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大娘呷呷笑道:“芳儿,没你的事,不许多说。”
果然从怀中掏摸出一个青色瓷瓶,倾了两颗药丸,放到桌上,侧目望望蓝衫少年,说道:
“少年人,解药就在这里,老婆子可以走了吧?”
蓝衫少年问道:“老婆婆这解药如何用法?”
令孤大娘冷冷说道:“纳入他们口中,慢慢溶化,毒就解了。”说完,回头道:“芳儿,
咱们走。”
举步朝外走去。
那叫芳儿的青衣少女口中应着,脚下并未移动,她一双明亮闪光的眸子,只是凝目看着
蓝衫少年。秋波之中,似乎含蕴了无限情意,也好象有许多心事,要向他倾诉一般,但她红
菱的香唇,只是轻轻启动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双肩一扭,
一阵风跟着奶奶身后飞奔而去。
蓝衫少年看她临去时的神色,不觉怔的一怔,目送惊鸿,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浅蓝衣裙的少女已经跟着走了过来,娇声说道:“大哥,你怎么啦,她很美是不
是?”
天下最纯洁的少女,对爱情都是最敏感的,方才青衣少女临去时对她大哥那种神情,她
自然看得出来。
蓝衫少年俊脸不禁一红,说道:“妹子休得取笑,我是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浅蓝衣裙少女披披嘴道:“她心里一定很喜欢你,想问问你的姓名,哼,我看她一定不
是什么好人。”
蓝衫少年没有再说,伸手取起两颗药丸,分别纳入了丁立和慕容策口中,方行站起。
店里两名伙计,早已吓得躲到后面去了,直到此时,才敢出来,结结巴巴的问道:“公
子爷,这两位客官不碍事吧?”
蓝衫少年道:“他们已经服下解药,大概不碍事了。”
一名店伙道:“公子爷,你这人真好,今天要是没有你老出面,咱们小店里,可出人命
啦!”
说话之时,只见躺在地上的金鼠慕容策、地鼠丁立两人,同时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
地鼠丁立脚跟在地土一用力,人已霍地站起,口中噫道:“那老虔婆呢?”
金鼠慕容策手中还握着短剑,剑尖一点,人也跟着站起。
店伙笑道:“好啦,好啦,这两位客官已经醒了。”
另一个接着陪笑道:“两位客官,是这位公子爷救的。”
金鼠慕容策回头打量了蓝衫少年一眼,觉得此人年纪不大,却在潇洒温文之中,另有一
股英挺之气。尤其双目神光湛然,分明是位身怀绝技的人,当下双拳一抱,朝蓝衫少年说道:
“在下兄弟多蒙少侠出手救援,大德不言报,只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蓝衫少年道:“不敢,在下谢少安,这是我妹子冰儿。”
慕容策、丁立两人同时拱手道:“原来是谢少侠贤兄妹,在下兄弟失敬了。”
店伙送来洒菜,慕容策坚邀谢少安、冰儿坐在一起,并命店伙添酒添菜,殷勤劝酒。
经过一席长谈,谢少安发现慕容策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对经史子集也极为渊博,两人因
此谈的十分投机。
酒醉饭饱,慕容策要丁立去付了酒账,就起身告辞,说是要赶去赣州。
这时已是上灯时候,谢少安问店伙可有干净房间。穿过一个小天井,迎面是一排平房,
约有五六个房间,看去还算干净。
店伙打开两个房门,陪笑道:“公子爷,这两间房,是小店最宽敞的房间了,前后有窗,
又凉爽,又干净,公子、小姐看看还满意么?”
小镇、小店,当然因陋就简,但凭良心说,这两间房,果然相当宽敞,收拾也很干净,
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临窗还有两把椅子,一张茶几,就算通都大邑的上房,也不过如此。
谢少安点点头,表示满意,店伙迅快退出,接着掌上灯火,又替两人沏了壶茶,才行退
去。
冰儿替大哥倒了一蛊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蛊,抬目道:“大哥,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橱大哥、管大姐,他们中了赵复初的诡计,难道我们就不管了么?”
谢少安笑道:“谁说不管?只是我们不知他在酒里下了什么毒药,会把人神志迷失,铁
舟老前辈既然传音示警,自然会和我们见面,我想等见过他老人家,再作计较。”
冰儿道:“他老人事还没来呢?”
正说之间,只听前面有人敲着店门,叫道:“店家开门。”
一名店伙敢情打瞌睡了,懒洋洋的问道:“什么人?”
那人道:“你们开的是店,有人上门,你就开门,管我老人家是谁?”
冰儿喜道:“是干爹,干爹来了,我们快出去。”
谢少安道:“慢点,我们再听听清楚。”
店伙开了门,那人已经走进店堂,干咳一声道:“伙计,给我一间干净房间,送—壶酒
来,花雕两斤,来一盘花生米。”
冰儿喜孜孜的道:“是干爹来了,他老人家就喜欢花生米下酒的。”
店伙唯唯哈腰,说道:“有、有、老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领着那客人,朝里走来。
冰儿拉着谢少安的手,说道:“大哥,我们现在可以去了。”
突听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们不用出来。”
这话两人都听到了,谢少安朝冰儿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店伙打开左首隔壁的房间,陪笑道:“老客官,这间房还满意吧?房间虽然不大,收拾
的可干净,你老”
那人道:“不用说了,快去拿酒,我老人家有酒就好,别忘了花生米。”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不多一回,替他送来了一壶花雕,一包花生米。
那人挥挥手道:“现在没你的事了。”
店伙返身退出,随手替他带上了房门。
那人果然是铁舟老人,只听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赞道:“这家店虽小,酒倒不错。”
说到这里,忽然以“传音”说道:“唔,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说了。”
冰儿抢着叫道:“干爹,女儿过来看看你老人家好么?”
铁舟老人仍以传音说道:“冰儿,你们不用过来,老夫改扮成江湖的相士,还不致引起
对方注意,若是你们来了,老夫就不能在赣州耽下去了,此事关系重大,有什么事,你们必
须以‘传音’和老夫说话。”
冰儿道:“女儿知道了。”
谢少安也以“传音”说道:“老前辈可知赵复初酒中下了什么毒药?竟能把人性情都改
变了。”
铁舟老人道:“这个老夫目前还不情楚,好像是一种特制的迷药,但奇怪的是它能迷失
人的心智,但看去依然神色清爽,而且武功不失。”
谢少安道:“老前辈,那在寿筵上出面的赵槐林,并非本人,是有人假冒的。”
铁舟老人笑道:“不错,他就是七煞剑神庄梦道的师侄千面鬼客茅组庵的改扮。”
谢少安惊奇的道:“老前辈原来已经知道了。”
铁舟老人道:“老夫知道的还多着呢!”
谢少安道:“赵复初到底有什么阴谋?”
铁舟老人道:“赵复初只是一个草包,此事全由七煞剑神庄梦道所主持,但据老夫观察,
庄梦道背后,可能另有其人”
谢少安听的奇道:“只不知此人是谁?”
铁舟老人道:“这个老夫还不清楚,但奇怪也就在此,七煞剑神是西崆峒一派掌门,西
崆峒纵然算不得名门正派,但在武林中,庄梦道也是首屈一指的人材,老夫怎么也想不出能
令庄梦道俯首听命的人来历!”
冰儿道:“干爹,杨大哥他们,都中了赵复初的迷药,那该怎么办呢?”
铁舟老人道:“你们目前有一紧要之事要办,杨继功他们身中述药一节,老夫留在赣州,
就由老夫设法吧!”
谢少安道:“不知老前辈有何差遣?”
铁舟老人道:“鹤寿山庄李庄主临危交给他女儿一方玉佩,名为地符,实是昔年一位佛
门神尼留下来的宝藏地图,此事关系江南许多遗民,和整个武林大局,不想你们轻易交给了
银发魔女,目前她已率领门下,匆匆向兴国方向而去,你们明日一早,就得追踪下去,此一
宝藏,绝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冰儿听的喜道:“大哥,你听到了,那果然是一处藏宝的地方。”
谢少安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去把玉佩夺回么?”
铁舟老人道:“不错,此事关系实在大大了,江湖上觊觑这方玉佩的人,不知有多少,
但大致可分为三个部份。一种人是觊觎其中珍藏的武功秘本,那是集天下武功才能大成,得
到的人,假以时日自然可以称霸武林。另一种人,觊觑的是其中财宝,据说其中金银财宝,
富可敌国,当然,武功秘本和金银财宝,对任何人,都是具有极大诱惑力的。何况是终年刀
头添血的江湖人,但第三种人要的并不是武功秘本和金银财宝,而是其中的一本名册”
“一本名册?”
谢少安惊奇的道:“难道这份名册比武功秘本和金银财宝更重要么?”
铁舟老人道:“不错,那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关系着江南千万人的性命,也关系着武林
各大门派的存亡,因此你们可暗中跟踪,监视银发魔女一行人的动向,也许你师父和古不稀
都会赶来。当然,另外还会有闻风赶来的人,现在你们静听着,老夫告诉你们三种暗号,必
须记清楚了,只要暗号符合,就是自己人。”
说完,果然以“传音入密”说了三种联络的暗号。两人暗暗记在心里。
谢少安问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么?”
铁舟老人道:“没有了,你们还是早些睡吧!”
冰儿听干爹这说了,不敢多问,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谢少安、冰儿起来,铁舟老人已经走了,两人盥洗完毕,吃过
早点,也就结过店账,上马赶路。
中午时光,赶到兴国,冰儿举手掠掠鬓发,忽然噫了一声道:“大哥,我有点头昏。”
谢少安道:“也许昨晚睡的晚了,今天早晨,又很早起来,就急着赶路,前面路边,就
有酒店,咱们打个尖再走。”
说话之时,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一时只当自己赶路口渴之故,也并在
意。
两人策马行,又赶了一箭来路,就到了一家临路的酒店门口,双双曲身下马,在树上系
好马匹,往棚下走去。
这时正当中午,许多不打算进城的行旅客商,都在城外打尖,松棚下七八账桌子,都已
坐满了人。
只有靠路边一张桌上,只坐着两个人,那是一个花白头发的鸠脸老妪,和一个明眸皓齿
的青衣少女,赫然正是毒姑妈令狐大娘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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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金凤钩》
第二十四章 毒君毒后
谢少安、冰儿两人刚跨进松棚,令狐大娘一阵呷呷尖笑,站起身来,招呼道:“谢少侠
二位才来么?快到这边坐。”
青衣少女令狐芳看到谢少安,柳眉微蹙,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忽然低下头去。
谢少安目光一掠,棚下已经没有坐位,人家既然跟自己先招呼,只得走了过去,拱拱手
道:“老婆婆也在这里,这倒真是巧极了。”
冰儿一直总觉得令狐芳生得妖娆,不是什么好人,原本不想理睬她们,但大哥朝她们走
了过去,也只得跟了过去。
令狐大娘显的十分殷勤,拉开一条板凳,尖笑道:“老身知道谢少侠两位,一定会来,
所以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谢少安心中一动,问道:“老婆婆在这里等侯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令狐芳忽然转头过去,朝她奶奶央告道:“奶奶,我求求你,把解药给了他们吧!”
令狐大娘鸠脸微沉,尖笑道:“傻孩子,你又说傻话了,奶奶昨天早就把两人份的解药
给他俩人,人欠欠人,早已两讫,现在奶奶是作买卖,小孩子家不准多嘴。”
谢少安听了婆孙两人的话,想起方才头昏之事,不觉问道:“老婆婆莫非在在下兄妹身
上,使了手脚么?”
令狐大娘忽然呷呷尖笑道:“谢少侠果然是明白人!”
冰儿气鼓鼓的道:“什么?你在我们身上下了毒么?”
令狐大娘笑道:“一点没错。”
冰儿道:“昨天我们大哥救了你们祖孙两人,你们怎么恩将仇报,你这人坏死了!”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令狐大娘没闪没躲,笑嘻嘻的道:“小姑娘,快午时啦,你早已没气力了。”
冰儿一掌挥出,立时感觉不对,果如令狐大娘所言,自己一条手臂,软绵绵的一点气力
也使不出来。这一掌,不但没打到她身上,而且两眼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急忙用手扶着桌
子,静立不动。
谢少安睹状大惊,急急问道:“妹子,你怎么了?”
冰儿喘了口气道:“大哥,挟制往她,我真的中了她的毒啦!”
令狐大娘笑道:“小姑娘,你没力气,你大哥怎么还会有力气昵?你们快坐下来,姑妈
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自然要还你们点子。”
说罢,果然伸手来扶冰儿。
谢少安暗暗运气一试,但觉自己一身功力,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确已无法再和
人动手。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目注令狐大娘,凛然道:“老婆婆使毒的手段,果然厉害,
只是在下兄妹撇开昨日相救之情,自思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老婆婆何以要在咱们身上
下毒?”
令狐大娘呷呷尖笑道:“你们二位除了一身功力暂时失去之外,其他别无所失,一切都
和常人无异,这是姑妈留的一点香火情了,谢少侠先请坐下来,叫点东西吃,别饿坏了身
子。”
谢少安到了此时,只得依言坐下,说道:“在下正要听听你的道理。”
他们从见面由令狐大娘打招呼起,就像遇上了熟人一样,并未引起其他食客的注意。皆
因此时正当中午,大家匆匆用过酒食,都急着赶路,谁也没去注意邻桌之事。
令狐大娘伸出鸟爪般的手指,在空中招了招,尖声叫道:“伙计。”
一名伙计刚好替邻桌端上面来,慌忙陪笑道:“老婆婆还要些什么?”
令狐大娘指指谢少安两人,说道:“你给他们来两碗牛肉面。”
伙计唯唯应是,放好两只竹筷,便自退了下去。
冰儿坐了一回,果然觉得并无什么不适,只是不能运气,她心头实在气不过丑老大婆、
恩将仇报的卑鄙手段,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总该说了,究竟是何居心?”
令狐大娘阴森一笑道:“小姑娘不问,姑妈也要说个清楚,好让你们知道姑妈是个恩怨
分明的人。”
冰儿撇撇嘴道:“你还恩怨分明,要是恩怨分明的人,还会恩将仇报?”
令狐大娘呷呷笑道:“姑妈不说,你自然不会明白,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二位大概是得
罪了赣州的赵公子,你们有些什么梁子,姑妈不管,但姑妈是赵公子用五千两银子请来的,
主要就是把二位逮住,送交赵府”
冰儿冷冷哼道:“原来又是赵复初和我们作对。”
令狐大娘道:“但昨天姑妈刚走进那家小客店,就遇上两个鼠辈,跟姑妈捣乱,还多亏
谢少侠出手相助”
冰儿道:“这就是了,你还在我们身上下毒。”
令狐大娘咧咧嘴,笑道:“姑妈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然不好再向二位下手,因此,赵
公子的五千两银两,姑妈也打算不赚了,但后来谢少侠偏偏叫住了姑妈,替两个鼠辈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