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 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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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 逆水寒-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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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兄弟偏在此时围上了他。
  勇成情知要糟。
  但他也无法冲过去。
  官兵像一群讨厌的饿犬,追噬着他。
  然后他目睹了一件事情的发生:
  李福剑刺高风亮的左肋。
  李慧剑刺高风亮的右肋。
  高凤亮没有闪躲。
  也没有退避。
  就在李福的剑刺中他的时候,他的刀已自李福身上掠过,同时在李慧的剑未刺透他的身体前,他的刀光已在李慧眼前闪过。
  接下来的一件事,也使同时在目睹这件事的唐肯毕生难忘:
  三个人都一同往崖下徐徐掼落。
  崖口有火焰。
  崖深不见底。
  李慧的后项冒出了大量的鲜血。
  李福捂着胸,背部一阵抽搐。
  李氏兄弟都背向唐肯,所以看不清楚他们脸上表情。
  高风亮胸腹之间插了两把剑。
  李福和李慧的剑。
  他脸上漾起了一种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情。
  就这样,三人一同坠下这深渊。
  一下子,一位武林宗师,两名青年高手,一同丧命在绕影崖下。
  不知怎的,唐肯在这力抗强敌之际,眼见高风亮身亡,忽想起一件事:
  ——关飞渡死了之后,丁裳衣就不曾真正“活”过。
  ——“神威镖局”一旦不复存,高风亮也不要活了。
  他临死前,杀了李福和李慧。他濒死前的一刀,正是“颠倒众生,授人于柄”的刀法。
  李氏兄弟都逃不过去。
  这一趁乱,青天寨的人都已抢过栈道。
  官兵已抵不住青天寨的锐军突围。
  铁手一接上手,把使锁骨钢鞭的老者掣退,唐肯过去把围攻勇成的官兵斫倒了两名,两人一齐冲刺到崖边,但崖口浓烟余烬,更形险绝,早已看不见高风亮、李福、李慧的身影。
  南寨的主力虽能突围,但后翼却遭受黄金鳞、惠千紫等苦苦追击。
  在南寨大队还未越过栈道之前,赫连春水与高鸡血唯有死守不退。
  官兵如潮水般的涌来。
  断后的南寨高手,大都踔厉敢死、为义取死之壮士,但一连经十数次冲杀后,高鸡血和赫连春水身边的人渐渐少了。
  高鸡血胖。
  胖人怕热。
  他汗流得很多。
  但他已不及抹拭。
  汗把他的蓝衫浸成黛色。
  别看他身形肥胖,动作可捷若飞猿,迅若鹰隼,只是他在敌军中东倏西突,扇子一点一捺,忽戮忽拨,不少人已哎声踣地。
  他一闪身,又回到赫连春水身边,一拨额前发,长舌一舐鼻尖上汗珠,跟赫连春水笑道:“老妖,没想到我们一世横行,竟会丧在这没影子放马的地方。”
  赫连春水正以一柄“残山剩水夺命枪”,连挫敌手七度攻击,并一轮急枪,搠倒十八名劲敌,心气正豪,但左手中指伤断处一阵发疼,握枪不稳,难免一阵气苦,刚要泄一口气,高鸡血却上来跟他提起这些。
  他没好气的道:“你丧你的命,本公子可没横行过。”
  高鸡血桀桀地笑道:“没横行过就趴下了,岂不可惜!”
  赫连春水坐枪连递,把一名统带逼得丢刀怪叫,后退不迭,边道:“高老板,我算服了你。这时候,你还有这闲心来闲扯这些闲言闲语。”
  高鸡血忽然递给他一面八角铁牌,道:“现在谈正事。如果我死了,你抓住这面牌子,替我照顾弟兄们。别小看了这小小一面令牌,这干王八蛋贼做惯了,没有这面令牌,可管不住!”
  赫连春水推拒怒道:“你胡说什么?!你的人,自归你管!我不管!”这时几名高鸡血和赫连春水的部下已换上阵去,敌住官兵的攻势。
  高鸡血一把揪住他,正色道:“你清醒点好不好?人谁不死?能不死则最好,万一死了,其他的人总要活的,总要个人带领,你懂是不懂?”
  赫连春水觉得这番话十分触霉头,骂道:“我知道你!你不过想骗我把手下的人都交给你!”气虎虎的不去睬他。
  高鸡血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他,再摇摇头,道:“这算什么‘神枪小霸王’,可比我老人家还要古板。”
  赫连春水正待答话,只见一人大袍一闪,倏抢了过来。
  赫连春水见来人来势迅若飘风吹絮,暗吃一惊,坐身进枪,刺向来人中盘“云台穴”!
  那人忽然抽刀扬袖。
  刀短。
  刀好。
  刀快。
  刀压住枪锋,袖子已遮住赫连春水的视线,身子突然平空抽起,双足蹬向赫连春水的胸膛!
  赫连春水知是遇上了劲敌。
  他手上的枪,咯哧一声,忽折为二。
  两条枪,如双龙闹海,分波掀浪,一抽身,就弹了出去,对手双足踢了个空,险险站住,赫连春水己猛然反攻。
  两条枪,左攻右肋,右刺左膀,前扫胜,后挑腿,上点眉心下撩阴,倏扎盘时倏搠心,越打越狠,越打越快,那人以手上的紫金鱼鳞刀一口气接了十三招,两人总算打了个照面:
  黄金鳞!
  黄金鳞见久攻不下,有意要激励士气,他自信还收拾得了赫连春水,挺身出战,没料才打了一回合,便知道是硬点子,倒抽了口气,赫连春水第二轮枪又攻到!
  黄金鳞喝了一声:“来得好!”
  手腕一震,刀锋一展,展开刀法,枪到那里,他的宝刀便磕到那里,竟似吃定了赫连春水的双枪。
  赫连春水双枪上崩下砸,里撩外滑,刀势迎锋,便撤步抽锋,甩枪滑打,穿肋截腰,极尽狡展,虚实莫测。
  赫连春水手中的枪有两柄,黄金鳞的刀却只有一把。
  但黄金鳞的一柄单刀依然可以处处克制赫连春水的双枪。
  只见黄金鳞的身影忽前忽后,倏东修西,反展刀锋,迅似骇电,赫连春水右手枪还足可应付,左手枪则因伤指,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喀”的一声,赫连春水手中双枪,又连成一枪。
  枪是一柄,但有两处枪头。
  赫连春水一手执住枪把,避过枪刃,忽横忽竖,呼呼地直扫舞了起来。
  枪势舞得愈大,风声更劲。
  这一轮急枪狂舞,声势无可或挽。
  黄金鳞亦无法再抢进枪圈内。
  官兵更纷纷后退。
  赫连春水百忙中一看,只见高鸡血和惠千紫斗在一起,杀得灿烂。
  忽听黄金鳞吆喝一声:“放!”
  他的人往下一伏。
  他身后的四排弓弩手,一齐放箭。
  原来在黄金鳞和惠千紫出来缠战赫连春水及高鸡血的时候,弓弩手早已引弓待发,黄金鳞这一声令下,自然是箭如骤雨,飞射而至!
  赫连春水大吓一惊,长枪如狂飚旋卷,圈子越舞越大,但也越舞越急,箭矢尽都被磕格了出去。
  高鸡血跟赫连春水一般首当其冲,赫连春水以长枪替他挡了不少箭矢,他以“高处不胜寒”的扇法,把箭矢都吸到扇面上,再卸去劲道,落了下来,整个身子,只有腹部露了出来。
  事实上,高鸡血身上最明显的目标,也就是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像座责起的小丘,十分累赘,兵勇们自都向他肚皮瞄准发箭。
  不过,箭矢射上了高鸡血的肚子,全像射进了棉花里,软软的掉了下来。
  高鸡血只恐人不射他的肚皮。
  他的“弥陀笑佛肚皮功”别说是远箭,就算是近枪也刺不进。
  箭发了一排,第二排又至,他们堵在土岗斜坡往山后走道口上力阻官兵追袭,地势险恶,近处只有草丛,远处才有荒林,近前全无掩蔽屏障,位置算是易守难攻,居高临下,只要往古道厄口一封,谁也无法通过,可是最怕的就是箭矢暗器,因为躲无可躲,若要退避,则守不住关口。
  黄金鳞这一轮密箭,只把赫连春水和高鸡血等人弄个手忙脚乱,但未能真个伤了人。
  但有一人却险些遭了殃。 

 
 
 第八十七章 刘老板与赫连公子

 
 
  差些儿遭殃的是惠千紫。
  “天姚一凤”正与高鸡血恶斗。
  她使的是短锋锯齿刀,这把刀,她在一天之内就已让它喂了“青天寨”两大重将:盛朝光和薛丈一身上的血。
  没有她的卧底倒戈,南寨未必会给官兵一攻而破。
  她引领官兵攻下来来固若金汤的“青天寨”,正得意之际,却发现周笑笑不曾来作应合,心中诧疑,结果发现周笑笑全身紫胀,倒毙于“乘风轩”前。
  ——周笑笑死了!
  ———切的胜利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惠千紫把满腔的悲愤化作仇恨,她矢志要杀死殷乘风,杀光“青天寨”的人,至少,能杀一个就是一个,杀得一个,便算是为周笑笑报了一点仇!
  赫连春水和高鸡血护着“青天寨”的人作断后,惠千紫恨极,偏是高鸡血一见着她,涎着笑脸叫了一声:“喂,守新寡的!”
  惠千紫一听,错以为周笑笑之死,这高鸡血必有份下手,恸怒之中,骂得一声:“我呸!胖王八!”揉身上前,刀刀往高鸡血身上招呼!
  高鸡血的人虽肥胖,但他的轻功极高。他明知这一个人身裁臃肿,行动上便不够灵捷,所以痛下苦功,练好轻功,别看他肥得像口葫芦,轻身翻跃功夫,还在英悍敏捷的赫连春水之上。
  高鸡血的轻功,就叫做“玉树临风”。
  他以“玉树临风”,与惠千紫游斗,以“鸡犬不留万佛手”,反攻惠千紫。
  惠千紫的刀刺不进高鸡血那肥袖宽袍里,但高鸡血的大手却始终把她紧紧裹住,使她攻不成、退不得、闪不掉、躲不开。
  不过,高鸡血想要在短时间内击垮惠千紫,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惠千紫的刀法快、狠、绝、准、毒,刀刀都似拼命,不让自己有后顾的余地,其实,她每一刀都是先置自己于万全之地,要是她每一刀都是在拼命,早在十三年前她就已经送了命。
  惠千紫是个女子,女孩儿家的气力自比不上男子,惠千紫为了避免这个弱点,便一力抢攻,看似拼命一般,把敌人逼得手忙脚乱,乱了阵脚,只望她不来狠攻已属庆幸,更休说生欺压她之念头。
  一个人有弱点,其实并不十分重要。高鸡血的优点是把自己的弱点变作长处:别人以为他动作迟钝缓慢,他痛下苦功,化缺点为优点,若敌人还以为那是他的弱点,就反为他所趁。惠千紫则把她刁辣、狠劲发挥无遗,不但掩饰了她的弱点,还加强了她的长处。
  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就看他是不是善于利用自己的长处,善于纠正自己的弱点。
  惠千紫擅于掩饰自己的弱点,高鸡血则擅于化弱为强。
  他们两人对在一起,这一战,一时间旗鼓相当。
  但是论到长力,惠千紫则远不及高鸡血。
  不过,如果那一群官兵在此时围攻上来,合战高鸡血,高鸡血也确难以占到上风。
  不过,此际是高鸡血、赫连春水跟惠千紫、黄金鳞的对决,官兵并没有上来帮手。
  俟黄金鳞一退回阵中,喝了一声“放箭”,百数十支箭,一齐放射,惠千紫已不及退回,乍听弩矢破空之声,忙回身挡箭。
  官兵总共是三排弓箭,前排蹲下,中排躬身,后排则挺立,全弯弓搭箭,一排放,另一排瞄准,还有一排则搭箭,一放一瞄一搭,如此更替回环,不愁不把敌手射杀。
  第一排箭一轮放完,惠千紫玉臂上着了一箭,咬牙拔箭,哀呼道:“黄大人,你怎么连我也射了!”
  黄金鳞心里一软。他本来是一个脸慈心狠的人物,射杀那么几个“同路人”,只要能伤得了敌,不有甚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对惠千紫很有点非非之想,见她痛得银牙咬碎的样子,又念及周笑笑已死,放着个美人把她活活射死,不太可惜一些了吗?一迟疑间,便没下令放箭。
  世上有些事往往是难以预料的,黄金鳞一向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他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不讲情面,而县也不如何好渔色,而今不知怎的,忽对惠千紫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这一念间,箭放得慢了一慢,惠千紫已跃回官兵的阵仗里。
  这一缓之间,青天寨已滚地窜出二十四名铜牌手,各以铜盾护身,也把高鸡血及赫连春水包括其中。
  官兵放箭连射,铜牌手边挡边退,任箭雨如蝗,都伤不了他们。
  高鸡血和赫连春水方才喘得一口气,高鸡血就把长舌一吐,道:“好险好险,我以为这次死定了。”
  赫连春水仍是没好气的道:“鸟鸦嘴,没好话!”
  高鸡血故意斜着眼打量着他,嬉皮笑脸的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又是世胄子弟,却比我还要信邪。”
  赫连春水吭声道:“谁信邪了?!”
  高鸡血道:“你以为嘴里不说死字,就可以不死吗?我跟你说,好汉也是怕死的,只不过到了这种地步,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无视生死。我高某人就是这样子的好汉,不像你硬充英雄!”
  赫连春水边用眼睛搜寻铜牌手的防线有无漏洞,一旦发现破绽,即用枪锋挑补,以防敌人趁虚而入,一面道:“你要怕死,就不要冒出来混世!”
  高鸡血仍笑嘻嘻的道:“说真的,要是我死了,大娘那儿,就是你的天下了。”
  赫连春水怒道:“大娘心里只有戚少商,你我今天是甚么时候?还来说这些鸟话!”
  高鸡血道:“这就不对了,谁知道戚少商死了没有?他一旦是死了,或被押上了京,我你之间,不一定全无希望。”
  赫连春水一振臂,扎死一名入侵的兵带,一边不耐烦的叱道:“你有完没有?大敌当前,尽说这些闲话作甚!”
  高鸡血喃喃地道:“你说这是闲话,但眼看在这里死守,只怕非要守死不可!万一你我间有一人有个甚么,现在不谈,何时再谈?想你我和尤大师三人对大娘有意思,现在老尤死了,只剩下高某和你老妖,谁知道谁先向阎王报到?”
  赫连春水见官兵又再增多,显然连顾惜朝的属下也赶援合击,眼看要抵挡不住,心头火起,叱道:“姓高的,你要死就去死,别拦着本少爷杀敌!”
  这时,一人自退路处疾掠而至,正是青天寨头目玉冠珊。
  玉冠珊一见赫连春水与高鸡血,即禀道:“高老板、赫连公子,大队已越过栈道,寨主和大娘请你们两位随即跟上。”
  高鸡血、赫连春水及一众留守的子弟,皆脸露喜色,抖擞精神,再来把敌人抗住。
  赫连春水略一思索,即问:“若我们都往栈道上撤,他们紧蹑而来,该怎么办?”
  玉冠珊道:“大娘说,只要把敌兵拒于一小段距离之外便行了,我们已在栈道上埋好了炸药,只要我们的人全撤清,立即点燃,栈道一断,这干官兵跟后山的敌兵凑合不上,便挡不住我们了。”
  赫连春水沉吟道:“这,好是好,不过”正想着撤退并非难事,但这干官兵必定穷追,要把他们拒远,可不是容易办的事。
  高鸡血忽道:“不行,不行,留在后面断后,自己岂不也断了后,这不要命的事我可担不上。”
  赫连春水一听,反而激发了豪情,心中有了计议,高声下令:“伙计收摊,绕着招呼顺着流!”
  这是青天寨的暗号,表示马上撤走,一面抗贼一面往后山抢道,众下一听,知道主队经已安然越过栈道,这儿苦守任务经已完成,大为振奋,冲杀一阵,才骤然急退。
  这下退得极快,但仍由高鸡血和赫连春水及玉冠珊三人留作断后。
  三人断后,一舞枪,一挥剑,加上一双神出鬼没的肉掌,竟把追兵硬生生拒住。
  赫连春水换上一根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展开“七十二路飞猿枪法”,招疾势沉,力猛枪雄,把敌人拒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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