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回去,白晃一般都挑上午的时间,最晚也是下午三点以前的巴士。但有了自然之力傍身,赶夜路和山路,就完全不成问题。
下了中巴以后,他一人拎着两大包东西,拔脚就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天色渐暗,一团团的蚊虫在他头顶盘旋着,却没有一只敢落下来,黝黯的密林中,不时传来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响动,伴着夜鸟奇怪的啼鸣,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放在以前,虽然白晃不会害怕,但只身走在夜晚的山林中,也绝对不算享受。
可大概是因为成了德鲁伊的关系,所以他此时走在林间小道上,踩着没过脚背的野草,时不时被荆条挂住衣服,反而觉得身心无比放松。
当最后一丝昏暗暮色落下后,半面银镜一样的月亮升了起来。
沐浴在霜白的月光下,白晃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体内的自然之力,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增加。
这种增加他不能十分确定,但有一点无疑的是,自从月亮升起来后,他本来觉得有些疲乏的腿脚,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德鲁伊级别高了,不是能够变身的吗?变了身,那不就是妖怪吗?妖怪么,那不就是要吸取月华的吗?
我曰,难道说我已经变成了妖怪!
白晃顿时就震惊了,搞不好,西方奇幻文学里的那些德鲁伊,就是聊斋里面的精怪穿越过去也不一定。
变身,控制动植物,还有吸取月华
这条道走到底了,不会是要反人类吧!
36。就是不练武啊不练武
白晃在山间一路漫步,身心却都沉浸到了自身的体悟变化中,头顶上的的半片玉轮又清又亮,似乎站在小山头就能抚摸到,此时山影凝重,间或有些奇怪的声音飘然回荡着。
空山幽幽,夜幕蔼蔼,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但在白晃的耳朵里,这些层次丰富,鲜活动人的声音,却分明是大地的呢语,只有当用心体会的时候,才能捕捉那一丝悠然和遥远。
一路走过来,他似乎领悟到了很多东西,但又好像一无所获。
直到转过一个山坳,几盏昏黄的柴油灯映入眼帘,白晃这才从那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中挣出来。
到家了
楠木坳是个典型的西南山村,土木结构的房子,上面盖着青黑的薄瓦片。从一户人家到另一户人家,中间总是隔着几块高低不平的坡田,又或是一丛丛的小竹林。白晃就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周围大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他和姥姥的家在村子西边,一处向阳的小山坡上,过了村口的老槐树,直接左转上去就是。
但就在白晃经过村口的老槐树时,脑海深处却传来一阵悸动的感觉,这种过电一样的活泼气息,让他遽然钉住了脚步——头顶月华依旧,山虫的鸣叫响成了一首夜曲,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却让大山显得格外幽静,脚下的野草,已经不知不觉浸出冰凉的晚露
还是那个静谧隔世的小山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白晃得到了自然之力后,对于这种清新和美好更加敏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身周萦绕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在眼中世界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为神秘的重叠虚空。
而且还有一种淡淡的神秘气息,让他体内那股自然之力与之呼应,愈发地活泼起来。
如同山河的奔流一样,澎湃而灵动,充斥着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白晃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缘由,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体会对于他有益无害。所以白晃呆呆地站在大槐树下,感受着那种近乎形成了实质的自然之力,还有周围一切欣欣向荣却又宁静安远的生命力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整个人都融入到了这种神秘气息之中。
“是哪个(guo)啊?杵到树下头搞嘛儿滴!”
一声大喝,让白晃一个激灵,脱离了那种胎儿一样的懵懂状态,等他极为郁闷回头一瞧,原来是村里的猎户老张头。
这位老爷子算是楠木坳里,没有村长名头的村长,年轻时走过南闯过北,当过兵杀过匪!人过中年以后就回了老家,在村尾巴搭了一间木屋,秋冬打猎,春夏耕作,在村里五十多户人家中,一直很有威望。
“咦?是晃娃子!老子还在说学校都放假了,你也不回来看看你姥姥,狗曰的没得个良心,结果就回来哒!”
老人咬着含烟杆儿走过来,在重重夜幕中的视力,居然是不下自然之力加身的白晃。
“咦?”等到两人近了,老张头仔细一打量,又忍不住第二次愕然起来,两道灼灼的目光在白晃身上上下梭巡着,瞧着瞧着,还忍不住对他动手动脚:“晃娃子你吃了十全大补丸滴?怎么怎么比老头子我还结实!”
老头儿把最后一句“比老头子我还结实”,咬得格外响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楠木坳的一群小辈,他没有不了解的,谁是什么品性,谁是什么体格,老人心里可都有数得很。
白晃这小子,外面看着跳脱,实则性子坚韧,是他比较喜欢的后生,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还动过收这小子当徒弟的念头!
不过当他和白晃提了一嘴后,被白晃一口回绝,说他的庄稼把式太难看了,比起电视里的黄飞鸿差了十条街,险些没把老人给气死。
再说论起身体条件,白晃也不是练武的好材料,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可现在时隔三个月,再见到这小子的时候,怎么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晃此刻的身体条件和气势状态,在他眼中绝对是脱胎换骨,和那些功夫练到了筋骨里的内家高手,也没什么差别了。
十全大补丸?
白晃撇嘴,那是什么东西?吃了能金枪不倒夜驭千女么?
我这可是实打实渡劫以后,才得来的仙家手段!
嗯,人工220伏特电压的渡雷,谁试谁知道
难怪现在没有仙人了,倒是一些山区里面,还有妖精鬼怪的传说。都怪那个富兰克林,非要揭开什么所谓雷电的奥秘。
大自然的神奇,人体的无穷潜能,岂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没了九天劫雷,还怎么造就仙人嘛。
不过面前的老猎户,还眨巴着亮晶晶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呢,白晃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这不是到了青春期么,身体开始发育了,平时吃的多了点儿,锻炼量也上去了”
老子青春你大爷!
老张头险些没跳将起来!
你这二十有二的小崽子,还敢说自己是青春期?老张头觉得要是按白晃的标准,那自己完全可以称之为年富力强了。
不过有些事情,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去深究。练武的人,就是多了这一份干脆爽利。
老爷子也不废话,直接拉着白晃的衣角不让他走:“行了,我不管你怎么搞的,这身子骨一下就上来了。反正你得当我徒弟,把我这身功夫传下去。”
“不可能!”白晃拒绝的干脆利落。
“你这娃子!”老猎户勃然大怒,可一想到现在是自己在求人,随即又矮了半截:“为嘛儿啊!我这功夫你又不是不晓得,一脚下去五块红砖都是个碎”
“那是那是!”白晃眼睛看向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抖着肩膀:“您这个什么戳脚丫子的功夫啊”
“是戳脚番子!全名又叫九番御步鸳鸯勾挂连环悬空戳脚!”
一听有人诋毁自己的功夫,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内定的关门弟子,张猎户就急了,脸上挤出一团团的皱纹,像个发蔫儿的老茄子。
白晃赶紧从善如流,但他那种打哈哈的语气,怎么都听不出来诚恳的味道:“呵呵,是,是!九番御步鸳鸯勾挂连环悬空戳脚,名气挺气派的,就是拳架子不中看!打起来像个尖嘴猴腮的猥琐小玻璃。”
老爷子不知道小玻璃是什么,但前面尖嘴猴腮的形容,顿时就让他火大。
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这娃子,你是不知道什么叫人性的险恶!
就看到老头儿袖子一刷,抡起胳膊就要去拧白晃耳朵
可是手到了半空,却一个灵巧至极的翻掌,接住了白晃扔来的“暗器”。
稻花香世纪经典,虽然比不上清样酒,可绝对是一般人家眼里的高档品。
这对平时只能喝喝土酿包谷酒的老张头来说,不下于把伊利莎白女王的皇冠,放到了一头嗜好收集宝藏的老龙面前。
白晃抹了抹额头,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没忘记这个孤家寡人的老头子。
倒不是他自视太高,不屑于传统国术,而是那东西都讲究一个套路,还有持之以久的不懈锻炼。
他虽然很有意志力,但绝不打算把意志力用在这上面。
现在对他来说,更有用的是一些基本的搏击术,譬如军队的擒敌拳等等。
或者干脆,就是那些针对神经反射的基础训练。
这些东西,才是匹配他远超常人身体素质的急需品。
“嘿嘿,您看,我回家看姥姥,也没忘记了您。那就先这样吧,明天再去陪您喝两盅,我先走了哈!”眼见老张头已经心急难耐地拆开了酒盒子,白晃拔脚就准备闪人。
没想到刚一转身,又被老头子拉住了:“不行,你先答应我,当我徒弟。”
我就曰了
白晃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的脸皮,能厚到和他差不多的程度。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老货如此难缠?
“你再拉着不放,我叫我姥姥了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白晃祭出了最后的大杀招:“你还想不想我姥姥当你老伴儿啦。”
心思被人叫破,还是自己中意太婆的孙子,饶是老张头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了无数风波,此刻也不由得红了菊花老脸。
哼!
白晃得意地转身,大模大样往山坡上踱步。
直到走出了好几十米后,他才得意地回身,冲着还在尴尬着的老猎户做了个鬼脸,压低了声音叫嚣着:“就凭你,也想娶我姥姥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梦去吧!”
37。更进一步,修炼成精神病!
成功甩掉了老张头,白晃得意洋洋地往家里跑。
只要有姥姥这个大杀器,他才不会像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见了这老头儿就畏手畏脚。
上了山坡,前面就是他家老屋,山里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有电,透过木门的缝隙,能看到柴油灯昏黄的灯光。
白晃推开颜色发暗的木门,吱呀声刺破了老屋的宁静。
“姥姥!”
白晃满脸堆笑地进了屋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眼中的笑意才显得真实和温柔。在外面的世界和人打交道,不管是学校同学,还是新近认识的于德宝汪宪,更不用提贾冰之流,多多少少都带着一层隔阂。
盘腿坐在棕绷床上的老人,正在柴油灯下缝缝补补着一些小东西,似乎对门口的动静一无所察。
直到白晃又叫了第二声,她才头也不抬的从老花镜上瞥过来。
看到是自己的孙子,老太太脸色一喜,随即就痛苦地捂着心口,花白眉毛紧皱:“晃晃啊,你回来了唉哟,好疼,姥姥不行了”
随即头一歪,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倒在床。
白晃面无表情地瞄过去,嘴皮子一直在动,看那口型,分明是在咕哝“这老妇”三个字。
在经历了幼年的变故后,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少言寡语的沉默状态。
那个时候,姥姥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就不停地变着法子逗他。时间一长,不但让白晃从童年阴影里走了出来,养成了跳脱的性格,就连她自己,这种喜欢耍人寻开心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看到姥姥还在装死,白晃也不去理会,自顾自地收拾屋子,往外拿东西。
差不多把东西都拾掇齐整以后,他才拿出两个松垮系着的保鲜袋,在姥姥鼻子下面一晃,然后嘿嘿坏笑着坐到床边。
西江后路的西江名鸭城,坐上中巴前刚刚出锅的酱板鸭,姥姥最喜欢的东西。
白晃老神在在地抬着下巴,斜着眼睛往下看,一边瞥还一边掏出了手机,准备给姥姥计时,看她这次能坚持几秒。
他才刚把手机掏出来呢,就看到姥姥捂着心口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脸上,还从手缝里瞄啊瞄。
那模样,活脱脱的布茨克斯中国老妇版。
“玩够了没有啊,姥姥——”白晃无奈地拖长了声音,不禁感叹着某些恶习啊,这人一沾染上了还真是改不掉:“你不吃,那我一个人吃光了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白晃姥姥听到孙子居然敢威胁自己,立马坐了起来,针线活儿也扔到一边:“你还有脸回来啊,我的孙媳妇呢!上次劳动节放假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
听到姥姥一开口,话题尽往这上面扯,白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连连作揖求饶:“姥姥,我这才二十刚出头”
老太婆不客气地拍开孙子的手,看上去颤巍巍瘦骨嶙峋的双手,直接冲鸭头伸过去,啪嗒一下掰下来,边往嘴里塞边絮絮叨叨:“想当年,你姥爷”
山里的夜晚很凉快儿,但白晃的额头已经满是大汗了,听姥姥又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抢着点头哈腰:“是,是!姥爷最厉害了,十七岁就娶了您过门,十八岁当爹,二十岁就有了三个娃”
白晃本来是无心之言,但听了这话,他姥姥一下又沉默起来,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两男三女,五个孩子,却造化弄人都走在自己前面,要不是还剩下白晃这个独苗,她怕是也早都过不下去了。
见姥姥沉默下来,白晃一滞,也知道老人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舅舅姨妈们。
眼看气氛有些凝重,白晃赶紧笑着打岔:“对了,姥姥,我跟你说啊,你孙子这次发大财了哟!”一边说,一边从裤兜往外掏红票子。
两摞红扎扎的票子摆出来,就堆在床头的矮柜上,但是他姥姥只不过随意瞟了一眼,似乎这货真价实的两万块,还没有手上的鸭头对她的吸引力大。
“怎么来的?”
不咸不淡的声音,可白晃听了却立马正襟危坐,知道这时候不能开玩笑。
他小时候跑到邻居田头上,在一个老南瓜上面挖了洞,往里面屙了一些五谷轮回之物,然后又顺手摘了两个西红柿才回家,但这片刻的快活,带给他的是结结实实一顿好揍——对他从来都是宠溺有加的姥姥,硬是迈着小脚去后面竹林里撇了一根小指粗的青竹条,抽得他哭天喊地,最后还是告状的那家人看不下去了,主动来抢下竹条作罢。
男人就要行得正,站得直,这是老人一再教导的。
白晃大部分时候能牢牢记着这句家训,但偶尔有些时候,也不免惭愧和迷茫。
不过这两万块的来历,他却没有丝毫心虚,公安给予的奖励,还有于大老板的报酬,这些钱赚的问心无愧。
于是把暑假进山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交代完了撞破文物贩子的经过,白晃才稍微歇息了一下。
除了一点——得到德鲁伊之力这事儿没说。
并非信不过姥姥,而是有些问题上面,他不想老人为自己忧心。
对于一个信奉鬼神之说的老人来讲,陡然知道了这些东西,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冲击,白晃并不敢预测和肯定,所以干脆就隐瞒下来。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万块钱,另外和那个大老板——就是我救了他侄女儿的老板,关系也挺不错的,所以我想申请退学,自己开公司”白晃小心翼翼地盯着姥姥的脸色,不放过任何一道皱纹的变化:“这个,你看”
老人默然了半晌,然后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