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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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龙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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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越来越亮,路上行人渐渐增多,朵颐楼也陆陆续续来了吃客。即便常州城内局势严峻,可毕竟人心思暖,好容易又挨过一年,总想在节庆日子里热闹热闹,沾点喜气。朱炔是个有话藏不住的,现下却因为唐稳这个外人在,心中疑惑不能马上询问,哪还有心思品尝菜点,再加二楼多了不少食客,身份底细不明,更是巴不得早点吃完快些离开。遂风卷残云一般把面前的碟子扫空,起身催促自家大人早点返程。
    龙峻看唐稳瞪着桌上瞬间一空的碗碟发呆,不免暗暗好笑,知道朱炔担心什么,也不多说,点头示意起行。朱炔率先下楼,在楼梯上和一书生打扮的青年擦身而过,忽然憧怔停住脚步,转头去瞧。龙峻见状好奇,随之凝目查看,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男人衣巾,双眉修成剑形,鹅蛋脸,额头高宽,肤色略黄,脸颊下巴处冒了几颗红疙瘩,若不是这些细微短处,倒还是个十足标致人物。虽身为女子,行动举止却落落大方,英气十足,像极了文人书生,听她呼吸吐纳,武功修为还不弱,但也不算太过突出。除去装扮独特,这女子究竟有什么稀罕处,引得朱炔如此关注?
    龙峻睇他一眼,轻咳一声提醒,朱炔猛地回过神来,呲牙咧嘴赫然一笑,忙快步下楼。
    出了朵颐楼大门,朱炔又忍不住抬头看向二楼,刚巧那女子也坐了靠窗的位子,估计是在等人,又或是在等菜,正斜倚窗口往街下看。如星般双眸从三人身上扫过,在龙峻那里略停留一会儿,最后定在唐稳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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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第二章  变数(上)
    时间尚未到中午,天色就忽然阴暗下来。
    暴雪刚过不久,太阳才出来照了半个多月,就躲进云里不见踪影。接下来一连几日乌云沉沉,寒风阵阵,似乎老天爷把雪倒完,又要开始下雨了。
    锦衣卫常州卫所和往日一样,一片宁静,瞧不出有什么不同。自从发生行刺事件,童虎梳理整顿卫所之后,原本冷冰冰的衙门便更加死寂。这几天接替空缺职位的锦衣卫官校已全部到齐,但还是增添不了多少人气。
    而常州府衙又是另一番情形。
    《大明会典》有定,官员节假只正旦(春节)、冬至和元宵三节放假,春节自初一日为始,放假五日,元宵节自正月十一日为始,放假十日。其时是正月十二,两京地方各大衙门都在休衙期,只常州府特别,因锦衣卫调查指挥使在常州公然遇刺案件,府衙不敢休息,知府日日坐堂待命,就连门口的公差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龙峻带着朱、唐二人在城内兜了一圈,方才回到几个便装小校等候之处,上马往城郊而去。查抄恒社常州分社之时,童虎发现掌柜私人名下有个颇大的庄院,现今已被锦衣卫暗中拿下用于布控。庄子名叫“澄园”,恰在常州府内外城之间,四周有几处树林围绕,隐蔽幽静,却又交通便利,方位选得极好。此次进常州,为了便宜行事,龙峻就把住所和大部分缇骑安排在“澄园”,没有进驻锦衣卫常州卫所。
    一盏茶时间,白墙黑瓦已然在望,唐稳远远便看到院门极快打开,想是庄内早有人发现路上情形开门迎接。龙峻一骑当先奔到庄前,将马交由当门看守的小校,直往内院而去,朱炔随后甩蹬下马把缰绳一扔,也快步进园。唐稳边跟随边四周打量,庄子粗看和普通的江南林园没什么不同,但细瞧之下,才觉园中树木假山、亭台楼阁所在方位都极为讲究,可攻可守,能进能退,且易于布置暗桩看守而不被外人发现,只不知这庄院是何人所起,竟有这般玄妙之处。庄子早由锦衣卫缇骑接管,众军士皆作仆役打扮在园中走动,见龙峻回来,均一一抱拳躬身施礼,却无一人擅自离位,可知龙峻御下甚严。
    三人回到澄园已是辰时三刻,唐稳告罪去客房安置行李,龙峻管自低头前往书房,朱炔想起“朵颐楼”上所听到的消息,踌躇一阵,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两人进入室内,龙峻将那三张白帖甩在书案上,转身负手厉色看着朱炔,沉声说道:“赵怀义的生奠,你们早就收到消息了!”
    “是,我和童虎商量过,反正是狗咬狗,且由他们闹去。”朱炔咬牙回瞪,“要不是我们有意放行,他那些帖子,怎么可能送出常州城?!”
    龙峻的声音渐渐冷冽:“若是李玉没有来信,你和童虎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朱炔梗着脖子半步不退:“大人!不是我们有意隐瞒,您别忘了自己还在养伤!”
    “童虎他应该知道,这次劫杀,没有锐刀门的人。”龙峻皱眉,脸有不豫。
    “大人还是不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由我们处理!”朱炔抗声道,“您怎知那姓赵的暗中没有做过手脚?锐刀门在常州的势力非同小可,且素以侠义自居,他既然对城内劫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不能算置身事外!赵怀义以前是做过我们的教官,可是大人,二十多年过去了,是人都会变的!”
    “我刚接到密报,近期浙江沿海有异动。”龙峻慢慢踱到书案后面,在椅中坐下,“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我只是怕这次生奠,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大人!您也有事瞒着我!”朱炔闻言,想到“朵颐楼”上炭火盆里的那堆灰烬,又记起那位身份不明的叶先生,心中不快更甚,“我跟您的时日虽然比不上童虎,可好歹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袍,您连我都信不过?!”
    他越说越想越是火大,跨前一步握拳抵在书案上,沉声质问:“大家兄弟一场,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龙峻恍若未闻,看着朱炔神色不动继续说道:“你和童虎的布置原也没错,我只担心有人想乘机浑水摸鱼,你打算隔岸观火,说不定正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什么圈套?”朱炔一愣,旋即转念过来皱眉道,“大人,您别转移话题!”
    龙峻拧眉不答,朱炔察颜观色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宣武,对自己的了解也不如童虎,可这小子的直觉向来敏锐。他和童虎不同,要是发现事有蹊跷,非来个刨根问底不可。只要被他占了先机和道理,轮番抢攻上来,自己未必有那么多精力对付。那份名单决计不能说,叶信的事也是能瞒则瞒,可看这小子现在的架势,估计已憋了很久,今天不给他个交代怕是躲不过去。
    龙峻靠在椅上轻叹一声,垂了眼帘低声道:“东明,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人、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是锦衣卫里的老手了,这种常识,总不用我再教你。”
    朱炔瞪着龙峻,听他放软了语调,犹豫迟疑良久,终低头道:“我知道大人事出有因,只是有点气不过,这些话不说出来,我心里不舒服。”
    龙峻指了指朱炔握紧的拳头,挑眉笑道:“有什么不痛快,用嘴说就好,别跟上次和阿虎那样用拳头,我现下可打不过你。”
    “大人您又骂我。”朱炔知是指上次自己和童虎打架的事,咧嘴一笑松开手,退后找了位子坐下,肃然道,“赵怀义生奠的帖子是十五天前发出的,我和童虎接到消息就已吩咐下去,在锐刀门和城内各大通道出口布置暗桩,小心监控,注意往来人等,留意各路动静。”
    他叹了口气,笑着续道:“您现下知道也不用操心,只管在常州好好看戏,我保证该拿的决计逃不掉,不该抓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他!”
    龙峻听他禀报暗自沉吟,赵怀义虽也在那份名单之上,可显然不肯受卢润摆布,然而毕竟事有牵连,为明哲保身,常州狙击一事,锐刀门只有袖手作壁上观。只是,这场生奠如真因不应劫杀而起,那行刺的传言由何而来?编谎之人难道不怕锦衣卫追查到源头,谣言不攻自破?锐刀门对于传言为何不加以分清,反而默认转嫁到自己头上?
    按理说,赵怀义不是无胆之人,再加上朝中与他颇有渊源的那两位,就算是卢润暗中联合四部施压,他也不至于只有死路可走,除非锐刀门所得罪的朝中贵客,权势远在卢润等人之上。而且看叶信和李玉的信件,似乎浙江事态有变,那么这场大戏一旦开演,各方人马粉墨登台,恐怕很不容易收场。
    锦衣卫虽然消息来源众多,但浙江一带,尤其是衢州,这几年情况特殊,送到京里的情报最多只有三成属实,反而不如地方邸报来得准确。龙峻原本一直在慢慢清理重整锦衣卫谛闻司,在各州府安插钉子眼线,可现在看来仍不能算成功。时间太短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便是有些事情不在其位就难以接触,不容易知根知底,许多消息,他还是在叶信这次的来信中才得以确认。
    叶信的来函里,说了很多路途中及上任时遇到的琐事,从山贼水匪到沿海倭寇,从各地货品物价到江湖武林势力,从地方官员言行到于铮处理的大小案件,甚至连杭州织造局督造太监的日常开支都有提及,事无巨细,皆一一记录。他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似乎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或事,信函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篇人文游历札记。龙峻在回卫所的路上就一直细细回想,只觉除了衢州,信中还有颇多疑点,尤其是绍兴、宁波、台州府沿海一带的异常情形。
    见龙峻一手支颐,靠坐椅中默然不语,朱炔略停了停,方接着说道:“大人,童虎回京复命之前和我商量过,赵怀义的生奠还好控制,我们只是担心和锐刀门颇有渊源的那两位。”
    “你是指浙江都司参将陈朗,还有宣大总兵李琦?”
    朱炔点头道:“李琦是赵怀义的门徒,两人素来情同父子,陈朗修习的荆楚长剑,是赵怀义已故的兄长赵怀仁所教,和赵怀义也有叔侄情份。而且锐刀门中诸多精锐,现下都在担任陈家军和辽东铁骑的教官。我们担心只在常州布控恐怕不够,所以不止浙江都司、台州沿海,山西阳和、宣府、大同那里,我们也发了消息过去叫人准备。”
    龙峻听了微微一笑:“东明,你可愿与我打赌?”
    朱炔一愣:“赌什么?”
    “赌李国珍和陈明达按兵不动。”
    朱炔听罢忽然醒觉,垂头丧气道:“不用赌了,我认输!在那些地方布控实在多此一举,我这就传消息过去,叫那几路卫所的暗桩都撤了。”
    “不,不用撤。”龙峻笑道,“我怕那朝中贵人的真正目标,不是赵怀义和锐刀门,而是陈家军和辽东铁骑。”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朱炔猛一击掌,“我马上吩咐当地卫所眼线,多加留意那些散布谣言,鼓动陈朗、李琦出手救援的人,如发现异动,即刻收押审讯回报。”
    龙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今天朵颐楼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外间传言,我在常州遇刺是锐刀门所为。你既已在常州城内布控,是否已经查到,消息的来源在哪里。”
    朱炔双手抱胸皱眉道:“说到这事有些奇怪,我派人查过,似乎那传言,是从锐刀门里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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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第二章  变数(下)
    龙峻闻言略感意外,朱炔的查探结果绝不会有错,那么,锐刀门自行散布谣言意欲何为?难道他们不怕锦衣卫追查缉拿?又或者,相比起那位朝中贵人,他们倒宁愿落在锦衣卫手里?现今比锦衣卫还要可怖的,只有东厂,难道锐刀门得罪的人,是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刘靖忠?
    龙峻微一沉吟,抬眼问道:“东明,京城威正镖局的人,是什么时候到常州的?”
    “威正镖局?五天前到的。”朱炔疑惑道,“赵怀义的生奠和姜永有什么关系?没听说锐刀门和威正镖局有过往来啊?也许只是适逢其会吧。”
    龙峻叹道:“你该多抽点时间看看资料卷宗,再这么下去,惟扬知道的都比你多了。”
    朱炔不免赫然,诺诺道:“大人您难为我!宣武书读的比我多,死记硬背当然没他强。大人该拿我的长处跟那小子比,行军布阵对战这些他可远不如我。我只记得十年长短的事,再往前去,我脑袋里可就真的塞不下了!”
    龙峻忍俊摇头:“姜永二十岁出道的时候,用的是折铁单刀,五年之后因为押镖,在常州道上和人起了冲突,为追镖失踪整整十天,把镖货追回来之后,忽然刀法大进,改折铁单刀为双手长刀。”
    朱炔疑惑道:“大人,您讲古么?我没听明白。”
    龙峻顾自续道:“常州的赵怀义那时正好与姜永同龄,他的成名兵器是荆楚长剑,恰好也在那个时候失踪了十天,回来之后改双手剑为双手刀,从此名动江浙,五年后创立锐刀门。”
    “大人的意思是,那短短十天,姜永和赵怀义相识相交,互相切磋,共追失镖,成为莫逆好友?”朱炔恍然,转而又迟疑道,“十天时间的交情能好到哪里去?这都快过去三十几年了,再好的交情也要淡了吧!”
    “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龙峻目光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交情,历久弥新。”
    “对了!大人这么一说,我想到了一件事!”朱炔一拍脑门,“二十年前姜永接的刘侍郎那趟镖,虽然力克金陵十虎侠名远播,却也得罪朝中权贵,为在金陵的威正镖局带来灭顶之灾。镖局精锐几乎死伤殆尽,他的两个儿子也丧命在十三太保手中。姜永差不多拼上性命才逼退重围杀掉五个,还因此废了左肩,当时整个江湖都以为他再报不了仇了。”
    他轻吁一口气,双眼亮亮说道:“可一个月之后,逃脱在外另八个太保的人头,居然被一一摆在威正镖局门口。照大人这么说,当时替姜永报杀子之仇的人,想必就是赵怀义。”
    龙峻点头不语,这段公案,他担任南镇抚司经历之时,曾在档案卷宗里翻到过,那时年少,心里颇有些感触。只觉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故事说着美好,听得血热,可大多数人并不知晓,很多时候,公道是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得到的。
    “幸好老天可怜,姜永年过四十还能添个千金。”朱炔讲到这里轻一抚掌,笑看龙峻问道,“说到姜永的女儿嗯,大人今天心情不错!”
    龙峻抬眼看着朱炔,听他莫名其妙插科打诨,有些迷惑不解。
    “今天早上在‘朵颐楼’,又请人家吃饭又聊天的。”朱炔嘻嘻笑道,“虽然小姑娘姓美女姜,可也就一双眼睛长得好看,大人您眼光不好。”
    “李玉叫她来的,她以后都会替锦衣卫传递消息,不盘查仔细我不放心。”龙峻瞥他一眼,“你应该知道,姜永的靠山是武清伯,跟御马监的王充交情也不错,可李玉,是帮刘靖忠做事的。”
    朱炔微微一怔:“这倒奇怪,李门主怎么会和姜永认识?”
    “不但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龙峻皱眉道,“我不明白,京城镖局那么多,就算是为了送信,为什么李玉会找姜永的女儿做中间人。”
    “我呆会叫人好好查查,李门主和姜永之间有什么渊源。”朱炔眼睛一转,“大人在朵颐楼的时候,何不再套些话出来,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小丫头机灵得很,要套她的话,还需慢慢来。”龙峻抬手揉着眉心,脸上微有倦意。
    朱炔贼忒兮兮地笑:“我说大人,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喜欢翩翩美少年”
    龙峻看着朱炔眯眼笑道:“有道理,不如你现在回京,调惟扬过来。”
    “大人何必舍近求远,您只要把胡子刮了,那小姑娘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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