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已经动作麻利地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截莲藕也似的玉臂,顺手将围裙在纤腰上系紧又从屋角里拿来一捆青菜,采撷起来,这才回头向武松嫣然一笑,脆声道:“二叔与两位公子稍坐片刻,奴家这便整备酒菜。”
我怅然若失,暗叹佳人蒙尘。
像潘金莲这般娇媚可人的女子,如何能够终日与这灶台围裙为伴?理应穿着绫罗绸缎,描叶眉、点朱唇,脂粉薄施,于高楼翠阁之间巧笑倩兮、回眸间百媚横生——
猪一般粗重的呼吸从我身边传来,我听到伯爵低低地吸了口冷气:“好一个天生尤物啊!”
一道冷气突然向伯爵射来,让伯爵霎时收住舌头再吐不出半个字来!却是武松正冷眼向伯爵瞪来,充满杀气的眼神似在警告伯爵,千万别存任何非分之想!伯爵缩了缩脖子,往我身后闪了闪。
辛勤的家务已经将潘金莲完全训练成了麻利的家庭主妇,顶多十数分钟光景,她便已经整治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来,还挺丰盛!一碟青菜炒豆腐、一碟辣椒炒冬笋、一盆香菜炖蘑菇,一大盆炖全鸡,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老姜汤。
已经饿了一整天的我早已经肌肠辘辘,肠胃马上便有了反应!
潘金莲便掩嘴轻轻一笑,盛了一小碗老姜汤递到我面前,柔声道:“来,先喝碗姜汤,填填胃,怕是饿了一天了吧?”
我一颤,筷子已经失手掉落地下。
此情此景,令我泛起有如梦中般错觉,若是有那么一天,将潘金莲娶为娘子,从此天天这般服侍与我,该是何等享受?
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越发令我情难自禁,望着我眼前不停晃动的那两截莲藕似的玉臂,我忍不住伸出了双手——
幕然间,两道有如实质的杀气凭空刺来,令我生生一颤从绮梦中惊醒,顿时惊觉我的双手已经距潘金莲的小手仅有咫尺之遥,情急之下、陡然智生,一把抢过潘金莲手里的汤匙,慌然道:“嫂子,我自己来。”
杀气消散,我轻轻地吁了口气,陡觉背后一片冰凉。脑子里却是忍不住泛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方才我真的执住潘金莲小手肆意轻薄,武松是否会当场翻脸拔刀相向?
看了看神色阴郁的武松,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这真诚直率的汉子,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他对潘金莲的情意,只是碍于长嫂为母的伦理道德,苦苦地压抑着心里的相思之情罢了。
一碗姜汤下肚,只觉通体舒畅,又冷又僵的躯体也终于活了过来。
潘金莲已经热情地将暧过的跌打损伤酒替我和伯爵倒满了一小杯,一边还不忘美目瞟一眼武松,难掩眉宇间的喜意:“这是我家二叔自酿的跌打损伤酒,对刀伤剑伤还有皮肤创伤可灵效了,既可舒筋活血,亦可抵御寒气,喝了这一杯,到了明天两位公子定然又是生龙活虎了。”
“谢谢嫂嫂。”
发了一身冷汗,我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地接过潘金莲递过来的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伯爵亦有样学样喝干了。
喜滋滋的潘金莲便又替我们满上一杯,殷勤劝酒。
我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武松,自从进到屋里,他便很少说话,与外面时的豪爽热情判若两人!便是此时,多是潘金莲在招呼我与伯爵,他倒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心里便觉有些过意不去,忙向武松敬酒。
“都头也来一杯?”
武松不自然地笑笑,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启门声响起,我知道是三寸丁武大郎卖完炊饼返家来了。
我看到武松神色复杂地站起身来迎向门口,一把接过武大郎肩上的炊饼担子,略带埋怨地说道:“大哥,小弟与你说多少遍了,天冷就别卖那么晚了,咱家又不缺那几个铜子儿!”
我又将目光转身潘金莲。
潘金莲已经将一方热腾腾的毛巾贴到了武大郎的脸上,细心地替她夫君擦拭被风雪冻僵的脸孔,神色平静自然并无半丝勉强,自然,我也并未从她的举止间感到丝毫爱意!想来,潘金莲对武大郎并无丝毫爱意。
~第六章脱胎换骨~
日子在平静中逐渐过去,转眼间我和伯爵加入捕快营已经有三个月了。
在武松魔鬼般的训练之下,我和伯爵不敢说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但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每次练完之后,我从伯爵的眸子里看到了那种久违的眼神!在二十一世纪,我便经常从别的男人眸子里看到这种眼神,可自从来到宋朝之后,自从我成了西门庆之后,却再没有从别人眸子里看到过。
现在,它又回来了。
我胡乱地将一桶冷水泼在身上,任由那冰寒彻骨的冷水侵袭全身,那种全身毛孔霎时收缩的刺激令我享受莫名!我微微曲起胳膊,肱二头肌因为长久的锻炼完美地鼓了起来,我又缩紧腹部,自恋地欣赏着上面清晰显出的两排八块整齐的腹肌,还有腹肌正上方,微凹的胸腔里,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粗野的黑色毛发——
伯爵再次靠了一声,提了木桶转身就走,眸子里尽是又羡又妒之色。
也难怪,三个月的训练,也让这厮瘦了整整一圈,却总也无法企及我这般完美的效果!对着我,他感到自卑也就在所难免了。
我对着夜空用力挥了挥手,感到血脉里流淌着取之不尽的力量,回想起刚刚加入捕快营时的孱弱不堪,我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获得了新生!
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用力握紧了拳头。
明天,我和伯爵就将参加第一次行动,捕捉江洋大盗燕青!这是我和伯爵自加入捕快营以来的第一次行动,自然格外令人心情激荡。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危险的行动。
浪子燕青,非但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便是在北宋也是个名满天下的传奇人物!据说他的轻功连天上的老鹰也要逊色三分,还有他的暗器,传说他能在同一个时刻向周围七十二个不同的方向打出九十六样各不相同的暗器!
京畿提刑司著名的神捕头神行太保戴宗,曾经追捕浪子燕青整整三年零六个月,最终却落得灰头土脸空手而返!返回当日,名噪一时的神捕便决意辞官,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向。
从此浪子燕青越发肆无忌惮。
前日,朝庭发下海捕公文,全国缉拿浪子燕青,宋皇帝还破天荒悬起巨额赏金,但凡有生擒浪子者,官至五品赏金万两,但凡有格杀燕青者,封官七品,赏金千两!如此巨额的悬赏,堪称大宋立国以来头一遭。
据来自东京的小道消息,这回浪子燕青居然盗走了宋皇的爱妓李师师,难怪这回宋皇要龙颜大怒、四海缉拿了!
叮!
一声脆响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弯腰低下头来,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铜制护身符。
我倏然一颤,轻轻地捡起这枚护身符,心神却已经脱离躯壳飘回了昨夜。
当金莲将这枚护身符亲手交给我时,我便知道她已经对我有了情意,这让我既感销魂刺激又感恐慌内疚!
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并未刻意勾引潘金莲,真的没有!
但世事的演变往往不以人的思想为基准,传说中的千年爱恋并未因为我的避让而消亡,它仍然顽强地按着预定的轨迹降临!几乎是无可避免地,我和金莲恋爱了!
要怪只能怪武松!
明知我很难抗拒金莲的美色,却每次返家总也要捎上我!我真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明心里已经爱极了金莲,每回返家却总也要捎上我这个灯泡,结果既害苦他自己,也害了我和金莲,在一次又一次的零距离接触中,金莲最终还是没能迈过她的心关,对我这个英俊潇洒的“小白脸”动了春情。
或者武大郎不知道,武松也不知道,但我却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每次她给我倒酒,总会借机轻轻地触碰一下我的手指,每次上她家用饭,她总是刻意地坐在我下首,然后经常会借着起身的时候,或者以她的腰肢或者干脆以她挺翘的玉臀蹭一下我的胳膊。
我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太监!
我是热血方刚,身体发育超常好的青年!面对这样的诱惑,我很真的难抵挡!但我要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抵抗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真的,如果我撒了谎,就让我下辈子做个太监!当然,结果自然是凄惨的,不言而喻的!
就在三天前,我决定不再逃避金莲的热情。
我非常清楚,如果我和金莲私下相爱的事实被武松知道,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就像金瓶梅里记载的一样,当然,场地不会再是狮子楼了,那样的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去了。
但我仍旧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决心投入与金莲的热恋!
和金莲相恋我可能会死在武松的刀下,但若不和金莲相恋,我却立即便会空虚地死去!我痛苦地发现,我真的已经爱上了金莲,很深很深地爱上了她,如果不能和她相恋,我宁愿立刻去死。
世事总是这般玄妙,许多事情通常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便发生了!等你发觉的时候,它往往已经根深蒂固,再难以改变分毫——
前天,我终于趁着武松和武大郎不注意的时候,将藏了已久的一方绣帕偷偷地给了金莲,那上面我只写了一个字!
爱!
是的,我只想跟金莲说一个字,爱!我爱她,我爱她爱得发狂!
现在,我仍能很好地把握分寸,在金莲和武大郎的婚姻没有完结之前,和她发生关系自然是不明智的,危险的,也是我自己所不能容忍的!武松怎么说都是我的恩人,还教了我很好的刀法,我不能作对不起他的事。
护身符上传来淡淡的凉意,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它是金莲听说我们明天的行动之后才偷偷地塞给我的,这护身符是她们家的传家宝,她一直都贴着收着,据说能保人一身平安!不过我却很怀疑它的功效,如果它真的有效,金莲的身世如何还会如此坎坷?
不过,既然是金莲赠我的,我自然要好好收藏。
沉重的脚步声从营门外传来,只是听那肃杀的步伐节奏我便知道是武松来了,武松已经将将他的武功融入了寻常的一举一动之间,对于他来说,武道无处不在,无处不是武道!武之极致,万物皆为武,武即为万物。
“大哥!”我转身,神色恭敬地向武松点了点头。
跟其他捕快一样,我也已经改口称他为大哥,不过武松大约是真的将我当成了他的小兄弟,对我格外关照,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经常带我上武大郎家里蹭饭,可惜,他的善意却直接酿成了难以挽回的负面效果,世事之难以预料,竟至如斯——
武松向我点点头,眸子里尽是鼓舞之色。
“怎样,明日就要参加缉捕江洋大盗的行动,是否有些紧张?”
我轻轻地点头。
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和浪子燕青那样的江洋大盗火并,不死掉几个捕快那才是稀罕事!又有谁能够保准死的人就不会是我呢?
武松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凝声道:“明天行动的时候,我注意跟在我身后,别离我太远,知道吗?”
~第七章浪子燕青~
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来临。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们便整装出发,每个人都很仔细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武装,为了防备燕青的暗器,除武松外每人都在自己的胸腹要害掩了一面铜板,行动起来虽然令人怪难受,但为了保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经过一小时的急行军,我们来到一条大路边,武松一声令下,我们迅速向两边散开。
我静静地趴在武松身边,伯爵又趴在我身边,这厮的呼吸比我还要粗重,脸上的肌肉都几乎紧张得绷裂!
根据确切的消息,浪子燕青将带着李师师在上午经过这条路,我们便奉命在此埋伏截杀。
时间正在悄悄地流逝,大冬天趴在风雪萧瑟的野外,滋味可不是那么好!才趴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便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发僵,浑身开始打颤,耳边更是传来伯爵的牙齿打颤声,看来这厮比我还要不济。
“都头。”我略略偏头望着武松,“燕青会不会不来?”
若是燕青居然不来或者改道了,我们在这白白守候半天,还受这冰霜之苦那才不划算!
武松警惕地搜索着大路茫茫的前方,寻找着可能的任何一丝动静,冷冽地应道:“不会!鼓上蚤时迁是捕头界的神话,他说燕青要经过这里那便一定要经过这里!”
“鼓上蚤时迁!?”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霎时浮起一道瘦小的影子。
武松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放眼江湖,也唯有时迁才能在轻功上与燕青一较长短!他不会骗我们的。”
我不再说话。
鼓上蚤时迁可是梁山好汉里最厉害的探子,其轻功已经登峰造极,由他来探听燕青的行踪,其可信度自然是相当之高。
天色终于放亮,艳阳也缓缓从地平线上爬了起来,洒下洋洋的暖意。
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远处隐隐传来,然后是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传来,稍顷,一辆马车已经从晨曦的薄雾里穿了出来,向着我们这边缓缓而来。
身边的伯爵明显地屏住呼吸,但马上便呼了口气全身又放松下来。
我却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开始活动全身关节,厮杀已然近在眼前!
这辆马车真是破绽百出。
首先赶车的老头隐蔽技巧太差,虽然化妆成一副垂垂老朽,但那双眼神开合之间却是精芒闪闪,亮如利箭!其左右环顾之利索情状,哪里又像个垂死之老头?
还有在这风雪严冬,普通行卒车夫岂会冒着冰霜起早摸黑驾车远行?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那车夫跨坐车辕之上,虽然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但坐姿却始终保持特定的姿势,无论马车如何颠簸摇晃始终稳如磐石!错非武技在身,如何能够做到这点?
看来这燕青,或者轻功暗器天下一流,但若论及隐蔽行踪之术,怕是连我这门外汉亦远远不如!
两道利箭似的眼神向我射来,我幕然回头,正好迎上武松询问的目光。
“西门,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便将心下的疑问逐一向武松说出,最后叹息道:“这马车既便不是燕青也是大有问题!”
伯爵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低声道:“哇靠,让老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这马车真有问题。”
武松也点了点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激赏,沉声道:“清点武装,准备厮杀!”
马车终于无可避免地进入了伏击圈。
武松长身而起,倒提戒刀纵到路中央堪堪挡住马车的去路,同一时刻,我和其余的捕快也从大路两侧的枯草丛里跃了起来,霎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武松冷冷地盯着马车夫,脸沉如水,凝重的杀气已经笼罩他的眉宇。
“浪子燕青!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车夫却是不慌不忙地停下马车,然后回头向着车厢:“娘子,我们的行程怕是又要耽搁了呢。”
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温柔,听来缠绵悱恻,令人怦然心动。
“相公,你须小心。”
马车里传出一把悦耳至极的鹂音,仿佛带有魔力般令马车夫微微佝偻的身躯幕然一挺,变得挺拔高壮起来。伸手轻轻地扯去脸上的须眉,一方英俊的脸庞已经浮现在我们面前,果然是剑眉星目,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