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宁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蠢。或者说,他想报复狄云辰,他想给他添乱,那一刻的仇恨压过了理智。
狄云辰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知道澹台永俊怎么死的么?对,被我阴死的,但是,却是慈渡神宗有意为之,他们不好下手,就借我的手。”
毕宁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再一次大汗淋漓,这不是被狄云辰气势所迫逼出来的汗,而是因为寒心,因为自己最不愿思及的噩梦般的事,被人戳穿而流的冷汗。
“你是被俘过的人,不管你在玄阴宗其间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又或者玄阴宗是否故意放水让你回来,但是有一点你要清楚,你已经成了慈渡神宗的污点,长老阁不再信任你,却有不好拿你开刀,所以”
“所以他们让我来惹恼你,寻死”毕宁一屁股坐在地上,狄云辰所说并非无的放矢,从玄阴宗回来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长老阁遗忘了,所以这次长老阁突然让他带人出来清剿这群焚阳宗弟子,他想都没想答应了,他想重新赢得信任。
“再说我,从我入门第一天起,老君恐怕就看我不顺眼,因为我身上有太多的光环给圣姑拉拢了太多的人心,影响到老君对慈渡神宗的掌控,而我却不是她心中那个接替圣姑的人选,又或许我手段太过六亲不认,所以”
“所以只要你杀了我,她们就会剥夺你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甚至把你赶出慈渡神宗。”毕宁很快想穿了其中的关节。
狄云辰点了点头,“只是她们显然没有料到,洪常青会悍不畏死的阻止你,而焚阳宗的女弟子,在同门被杀后,依然还保持克制,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也没有达到她们所期望的,激怒我,而后不顾后果的击杀带队的你”
“这帮畜生”毕宁破口大骂。
狄云辰倒是很认同毕宁的骂语,慈渡神宗目前风雨飘摇,长老阁却屡屡从中作梗挑起内乱,忙着从新任掌教手里争权夺势,不是畜生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被自己的仇人同情的滋味,那是很不是滋味。
回答他的,是狄云辰的剑,“叱”的一声,在毕宁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刺中了毕宁的腹部。
剑,并没有附带剑芒,却依然刺穿了毕宁的身体,“你”毕宁痛倒在地上,指着狄云辰准备怒问时,狄云辰却向着他伸出了手,“你我皆棋子,相煎何太急”
“这一剑,是为了作秀,向很多人,有个交代,至少可以证明,我狄云辰不是谁都能沾惹的,也为了维持你我敌对的关系。”狄云辰跟着道。死了人,他要向花红交代,同时,他也要跟随毕宁而来的那群慈渡神宗门人知道,他狄云辰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至于长老阁派毕宁来激怒他,他不刺伤毕宁,毕宁回去也不好交代,而长老阁,也不会因为这一剑,给予他太多的责难。
所以这一剑,解决了很多问题。
毕宁的思维总是比狄云辰慢半拍,但是狄云辰只要稍微提点,他马上又能心领神会,握住狄云辰伸来的手,给他拉起来后,当下立刻掏出疗伤药,捂在流血的伤口上。
虽然他对狄云辰恨意不绝,但是正如狄云辰所说,“你我皆棋子”既然两人都成了长老阁摆弄的棋子,既然长老阁已经明显的想要假借他人之手除去他,他毕宁为什么不握住狄云辰伸来的这只手呢,至少两人配合着演戏给长老阁看,还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么?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和朋友。
有的时候,两个聪明人从敌对关系变成朋友,仅仅需要一个共同的强大敌人。
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明说双方都知道该怎么办了,毕宁受命来绞杀焚阳宗女弟子,而后间接激怒狄云辰杀死毕宁。现在的情况是,毕宁确实带人来杀了焚阳宗弟子,却只杀了几个,也确实激怒了狄云辰,狄云辰的反击也仅仅只是刺伤了他,可以说每一样都达到了长老阁某些人的要求,却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但是足够回去交差。
狄云辰走了,没有回村里,直接骑鹤东去。毕宁松开捂在伤口上的手,待血迹留的下半身都是,才倒在地上大声呼救。
于是,村子里的神宗门人闻讯而来,看到是全身血迹的毕宁,他们大可据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在她们走后,狄云辰与毕宁之间爆发了怎样的冲突,而后回去添油加醋的说。
至于真相,毕宁这一辈子倒死也不会说出来;狄云辰虽然害得他差点送命,但是这一次,狄云辰却一次还给了他两条命——狄云辰有能力杀他却没有,这是其一;狄云辰点穿了长老阁要置他于死地的目的,这是其二!
刚刚还拔剑相向的焚阳宗与慈渡神宗门人,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似乎一瞬间变得其乐融融,她们共同埋葬死者安慰生者,齐心协力收拾村名残破的家园,这一切看在外人眼里,就如同一个故事:一群强盗袭击了村庄,闻讯而来剑修击退了强盗,抱住了村子里大部分人的性命。
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留在幸存村民心中的,是失去亲人后那一道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疤。
狄云辰回到了船上,一个人矗立在船头,默默注视着微波荡漾的深蓝海面,云静骑猫去探望她的珠子还没有回来,所以没有人敢来烦他,或者说,云静已经发现珠子没了,在正在烦他的路上往回赶。
云秀没有跟云静同去,不是她就能放心云静去,而是云静骑着白猫她根本在水里撵不上,她跟云静两个一起骑上大灵儿吧,大灵儿就往水里沉云秀也没有去烦云辰,她甚至都不敢问狄云辰陆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狄云辰愣愣发神到忽略修炼的地步时,那就是他在想很头疼的问题的时候。
是的,狄云辰很头疼,虽然危机被他打发了,却留下了后患,而却还是他暂时没有能力了解的后患,他没有想到,长老阁会这么快就对他下手。虽然在初入慈渡神宗的时候,他一度还担心因为长相问题,而让人看穿了他的身份,结果完全是他多虑了,没有人能通过他这张脸,联想到他的生父冷花翎的脸,这让他既有一点侥幸又有一丝失望。
但是现在,因为做事太过张扬,因为他一入门就帮圣姑在慈渡神宗内大获人心,舍不得放权的长老阁终于坐不住了,那毕宁来算计他,虽然这次没成,但是下次呢?
他又该何去何从,虽然他心里从未把神宗首徒的身份当回事,但是他狄云辰,真的甘心这样被人逼得离开慈渡神宗么?
一直遥望着狄云辰背影的云秀看到,发愣的狄云辰突然握了握腰间的剑,而后身上重新萦绕起了凝聚元气的痕迹。。
第320章 给师傅的信
云静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云辰按捺不住差点去寻她的时候才回来,由此可见她对那颗珠子的重视——为了寻那颗落入珊瑚礁深处的珠子,她整整在海底泡了大半天。
云辰所期待的,云静因为珠子的失踪,而对他如暴风雨般的撒娇耍横并没有出现,云静回到舱室只是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唤了一声还在假装镇定修炼的云辰“心辰哥”而后进内室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躺在云秀的怀里,用极度哀怨的眼神瞅着云辰,瞅的心中有愧的云辰后背只发毛。
云静不提珠子事儿,云辰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来给自己找麻烦,而蕙质兰心的云秀看状况就能猜个大概,自然也不会说。
于是宏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怨妇眼神盯着云辰的云静,以及像个小丈夫一样背对着云静躲在角落里修炼的云辰,偏偏宏兴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嘴就是“那颗”
“哦,云秀,准备笔墨,我要给圣姑写一封信。”云辰强行打断,生生把宏兴接下来要说的“珠子哪去了”给按回了他的肚子,宏兴要是还看不出状况,那他就不是宏兴了,所以他讪讪一笑,立刻溜之大吉。
狄云辰最终还是决定给圣姑写信,告诉他至来到这里,已经做过的以及即将要做的全盘计划,本来按他的意思,与其说这些事都是他的私事,不如说他不愿与慈渡神宗牵连太多,不愿意欠慈渡神宗的,所以才一直背着圣姑暗中进行。
可是现在不行了,洪常青刚领着花情她们上岸安置下来,慈渡神宗的人就找上了门,这不难看出跟随他们来的众神宗门人中有慈渡神宗长老阁的眼线,而且就算狄云辰找到了,还无法去拔除的眼线。洪常青是这群神宗门人中唯一信的过的,要不然倾城的秘密也不会保留到现在。
如果狄云辰依旧我行我素,那么接下长老阁再从中作梗,他将永远被动的受制于人,所以,他干脆写信告知圣姑全部,当然,这信的内容也需要技巧,比如,把他的私事,大义凌然的来说成是慈渡神宗的公事。
狄云辰刚把信写好,正准备让施洋飞信传回慈渡神宗,洪常青却来了。
“我写信过来让宏兴施简过去替我两天,我过来有事儿禀告。”面对云辰疑惑的眼神,洪常青一进门忙着分辨道。
“说”云辰随手把手里墨迹未干的信交给云秀吹干装封,又让云静给洪常青端来一杯热茶。
“还是上午那档子事儿,奸细我找到了,其实这并不难查,毕宁带着人正好乘着我不在的时候袭击了村庄,而我并没有把出去买粮的事儿传过来让这边的人知道,显然长老阁的奸细就是我带过去的两个神宗人中,或者说就是我。”
“你我现在都能安然的站在这里,这足以说明你对我的忠诚,所以,不用试探我对你的信任”狄云辰已经知道了洪常青来的第一个目的——给自己洗嫌
洪常青点了点头,他觉得狄云辰虽然甚少说话,但是只要一张口就字字珠玑,总能轻易的折服人心。“那两个门人,有一个替我管理传信用的鹰鸽,我一逼问,他就承认了是他传的信,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现在我已经把他制住了,我过来时想问,怎么处置他”
“处置什么?”狄云辰反问了一句,“神宗的门规上,不是有这样一条么,长老阁有权暗中在神宗门人中安置暗探,以便随时掌管监督神宗门人的言行举止,一旦这些暗探身份暴露,任何人无权刁难处置这些暗探,他为什么不能有恃无恐?”
洪常青哑然,这条门规确实存在,只是这种太过偏门的门规,狄云辰不提他压根就记不起来。虽然狄云辰只是在慈渡神宗呆了一夜,但是对习惯于遵循规矩,然后钻规则空子的他而言,当然首要任务是详细的了解并记住慈渡神宗的规则。
“你先赶回去,那个暗探把他放了,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处置他,长老阁也不会让他久留,自古以来,在自己人中当眼线的人,一旦暴露从来没有好下场,哦,把顺便把这封信给我发了,经此事一闹,现在慈渡神宗内,我就只剩下你可以信任了。”云辰从云秀手里拿过装好的信封递给了洪常青。
当夜,长风子接到狄云辰的急信后,连夜递往还在慈宁宫处理公务的圣姑,圣姑接过信放在公案上,略显疲乏的揉了揉脸颊两侧的太阳窝,未打开书信就猜到:“看你这么急送来,八成是我那首徒终于一个人撑不下去了,来向我叫苦的吧”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很出色了,做事谋定而后动,滴水不漏一环接一环,很难相信他只有二十二岁”长风子笑道。显然,狄云辰的身边不止有长老阁的眼线,也不缺乏圣姑或者长风子的眼线。
“你这是夸他呢还是夸你自己,他可是你替我选的。”圣姑与长风子**时,才会褪去那伪装的威仪,让人知道她随和的一面。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年轻人比他更优秀”长风子干脆的接受了圣姑的赞誉,说完扬手示意圣姑看信,其实,信他也没看过,他也想知道狄云辰出门后,给圣姑来的第一份信写的什么
圣姑这才擦开信封,展开信筏,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于纸上,银钩铁画似乎一气呵成。这点倒让圣姑略感意外,古人云:识字能观人心在圣姑看来,狄云辰看似狂妄,其实脾性过于阴沉,而他的字应该是娟秀阴柔一些,只是今日一见,没想到狄云辰的字写的如此有男儿气概。
“弟子狄云辰于千里之外,遥拜圣姑师父,长风子阁老身体安康:弟子出门至今已尽月余,言行举止循规蹈矩不敢有辱首徒身份折我神宗名望,在大光明寺偶闻仙府开光之事,又偶遇昔日结缘于菏泽的东南域焚阳宗弟子花红,得知花红一众同脉师姐妹在师父去世后,遭遇现任掌教迫害,遂动了恻隐之心。
又想,只要解救策反出花红等数千焚阳宗弟子,等于狠狠打击东南域剑修的士气,与我神宗多有益处,还能助长师父威望,只是弟子一向低调,如同黑山之战般好以奇功一鸣惊人,这才斗胆隐瞒师父,于东海之上围绕仙府连施巧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然,今有毕宁带领百余神宗门人,袭杀了我已策反的数十名焚阳弟子及近百名无辜村民,在洪常青赶来亮明身份后,依然以长老阁之名仗势欺人,险让我多日谋划功亏一篑,事后弟子愧疚难当之余又悲愤难眠,这才急忙上书求告师父,长风子阁老,长老阁此举予以何为?
弟子自知自己出身于低级玄宗,得长风子阁老在开阳关伯乐识马才挤入神宗门墙,又得师父厚爱添为首徒,是以一直勤勤勉勉,心以神宗为重,然行事之余多得长老阁掣肘,此事让弟子深感颓败,若因弟子的存在,让师父,长风子阁老左右为难,弟子愿请辞神宗首徒身份,回西北苦寒之地虚度时日,还望师父成全逆徒狄云辰,敬以上”
圣姑看完后哭笑不得的“帕”的一声把信筏按在公案上,嘴里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在偶闻仙府开光,狄云辰去之前就跟她言明,双母元的他,此行打的就是海底仙府中金丹舍利的主意,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由此可见,圣姑看的才气愤难眠。
“喔,看来我们首徒的第一封信把你气的不轻啊”长风子没想到在长老阁苦苦压制下,多年未动气的圣姑,竟然在狄云辰一封书信下气的失去了仪态。
圣姑动气的,只是狄云辰来信的最后请辞首徒身份的一段,虽然知道这段并非狄云辰的本意,而要挟的意味儿更重,可能心里真太在乎这个弟子,才动了气。
“咯,”圣姑静了静心神,拿起公案上的信朝看笑话的长风子一挥,“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有你的份儿”
“喔”长风子满怀期望的接过信一看,口中赞叹不绝:“写的好,简直是字字诛心啊,把一个神宗首徒的拳拳忠心尽然于纸上,写的好”
圣姑气的笑道:“你是说他的字写的好吧”
长风子摇了摇头,“字虽是不错,但是这信更有深意,师妹,这信,发回来有两道意思,一是狄云辰就目前所行之事,正事向我们交待,二是,这信,是让我们拿给长老阁看的,他这不是拿这封信在要挟我们,而是让我们拿这封信,去长老阁要个说法。”
“我又岂会不清楚,我气的是,到现在为止,他的心也并非完全落定在我慈渡神宗,要不然策反焚阳宗弟子这事,为何满我们至今。”圣姑叹气到,皱眉的模样,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拿一个淘气的孩子无可奈何。
“是啊,他只是入宗时日尚短,假以时日他就会明白,在神宗之内,以他堂堂首徒身份,没有私事公事之分,私事,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着公事的幌子来做。”长风子一针见血的说道,遂又扬了扬手中的信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你我去长老阁讨说法,不合时宜,也未必有什么结果,要闹,等他回来去闹,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看看长老阁中的某些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竟然背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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