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羊角刀,招式狠辣,辰龙竟有几次差点被刀削中。
只是龙峻的动作渐渐慢了,似乎有些难以为继,辰龙忽然发现,从杀局发动到现在,虽然时间短暂,龙峻却从未换过气。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这人不能换气?想到这层,辰龙忙将龙爪手由截字和错字诀,转成粘字和缠字诀,尽量拖长拆招时间,果然见龙峻行动间凝滞吃力起来,脸色渐渐苍白如纸。
辰龙呼喝一声,双手互交扣住对方手腕,枯藤绕树一般,和龙峻两臂死死缠在一起,将身形迅速贴近,疾抬膝撞在龙峻肋下。龙峻微一皱眉,胸口几下脆响,想是肋骨断了。辰龙狂喜,仍是绞着龙峻手臂不放,正要催内力向对方攻去,却惊觉脚下一空,庙顶不知何时被龙峻运劲震塌,瓦片碎裂凹陷,两条人影向下直落。飞坠中,龙峻忽地张口,一道血箭劈面而来,直射到辰龙脸上。辰龙双目剧痛,失声痛呼,两眼竟被血射盲了。惊惶痛苦的瞬间,龙峻已反转羊角刀,削断辰龙扣在右腕上的手指,挣开龙爪绞缠,反手将对方一刀断喉。
呯的一声,两人终于跌落地面,这场空中搏杀看似漫长,却只有从庙顶到地面的短短一瞬,刹那间,双方已生死两边。
庙里被开了膛的午马早已气绝身亡,龙峻挥羊角刀削去辰龙另一只手的束缚,着地一滚,抓起掉落地上的斩马刀,双手各持一把,咬牙出庙追击。
不能逃脱一人!不能留有后患!
他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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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第十九章 破阵(下)
子鼠和卯兔在庙外听到惨呼顿时心惊肉跳,看势头不对转身就跑,耳听得身后踏雪声响,惶惶然转头去看,直吓得魂飞魄散,那杀人的魔鬼双手提刀,目如鬼火直追过来。以往都是他们追杀别人,如今却反被他人追杀,这两人只觉自己在做一个永远醒不了的荒谬噩梦。
两人斗志全失,只顾夺命狂奔,忽听卯兔惨呼一声,斩马刀穿胸而过,余势未尽,带着他向前飞出,直钉到地上,一时间喷红了白雪。
子鼠听到头顶风响,急抬头,那魔鬼正满身赤褐手提羊角刀立在面前,忍不住长声哀嚎,仓惶后退。
然而这一口气此时终于用尽了,龙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再拿不住兵器,手一松,羊角刀掉在地下,闭了眼慢慢坐倒。
子鼠见状狂喜,心想这魔鬼终于还是受伤,千两黄金唾手可得,一时迷了心窍,几步上前,提着匕首便要刺下。却忽见龙峻猛地睁开眼,森森然直看过来,如同九幽恶鬼,怨毒嗜杀之气如刀似剑,将他钉住不能动弹。
龙峻直起身缓缓伸手,叉住他咽喉,咯地一声捏碎,这一记杀招递得极慢,然而子鼠却仍是躲不开。
四周终寂静无人声,龙峻捂嘴弯腰大咳,指缝间有血流下,滴在雪上。
雪白,血红。
臂上背后有几处刀剑创口极深,腿上也有血口,中了一掌一拳一膝,伤了肩胛,断裂了几根肋骨,按照经脉运行的情况来看,因自己拔了锁内息的金针,缠绵剧毒又再次发作。许是服了那三颗止痛丸的缘故,龙峻并不觉得如何疼痛,反而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直飞入云端。
龙峻以手撑膝,挣了几次仍是站立不起,淡淡笑了笑,索性坐下仰天躺倒,看着天空。任由漫天飞雪纷纷撒下,落在他发际、眉间、嘴里、身上,将他慢慢覆盖、掩埋,消去形迹,匿了行藏,将一切还原成雪白虚无。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
*
好冷,哥哥,好冷
他抱紧胳膊缩在墙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从手臂粗细的木栅栏间看着外面那口大锅,瑟瑟发抖。
小狗儿就在那锅中,他是和他们哥俩一起被送进这虿房的,三人倒也有缘,第一次搏杀野狗的时候便是同在辛字组。然后野狗换成豺、换成狼、换成虎豹,再后来换成大活人,走出黑屋变得越来越艰难,辛字组其他的成员都慢慢不在了,只他们三个还活着。
虿房里死去的人只会到一个地方,便是外面厅中的那口大锅。他们三人已经被拆开重新编组很久了,他一直没见到哥哥,却想不到会在那口锅里看见小狗儿。
长沙的夏天很是闷热,锅下大火烧得极旺,虿房里更是如同蒸笼。身穿鹤氅的道士披发仗剑,挥汗如雨绕着大锅做法,听说这样可以化解这些因杀戮而夭折的孩子的怨气。
锅里人肉的味道飘来,他不敢再看,在这炎热盛夏天,只觉刺骨的寒冷。
然而这冷又消失了,背心忽觉滚烫,似有一把火,从背后直烧过来,冲进肺腑,冲向四肢,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沸水里蒸煮。他急惶惶地看,怎地自己和小狗儿一起在滚水中煮着,锅里还有哥哥。水越来越热,忽然变成了火,他在火里炙烧,灼热刺痛难熬,终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
忽地耳边有人喜急而泣:“龙峻!你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想,龙峻是谁?听这声音,似乎是李玉,可李玉又是谁?
呯的一掌,重重拍在背心,又紧接着三掌拍下,那股灼热顿时退去,龙峻神智一清,只觉臂上背后火辣辣地痛,自己似乎是被人抱着,背心向外盘腿而坐,鼻端有幽幽淡香飘来,抱着他的是李玉。凭借宽和醇厚的掌势内力可推断,背后的人,正是于铮。身周有些摇晃,应该是在车内,不知何人在赶车,跑得极其平稳。
慢慢睁开眼,龙峻想直起身,却只觉手脚如针扎,眼前一阵眩晕,胸口疼痛,想是触到了断裂的肋骨。李玉查觉出他醒了,忙哽咽道:“你先别忙,再等一等。”
龙峻这才发现,他刺入几处大穴用来封住内息的金针俱已被拔出,背后有几缕真气凝聚成针正一一刺入。等背上的穴道封好,李玉慢慢扶他小心在车内躺平,胸前的几处穴道也用同样方法封上。原来于铮担心他再拔金针,便强用真气代替封住他内息,龙峻虽皱眉不乐意,现下却也奈何不得。看于铮头上白气蒸腾,神情疲惫,想是为救他消耗了不少内力,龙峻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苏醒,李玉反倒不知如何面对,垫高了软枕让龙峻半卧着,整理下面铺着的裘皮软垫让他躺得舒服些,轻轻给他盖上貂裘。眼睛始终不看龙峻,也不说话,做好之后就低头钻到车外,在车把式位子上和赶车人一起坐着去了。
龙峻微动了动手,轻轻皱眉,额头有冷汗滴落,于铮见状忙道:“你在雪地里躺久了,有些冻伤在所难免,我刚用内力替你疏通过血脉,歇上几天,便能、便能好了。”说到后来,有些结巴黯然,像是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叶先生呢?”龙峻张了几次口,才有力气提起嗓子说话,声音低沉暗哑。
“他很好,只是受了些风寒,有点发烧,脚被雪水浸过,冻伤不少,具体怎样,我还来不及看。”
看龙峻稍微安心的神情,于铮心里倒是一阵后怕,想到了午间李玉带着他发疯似的在雪地里翻找,总算将龙峻从积雪里挖出来的情形。看他脸色发青,四肢冰冷,差点以为他死了。幸好赶到还算及时,龙峻胸口还有热气,心脏仍在跳动,拼力施救了一个下午,终于能让他暂时平安,可是,再过几天之后呢?又能怎样?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于铮回过神来,挠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也失踪了,回去不见先生,马上四处寻找。我做过好多年的捕快,追踪术也算有些成就,一路找过来,刚巧遇到李门主和先生。先生说遭贼人掳掠,幸好你和李门主救了他,又说你执意断后危在旦夕。等李门主匆匆把先生安顿好,就拉着她一起找来了。”
他仍觉担心,又替龙峻号脉,絮絮道:“先生说你又拔那金针,可吓坏我了,我真是怕赶不及救你。你这人怎地不听劝,身体已经这样,还要胡乱吃药,这般拼命,现下经脉大受损伤,万一、万一”他万一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龙峻闭眼听他啰啰嗦嗦,絮絮叨叨,居然也不打断,等他念完,沉默了一阵,开口轻声转移话题:“小于,你怎么又让特勒骠拉车?小心它生气了踢你。”
于铮揉了揉屁股,一脸郁闷:“晚了,已经踢过了。”
龙峻睁眼看他,忽然有些想笑,却牵动了肋骨伤处,忍不住皱眉,顿了顿,低声问:“赶车的是谁?怎地你那匹马,这么听他的话?”
“是李门主的手下,叫哑叔。”于铮一脸的佩服,“他是个哑巴,武功虽然差,赶车御马可真有一手。”
枕垫裘皮虽然柔软,背上伤口仍是压得有些痛,可肋骨断裂又只能仰天半躺着,龙峻轻咳了咳,皱着眉头问:“谁帮我包扎的?”
“我和那个赶车的哑叔,天冷倒是有个好处,血液凝结得快,失血也不算太多。”于铮偷偷看了一眼车外,悄悄问龙峻,“李门主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怎地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她都不肯进来看?”
“为什么她要进来看?”
于铮一脸奇怪看着龙峻,欲言又止,龙峻便觉得于铮脸上写满了“她是你的女人”这几个大字,立时头痛起来。
于铮仍在絮叨数落,龙峻越听越好奇,他只知这位新上任的江南总捕头心慈憨直,却想不到还有这婆妈多嘴的毛病,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叶信的影响。摇摇晃晃中,念念有词里,龙峻只觉倦意上涌,他深怕自己就此睡去,想了想,开口问于铮:“小于,你那大悲忏共有几式?真的只是拿来救人用的?”
一说到武功,于铮便将龙峻的诸多不是抛在了脑后,兴奋雀跃起来:“大悲忏共有十二式,是我师父龙树禅师所创,他有感观世音菩萨的大慈悲心,无上菩提心,以及济世渡人的大愿,从而领悟出来一套武功法门,曾告诫我,这套武功只为救人所用。”
他双目发光,说得兴兴头头:“这一十二式,分别名为:‘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枯竭,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消灭,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有无边奥妙在其中,我还未曾领会。”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将一十二式仔仔细细演示给龙峻看,倒像是小孩子在大人面前献宝一般。龙峻看得入神,等于铮演示完毕,他抬眼望车顶想了一阵,看向于铮:“小于,我倒觉得,这套武功若能用来御敌,也是效力极强。”
于铮摇头道:“不可能的,师父说过,大悲忏只是用来救人的。”
龙峻听了不由发怔,他发现于铮不但婆妈,还不知变通,简直长了一个榆木脑袋,若是现在有力气,他很想提起手来,对着这人脑门狠狠敲下去。
车外依稀有阵肉香味飘来,龙峻闻到,想起适才梦中情形,不由皱眉,稍抬高声音问:“窃娘,怎地你这止痛药也会让人有幻觉?”
李玉听到掀帘而入,疑惑道:“不会啊,就算你吃了三颗,也不过是比平时力大兴奋些,不会有幻觉的。”
龙峻眉头锁得更紧,目露寒光疾声道:“快停车!前面有‘鬼域’的人!”车外飘来的肉香他很熟悉,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人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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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第二十章 冥歌
“天堂地狱由人造,古人不肯分明道”
风中依稀有阴惨惨的歌声幽幽传来,飘忽不定,于铮听见脸上变色,呼哨一声,那马立刻停步,他飞身窜出车外,疾抬手将李玉和哑叔推进车厢,沉声低喝:“别出来!”
“到头来善恶终须报,只争个早到和迟到”
歌声渐渐响亮,伴着数十人的踏雪声越逼越近,其中两人呼吸和脚步皆都沉沉,似乎扛抬着极重的物事,那奇异的人肉香味也越来越浓。
龙峻皱了皱眉,对李玉说道:“窃娘,把车门打开。”
心知他不喜欢在敌人面前躲避示弱,李玉依言推开侧边车门,却仍是低垂着眼帘不看龙峻。车外雪风吹来,脸上一阵冰冷刺痛,李玉不由蜷缩了一下,抬眼茫然望着前方。该如何面对?要怎样面对?今时不同往日,无论龙峻所说是真是假,无论他肩上是否有那齿痕,李玉发觉,今日之后,自己的心境已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从前多好,爱是爱,恨是恨,从来分明,不曾混淆,不像现在这般迷惘。李玉偷偷瞥了龙峻一眼,见他目露寒光,侧头看着车外,慢慢把手曲起抵在身下,皱眉咬牙要坐起来。看他行动艰难,李玉忙挪过去,扶他起身,让他背靠车壁面对车门。瞧龙峻闭了闭眼,敛去倦容,恢复冷肃神色,李玉心中忽觉隐隐作痛。不禁又怀疑,自己以前,真的没有把爱恨混在一起吗?还是因为面前这人强大到不可战胜,无情地不似活人,所以恨他反而轻易些?
天慢慢黑了,不远处有数团绿油油的火光跳动,随着那凄凉歌声越来越近。于铮察觉身后动静,转头黑着脸瞪了龙峻一眼。似乎知道这小子在生什么气,龙峻看着他淡淡说道:“一辆马车而已,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能挡得住谁?”
于铮一时语塞,挠了挠头,转眼望向前方,语音低沉:“来的是鬼域四恶道之一。”
李玉瞧哑叔神情惧怕,瑟瑟发抖,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放心:“煮人肉的,应该是四恶道中的饿鬼道。”
她略有怀疑,瞥了龙峻一眼:“只是,饿鬼道中人,虽然手段凶残,却不是见钱眼开之辈,怎么可能为千两黄金出手?若来的是畜生道,倒还合理些。”
“畜生道早就来过了。”
李玉和于铮听见,皆都骇然看着龙峻,知他这平平淡淡一句话,包含了多少凶险杀伐。鬼域四恶道,分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畜生道最低,什么人都收,什么买卖都做,来过又未伤到龙峻,这意味着,来的人已下了真真正正的鬼域黄泉。
李玉不由幽幽一叹,抿嘴笑道:“要是这次鬼域十殿君也来,你的面子可就大了。”
龙峻微笑着轻轻一咳,手指慢慢抚摸腿上盖着的貂裘针毛,微眯了眼看着那几团跳动逼近的绿色火焰,目光也如同鬼火一般闪烁不定。
“休向轮回路上随他闹!”
歌声骤停,饿鬼道打前站的一行人已到了近前,当先的两个步履沉重,用大腿粗细的长木杆,扛挑着一口鼎状大铁锅,那锅有双层,底下生着猛火,锅里煮着滚汤,而人肉味便是从锅里飘出来的。后面的四人脚步轻松许多,各抬两根长扁担,每根扁担上象绑牛羊牲口一般,四马攒蹄绑着两个活人。
六众奔到了车前不远处,轻轻巧巧放下大锅,将扁担连人往地上一丢,俱都退到一边肃立。那四个大活人被扔在地上浑身战栗,却闭紧了嘴不敢发出一声。于铮凝目细看,这四人正是恶名昭著的西山五煞,只不过少了一个,想必就在那锅里。
又有数十人踏雪掠近,脚步声极轻,呼吸绵长,显见武功俱都不俗。引路的六个,手里各举了一支松明,那火光幽幽艳艳,竟是绿色的,仿佛幽冥鬼火。一群人随后,拥着一座肩舆如飞而来,舆上坐着一位老者,身披鹤氅,高冠博带,须发灰白,脸色青绿,也不知是被火光映的,还是面皮本来就是这种颜色。
龙峻闲闲靠在车壁上,看着那肩舆懒洋洋地笑:“窃娘,原来你是个盐酱口。”
见那肩舆出现,李玉脸色顿时惨白,直直盯着前方,只觉手脚冰凉,一颗心要跳出腔子。她慢慢转眸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