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 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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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 逆水寒-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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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皇帝若不是昏庸无能,也不会酿起兵乱四起,好相当权了,诸葛先生这一番甘辞温言,也隐透威胁的话,自然采纳见用,诸葛先生得此旨意,立时着手办理,钜细无遗,就连抚恤“神威镖局”高风亮的后人,册封唐肯为“护国镖局”局主,擢升郗舜才和宾东成等等细节,也兼顾周到。
  傅宗书耳目何等众多,很快便得知风声,生怕皇帝迁怒自己,以示自身清白,也力陈“大义灭亲”,派出龙八这等心腹,要把亲信黄金鳞、顾惜朝等“革职查办”,并断绝关系。
  诸葛先生对这种群魔丑态,也不以为奇,当下知此时十万火急,恐怕这十数日来晓夜兼行,一向体弱多病的无情无法应付,便下“神捕令”,把追命和冷血调回,即赴易水,护旨救人。
  不过,无情心念二师弟和戚少商等一群武林同道的安危,将文张尸首送回文家,并告知其子文张乃死于他手中一事之后,坚持要亲自前往;雷卷和唐晚晚词也决不后人,也一同前赴。这当然也勾起一段恩怨,文张之子文雪岸又怎会甘心自己父亲丧生于他人之手!
  诸葛先生和无情的计策,乃“以毒攻毒”,皇帝本意杀人灭口,现转为暗胁皇帝,使他为保令誉,牵制追杀戚少商等一事,由于戚少商若遭意外,此丑事必定张扬,势将天下皆知,这回可是皇帝大急,保护戚少商唯恐不及,除了派太监杨梦去降旨外,把武功高强、手段高明的大太监米苍穹派去主理此事。
  傅宗书生怕事态严重,会牵连自己,忙请示蔡京,蔡京便是教他把身边干员龙八派遣去,必要时“以正法纪”的主使人。
  这一来,不但无情、冷血、追命、雷卷、唐晚词全都到了,连朝中三大势力的要员,也聚于一条道上。
  像黄金鳞、顾惜朝这种一向晓得顺风转舵的人物,那会不晓得形势比人强?更不敢打话,默然静候“处分”。
  这年来的逃亡、艰苦的转战,终于已告一段落。
  ——终于熬出头了。
  苦尽甘来。
  柳暗花明。
  这些岂都不是在咬牙苦忍的人,心中的梦想?
  唐肯成为了“神威镖局”的领袖,主持大局,这些日子来的磨难,也渐渐使他变成一个出色的人物,行事作风渐趋成熟,更何况他在这段历难的过程里,使他结识了不少武林人物,大家都因为他的为友尽义、胆色豪情而敬重他三分,对他押镖的行业而言,有时候要比武功高强还管用。
  所以人不必怕吃亏,不必怕付出。
  有时候,吃亏才能不吃亏;付出常换来获得。
  甚至可以说,没有付出,就没有获取。
  现在唐肯是获得了,他心里只遗憾:高风亮和勇成以及局里的许多高手,都平白牺牲了。
  ——有些付出,也不一定能有所获。
  但若完全不付出,则连有所获的机会也断送了。
  郗舜才和宾东成也有所获。
  只不过郗舜才的“无敌九卫士”全送了性命,正如高鸡血、韦鸭毛、禹全盛、范忠、薛丈一、盛朝光、穆鸠平、沈边儿、秦晚晴、殷乘风、花间三杰、陶清和一众赫连将军的部下、刘独锋和他的六名亲信等人一样。
  牺牲的人、毁灭的事,实在是大多了,现在急需重建。
  雷卷重整雷门。
  唐晚词和息大娘重组碎云渊。
  戚少商重办连云寨。
  赫连春水先返将军府一趟,他这次惹下的事情、闯下的祸端,以及断送的人手,少不免要回去面对赫连老将军的雷霆怒颜。
  人人似乎都有事情在忙着。
  人人都似乎暂时找到了他的依归。
  事情似乎暂时平息了下来。
  平静了下来。
  可是黄金鳞和顾惜朝却不是这样想法。
  他们仍惶惶终日,暗自危惧。
  他们当然觉得自己是冤枉的。
  ——他们虽然都有私心,但确实是奉丞相之命,来追杀“叛逆”的。
  他们当然不敢公然申辩呼冤,因为这般做法,无异于自杀。他们认为相爷只是受到压力,迫不得已作出这一时权宜之策。
  不过,这“一时权宜”,也足足“权宜”了三个月。
  漫长的三个月。
  对黄金鳞和顾惜朝而言,杯弓蛇影,暗自疑惧,是极难熬过的三个月。
  三个月过去了,这“一时权宜之策”,始终没有改变,顾惜朝和黄金鳞仍被投闲置散,但又不能擅自离开居所,困而不用,这种滋味既凄惶又沉闷,对一向过惯群呼簇拥生涯的顾惜朝、黄金鳞而言,简直比死还难受的。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虽未被再度起用,但也没有受到刑罚。
  这使他们更加相信,只要事情继续淡忘、平息,他们就会有东山复起、重被傅宗书和蔡京起用的一日!
  另外一件好事,应该是两人心中最大的顾虑与恐惧,并不曾发生。
  ——报复!
  他们最怕的是群侠的报复!
  ——赶尽杀绝、残虐迫害,对这干“流匪”,曾用尽一切手段厮杀,他们怎会不图报仇!?
  可是,事情似乎真的平息下来,不但没有人报复,自他们失势之后,连访客也几稀矣。
  他们心中忐忑,两个比毒蛇还毒、比狐狸还狡。比虎狼还凶残的人,都因这件事和同样的遭遇,而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准备万一有个不测,可以联手抗敌。
  大概在黄金鳞和顾惜朝这一生里,从来不曾跟人这么推心置腹、这般紧密联手过,这时候,大家都认为对方是平生知己,投契至极,融合无间,还结义为兄弟。
  黄金鳞年纪要比顾惜朝长,当然为兄,黄金鳞还拍着顾惜朝的肩膀说:“我能有你这样的义弟,死而无憾。”
  顾惜朝因这时期的不得志,也变得杯不离手,此刻灌了几杯酒,红了眼睛,觉得吞下去的酒比药还苦,比辣椒还辣,一股豪气上冲,只朦着声音道:“我现在才知道,平生交友,都比不上一个义兄你!”
  两人柑掌惨笑,又举杯邀饮。
  两人并在结义宴中定下大计,投帖想求见龙八、傅宗书、蔡京等,但屡被严拒,两人试过多次,各方打点,均无功而返。
  这一来,两人同病相怜,不知上头在搞什么鬼,而他们身边的人,因两人日渐失势,大多已相继离开。
  一个人没有了权势,自然就没有了朋友。幸好他们还有一点点钱。
  所以他们还能喝酒、欢娱,不过喝的是苦酒,而且也不见得能尽欢颜。
  直至有一日,也许是因为他们的银子花多了,终于见出了一点成果,龙八终于肯“接见”他们。
  当然,龙八肯接见他们的时候,架子之高、派头之大、气焰之盛,也是黄金鳞、顾惜朝平生仅见的;要是换作平日,黄、顾还是相爷跟前。‘红人”的时候,龙八的身份地位,未必高于他们多少,说什么也不敢弄这种声威气派,但却在此时此境,龙八“肯”接见他们,已是天大的喜事了!
  一个人要仰人鼻息、卑屈求存的时候,自然就要忍受一切不公平的待遇。
  幸好这无礼的“款待”,却换来令二人振奋莫名的讯息:“你们再耐心等等罢,”龙八说,“相爷为了你们的事,己各方关照澄清了,只要再过一段时候,诸葛先生不再留难,圣上不再追究,那就可以重新起用你们了。”
  黄、顾二人一听,干恩万谢,忻喜莫已。
  “你们可知傅相爷和蔡大人为你如何费心么!”龙八申斥道,“你们在八仙台时,居然敢当我面前提起相爷来,这算什么!?推诿罪责!?幸好我为你们遮瞒,要不然,哼!单是这一项大罪,就足让你们满门抄斩!”
  顾、黄二人一听,吓得冷汗直冒,忙叩谢龙八“保全”之德,他日必“粉身以报”,说的声泪俱下,似巴不得把心都捣给对方,以验“赤胆忠心”一般。
  龙八这才平息怒火,只说:“你们回去等等罢,现在不宜再骚扰相爷了,不日自然有喜讯至,到时可别忘了姓龙的就好了!”
  黄金鳞和顾惜朝又忙说:“龙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恳请龙爷为我们多美言几句。”
  两人高高兴兴的告辞出来,在回府的马车上,已经开始痛骂龙八摆的是什么臭架子,他日如果得意,必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一回到私邸,又请人送龙府厚礼谢意。
  这一来,两人才比较安下心来,而不多久后,龙八又着人通知他们,蔡太傅已运用权势,跟诸葛先生等人谈妥,准予戚少商等人重建连云寨,成为朝廷外防,但条件是不准对顾惜朝和黄金鳞等部属施加报复,对方已答允条件云云。
  黄金鳞、顾惜朝和连云三乱等一听,自是放下心头大石,几要感激流涕,感念丞相眷顾之恩,同时在着人多方探听之下,确知息大娘和唐二娘正忙于重建碎云渊、雷卷正忙于重整雷门、戚少商亦忙着重组连云寨,人在远方,根本腾不出来对付他们,这才使他们不致寝食难安,渐次有意重图大志。
  危机一过,黄金鳞又动色心。
  他年纪虽大,妻妾亦多,但当日在攻打青天寨时,对惠千紫尚且色心大动,不过这“天姚一凤”死于八仙台,黄金鳞颇觉惋借,而今经此事一闹,妻妾趁机离去的,竟占大半,所谓“大难来时各自飞”,黄金鳞越想越不忿,又不敢在此际轻举妄动,却就在此时,就给他遇上了英绿荷。
  英绿荷在长街蝶血之际,给无情以口中暗器射中眉心,在那儿留了一个大伤疤,破了相、毁了容,不过,当时无情元气未复,真气不继,只能伤之而未能杀之。
  英绿荷本就有几分姿色。
  而且还有几分媚色。
  两人又曾在一起对敌过,自有敌汽同仇之心,且都好色而荒淫,更是最佳搭配。
  两人因而一拍即合,如胶如漆。
  人只要有共同御敌的机会,很容易就会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道理就如同人在为自己求生存的时候,往往不借毁灭别人生存的机会。
  自古以来,人类为求生存,已做出不少不像人类做的事情来。
  或者,人类根本就是只适合做这种看来不是人类做的事。
  这种事情,连义重如山的戚少商都做过——他不惜临阵逃脱——更何况是黄金鳞、顾惜朝这种人!
  不过,顾惜朝、黄金鳞、英绿荷、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等人,却因共同面对的危机,而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结合在一起,来应付危机。
  危机,永远只让你闻得着它、嗅得着它、感觉得着它,但却没有办法去触摸它。
  一旦可以被解决的危机,就不是危机了。 

 
 
 第一零九章 “她不杀,我杀!”

 
 
  这样又人心惶惑的过了个把月,顾惜朝因感人手短缺,暗派“连云三乱”去联络“连云寨”的部属,调回京师,三人回来所报告的结果是:“无一人愿从顾公子。”
  顾惜朝一听,本来已经碎裂了的鼻子,显得更歪了,就像一根折了的腊肠,吊在双颧之间。
  黄金鳞也唉声叹息。
  原来他派去请援的人,都分别回来了。
  “血雨飞霜”曾应得悉闻黄、顾二人已经失势,就当他们瘟疫一般,避犹不及。
  “粉面白无常”休生已经跟龙八挂钩,翻脸不认人,早没把黄金鳞瞧在眼里。
  “豆王”欧阳斗知道前为黄金鳞、顾惜朝所骗,见他们派人说项,把来人逐出大门,申斥拒见。
  “敦煌将军”张十骑早已遣调兵马,出征伏狮领,平寇敉匪,才没闲暇再理会他们的事。
  反而是尤知味的结义兄弟“三十六臂”申子浅和“血监”侯失剑,愿意赶来臂助黄、顾二人。
  至于“铁桅”陈洋,仍在养伤,他自己的事都管不来,何况是别人的事。
  倒是“天弃四叟”中仅存的吴双烛,虽因要重整八仙台的势力,并要养伤,不能赶来,但一再言明,只要黄金鳞和顾惜朝有难,不妨向八仙台投奔。这越发引起黄金鳞的感概。
  “没想到还是吴老二够义气,”黄金鳞叹道,“那些人,个个都是见利忘义之徒!”
  “这次真够冤的,明明是义父指派我灭连云寨的,现在却背上了这样一个黑锅。”顾惜朝也忿忿不平,“在我平时对寨里的子弟这么体恤,现在有事,他们一个都不来助我!”
  “我也不是一样!”黄金鳞颓然道,“我这个叛乱总指挥,明明是皇上的恩赐,现在,忽然变成了我公报私仇,私自行动,这这又算什么!?”
  “我都说了,不杀戚少商,必有祸患!”顾惜朝道,“现在他把连云寨大事整顿,看他何时何日,再谋反朝廷罢!”
  “你这样说可是抄家灭族之罪!”黄金鳞满怀希望的道,“不过,那时候朝廷就知道谁才是耿耿忠心,谁先防微杜渐了。”
  宋乱水忍不住插嘴道:“可是可是重整‘连云寨’的,好像不是戚少商”
  顾惜朝奇道:“不是戚少商!?”
  黄金鳞诧问:“那是谁!?”
  宋乱水不知该不该说,跟冯乱虎、霍乱步面面相顾。
  顾惜朝怒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再支支吾吾的,信不信我一斧劈了你!”
  宋乱水嗫嗫道:“是是铁手。”
  顾惜朝只觉惜愕莫名:“铁游夏!?”
  黄金鳞失声道:“铁捕头去当强盗头子!?”他一时也忘了顾惜朝也当过那个位子。
  顾惜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乱水一急,心更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霍乱步马上接道:“是这样的,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是:戚少商对连云寨的事业,已心丧若死,再也无心整顿,而铁手对捕寇之间的关系,自那件事后、也觉得困扰,并对‘名捕’的名义,感到心灰意冷,便一再向诸葛先生请辞,反而愿到连云寨帮忙重振声威。”
  顾惜朝只感到荒谬:“这么说,‘天下四大名捕’,岂不只剩三大名捕?”
  黄金鳞这才整理出一个头绪来:“这也没啥出奇,连云寨已为朝廷招揽,才能重整旗鼓,铁手当个官样山大王,也并没有变样。”
  英绿荷在旁听了,也说:“本来嘛,官和贼之间,一线之差,也没啥不同。”
  黄金鳞当官数十年,听英绿荷这一说,觉得有失威严,忙道:“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英绿荷把小嘴一撅,顾惜朝又担心了起来:“那么,戚少商到那儿去了?”
  霍乱步道:“不知道,谁也没有他的消息。”
  冯乱虎道:“听说息大娘和赫连春水也正在到处找他。”
  顾惜朝仍忧心怔忡的喃喃自语道:“戚少商息大娘赫连春水”
  黄金鳞忽眼神一亮,笑了起来:“哈哈!”
  顾惜朝诧道:“你笑什么?”
  黄金鳞抚须笑道:“你说戚少商、息大娘和赫连春水,他们三人在一起,会闹出些什么事体儿来?”
  顾惜朝略一沉吟,恍然分明,也忍不住打从心里笑了出来:“他们以前要共同应敌,所以暂弃前嫌,而今大局初定,他们三人说不定就”笑而不语。
  “最好让他们争风呷醋,鬼打鬼,”黄金鳞笑道,“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顾惜朝也高兴了起来,问:“却不知申子浅和侯失剑何时才到?”
  冯乱虎道:“约莫申时未就到。”
  顾惜朝心里很有些感动:“他们来得忒快,真是义薄云天。”
  黄金鳞十分高兴,拉着顾惜朝的手道:“来来来,为戚少商、息大娘和赫连春水的自乱阵脚,该当好好的喝一杯!最好,他们为这事来个‘毁诺城’、‘连云寨’、‘赫连将军府’大混战,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对对对!”顾惜朝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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