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魔了!”陆真打了个哆嗦。
在大匡皇朝,修行圣道的儒者是很少入魔的,特别是修行到宗师道业,一身的浩然正气升华为圣道之气,心性坚固,外物难以撼动,这就更加难以入魔了,从圣道开创至今四百余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宗师入魔的。
儒者入魔,往往都是道业低微的时候,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和诱惑,心气被夺,以至于放浪形骸,变得异常,轻者沉迷肉欲、桀骜不驯,或者暴饮暴食,为心中的魔念控制,不复修心正本,重者疯疯癫癫,残忍嗜杀,如此而已。
现在赵缺这个摸样,神志似乎十分清醒,但是又明显不对,这入魔的景象,似乎很深重,似乎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
“哈哈哈哈入魔,入魔又何妨?我现在内心无比的畅快,无比的怨恨和愤怒!”赵缺疯狂狞笑,模样恐怖。
“怨恨什么,愤怒什么!”陆真脱口而出,继而就感觉到后悔,这明显是白痴问题,在他看来,赵缺怨恨自己现在遭到的非人屈辱,他愤怒也是愤怒这个。
“别这么看着我,也不要揣度我的怨恨和愤怒,因为你不懂!”赵缺尖叫着,扑上来,发疯一样在陆真满身是伤的身体上狠狠抓起来,使得对方更加受伤。
“啊赵贤弟,你这是做什么,住手,住手!”陆真大惊失色,狂叫道:“是愚兄,是愚兄陆真啊,你清醒过来!”
赵缺狞笑,没有丝毫住手的意思,他抓住陆真的脖子,张嘴猛地咬上去,猛地撕下一口皮肉来,鲜血猛地迸射,从陆真脖子上喷出来流淌下来。
赵缺满嘴是血,触目惊心,比魔头还要狰狞恐怖。
“哈哈,我清醒得很,陆兄,你好恨,你为什么没有被弄成怪物,为什么!”赵缺已经歇斯底里叫着,“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遭受这样的不幸,而你却没有?!”
“这这这,赵贤弟,你疯了!”陆真已经彻底惊呆了,他感受到了赵缺对自己的怨毒,非常强烈,甚至比对青獠族人还强烈。
“赵贤弟,你这个样子不是我害的,那是青獠王子对你做下的恶事,你要怨恨要报仇应该找他,愚兄无辜啊,愚兄也是受害者!”
陆真慌了,他现在被锁住,根本无还手之力,毒藤上的毒素强烈地麻痹着自己,不仅是肉身和元气,连带着脑海中的真形都被毒倒,无法动弹。
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比普通人还不如,若真是被愤怒地赵缺咬死,那就太冤枉了。
“天道不公,陆兄,你也要成为怪物!”赵缺已经疯狂了,他猛地抓住陆真的大腿一扯,大腿血肉分离,竟然被活生生扯下来。
陆真惨叫一声,痛苦又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断腿,赵缺竟然还在断口处咬了一口,吸取上面的鲜血。
“成魔了,成魔了,你已经不是赵贤弟”陆真又惊又惧。
赵缺果真疯狂了,他的心性已经严重的扭曲,变得变态,又是一扯,陆真另条腿被扯下来分家了。
赵缺看了一旁的死马,手指一划,一道刀气斩出,将马脖子齐根斩断,赵缺仍不停手,将锁住陆真锁骨的毒藤一把扯断,将之抓起来,强行安到马身上。
他没有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自然无法将陆真造就成人马怪物,不过他那种偏执入魔的行为让人胆寒。
脱离了毒藤的束缚,陆真双腿断处,鲜血淋漓,这个时候,一股股墨绿色的毒液被排出来,鲜血反而收敛回体内,伤口也开始蠕动收缩,这种情景,正是恢复的迹象。
赵缺嚼吃着陆真的大腿,连同骨头都咬碎,身上的魔气飞快膨胀。
将大腿丢下,赵缺仰天嘎嘎怪笑,猛地化一道遁光飞出马厩,数十匹马被凛冽的魔气震得四分五裂,整个马厩血腥一片。
赵缺要遁走,遁出部落,寻找生路!他已经不在乎陆真,因为在他意识里,陆真已经被他弄成了人马一样的怪物。
“那囚犯跑了,快追,快追!”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然后就是惨叫声连连,赵缺速度很快,而且诡异,很快消失于林海。
陆真从血泊中缓缓腾飞起来,双腿齐根断开,迅速收口,一股圣道之气包裹着伤口,不断地愈合。
“毒素散去了!”陆真又惊又喜,他的脑海中,宗师真形缠绕的毒素散去,澎湃的圣道之气和意志迅速恢复,他陡然张口吐出一个椭圆形的飞梭。
这是一个法宝,一直藏在他的府窍中,如今要逃命,正好派上用场。
飞梭将陆真裹住,猛地旋转,带着陆真遁入地底,猛地朝东边遁走。
飞梭速度很快,而且无声无息,等到一队队部落勇士前来察看的时候,陆真已经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两位新晋宗师,就这样极其狼狈的逃出生天,一入魔,一重伤,代价昂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陆真感觉自己法力虚脱的时候,飞梭钻出地表,落到一棵大青桑树下。
附近正在巡逻的青桑族士兵迅速跑过来察看,将重伤昏迷的陆真和飞梭一起抬回部落。
第六百一十四章 救治
吕杨正在青桑大部落中处理事务,这段时间,部落的事情很多,书院、码头、药园、以及探矿采金,哪一样都需要吕杨指点一二。
特别是修建书院,空有其形,传授的都是启蒙的学识,或许称之为大私塾才名符其实一些。
即便是这样,青桑大部落的孩童们还是很兴奋,很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有的则是好奇,一帮小伙伴们聚在书院里就学,本身就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吕杨刚刚为书院入学的孩童们编完一篇简单的劝学歌,就有人前来报告,说是巡逻的时候发现重伤昏迷的九州人,还有一件梭型法宝。
“知道是什么人吗?”
“回大人,不知道,那人满身是血,已经没了双腿,幸好还有一口气,如今部落中的巫医已经在给他进行治疗了!”
“也罢,待我去瞧瞧!”吕杨也感觉到好奇,这青桑国远在东洲最东边的海岸处,经年不见其他国度的人,怎么现在还发现了大匡皇朝的人?
来到巫医的木屋,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这里是整个青桑大部落唯一的治疗重伤重病的地方。
巫医是一名老者,面目倒是慈善,不是那种形象古怪的巫人。他的腰间绑着一个兽皮袋,里面是各种药物,有金石粉末,兽骨粉末,也有妖仙晶核的粉末,还有各种灵木和灵药研制的药膏。
总之奇奇怪怪的药物是巫医日常的必备,部落里一旦有重伤重病的人,都会前来这里接受治疗。
巫医的人望很高,在部落中仅次于首领,比圣女的人望还要高出不少,因为这些年来,巫医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他的巫医之术,远近闻名,其名声甚至传到了其他两个大部落,被传得神乎其神。
吕杨来青桑大部落已经日子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见一见这位能者,一来吕杨忙碌,二来这位巫医一向足不出户,只在他的地盘上活动,平日没什么交集。
进入木屋,吕杨打量了一下环境。
木屋内没有想象中的邋遢,反而干干净净,而且透气通风,空气干燥。木屋相当空阔,安排有几张床,四壁上点着油灯,窗户上有光线投射下来,不至于太暗。
最近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全身包裹粗布条的的人,吕杨看了一眼,还以为那是一个木乃伊。
一名须发皆白精神奕奕的老者正在给伤者缠着粗布条。
“老前辈,这人怎么样,没有性命之忧吧?”吕杨走上前朝对方微微一礼。
巫医抬头看了吕杨一眼,呵呵一笑,“死不了,不过他受伤比较重!”
“那就好!”吕杨发现伤者还在昏迷,因为粗布条包裹的关系,看不出面目。
“你便是圣女那丫头的夫婿吧?”巫医道。
“正是!”
“听圣女说,那些灵丹是你发明的?”
“是的,如今炼丹之术已经在大匡皇朝广泛传开了,灵丹的效果不错!”
“确实是好东西啊!”巫医推开一扇窗户,手指木屋旁的一块空地,只见一个凉亭,亭中立着一口丹炉,这丹炉正是吕杨给的那一口。
丹炉现在似乎正在蕴丹,正有一名童子在一旁看护,那童子想来是看护累了,正倚在凉亭的柱子边上打瞌睡,口水都流了一地仍不自知。
吕杨哑然失笑,原来这口丹炉被圣女拿到了这边来使用。
“这是我央求圣女将丹炉放在这边的,我已经按着书上的方法试着炼了几炉,疗伤丹和解毒丹都已经炼制成功,效果还不错,可惜药效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看来这炼丹之术是一个极为精细的活儿,入门容易精通却难,想要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更是难上加难!”
吕杨对这话深以为然,他虽然是举世公认的炼丹宗师,但是吕杨知道,自己在炼丹的造诣上不过是一个半吊子,远远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想要达到那种境界,没有百十载的炼丹经验不可得。
吕杨偏偏没有这种时间耗费在炼丹上,所以这一辈子在炼丹上注定造诣平平,不过因为发明炼丹之术,被世人谬称为炼丹的宗师,吕杨觉得自己颇为欺世盗名。
炼丹宗师的称号,吕杨是不敢自称的,但是别人恭维,吕杨倒是谦虚几乎,受之不愧,因为毕竟这炼丹之术是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引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贡献颇大,怎么也能受得起别人的尊重。
巫医从一旁取过一个丹瓶,从中倒出一粒来,只见灵丹通红如火,里面隐隐有一丝丝的金光在流转,吕杨以神识观照,发现金光是一串串细微到极致的半天位纹理,差不多已经升华成天位符文了。
隐隐约约地,神秘的规则之力便蕴藏在那些半天位纹理之中。吕杨看罢不禁动容:“这灵丹是老前辈炼的?”
巫医点点头,颇为高兴道:“我一时手痒,禁不住用一块蛮荒巨兽的血精炼了七天七夜,这才炼成一炉,只成了区区三十六粒,其余精气都浪费掉了,否则当能炼出多一倍的灵丹!”
“这灵丹可有名?”
巫医摇摇头,“这灵丹赤红如血,若是取名,叫血灵丹也可!”
“血灵丹呵呵,这名字很寻常,太委屈这种功效的灵丹了!”吕杨摇摇头,“要不叫血王丹如何!”
“随便吧!”巫医摆摆手,又向吕杨讨教了一些炼丹的手法,两人一见如故,探讨起炼丹之术来。
吕杨在炼丹之术的理论造诣上非常竟然,大匡皇朝每一个炼丹大家的心得体会他都注意收集,只是吕杨炼丹的时间不多,欠缺实战,不过对于巫医来说,吕杨无意中的指点,便可让他茅塞顿开。
在木屋中呆到黄昏,巫医意犹未尽。
“这人怎么还没有醒来?”吕杨指着床上的伤者问道。
“估计快了!”
“不是说他受伤很重,没了双腿吗?”吕杨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伤者四肢齐全,这个细节吕杨才突然发觉。
“呵呵,巡逻的卫士抬过来的时候,他确实是失去了两条腿,不过我已经用别人的双腿给他接上了!”
“别人的腿?”吕杨一愣。
“是部落中一名勇士的双腿,昨天在巡视的时候被一头猛兽袭击不幸身亡,我便废物利用,用那人的双腿给这人接上了,现在已经用灵药接驳起来,不会有任何问题,按照他的体质,十天半月即可行走如风!”
吕杨打听了一下断肢接驳的奇术,有些感慨,这个世界是修行者的世界,医术之玄奇莫过于此了,虽然没有前世外科手术的精微,但是断肢重续这等奇术却是有的,而且效果还一等一的好。
不过这等奇术,遍观整个天下,会的医者都是一代大家。
眼前这位巫医,也算是医术、巫术都很高超的大家了!
“水”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显然是伤者已经醒了。
巫医连忙起身,舀了一碗水,倒出一粒治疗类的灵丹,用水化了,给伤者服下。好一会,伤者大好,神志恢复过来。
“这里是哪里?”
“这是青桑大部落!”巫医道。
“听说你是大匡的读书人,怎么在森林中重伤昏厥?”吕杨走上来问道。
“”伤者看到吕杨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神情颇为复杂,“原来是纯阳圣人,晚辈是陆真,神都陆氏中人!”
“可是出陆定一圣人的陆家?”吕杨微微诧异,这陆定一是继九圣之后比较出名的一位圣人,在百圣之中声名颇为响亮,这陆氏一族也是神都的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族中子弟更是人才辈出。
看眼前这人的年纪,当是不大,应该是新晋的少年宗师,否则自己不会没有听过其名。
“那是乃祖,只可惜子孙不肖,堕了先祖的威名!”陆真颔首。
“发生了什么事情?”吕杨摆摆手,他已经看出来了,这陆真其实是新晋的宗师,按理说战力还算可观,若是没有碰上地阶巅峰的存在,应该可以逃避的,绝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陆真知道自己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并抬回来,那些士兵是看在他和吕杨同样是九州人的面子上才没让他自生自灭,这等于是承了吕杨的人情,有了救命之恩。
都沦落这个田地了,他也就顾不得自尊了,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诚心诚意告罪道歉,感谢吕杨能够不弃前嫌,救助于他。
吕杨哭笑不得,什么不弃前嫌,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陆真和那个叫做赵缺的新晋宗师。
这两个人敢情是吃饱了撑的,将自己当做他的假想敌或者竞争对手,来青桑森林的目的是要“建功立业”,这种精神原本是可嘉的,但是做法却大错特错,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实是咎由自取。
“看来自己的威名不小,已经影响到了一批人,包括那些少年成名的天才,就像是萧家的少年天才萧子臣一样,肯定还有一批人对自己羡慕嫉妒恨。”吕杨心思转动,心里不是忌惮,而是颇为得意。
别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把自己当做一个标杆,不管是诽谤还是羡慕嫉妒仇恨,总是对自己的一种仰望,身为成功者,当有那种披靡天下的气势,更要有容纳不同目光的气度。
吕杨洒然一笑,对于那个心狠手辣入了魔道的赵缺不屑一顾。
“总是宗师大匡出来的儒者,既然遇见,理当扶顾,你且安心养伤吧,少琢磨那些无聊的东西!”吕杨大度地摆摆手,吩咐巫医好好治疗对方,这才告辞离开。
吕杨转身拜访了桑首领,将赵缺在青獠诸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吩咐桑首领打听一下,是否能够找到那个赵缺。
“贤婿啊,那青獠诸部一向比较野蛮,很不讲道理,所以咱们青桑族人和他们青獠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虽说这些年和青獠人冲突少了一些,但是要想打听那边的情况,还是有些苦难!”
“原来如此!”吕杨对青桑青獠部落的关系又了解深刻了一些,敢情三大部落谁也不鸟谁,谁也看不惯谁,有时候甚至会有少许冲突。
也罢,既然是这样,那就鞭长莫及了,不过那个赵缺还真是该死,他的行为,简直是给全体九州人抹黑,被他这么一搞,青獠诸部对大匡皇朝的印象肯定很差。
第六百一十五章 共勉
“缺儿入魔了?”
神都赵府,赵侍郎猛地站起来,手中茶盏掉落地上,摔碎了,一杯上好的仙云灵茶就这么糟蹋了。
“缺儿不是和陆家的小子一起出去历练的吗?怎么跑到东洲青桑国去了?”赵侍郎皱眉道。
管家低眉顺耳,谨慎道:“是有这么回事,两位少爷都是新晋宗师,这天下之大,任何地方都大可去得,只要小心谨慎就会没事,只是今天早晨一大早便收到陆家少爷的信笺,说是他们在青桑国青獠部落遭到擒拿,受到折磨和羞辱,咱们家少爷入魔远遁,陆家少爷也是身受重伤逃到青桑大部落,正在养伤,侥幸逃得一命,缺少爷现在行踪不明!”
“这还得了?”赵侍郎心中一紧。
赵缺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说来也怪,他赵氏嫡脉一代单传已经三代了,血脉稀少,他虽然娶了七房小妾,但是生的都是女儿,家中唯有赵缺一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