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开泰的小院前,浓重的夜色下,十骑正静静矗立着,良久,后方又来了八骑,两管家一碰头,商量道:“不对呀,这吕开泰好端端的,并无任何异样,莫非四公子和二爷还没有动手?”
“估计还没有动手,否则不是这番摸样,这样就好,否则还真不知怎么和族长交代!”管家的点点头,就在附近的柳树林中下马休息,紧盯着吕开泰家,生怕四公子吕剑英突然冒出来,做下不能挽回的大事。
一直等了几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一管家就忍不住了,说道:“大家还要再盯一会儿,等到天亮再离开,务必保证这家人不要出事,还有,若是发现四公子的行踪,立刻将他请回去,我就先回去向族长汇报情况!”
管家翻身上马,打马就走,黎明的时候,人已经进入上吕集,虽然疲惫,但是他不敢休息,直接进了族长大院,向吕元蒙汇报起了情况。
良久,吕元蒙皱起眉头,挥挥手,让管家退去了。
吕婉蓉一夜无眠,顶着一双熊猫眼走了进来,看到一夜没睡的吕元蒙,连忙走上去,谨慎道:“爹爹,事情怎么样了,四哥回来了吗?”
吕元蒙摇摇头:“吕开泰家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你四哥失踪了,你二叔那里我也吩咐人过去看过,他也失踪了,不仅如此,大云山山寨的匪寇大当家也一同失踪了!”
吕婉蓉脸色微微一变,双眸光芒闪灼,半响,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爹,这事不对呀,二叔和四哥还没动手呢,断然不会失踪的,除非是他们已经动手,只是”
“莫要胡说八道”吕元蒙铁青着脸,再也坐不住了,他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也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这般念头,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有这般推断。
“找,给我派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了,三个大活人,能凭空蒸发了不成?”吕元蒙咬咬牙,想到吕开泰家有可能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人物,无声无息杀了自己的胞弟、儿子以及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匪寇,不禁脊背生寒!
第九十章 大旱
“前辈,那吕元蒙不会就这么认了吧?”吕杨询问。
“不认还能怎么办,那三个人同时失踪,可不关咱们什么事,这事谁也没看见至少任何人都查不出蛛丝马迹可查。除非是请圣道宗师施展扶乩之术,或许能够洞察到一二,可是吕元蒙敢这么做吗?”
吕杨点点头,放心笑道:“说得是,他吕家敢勾结匪寇,企图杀官,就这一条他就不敢声张,若是传出去,他们正支一家就彻底完了,说不定会被抄家流放!”
翌日一早,县衙的马车从道旁经过,在院外停下来。
“是这里吗?”马车中传来询问。
“是的大老爷,那吕大人家就是这里!”车夫回应。
“那好,去叫门吧!”县令王洪志从马车厢中下来,车夫连忙上前叫门,吕杨氏正在做腊肉,听得叫门,连忙上来推开柴门。
吕杨氏先是看到一家仆模样的下人,他的身后赫然是穿着森青色官袍的县令大人,她心里咯噔一下。
“县令大老爷,原来真是县令大老爷!”吕杨氏喃喃一句,这才意识到真是县令大人登门拜访,慌得就要下拜。
那县令如何能让吕杨氏跪下来,衣袖一挥,一股苍白色浩然正气涌出,将吕杨氏稳稳托住。
“想来你便是吕大人之母杨氏?”王洪志笑道。
“民妇正是,大老爷可是来见我儿?”吕杨氏忙问。
“正是,听闻昨天吕氏一族祭祖大典,吕大人身着官袍,本官命人打听一番,这才知晓吕大人如今是寿阳殿待诏,是以前来拜访问候!”
“大老爷请进,请进!”吕杨氏连忙将王洪志引至院中,在院中的石台前稍坐,说道:“大老爷,家里简陋,任何能款待大老爷?不如就在这院中,我唤我儿前来”
“无妨无妨,你去吧!”王洪志也不觉怠慢,这一个院落也就这样了,屋子里估计比较幽暗简陋,入内反而不便,不如就在院中,自在干净。
“我儿,县令大老爷前来拜访了!”吕杨氏高兴叫着,进入屋中,吕杨朗声笑着,从屋中出来,也不待县令起身,自顾自上前见礼。
王洪志不敢怠慢,回礼笑道:“昨日傍晚十分才知道吕大人原来是寿阳殿待诏,呵呵,真是惊喜莫名,是以今日前来拜访,若是有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王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是这一县之地的父母官,能折节至此,已经是爱民如子之举,吕杨何德何能,能够得大人厚爱?”吕杨笑着。
“吕大人不必过谦,寿阳殿待诏乃是可以通天的官职,想来日后吕大人前途无量,我吕丘治下,能够出大人这样一位少年英才,我这个当县令的,与有荣焉!”
一位七品县令,一位九品待诏,叙话起来,一时间相谈甚欢。
“大伙儿,我等到了,县令大老爷在这里!”院外传来呼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好些村民的吵闹声。
吕杨和王洪志好奇,转头望向院外,隔着篱笆,隐约可以院外来了不少村民,这些村民吕杨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在我家门外吵闹?”吕杨氏已经打开院门叫着。
“大妹子,还请恕罪,我们是来找县令大老爷的!”村民们告了声罪,也不再理会吕杨氏,直接涌进了院子,看到县令大老爷,上前俯身就拜,倒头就磕。
“县令大老爷,我们是垂杨河下游大王庄、小和庄、小二屯的村民,只因天旱,地里的庄稼都要渴死了,乡亲们没有办法,唯有向官府情愿,希望县令大老爷能够向天祈雨,为救我等农户于水火!”
“是啊是啊,求县令大老爷大发慈悲,救救我等吧!”村民们占满了院子,伏地磕头的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上百村民。
“胡闹,真是胡闹!”王洪志怒不可遏,一张脸血气上涌,使得脸色通红,“天旱乃是天灾,尔等应该修水利,引河水灌溉,这才是正途,祈雨乃是旁门左道,岂是我圣道官员所为?”
“大老爷,如今旱情太甚,垂杨河下游支流甚多,如今都已经干涸,哪里还有水可引?请大老爷明鉴啊!”一老村民说着,一面磕头,使得额头都咳出血来。
“这”王洪志不禁无语。下游河水干涸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是天灾,他能有什么办法,除非能够请动书院的大儒们行那降雨之法,或可救济一二,只是那大儒可是好请的?他们一心钻研圣道,哪里会每年都替人求雨?若是年年都求雨,那还不得劳烦死?
农民们自古以来都是看天吃饭,他这个县令最多就是领着人修修河道和水渠,等到干旱的时候能够引河水灌溉,但是现在连河道都干涸了,这已经不是他所能为!
“大老爷,救救我等吧,再拖得几日,庄稼都死了,到时候咱们都会没了收成,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村民们又是一片哀号。
吕杨氏在旁边叹气道:“真是可怜,我家也有一些水田,幸亏那些水田靠近这河边,现在这一段的河水也少了许多,如今看来,下游都没水了,这不是要人命吗?”
县令王洪志沉默半响,这才开口道:“诸位县民,其实本官也不是不体恤你们,而是本官也没有办法,实话告诉你们吧,就在十天之前,本官就已经将降雨的请求发到了白龙潭书院,请求书院的大儒行降雨之术,缓解本县旱情,奈何至今书院仍无任何批示,如之奈何?”
“县令大老爷,我等听说这里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那是不是书院的大儒已经在降雨了,为什么没有让雨降在下游?”
“就是就是,这不是要我们没法活吗?”
看着村民们吵吵闹闹,县令王洪志没来由一阵恼怒,他猛地拍案而起,喝道:“休得胡言乱语,小心本官将你们统统抓起来,以聚众闹事、蛊惑民心论处!”
下头村民顿时吓得声音小下来,显然被县令的威严给吓住了,王洪志知道,这只能吓一会儿,等到这些刁民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就会人心惶惶,乱像纷纷了。
对此,他只能极力安抚,若是生出乱事,上头追究下来,那就是大事,影响自己的前程。
“吕家小子,你快出面解围,老祖懂得布雨,只要想办法帮老祖修一座河神庙就成!”吕杨正坐着,应蛇的声音传入神庭,在神庭中炸响,震得吕杨灵识轰鸣不已,手上的茶不禁洒了出来。
“前辈,你要修一座河神庙,我没有听错吧?”吕杨诧异,将心声传入气府。
“没错,你不是问老祖我往后怎么修行吗?老祖想过了,失去了肉身,进阶却难,唯有以香火愿力辅佐,凝聚地煞天罡,均衡阴阳,方可颠倒乾元造化,修成一个和血肉之躯一样可以运转天地诸元的神灵之躯,这样才有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应蛇说着,言语之中透着一丝丝的欣喜和无边的自信。
吕杨恍然大悟,肉身是渡世的法宝,失了肉身,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可以补救,这原理也简单,就是用万民之力想办法重新给自己造一个可以运转元气的躯体,正好香火愿力有这样的妙用。
“前辈,这大匡皇朝的香火九成都被历代圣人道业的儒者给瓜分了,哪里还有外道瓜分的余地?”吕杨心道。
“小子,你也说是九成,不是还有一成留给旁门外道吗?只要不是府城和县城,在儒师们管不到的乡下,是可以立野庙的,这个你应该懂吧!”
吕杨点点头,应蛇说的确实是实情,大匡皇朝地广人稀,除了府城县城之外,很多乡下地方都修建有一些野庙,最多的就是河神庙和土地庙。
这两种庙宇都为小庙,一为管河流,一为管土地,在大匡这个独尊圣道的皇朝,这两种神庙,信徒有限,不成气候,从开国至今,已经被一再打压和铲除,近百年来,这样的野庙已经兴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大匡皇朝对其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屑去管。
应蛇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借助香火修行,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谁让他不幸失了肉身呢,纯粹的灵魂是无法凝聚太多元气的,需得是特殊的体质才可以,譬如说血肉之躯,或者是香火炼成的神灵之躯。
“好吧,我知道了!”吕杨答应下来,他转头看向为难的县令,劝道:“王大人,你看现在人心浮动,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
“书院没有回复,本官也无可奈何啊!”王洪志何尝不知道,他也是没了办法,哪怕他有一个办法,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吕杨心中一动,道:“那么以往若是书院不回应,下面的人是怎么做的?可是让人祭祀河神,向河神祈雨,祈求普降甘霖?”
“是有这样的事,不过这可是旁门左道,我圣道中人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去掺和?”王洪志脸色铁青。
“为何不能参与,难道还有什么比农人的收成更重要吗?”吕杨诧异。
“吕大人还年轻,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的一张嘴,一根舌,那就是铁笔朱批,能断人前程!”王洪志叹息一声。
第九十一章 祈雨(上)
91章
“原来如此!”吕杨点点头,叹息一声,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穿了,那就是王洪志明哲保身,不愿意出头沾腥。
“还有一事请教,上面对于用旁门左道之法祈雨有什么反应吗?”吕杨再度问道。
“不赏不倡!”王洪志淡淡说着,似乎对于吕杨的问题颇为意外。
吕杨松了口气,既然是不赏不倡,那自己就彻底明白了,上面的官员对这种事只是由着,就当是看不到。
“不如这样吧,大人且再将祈雨的请求发往书院,催促其批示,同时下官愿意出面,到下游祈雨,怎么也要做个姿态出来,倘若书院的大儒下来,立刻就可以顺利降雨了,若是不成,为了安抚激奋的村民,下官也顾不得用些旁门左道了,这事由下官出面,断断不会牵扯到大人身上!”
“这这怎么好,这让本官如何能安?”王洪志心里自然是欣喜,这可是为自己排忧解难,但是又担着破坏名声的风险啊,要知道圣道中人,不语妖仙精怪,不谈旁门左道,特别是官员,更要做表率,若是犯了,不传出去还好,若是传出去,有损清名,得不偿失!
“无妨,大人是本县父母官,官声卓著,确实不宜出头,那就让下官出面好了,下官是寿阳殿待诏,正值回乡祭祖之际,也不怕有什么负累!”吕杨摆摆手笑着。
“那就有劳了,这个情本官记下了!”王洪志感激莫名,他又转头看了仍然苦求的百姓,心中一叹。
原本他是想着去一趟上吕集拜访吕氏一族的族长,让他们出面,私底下弄些旁门左道的降雨术解决一下旱情,没有想到顺道拜访吕杨的时候,吕杨竟然开口说帮着解决这个事情,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若是这个事情能够解决,那是最好的了。
“吕大人,这事你可有几成把握?”王洪志将吕杨拉到一边,小心翼翼问道,显然这事是要问清楚一些才好。
“大人请宽心,别忘了学生的老师可是一位大儒,若是没有一点手段,也不敢答应下来,更何况昨夜这里还下了一场豪雨!”吕杨意味深长地笑着。
“甚好,甚好!”王洪志大喜,终于放心了。他转头对请求的村民扬声笑道:“大伙儿都听到了吧,这位吕大人已经答应为你等祈雨了,大家且放宽心,有这位吕大人在,一定可以让你等心想事成!”
村民们跪在地上,全都仰头看着吕杨,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在他们眼中,吕杨还是个少年,尚未及冠,能有什么本事祈雨?不过既然县太爷打了包票,众人也不好意思顶撞。
“这位小大人,不知道您是什么官儿?”村民之中,一个年纪上了七十的老者仰头问道。
“不敢,这位老者,诸位乡亲,还先请起来,呵呵,不瞒诸位,本官是寿阳殿待诏,乃是当朝寿阳公主身边的官儿,正九品衔,这里便是本官的家,既然本官已经答应出面了,大家且安心就是,若是求不来雨,大伙往后半年都可以到我家里吃喝拉撒,本官绝无怨言!”
既然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县令王洪志冷眉一竖,喝道:“你们这些刁民,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刚才还求本官为你们做主来的,现在本官有了主意,你们倒是不依了,哼哼,你等都听好了,吕大人年纪虽清,但是师从大儒,本领不小,定可以祈来甘霖,你们都安心就是!”
“好好好,既然县令大老爷这般说了,我等就信了,只求这位吕大人能够体谅我等之艰辛,求来甘霖,否则我等下半年就没有着落了!”
“放心放心!”吕杨揖礼。陆陆续续的,村民们起身了。
吕杨氏心里担心,他拉过吕杨,小声道:“我儿,你真是胆大包天了,怎么就答应了,这祈雨不是小事,若是能下得雨来也就罢了,若是下不得雨来,那些村民还不把你给撕了?”
“娘放心便是,这事我有把握!”吕杨拍拍吕杨氏略微胖胖的手。
“好吧,好吧,我儿现在已经长大了,本事也长了,你既然有把握,那就做吧,不过你可不能太过逞强,实在不行,你去求黄儒师吧,他是大儒,应该能降雨的!”
“吕大人,您什么时候可以启程?”老者和村民们商量过后,连忙迎上来,眼中充满了希冀,不再像之前一样绝望。
“好吧,我也知道大家心中焦急,这样吧,马上就可以启程,且容我收拾几件衣物!”吕杨也是雷厉风行之人,既然答应了,那就马上行动。
收拾了几件衣物,这才骑上烈马,和县令挥手别过,随同一帮村民渐行渐远了。
垂杨河下游有若干分支,河水灌溉着方圆好几百里的肥沃土地,但是近些日子以来,河水大为减少,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枯竭,这才急得农民们找县令向着求雨。
夜幕降临,吕杨抵达干旱比较严重的大王庄,这个村庄有三百多户人家,家家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