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觉银光一闪,原地已寻不见了薰池和泰逢的身影。
小白龙扑了个空,险些又摔成狗吃屎。回过神,自转三圈,天地间愣是没感应到自家媳妇。顿时俊脸涨的通红,向着山谷大喊:“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子子子只惊起一群胆小的乌鸦,嘎嘎飞过。
再看那厢。
泰逢把薰池单手放在怀里,耍的是瞬间转移的功夫,一眨眼人已经站在九鼎钟的顶上,俯瞰整个乐游山的晨光。他问:“薰小池,七月初七那晚,你可去过红尘客栈?”
薰池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大惊。
把脸埋在泰逢冰凉的铠甲之上,眼珠子乱转:我去红尘客栈的事儿怎么地被这魔头晓得了?!不管他是确定还是不确定,反正这种事情,她可没脸承认,硬着头皮否认:“山神说笑呢,红尘客栈是什么地方?”
“哦?”泰逢笑得荡漾,心里早有了谱。
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提到“七月初七”、“红尘客栈”时,明显感觉到怀里软绵绵的团子猛地一僵,她说谎的本事泰逢见识过,根本不是个撒谎的高手,若是能被她骗过去,赶紧都死了吧,笨死的!(四岳武夷白龙夫诸纷纷落泪,我们都还好好活着,你才笨死的!)
就算薰池不承认,他泰逢也从金子那里买到了消息,十分肯定七夕那晚的少女,就是眼前这团小不点。虽不知道这小丫头使了什么法子,让自己长大了许多,不过九重天上能让睚眦和嘲风都喊小姨的,只这薰池一头。
原先金子没打听到,是当事人都不在九重天。等到龙母带八子回九重天,消息很快就放出来。而这第一个泄露秘密的,也便是当晚随薰池一同来凡间看热闹的嘲风。这厮跟着几个门神净吹凡间有多好玩,还给佛祖造谣,说佛祖在凡间有个儿子,叫做磨喝乐,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儿,喊佛祖别再瞒着众仙家。
如此一闹,金子很轻松得追查到了薰池的身份。
当泰逢接到金子传递消息的羽灵,方知晓那个让人莫名熟悉的少女就是中岳神君的女儿薰池。第一时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竟然是她难怪那么眼熟,原来那张小脸张开了,是这副模样的并不倾国倾天下,可清爽干净的五官和合在一起,还有眉间隐匿的倔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泰逢想得出神,薰池却被他带着侵蚀般气息的眼神,压迫得十分不适,奋力扭动着小身子,想要挣脱魔头的束缚。她忍着怒火,“泰逢山神,你若再这般无礼,我就要喊人了!”
头顶一声冷笑。
下一刻,“!!??”薰池的声音就被他给封了。
娘之!欺人太甚!此仇不报非女子!
“再瞪,再瞪眼珠子就该掉下来了。”泰逢兴致盎然,把薰池当下娇小的身子一个托举,女娃子就被高举过头顶。
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伟岸的乐游山顶,金碧辉煌的九口钟之上,一个满身银光的男子,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