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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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完结)-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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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冷冷的看着金日单退下,回过头来,道,  “如此,娇娇满意了。    〃
    陈阿娇从亭后转出来,怀中尚抱着手炉,抬眉道,  “为什么是我满意,早早,不也是陛下的女儿.么?”
“或者,陛下尚有些别的想法?”
    刘彻冷哼了一声,拉了阿娇的手,皱眉道,  “这里风大,还是回长门吧。”
阿娇嫣然一笑,软下了神情,轻轻应道,  “好。  ”
    这次放了金日单一马,固然因为,连日来与阿娇的冷漠距离,让他微微疲倦,不想再不如阿娇的意思。  便是没有这一茬,他想,若是悦宁坚持,到最后,他还是会应允的。
因为,他舍不得,悦宁,不如意。
    悦宁,在他心中,便是那个未曾经过伤害的阿娇。  他曾亲自带给阿娇伤害,便希望,悦宁不要再走一样的路。  而他护得悦宁,便如同,在护,当年的阿娇。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亲手再为悦宁划下伤痕。
    只是,这份隐秘的心思,俱藏在悠悠落在建章的雪中,从头到尾,不见踪迹。
元鼎纪年的最后一天,过了午,建章宫里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不一会儿,便下的铺天盖地,望出去,极目所至,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然而再大的雪,也挡不住过年的气氛,建章上上下下的宫人,早将新宫本置的焕然一新。  廊下挂着红艳艳的灯笼,于冬夜的清冷里,平添一分暖意。
    刘彻体恤阿娇体弱,不欲其多走半步路,便将家宴定在了建章宫的飞雪阁。
    天色将暮的时候,陈阿娇便坐上宫车,吩咐道,  “往飞雪阁去吧。”
    坐在宫车上,犹听的见北风呼呼的吹,车帘上下颠簸,透出一点雪色来,当真像极了因风扬起的柳絮。  她忍不住伸出于去,接住雪花,只觉手上微微一凉,再看时,雪花在手上迅速融化,很快的,便只剩一点水渍,再无痕迹。
忽然想起,那一年,在圆觉寺抽的那支卦签,那上面的那首七言诗:
高祖荫秀第一枝,心自淡泊人自清。
建章绵延三千里,吹尽狂沙始到金。
吹尽狂沙始到金,
吹尽狂沙始到金。
    如今,她渐渐可以明白前三句的意思,只是独独参不透这最后一句。  总觉得,若是参透了,一切也就走到尽头,有了一个盛大的结局。
元光五年,陈阿娇见废。
元光六年,她产下了陌儿和早早。
元朔六年,刘彻知道她的存在,同年未。  她回到了汉宫。
    到如今。  元鼎年都要结束了。  屈指一数,多少年光阴都不动声色的过去了,而他们,命运纠缠交错,一同走过了这么多年,渐渐的,都不年轻了。  而所谓“吹尽狂沙始到金”。  究竟意指着怎样一种结局?
    元鼎六年是波谰壮阔地一年。  春日里,刘彻在南越设置南海等九郡,南起遂安。  又定西南夷。  遣军证返东越。  一时间,开疆扩土。  国盛远扬,宣室殿上地帝王,意气风发,半生文治武功,俱到了巅峰,无人能及。
而于她而言,元鼎六年,亦总算有了一个好的收场。
    远远的,便见了。  飞雪阁灯火通明,已经布置的暖洋洋的一殿皆春了。  刘初站在廊下,笑着喊,  “娘亲。  ”神情明朗。  一身白猞猁狲锦裘,与殿外雪同色,愈发衬的脸红扑扑的,粉雕玉琢。
 “慢点儿。  ”她含笑下车。  牵了刘初地手,问道,  “早早冷不冷?”
    “不冷。  ”刘初吃吃的笑,她的手果然是暖和地,  “娘亲今天真漂亮,父皇看了一定喜欢。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赖在阿娇身上,  “娘亲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不知道地人看到,一定不会以为咱们是母女,反而以为是姐妹呢。  ”
    “贫嘴。  ”她忍不住笑道,弹了弹刘初的额,戏谑道,  “你满意了,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
    她在唐古拉山上眨着眼晴唤娘亲的稚嫩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娘亲。  ”刘初便淡淡的红晕了脸,爱娇道,  “还有三年呢。  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她的眸光璀璨,道,  “父皇这次圣裁倒深得我心。  我又可以粘到娘亲身边三年,多么美好。  ”
    “再赖,都要成老姑娘了。  ”她慢慢道。  抬头,便看见远远从宣室方向而来的御驾宫车,宫车上的那个人,他们纠缠了半生。  她曾以为,他的名字于她,不过是如同浩如烟海地历史名人一样,是纸上一个冰冷冷的符号,却在命运的捉弄下,不得已的将他的眉他的眼与他的名字朕系在一起,闭了眼亦可清晰绘出。  到最后,甚至熟悉他地气息,一如低首看掌心上的纹路。
命运,是多么奇妙的东西。
    而她陷在命运的漩涡里,也曾怨,曾恨,不甘受命运的摆弄。  到最后,才相信,有些东西,在时间的不动声色之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仿佛,走在一条大道的人,忽然拐了一个弯。  在那条弯路上走的久了,就渐渐的忘记了,如今脚下走的,与原来的道路,本不是同一条。
    宫车转碌碌压过雪地,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停在飞雪殿前,随车的宫人掀开了帘,黑锦冠服的刘彻下来,看见站在廊下的她,目光淡淡,暗含一点暖意。
仿佛,又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时他们还是少年夫妻,每次他从宣室回到椒房,她都会满心欢喜的站在殿前接。  那时候他总有些无奈,  “娇娇,你不必每次都出来的。  ”
“我知道啊。  ”那时她笑的开怀。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
    “娇娇,”刘彻微笑走过来,仿佛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道,  “进去吧。”
“好,”她低首,轻轻应道。  瞥见女儿隐隐的微笑。
开头,她的身边是他。
到最后,她的身边还是他。
这是陈皇后复后后,帝后第一次相携正式出席皇宫家宴。
    臂粗的红烛排成两排,将飞雪殿亦染上了些淡淡的绯色,喜意照人,忧如白昼。  一殿的人俱拜了下去,恭敬道,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刘彻的心情似乎不错,淡淡道。
    阿娇随他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着着座下的妃嫔与皇帝子女,淡淡的叹了口气,饮尽了盏中酒。
    年复一年,陈皇后独宠,后宫便渐渐凋零。  在尹佳萝没入掖庭,王沁馨,卫子夫,李芷相继死去后。  妃嫔中。  她见得眼熟的,竟只剩下刑箬一人。  然而刑箬也己形容黯淡,伤怀年华老去,君恩不在之外,亦为养子刘闳最终的下场哀凉。  深宫寂寞,待的久了,没有血缘之亲也能滋长出些情分,何况刘闳表面上素来乖巧。  不得善终,打击颇大。
自有宫娥捧了碧酿来。  恭敬为她斟上。
    “娘亲。  ”刘陌携了上官灵,上前参拜,笑意盈盈,  “儿子恭祝娘亲新年安康,福寿安康呢。  ”
“好。  ”她亦含笑应了,满干了盏中酒。
刘彻不由看过来,蹙眉道,  “娇娇莫要喝太多了。  ”
饮酒过多,亦要伤身地。
    “人家开心么。  ”她转过头来,笑吟呤的,酒意上涌,将双颊染上淡淡的绯色,眸光明如星辰。  “大过年的,陛下心情不好么。  ”
这些年,她难得有这么明朗的颜色。  他便不再说了。
    乐姬弄管弦,其调清深。  这些年,虽然司马相如与李延年相继而去,乐府却自由运转,搜集了不少民间歌谣,另谱了新曲。  宫廷歌舞格调便一洗,清新可爱起来。  只是再欢喜的歌舞,看的久了,也有些乏。皇家地宴会,说是家宴,又有什么人敢真正放开心思?夜宴进行到深处,刘彻便觉得无聊,道,  “各自散了吧。  ”转身去看,阿娇却真的有些醉了。  不由失笑,吩咐道,  “皇后与朕一同坐车回去,你们自行回吧 ”
绿衣不敢有异议,屈了膝,安静退下。
她将醉未醉,上了御车,掀帘看,忽然道,  “雪停了。  ”
的确,在夜宴进行中,那雪,早就慢慢停了。
    他好笑地听着她的惋惜叹声,从背后将她揽入怀里,问道,  “娇娇喜欢雪么?”
    入怀是伶仃地瘦,纤细腰肢,仿佛不盈一握。  他曾经欢喜过楚腰纤细的玲珑女子,到如今,却隐隐担心心,这么瘦,是不是身子不好。
    她侧着头想了想,青丝拂过他的下颔柔软妥帖,道,  “要是不冷,我便喜欢。  ”
喜欢那么晶莹玲珑的雪花,却怕她刺骨的寒,不敢靠近。
    酒意有些朦胧了她的冷清,渐渐放开平日里的静谧自持,放纵了一点点小性子。  刘彻看的叹为观止,心道,若如此,时常酒醉一场,倒也不是坏事。
    长门殿宁馨温暖,布置华奢,早已远逾当年的椒房。  掀了帘,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年前,有谏大夫上告大司农桑弘羊,掌管大汉财政,却自己亦涉猎从商,中饱私囊,所得私财,年逾十万。  刘彻不过淡淡一笑,放在一边。
    关于桑弘羊手中钱财地去处,他倒是知道的。  不过是全投在长门殿,长公主府以及柳裔与他自己身上了。  桑弘羊笃信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有一贯余钱,也是不花掉不甘心的。
而让他心甘情愿作嫁的,除了家人,只有柳裔,阿娇,和刘陵。
到如今,长门殿放眼望去,尽目奇珍。  有多少出自他的赏赐,多少是桑弘羊送来,他亦懒的计算。  只是桑弘羊这样的行径,他身为帝王,虽然不必欢喜领情,倒也不至于见疑夺职地。
阿娇,是值得金屋相待的女子。
所以,若那个人不能厚待她,就由他,来为她搭,一座金屋吧。
这便是刘彻所不知的,桑弘羊的心思。
    长长的厚绒毯在烛光下暖意融融,阿娇除了履踏上去,感觉舒适,愈发不耐皇后冕服的束缚,洗漱了,换了轻巧衣裳,对着镜梳理青丝。
镜中容颜娇美,比诸年轻时,也是不遑多让的,她怔怔的看,忽然道,“彻儿,若是有一天,我老了,丑了。  你还肯踏进长门么?”
刘彻闻言讶然,挥退了宫人,问道,  “娇娇怎么突然这么问?”
    再漂亮的红颜,终有一日会成枯骨,天崩地裂都寻不回。  他若一直对她冷酷,背身而去,她便一滴眼泪也不会掉。  但若经过这么多年的温情脉脉,依然还是那个结局,她无法相信,自己会纹丝不动。
    刘彻低低的笑,亲吻她的青丝,  “娇娇那么美,只怕连朕老了,娇娇也不会老呢。”
    他抱她上榻,  “常言道,  ‘结发为夫妻’,若娇娇不信朕的心意,朕便为你结一次发吧。  ”
    誓言这东西最不可靠,心若淡了,便灰飞烟灭。  阿娇在心里淡淡嗤笑,他们少年时亦曾为夫妻,到后来还不是劳燕分飞,可见全不靠谱。但不想打断他的兴致,便由着他,互取了一段长发,轻轻打了一个结。眼角眉梢俱带着笑意,软化了他的冷酷,  “如此,可好?”
    她点点头,凝神去看,心思却忽然如同被雪地里的冷水洗过,冷到了极处。
那纠缠成结的发丝里,分明有一根,浅浅的白发。
新的一轮纪元,刘彻定的是个“封”字。
    开了年,就是元封元年。
    他们这一代人,都已渐渐老去。  下一代的孩子,也都朝气蓬勃的成长起来。  新年里,陈阿娇穿行于京城四府,看着陈蔓,桑允,柳宁都渐渐长大,相互嬉闹,笑容明朗的似乎如一泓清泉。  就是最小的湄儿,也长到了足三岁,口里咿咿呀呀的吐辞不清,果然是如同当年抓周所预示的,极黏着柳宁,让做父亲的东方朔吃醋不已。
    而他们多年来的努力,也在这一幕和煦交融中有了意义。  仿佛有一种静谧的温暖在血液里传承,一直传承下去。
    这一日,陈阿娇来到飞月长公主,与刘陵叙旧。  侍女恭敬的打了帘子,细声道,  “恭迎皇后娘娘。  ”屋内,刘陵转过身,笑盈盈的望过来,右手边站着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温文秀美,低首屈膝,规矩参拜道,  “细君参见皇后娘娘。  ”
    “细君都长这么大了。  ”陈阿娇不禁有些意外,随即便释然,刘细君本也只此刘初略小个两三岁的。
    “是呢。  ”刘细君温婉的抬起头来,道,  “如今是新年里,细君便来拜见姑姑,不意皇后娘娘正好也来此。  ”
    按着刘细君自家的辈分而言,她实此刘陵低着两辈。  不过后来拜了刘迁为养父,就从了袜陵候府的辈分,转唤刘陵为姑姑。
    这些年,陈阿娇和刘陵都很是欢喜这位历史上温文多才命运坎坷却有凛然大义的细君翁主,对她颇加照料。  只是有些性子大约是人天成的。  丹阳候夫人多年地宠溺。  亦不能改她温文多虑地秉性,无可奈何。
    “既然皇后娘娘来了,细君想,皇后娘娘与姑姑古许久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的,细君便先告退了。  ”
    陈阿娇点点头,看着刘细君消失在帘幕的纤瘦身影。  慢慢想,这样,也是好的吧。  若是将刘细君宠成了如当年的自己一般娇纵任性的模样。  刘细君还是刘细君么。
    “嘿,阿娇姐在想什么呢?”不经意间。  刘陵走到她身后,忽然吓了她一吓,这才含笑问道。
阿娇白了刘陵一眼,阑珊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
    “我在想,”她低下头,若有所思道,  “既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变
化。  那么,刘细君是不是不用再重复她那伟大但绝称不上幸福地一生?”
    他们若有若无,凭着对历史的熟稔了解,不经意的拨动着历史。  却
在被他们自己被动过地历史里迷茫,无法再拿自己熟知的历史来衡量这个些界,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悖论?
    刘陵嫣然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  还是由他们自去吧。  不过按说,细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人相护地孤女,那么多宗室女子,陛下多半不会送细君的。  ”
    “可是也没那么简单吧。  ”陈阿娇皱眉道,  “和亲之人选肩负要务,要是刁蛮任性不分分寸,岂不是坏了两国邦交,反而不好。  ”
    “阿娇,”刘陵吃吃笑道,  “你是不是当皇后当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记不记得大汉与乌孙和亲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了一想,哑然失笑,汉与乌孙和亲,相约共枕匈奴。  如今匈奴早已没落衰无,还有必要和这门子亲么。  她被脑中的历史给拘住,竟犯了傻。
    可是,她脑中灵光一闪,若历史早就在他们到来之际全番改变,她拿着历史中的印象来看现实中的人,是不是,就出了偏差。
    那不是一段冰冷冷的历史。  如今,在她身边的,都是活生生地人。
他们会哭,会笑,会爱,会恨,连司马迁都开始写新的《史记》了,她还执著的记着记忆中的历史,是不是,一直都在犯傻?
    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相信,那个原来冰冷无情的刘彻,在她来到他身边后,渐渐的懂了真爱,真的有心,陪她到老。  岁月弥坚,亦不褪色?
刘陵看着她淡淡变换地脸色,好奇问道,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淡淡笑道。
    历史果然以他的方式在发生着史化,元封元年三月,乌孙国慕大汉天威,遣使臣往长安,欲祈联姻。
    乌孙乃是大汉西域诸国最强劲的一个国家。  游牧于天山以北伊塞克湖南岸至伊列河流域一带.国都赤谷城位于伊塞克湖南岸,乌孙的南面与天山以南的城郭诸因相邻,西边是大宛;西北是康居,东接车师。  东北域与匈奴接壤,元狩二年与四年汉匈漠南漠北之战,因为长信侯柳裔的加入,对匈奴的打击,远比史上为烈。  陇西,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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