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薄的厚的,大的小的,无一例外,全都是雪青色,浅浅淡淡。
扶摇叹气,就因为疏音无意中说了一句你穿雪青色的袍子最好看了,风陌,你就再也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了吧。
此刻扶摇的心,比这宫殿还要空落。外面的君子兰,却还是顽强的盛开着,不知喜悲。
君子已不在,兰花为谁香。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扶摇约莫着是风陌回来了,于是连忙出去迎接,可是却不想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
风陌微微蹙着眉,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连脚步都有些异样,经过门口的时候甚至没有理会站在那里的扶摇就径直走了进去,然后一甩手将门关了起来。
那个表情,扶摇曾经在清风崖前看到过,那时候,风陌就是这般样子,带着一脸的哀伤,沉默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扶摇问一直跟在风陌身后的伍北和伍中。
伍北靠在门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总是那么孱弱的样子,就像是连一阵风都经受不起一般。
伍中扫了扶摇一眼,道:“扶摇老者倒是毫发无损,只是可惜了我们大帝,偏偏将事情托付给你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神仙。”
这么一来,扶摇大抵知道了,定是风陌受伤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伤,于是他也顾不得伍中的冷言讽刺,问道:“风陌是怎么受的伤,阿寻呢,没回来么?”
“那个莫寻,当真是你扶摇老者才能调教出来的好徒弟。”伍中又“哼”了一声,然后拉着伍北的手就要走。
伍北终究比较心软,他还是回了一下头,对扶摇说:“你莫要担心大帝,他的伤不重,只是很难医好罢了。”
“这不可能!”莫寻对着白夕就是一声大喊,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要知道,在魔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面具下的眼睛,完全看不出神色。
“你骗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出手伤害风陌,怎么可能。莫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竟是真的出手了么怪不得白夕会说那句话
白夕说,风陌不是败在离岸手上。
果然,风陌不是败在离岸手上,而是败在她莫寻手上。就在风陌对莫寻说完那句“阿寻,你过来做什么,这里危险,你快些出去找扶摇”之后,莫寻便释放了一股法术,竟直直朝着风陌而去,风陌有一瞬间的微怔,可是这一瞬间,便足够那股法术袭击过来,身后,又是没有来得及挡住的来自于离岸的攻击。
于是,莫寻意识的最后还残留着风陌惊讶的神色,还有唇角渗出来的血迹。
莫寻狠狠握着拳头,为什么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就像被别人操控了一般,有些时候明明不会去做的事情最后却都莫名其妙的做了,甚至连出手伤风陌这种事情都做了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身体里到底藏了什么可恶的东西。
“不必太过惊讶,那只是你的心魔而已。”白罗沙哑的声线里面带着些蛊惑,“看清你自己吧,你本来就是适合在魔界生存的啊。”
“是么,谢谢提醒。”莫寻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与你何关。”
“让她走好了。”离岸忽然轻嘲道,“出手伤了来救你的人,还说了那些薄凉的话,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莫寻怔住,自己还说过什么话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像你这般,就算是留在魔界,也不过是被打入幽冥断魂渊而已。”离岸起身,走出了大殿。
只有白夕知道,在迈出大殿的那一瞬间,离岸身影微微的一晃,必然是咳了些血出来。
“白夕,你告诉我,风陌伤的重么?”
“心伤难医。”白夕嘶哑的说。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莫寻急切的看着他。
空荡荡的大殿,殿里面静的能听见君子兰摇曳的声音,只有窗前的那个身影,显得愈发的孤单。风陌靠在窗边,垂着双眸,眉眼间全是忧伤。从回来到现在,他便一直是这么个姿势,甚至都没有去疗伤,就这么一直站着,一直站着,一言不发。
千辛万苦的找到她,就为了听她说这些么?
不顾一切的跑出来,就为了看她这么决绝么?
不离不弃的跟着她,就为了看她再一次离开么?
阿寻,阿寻,你当真是,全然都不记得了么。
阿寻,阿寻,你可知道,我这许多年来都在找你,等你
风陌轻轻咳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的颤了颤,他苦笑,受了这么些伤就不成了么,自己当真是这么不堪一击了么?其实扶摇说的对啊,连对付那几个蜉蝣四煞都要动用三成的法术,风陌啊风陌,你早就不是那个可以睥睨天下的风陌了啊。
双眸一闭,莫寻说的那些话又不受控制的浮现了出来。
风陌在与离岸较量的最紧要关头受了莫寻一下,随后又被离岸伤到,可是他依旧笑着回头对莫寻说:“阿寻,跟我回去吧。”
“风陌,你我只不过是萍水,你无需为我担忧任何,所以也不必来救我,我也不会感激于你,如此之事,你还做它干什么。”莫寻却是一脸的疏离,毫不客气的将风陌推出一千丈一万丈去。
那个莫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那个会和风陌耍无赖的莫寻了。
风陌收起了所有的法术,甚至都不再防备身后的离岸,定了定神又说:“阿寻,你不要闹了。”
“我没有闹,我本就是自愿留在这里,又何劳烦你来救我。你还是请回吧。”
这句话,甚至让远处的离岸都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莫寻在想什么。
“阿寻,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风陌脸上仍旧挂着一个轻淡的笑,他凝视着莫寻,只要她说跟他走,就算是让他散尽如今身上残留不多的修为,他也要带她走,护她周全。
可是莫寻却偏偏说不。
她总是不选择跟他走,就像在扶摇山上,就像在故昔的园子外,就像在魔界的大殿里,她都想让他一个人离开。
“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仙君还请自便。”莫寻说这话的时候,完完全全是漠然的语调。
“我真的这么说的么?”莫寻喃喃着,“我”
“所以魔君才说,你的心太过薄凉。”
“不,不是这样的。”莫寻想要辩解,可是忽然又觉得,即使是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呢,风陌一定很伤心了,“那,风陌他安然的离开魔界了么?”如今莫寻唯一希望的,就是风陌能无恙的离开。
风陌,对不起,如今你一定不想再看见我了,等你伤好了,我去跟你道歉好么,你会原谅我的吧,因为你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风陌啊。莫寻远远的望着殿外的苍穹,在心里喃喃着,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搅得生疼。
“有北方鬼帝和中央鬼帝的接应,再加上他的法术,从魔界出去自然不成问题。”
“他安然无恙便好。”莫寻的心稍稍放了些,顿了顿,又抬起头来,似乎想问什么,“为什么是鬼帝来接应风陌,风陌的那五个哥哥们呢。”
白夕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莫寻无言,是啊,她只知道风陌是一个挂名的族长,不过也都是风陌自己告诉他的,而她从蝶冶那里听到的却又完全是另一个版本,关于风陌,她竟真的不知道什么。
“我想,你所谓的那五个哥哥,大概便是五方鬼帝了。”
“五方鬼帝?”莫寻诧异,“那风陌他”
“他是罗酆山酆都城的主人,北阴酆都大帝,冥司神灵之首。”
他竟然是莫寻心里早就开始翻腾了起来,除开风陌的帝君身份不说,他竟然是主管冥司的神。在莫寻心里,冥司众仙大抵都是面貌可憎,青面獠牙的,可是风陌的形象还有她所见过的五方鬼帝哪有一个像她想的一样!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秘密有太多,尤其是酆都大帝和魔君,他们之所以是如今这种身份,中间都有太多的曲折,不是你所看到的就是真的。”
白夕看了莫寻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风陌的身份和盘托出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惊讶,其实我也考虑了好久到底给风陌安排一个什么身份,最终还是选定了酆都大帝额,其实是有原因的,以后再说原因哈。
还有莫寻,其实,以后莫寻性格会转变,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个时候的莫寻。
至于到如今的故小昔,竟真真成了打酱油的了莫急莫急,后面的戏份就重了
☆、谜
莫寻闭着眼睛躺在房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晃去,就像莫寻此刻的心一般。
哎,翻过来又覆过去,不论怎么躺都难受。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啊,风陌竟然是北阴酆都大帝。那什么所谓的族长,所谓的哥哥,所谓的大弟,原来都是假象啊。
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都有解释了。
伍北他们并不是叫他“大弟”啊,一直都是“大帝”,都是自己笨才会搞错这么长时间。怪不得风陌总能轻而易举的办成那么多事情,怪不得在天庭上那么多神仙都对风陌礼遇有加。
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办?
娘呀,等莫寻想起来的时候,狗尾巴草咔嚓一声被自己咬断了,她呸一下吐出来,连忙去怀里摸蝶冶的真身。嘴里还一直喃喃着,蝶冶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苍天呦,这可怎么办好,蝶冶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她手里,她却一不留神给忘了,这不是间接害死了蝶冶么!
无论莫寻怎么晃,怎么喊,甚至是朝白莲花里面输了好多法力,可是依旧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奶奶的,神仙不都是万能的么,怎么到这时候就没用了!莫寻握着花茎,可是白莲花花朵咔嚓一声断下来。
完了,死掉了。
莫寻呆了许久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蝶冶被自己害死了。那个能移步生莲的妖精被自己害死了。她小心翼翼的将白莲花包好,放进怀里,想着找个地方将蝶冶葬了,然后守在那里大哭一场。
穿过庭院的时候,莫寻看见不远处的竹林里闪过一个影子,本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那人去的方向却是隐蓝阁。
隐蓝阁是千落的住处。不是说离岸将千落安置在隐蓝阁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去看她的么,就连日常的打扫也是离岸带人去然后监督着她们做的,怎么会有人私自到隐蓝阁呢。
一想到千落,莫寻就来气,离岸养着千落,却只是为了定期用她的血,那家伙果真是没人性到了极点。总有一天她要把千落带走,而且,诅咒离岸生生世世找不到那个女子。
“你来了”
莫寻隐隐约约听到千落的声音,她脑海中随即就冒出来这句话,大概,千落说的就是这句话。
莫寻等了半天,进去的那人却没有说话。
“不可以那么多知情者都会去”半晌,响起来的还是千落的声音,但像是在回答那人的问题。
莫寻越发觉得奇怪了,刚才并没有听到什么人说话啊,于是她靠得更近了些。
“不要让阿寻去,她不能知道那些事情,倘若她知道她就是”
竟然提到了自己,莫寻惊诧,不能让她去哪里,又是什么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不行她一定要问清楚。刚想推门进去的时候,院子外面却忽然响起脚步声。
妈呀,离岸来了。莫寻闭眼,这回死定了。不仅是自己,估计房间里那个会死的更惨。
离岸缓步走进来,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看见院子里的小池塘里面新开了几朵莲花,异常的素雅,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荡起一圈圈涟漪。他略微扫视了一眼就推门走了进去。
颤颤巍巍随风“摇曳”的莲花终于软软的贴到了地面上,莫寻擦着额头上的汗,不怕死的又贴到窗子下面。
“这些天还好么?”离岸的声音。
“好”千落的声音。
咦,不对啊,刚才那个人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呢,难道是那人隐藏的太好了,还是跑的太快了?也不对啊,从离岸进来也只不过是短短一会儿,要施展法术逃跑肯定会被觉察到的啊。
真诡异啊真诡异。
“不,今日不用了。”离岸忽然说道。
莫寻猜,刚才应该是千落又要割尾取血,离岸竟然制止了她,难不成是大魔头恻隐之心发作了?
“你是要走了么?”千落的鸣叫声里分明有点依依不舍。
离岸大概是点了点头,因为他什么也没说,于是莫寻就脑补了一下。
“明日就走?”
莫寻继续脑补。不过,离岸这是要去哪里啊,会不会和刚才千落所说的不能让她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池塘里的莲花居然开了,我给你折几枝吧。”离岸的声音忽然变大。
莫寻又惊出一额头汗来,算了,还是快跑吧。
房间里离岸嘴角泛出一丝嘲弄。
莫寻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哪里地势比较好,她想选一个风水宝地葬了蝶冶,也好弥补一下自己心里的愧疚。
终于在魔界第三重入口处寻了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还有竹子,说不定哪棵就是一个绝色小妖精,将蝶冶葬在这里,有这么多小精怪陪着,她大概很快又能重新修炼回来了吧。
莫寻边想边挖着坑,毕竟也是一场死别,她心里还是拥堵着一些悲伤的情愫的。挖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些许前尘往事来,于是一下子坐在地上,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似乎她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落到龙宫那一天开始的,可是以前呢,以前她是什么啊,有没有朋友亲人,有没有师父姐妹,来自哪里又住在哪里,她是全部都没有印象。
就像是一片浮萍,没有根基的在天地间飘荡着,遇到可以住的地方便住下去,遇到可以玩的地方便玩两天,遇到好玩的神仙妖怪便闹一下,可是最后还是会累啊,他们累的时候都回自己的洞府,找自己的狐朋狗友,可是她呢,人家都走了,她却没有地方去,于是只能再继续流浪。
至今为止,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在龙宫呆的那些天还有和风陌在一起的日子的吧。可是如今呢,被困在魔界出不去,竟然还伤了风陌,还不容易遇到个蝶冶,竟还因为自己的粗心让她死掉了。
莫寻抬手擦了擦眼泪,看见太阳还挂在天上,于是安慰自己说,你看,我还活着,这就已经最好啦。
“蝶冶,你等再修炼成人形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啊,就算是你打我骂我,我都等着你啊。”莫寻一掊土洒在那朵白莲花身上。
只是莫寻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林子边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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