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慕人摇头载口说道:“掌柜的,他还是喝掌柜的所酿的酒,喝出了毛病……”
瘦老头一怔,费慕人不等他说话儿按着说道:“单是酒,凭他一身修为,那该喝不出毛病,可是,掌柜的,酒里若掺有别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瘦老头又复一怔,道:“贾爷,酒里掺有什么别的东西?”
费慕人淡淡笑道:“那就要问掌柜的你了。”
“没有呀!”瘦老头瞪着眼道:“小老儿酿酒数十年所放的都是该放的,从没有掺过一种不该掺的东西,贾爷这话……”
费慕人道:“那么掌柜的酿酒都放什么东西。”
瘦老头张口要说,但忽地嘿嘿一笑,道:“说来说去,贾爷是想套小老儿的酿酒法,贾爷原谅,这小老儿不能说,其实贾爷又何必……”
费慕人截口说道:“掌柜的,你误会了,老实告诉掌柜的仔了,我是替那位老人家来杏这件事的,掌柜的……”
瘦老头微整脸色,道:“那么小老儿也告诉贾爷,酒里确没有掺一点不该掺的东西,小老儿做的是良心生意,并不是……”
费慕人道:“掌柜的可听说过‘罂粟果’此物?”
瘦老头一点头,道:“小老儿听说过,‘泰山’脚下就长着一片这东西,‘罂粟果’有毒,误吃了可使人慢慢中毒而……”
费慕人道:“掌柜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中了这种毒。”
瘦老头一震,诧异地急道:“怎么,那位老人家就是……”
脸色忽又一变,接道:“难道买爷怀疑,小老儿所酿这酒里……”
“掌柜的。”费慕人道:“不是怀疑,掌柜的你所酿那酒里,确有‘罂粟果’毒。”
瘦老头霍地站起,道:“贾爷,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小老儿卖酒几十年,主顾们这么多,要是被人听见,小老儿的生意……”
费慕人淡淡笑道:“所以掌柜的该平心静气坐下来谈。”
瘦老头一惊,忙游目四顾,还好,别的酒客们均在饮酒谈笑,没人留意,他忙坐了下来,道:
“贾爷,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费慕人道:“掌柜的,我跟你无怨无仇,犯不着败你的生意,再说那也有损阴德,我说的是实在话。”
瘦老头怔任了,但他旋即正色摇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
费慕人道:“掌柜的,事实上那位老人家确是喝多了掌柜的所酿,那含有‘罂粟果’毒的酒而害了病。”
接着,他把他的发现说了一遍。
听毕,瘦老头苦着脸,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小老儿所酿的酒里,根本就没放‘罂粟果’,何来‘罂栗果’毒!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费慕人淡淡说道:“掌柜的,中毒的只有那位老人家一人,并没有听说有第二个,适才我来时,仔细留意过了,你那伙计凡为人打酒,都是打的大坛里的,从没动过那个小坛子,而据我所知,那位老人家一直喝的是那个小坛子里的酒,所以我说他该是最后一人,掌柜的是个明白人,这像不像专为那位老人家酿的?”
瘦老头道:“贾爷所说是理,可是贾爷误会了,那小坛子里的酒贵,不瞒贾爷说,寻常的客人喝它不起。”
费慕人“哦!”地一声,道:“掌柜的,你这儿的酒,还分三六九等?”
瘦老头道:“贾爷可以到‘济南城’的每家酒肆打听一下,没有一家酒肆的酒,不是分三六九等的,卖什么都有个好坏贵贱。”
费慕人心知这是实情,当即话锋一转,道:“掌柜的,我看你是个老实好人,跟武林人也谈不上什么仇怨,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的能告诉我么?”
瘦老头苦笑说道:“贾爷,天知道是怎么同事。”
费慕人道:“掌柜的,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也不是三个月两个月的事,而是有多少年了,难道掌柜的你一点也不知道。”
瘦老头正色说道:“贾爷,小老儿要是知道,管叫小老儿遭天打雷劈……”
费慕人淡淡一笑,道:“掌柜的,我看你也不像个深藏不露的武林人,你要知道,武林人招惹不得,个人的生死事小……”
瘦老头吓白了脸,但他口中仍道:“贾爷,谁就是杀了小老儿满门,小老儿也是不知道。”
费慕人眉锋一皱,道:“那就令人费解……”
门光一凝,接道:“掌柜的,多少年来,每酿酒都是你亲自动手么?”
瘦老头点头说道:“小老儿有两个不成材的儿子,普通的酒是他俩酿的,那小坛子里的酒,却是小老儿亲手酿的,为的是对得起人家,不失信用,不败生意,再说这也是小老儿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费慕人笑了笑,道:“掌柜的,你自己明白,这要是打官司的话,你准输。”
瘦老头苦笑说道:“小老儿生平不善谎言……”
费慕人道:“所以我认为掌柜的你是个老实好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掌柜的,你都在什么地方酿酒?”
瘦老头道:“在寒舍地窖里。”
费慕人道:“所有的酒也都是放在那儿么?”
瘦老头点头说道:“不错,贾爷。”
费慕人沉吟了一下,道:“掌柜的,可否带我去看看?”
瘦老头犹豫了一下,毅然说道:“好吧,小老儿相信贾爷不是为那酿酒之法。”
说着,他站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费慕人跟着站起,道:“掌柜的放心,武林人不卖酒,我也不愿损自己的阴德。”
瘦老头未多说,转身招呼了伙计。
费慕人及时又道:“掌柜的,那小坛子里的酒,暂时也该收起来。”
一句话提醒了瘦老头,他忙又招呼伙计把那一小坛子酒,搬进了柜台,收了起来。
出了酒肆,瘦老头前行带路,领着费慕人往东便走。
而适时,从对面一家酒肆中,走出一个瘦高青衣汉子,跟在两人肯后,也往东行去。
费慕人看的清楚,也一眼便看出那青衣汉子步履稳健,是个身手不俗的练家子,但是他并未在意,本来是,“济南城”偌大一块地儿,“大明湖”风光宜人,他能来,别的武林,就不能来!这一带本来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再说,条条大路任人走,你往东,难道人家就非得往西不可。天下该没有这种理。
可是走了片刻之后,那本不成为理的理,就成了理了。
只因为瘦老头与费慕人怎么拐,那青衣汉子也怎么拐,始终不即不离,费慕人眼角余光也看的清楚,那青大汉子也一直在留意着他跟瘦老头。
费慕人淡淡一笑,突然低低开口说道:“掌柜的,待会儿假如有拐弯的地方,你回头看看,你我背后那穿青衣的汉子,你可认识?”
说话间,瘦老头带着费慕人左拐进了一条胡同里,趁着拐弯的时候,瘦老头眼角飞快向后投过一瞥,低低说道:“贾爷,小老儿看见他了。”
费慕人道:“认识么?”
瘦老头点头说道:“认识,那是小老儿那不成材二儿子的朋友!”
费慕人“哦!”地一声,道:“令郎怎么认识这么一位朋友?”
瘦老头道:“怎么?贾爷,有什么不对么?”
费慕人道:“掌柜的,他是个武林人。”
瘦老头一怔道:“他是个武林人,谁说的?”
费慕人淡淡笑道:“掌柜,我说的。”
瘦老头诧声说道:“老二怎么会认识个武林人……”
费慕人道:“令郎跟他亲近么?”
瘦老头道:“多少年了,他姓郝,就住在小老儿对门儿。”
费慕人道:“那想必是令郎喜欢结交武林朋友。”
说话间,瘦老头在一家门前停住,举手拍了门,这时候约莫二更左右,胡同里一片黝黑寂静,拍门声听来好响。
费慕人道:“掌柜的,你就住在这儿?”
瘦老头道:“好几十年了,这是小老儿祖上留下来的一片产业。”
这时候,那瘦高青衣汉子也已走到,他果然在对门停了下来,对门那两扇门上着锁。
他未开锁,却突然开口说道:“大叔,你回来了?”
自然,他是冲着瘦老头说话。
瘦老头转身向他点了头:“你也回来了。”
那青衣汉子含笑说道:“刚上‘大明湖’边喝酒去了,大叔,这位是……”
费慕人忙接口说道:“跟掌柜的刚认识,我来买他几坛子酒,朋友贵姓?”
那青衣汉子忙道:“不敢,郝,请教?”
“好说!”费慕人道:“我姓贾,西贝贾,郝朋友一个人住在这儿?”
那青衣汉子微愕说道:“贾朋友怎么知道。”
费慕人抬手一指他那扇门,笑道:“郝朋友出去便锁门,这不表示是一个人么。”
姓郝的青衣汉子倏然而笑道:“贾朋友好眼力,我还没有成家,其实,像我这个人游手好闲,挣来几个全让我喝掉了,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这么个没出息的汉子,跟着喝西北风,要是不转运,恐怕这一辈子都别想成家了。”
说完了话,他自己哈哈一阵子笑。
费慕人道:“郝朋友忒谦了。”
一阵步履声响起,紧接着瘦老头家门内有人问道:“谁呀。”
瘦老头应道:“是我回来了,开门。”
两扇门豁然而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壮汉子当门而立,他满身酒糟味儿,一脸诧异色,道:
“爹,怎么这么早……”
望见费慕人,一怔,道:“这位是……”
瘦老头摆手说道:“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领着费慕人跨进了门。
进门时,费慕人回身笑道:“能得相逢便是缘,郝朋友,请来坐坐,我请郝朋友喂两杯。”
姓郝的青衣汉子忙道:“谢谢,心领了,心领了。”
说着,掬出钥匙回了身。
费慕人未再说话,那壮汉子向姓郝的汉子打了个招呼,遂也关上了门。
瘦老头领着费慕人往里走,壮汉子赶前一步,道:“爹,怎么回事儿?”
瘦老头尚未开口,费慕人已然问道:“掌柜,这位是……”
瘦老头同身说道:“便是小老儿那不成材的二儿子。”
费慕人点头说道:“原来正是二兄弟……”
侧转头望着壮汉子道:“兄弟,那位姓郝的,是你的朋友。”
壮汉子搓着一双手,陪笑点了头。
费慕人道:“他是干什么的?”
壮汉子摇头说道:“没见他做什么事,一个人搬到对门儿有几年了。”
费慕人道:“那房子是他自己的么?”
壮汉子摇头说道:“不,听他说是赁来的。”
费慕人道:“兄弟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壮汉子道:“对门嘛,初时生,日子一久也就熟了。”
费慕人点头说道:“说得是,我看他会武……”
壮汉子一怔,随即摇头说道:“谁说的!不会,不会,我没听他说过。”
费慕人淡淡一笑,道:“他常到这儿来串门儿么?”
壮汉子道:“常来坐,他这个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好喝酒,隔几天便到地窖真来东尝一瓢,西尝一瓢地……”
费慕人目中异采一闪,转向前面唤道:“掌柜的,不用去地窖了,咱们在这儿谈谈吧。”
瘦老头闻言停了步,转过身来诧声说道:“怎么,贾爷……”
费慕人淡淡笑道:“地窖里谅必难看出什么来,掌柜的先把情形对令郎说一说,问问令郎,看他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瘦老头点了点头,遂把情形对壮汉子说了一遍,最后问道:“老二,你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壮汉子瞪着眼道:“不会吧,爹,酒里怎会有那玩艺儿,我跟大哥就从未见过那玩艺儿,也没有外人进地窖去……”
费慕人截口说道:“兄弟不说,那姓郝的常来尝酒么?”
壮汉子一点头,道:“是呀,他是……噢,你是说他?不会,不会,每次他来的时候我跟大哥都在,他也绝不会是那种人,他怎么会,又跟咱们无怨无仇……”
费慕人一笑拉住了壮汉子,道:“兄弟,走,你陪我去拜访拜访他去。”
未容壮汉子说话,拉起他转身便走。
壮汉子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位,我说他不会……”
费慕人道:“我没说是他,如今是拜访他,想跟他交个朋友。”
壮汉子苫着脸回身叫道:“爹。”
瘦老头一摆手,道:“少说话,走,我也去看看。”
壮汉子没奈何,只得闭上嘴任费慕人拉着。
到了对门儿,费慕人伸手一试,回身笑道:“门由里面拴上了。”
壮汉子道:“我来叫门。”
说着,他便要抬手。
费慕人手腕一振,带得他一个跄踉向后退去,道:“不必,兄弟,我能开。”
抬掌按上了门缝,两扇门倏然而开,却是连一点声响也没有,费慕人轻笑说道:“看,如何?”
拉着壮汉子进了门。
壮汉子怔住了,瘦老头却诧异地看了看那根门拴,一看之下,他瞪目张口变了色,差点呆在了那儿。
那根门栓拦腰而断,那断处不像刀切,倒像磨碎了。
难怪,他哪见过这个?
第二十八章
三人刚走进院子,犹亮着灯的上房中,走出了那姓郝的青衣汉子,他手里还提着个长长的行囊。
他入目三人,一怔脸色刚变。
费慕人已然笑道:“怎么,郝朋友要出远门儿?”
姓郝的青大汉子立即转趋平静,道:“三位是怎么进来的?”
费慕人道:“郝朋友忘了栓门,所以我跟掌柜的父子俩没叫门就进来了,唐突孟浪之处,郝朋友原谅一二。”
“好说!”姓郝去青衣汉子笑道:“老对门儿了,彼此都是好朋友,没关系……”
一顿接问道:“贾朋友是……”
费慕人道:“有件事儿想来问问郝朋友……”
姓郝的青衣汉子一摆手,道:“那么,请屋里坐坐。”
费慕人道:“夤夜擅闯已经失礼,何敢再登堂入室!不必了,在院子里谈两句,我马上就走。”
姓郝的青衣汉子入耳四字“马上就走”,神情为之一松道:“既如此,我不敢强邀,贾朋友请说吧,我知无不言。”
费慕人道:“先谢谢郝朋友,是这样的,有人在掌柜的地窖藏酒中暗放了‘罂粟果’毒,所以我特来问问郝朋友……”
姓郝的青衣汉子神情一紧,微愕说道:“什么毒?”
费慕人道:“‘罂粟果’毒。”
姓郝的青衣汉子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费慕人道:“这么说,郝朋友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了?”
姓郝的青衣汉子笑道:“贾朋友这话说得好笑,这我怎么会知道。”
费慕人眉锋一皱,道:“这就怪了,掌柜的自家人该不会在自酿的酒里放毒,而唯一时常去地窖尝酒的,只有郝朋友……”
姓郝的青衣汉子脸色一变,道:“谁说的。”
费慕人一指身边壮汉子,道:“就是掌柜的这位二少爷。”
姓郝的青衣汉子双眉一扬,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好酒惹来了麻烦,贾朋友,我跟他是好朋友,也跟他家无怨无仇……”
费慕人道:“真正受害的不是掌柜的,而是‘东邪’厉勿邪。”
姓郝的青衣汉子讶然说道:“谁是‘东邪’厉勿邪?”
费慕人笑道:“郝朋友一个武林人,练家子,难道连‘东邪’厉前辈也不知道么?”
姓郝的青衣汉子诧声说道:“贾朋友,你说谁是武林人,练家子?”
费慕人道:“我说郝朋友你。”
姓郝的青衣汉子倏然失笑,道:“贾朋友,别开玩笑了,我哪里是什么武林人?又哪里是什么练家子?贾朋友可以问问……”
费慕人截口说道:“我问郝朋友,郝朋友手中提的是……”
姓郝的青衣汉子一扬手中行囊,道:“破行李卷,还有几件换洗衣裳。”
费慕人笑道:“郝朋友漏说了一样,兵刃。”
姓郝的青衣汉子脸色一变,但旋即他又笑了,刚要说话。
费慕人已然又道:“郝朋友,彼此都是武林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