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失神的松开了手,又问道,“阿寻,你为何对为师说不再寻找风陌了,你是不是知道风陌的消息了?”
“若你知道,便早些告诉我们罢。”
不是告诉我,而是告诉我们。
莫寻和扶摇转身,看见观门前站着的五方鬼帝。
“莫寻仙子,就请看在冥界已经乱作一团的份上,告诉我们大帝的下落吧。”伍北先开口道。
只这么些日子不见,他清瘦的身体竟越发瘦削了,是因为担心着风陌吧,莫寻想。
“怎么,不愿说么,没想到一百年之后,你还是如此无情。”伍中冷言,却被伍北嗔怪的瞪了一眼,于是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理睬莫寻。
伍南一脸不耐:“若是不说,咱们兄弟几个今日就拿了她,到时候再逼问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莫寻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你们说个没完,何曾给我开口的机会了,又怎知我不会告诉你们。”
“那你说。”
莫寻敛了笑,脸上平平静静:“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将他找回来了。”
“你!”
“我知你们不信,可是你们在我这里纠缠这些个时间,还不如用来找风陌,说不定下一刻就找到了。”莫寻随后转身问扶摇,“师父,咱们观里可还有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
还未待扶摇开口,一直静默的伍东道:“用不着,我们走便是了,倘若仙子知道我们家大帝的消息,还望能迅速告知。”
“那是自然。”
四方鬼帝都迅速捏了个诀消失了,一身红衣的伍西却还站在原地。
“西方鬼帝可是还有其他事?”
伍西走向莫寻,从袖中掏出一幅画来,递与莫寻,道:“大帝失踪前曾去找过我一趟,留了这幅画,要我务必交予你。”
莫寻神色如常的接过画来,看着伍西的身影消失,脸上的一丝镇静终于垮了去。如是,风陌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有多么危险了,临走前,却还不忘交代下这么事情,可是,既然如此放不下她,又为何要去冒险。
“师父,你私藏的那些上好的茶叶可是还有些?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用?”莫寻并没有打开那幅画,而是小心翼翼的放进袖中。
“他们不是都走了么,为何还要沏茶?”
“不是招待他们,客人,才刚刚来呢。”
☆、等你归来
“茶刚刚好,客人肯赏脸喝一杯么。”
莫寻在石桌上摆弄着茶盏。扶摇坐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风陌总是爱跟他一起品茶。风陌泡得一手好茶,那纤细修长的如同女子的手指,在青瓷的茶盏之中翻动,只是看着,便足够赏心悦目了。
那时候,院子里的紫凉花开得蓊蓊郁郁,肆无忌惮。
墙头风声轻起,那身影极快的闪到了石桌前,白色的面具遮盖了整张脸。
“白夕,你来这里做什么,是离岸派你来的?”扶摇面上泛起防备的神色。
莫寻端起一杯茶放到白夕面前,淡淡地说:“小观无甚奇珍,但是这茶水,还是管够的。”
“我不是来喝茶的。”
“不喝么”莫寻对着那杯茶叹了口气,遂摇摇头,“真真是浪费了,师父,那您喝了好了。”
“你果真是个薄凉的女子。已经想起了一切,却还能如此风轻云淡的在此品茶。”
莫寻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扶摇全部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寻并不急着找风陌,但是他还是看得出来,这幅闲情是熬干了她的悲伤伪装出来的,随时,随地,都会溃败。
你到底在清风崖上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讲呢。扶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过那杯茶来。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我想,也是时候兑现与我的约定了。”白夕盯着莫寻,越发觉得她让人捉摸不透。
“约定?”莫寻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约定啊。我记得我曾经和师父约定在后山赛跑,谁输了谁就负责做饭。还有和师兄约定,要在这落桐观里种满紫凉花可是独独记不得和护法你的约定呢,这该怎么办?”
“想不起来了?”白夕冷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莫寻会如此,“无妨,既然你忘了,那就忘了吧。所以,我还是要亲自动手了。”白夕说完便开始调动法术。扶摇见状立刻站起来,握住拂尘准备与白夕斗法。
只有莫寻还坐在那里握着一杯茶,全然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她低头尝了一口,皱了皱眉,道:“师父,这茶泡的时间太短了呢,还是没有味道,护法你还是太性急了,再等一会这茶就入味了啊,你太性急了”
“阿寻,你在做什么啊,快些躲开省得伤到!”
“师父,护法是来找我的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寻放下茶盏站起来,看着停了手的白夕,“是了,我是想要食言,可是那时候我神志不清醒,护法未免有点趁机而入了吧,再者说,你如今就想要那东西,是有点性急了呢。”
白夕敛了法术道:“我说过,我能保你性命无虞,亦能拿走你的命,这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他懂莫寻的意思,虽然她恢复了记忆,但是魂魄还没有归位,如今就算是拿到那东西也发挥不出来全部的功效。
莫寻像是没有听到白夕的话一般,径直朝他走过去,紧紧盯着他的面具:“真想看看这张面具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呢,会不会很熟悉”
白夕没有理会她,一转身极快的遁了。
“阿寻,你与他之间有什么约定?”
“他要我的丹珠。”
“丹珠!”扶摇吃了一惊。
丹鱼体内的那颗维系神力和灵力的珠子就是丹珠,凝聚着丹鱼所有的精元,一旦离体,必将魂飞魄散。他们都说,丹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使鬼魂转生,让断了根基的神仙重归仙位于是,丹鱼一族便因着这个永不得安宁,而魔界护法白罗,便曾一直想法设法的要得到这丹珠,对莫寻不依不饶了几百年,若不是得了风陌和扶摇的照顾,莫寻如今怕早就是青烟一缕了。
莫寻无奈的笑了一下,将伍西交予她的那幅画拿了出来,轻轻展开。那是一幅画像,画上的男子一袭白衣若尘,眉目清秀,只是眉间带着些愁绪。
扶摇看到那画像,又吃了一惊,“这,这不是白罗么?风陌给你白罗的画像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白夕就是白罗?”
“是啊,白夕就是白罗,可谁知到白罗又会是谁呢”莫寻隐约觉得风陌给她这幅画像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意思,他一定是想告诉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怪不得,这几百年了,白罗他竟是还没有放弃”扶摇默然。
“那是因为他,爱得太痴了。”莫寻抬起头,天空就像是要破碎一般。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你的丹珠了?”
“师父,你还记得千落吧。”念及这个名字,莫寻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抹空灵的蓝色,飘渺一样,“其实,我觉得蓝色要比红色好看多了啊,她为什么这么偏执呢”
“你是说,他要你的丹珠是为了改变千落的血统,让她变成一只真正的丹鱼?”
千落第一次见到莫寻,是在四百年前丹鱼公主疏音的册封大典上,那个时候,疏音穿着火红色的鲛绡,高贵而艳丽,她站在盛典最中心的位置,被所有的臣民瞻仰和簇拥,而千落却躲在最远的地方,透过一扇残破了的门,在缝隙里看到了最高贵,最美丽的疏音,还有离她最遥远的生活,最遥不可及的渴望。
而莫寻第一次见到千落却是在五百年前。那时候莫寻和几个小侍女玩玲珑球,球滚到了角落里,莫寻独自追过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在干草堆上蜷着身体睡着的小女孩,她的身上还带着蓝盈盈的光芒,还有眼角的泪水。
“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美丽的梦,从前不可以,至少,现在可以了,对么?”
“可是这样你会魂飞魄散的!”
“白夕说会等四百年,可如今他却不想等了。可是我,我不能答应他啊我等的人还没有回来啊,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消失呢”
四百年,你能回来么,我等四百年,你能回来么
“你是在,等我么?”
☆、魔君种花
那一刹那,扶摇真的以为是风陌回来了。
莫寻怔了片刻,才告诉自己这声音不是风陌的。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来,阳光干净而明亮地在她的眼帘上铺展开。
“为何不回头看本君。”离岸站在不远处的观门前,颀长的身影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显得疏远又冷冽。
“魔君的样子,莫寻记得。”莫寻依旧背对着离岸,他的样子她怎么会忘记,他狭长的眸子里那种冷漠和疏离,她又怎么会忘记。
“你记得便好。”离岸径自走了进来,抬眼环视着四周,所见的都是一片苍凉,皱了皱眉,道,“扶摇你去找间干净的屋子给本君,本君一路赶来,此刻有些困顿。”
“离岸,我们落桐观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扶摇没好气的说,“谁请你来这里了!!”
“没有?”离岸走上前,“那,本君就随意了。”说着便挑了一下唇,径直朝看起来最大最整洁的房间走去,一路上也没有再回头看莫寻和扶摇一眼。
扶摇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房间被霸占,低声对莫寻说:“阿寻,你说离岸怎么会突然跑到落桐观来,该不会是也来这里等风陌的吧,难道他还不肯放过风陌?”
“师父,我们何苦管这么多,如今他来了,我们又赶不走,那就随他去吧,等他觉得腻了,自然会离开。”
“可是阿寻,你”
莫寻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扶摇:“师父觉得阿寻为那个错误付出的代价还不够么。师父,你放心,阿寻绝不会再犯那些荒唐的错误了,那么一次,真的够了。”
扶摇心疼的看着莫寻离开的背影,敛了一切表情,他知道,这其中的爱与恨,哪会这么容易就放下,纵使这一百年的遗忘和不谙世事,离岸仍旧会是一根扎在莫寻心底的刺,每次触碰,都会是一阵尖锐绵延的疼痛。
可是这根刺,如今却偏偏,自己扎上来,不愿离开。
夕阳一点点滑下山去,莫寻一个人踱到了那一片原本种满了紫凉花树的小园旁,看着如今长在上面的荒草都已经枯黄腐烂。
紫凉花是短命的花,花开树便死,花落便殇,从前的那些年若不是风陌一直打理着,这院子里也不会常年都盛开着紫凉花。难道从今往后,这里都不会再有紫凉花了么。
她沿着园子走了三步,然后蹲下来,望着眼前的泥土出神,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来去翻泥土。
忽然一只手递过来一把小铲子,莫寻以为是扶摇,于是头也没抬就接过来,开始铲土,铲了片刻,从土里挖出来一个小瓷罐子,上面纹着青色的祥云图案。她将那罐子抱在怀里,叹了口气,无意识的挪动着步子,只是最后,却还是走到了那个地方。
清风崖。
她莫寻当年被从这里扔下去,差点魂飞魄散,就算是失了记忆的那一百年里,清风崖仍然像梦魇一般缠绕在她的梦里,每次梦回,都是哭喊着醒过来。
当日她对离岸说她要知道风陌的下落,离岸便带她来了清风崖,就在这里,她看到了风陌失踪前的那幅画面。大抵是风陌知道她最后能找过来,便用法术将那个画面封存于此,只等她来,也唤醒她的记忆。
莫寻清晰的记得,风陌站在清风崖上的样子,他一袭雪青色的袍子,发丝被风吹拂着,滑过脸颊,俊美的脸上带着淡若云烟的的微笑,还有,淡淡的血迹。
他的眼底都是从容,就仿佛站在他面前的离岸和魔界四大护法都不存在一样。
那时候大概离岸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可是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步一步的退到悬崖边上。他身上本就没剩多少修为,根本敌不过离岸他们,可是,也同样抵挡不了清风崖下的那种拆筋剥骨啊,就算是跳下去,真的还能逃出生天么。
风陌抬起右手,在指尖轻轻挽了朵紫凉花,对着紫凉花淡然的一笑,继而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说,阿寻,你不要哭,从前我没能护住你,让你从这里跌下去受了那么些苦楚,如今,我也该尝尝那些痛苦了。
阿寻,我费尽心力找到你,可你却把我给忘了,所以啊,我也要惩罚你,惩罚你也一百年见不到我。只是阿寻,你会想我么。
阿寻,不要哭,不要哭,就算是再入轮回我也一定会找到你。阿寻,你安心的等我好不好。
又一次想起那日看到的画面,莫寻站在清风崖前,泪水沾湿了衣襟。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么,你若是对我好,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不可以么。”莫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哭到呜咽。
果然,只有离开了才知道珍惜么,那么她知道的是不是太晚了。
“怎么,是想跟他一起跳下去么。”离岸不知何时到了这里,看见莫寻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脸的哀伤,就像是破碎的花蕊,他觉得气恼,他刚刚明明站在她身后,还递了把铲子给她,她竟然看不到他,还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莫寻没有回答,转过身就要离开。
“回答我的话。”离岸闪到她身前,用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哭得如此伤情。
“你这般讨厌我,当然想我也跳下去了。”
离岸皱眉,心里有些烦躁,她怎么说他讨厌她,明明是她讨厌他,都不肯跟他说一句话,他看着莫寻眼底的泪光,觉得刺眼,于是狠狠的说:“你,不许哭!”
莫寻伸出手指揩掉眼角的泪珠,离岸看见她的动作,心里刚刚觉得顺畅了一点,谁料莫寻却又说:“如此,可以让我离开了么。”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离岸只觉得心里气急,抓起莫寻的手将她扯过来,手上使力恨不得将她捏碎,“如果不想看见我,那你就从这里跳下去,这样就永远都看不见我了!”
莫寻一个没站稳,手中的瓷罐子一下子跌落下来摔了个粉碎,罐子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一粒粒黑色的颗粒,像是什么的种子。
因你魂飞魄散一次还不够么,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莫寻猛的抬手释放法术,离岸措不及防,于是松开了手。莫寻一步步朝悬崖边退着,忍住眼泪冷声道:“跳就跳。”
离岸咬牙,冷厉的目光里燃烧起一团火苗,他刚想伸手拉她,她竟然真的跳了下去!清风崖也是能跳着玩的!她是真的想死了么!下一刻,离岸甩出手中的剑,然后也纵身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那一刹那,离岸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因为莫寻她根本没有跌下去,她早就做了准备将自己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