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祥吃惊道:“白大哥,你”他急得额上绽出汗来。
白玉霜缓缓举起手来,掠了掠披散的秀发,气息微弱,说道:
“不要紧,我坐息一会就好。”
慕容贞、吕琼瑶扶着她席地坐下,白玉霜立即闭上双目,运气行功。
薄一刀轻轻扯了卓玉祥一下。
两人走出大殿,薄一刀悄声道:
“卓少侠,我看白姑娘不知中了何某什么手法,伤势极重,只怕不是运功调息可以复原
的。”
卓玉祥道,“那该怎么办?”
薄一刀攒着浓眉,说道:
“兄弟一时也想不出良策来。”
卓玉祥道:“这里附近,不知有没有治伤的大夫?”
薄一刀微微摇头道:“以白姑娘的功力,何文秀普通手法,岂能伤得了她,既非普通手
法,那么普通伤科大夫,又岂能医治得了?”
两人说话之时,一清和尚也悄悄走了出来,说道:
“卓少侠不是要去见敝寺方丈么?敝寺‘伏虎丹’,专治内脏重伤,尤其被旁门左道各
种手法所伤,最著灵效。只是此丹配制不易,敝寺列为峨嵋三宝之一,卓少侠向方丈求取,
方丈定会慨然相赠。”
卓玉祥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天破老师父,早已西归,如今在伏虎寺的方丈,乃是天
还上人所乔装,他从龙宫逃回峨嵋,对自己此次远上峨嵋来意,虽然未必清楚,但岂肯把
‘伏虎丹’见赠?”
一清和尚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只当他耽心白玉霜的伤势,忧心仲忡,没有听清自己说的
话,这就续道:“卓少侠,眼下除了敝寺‘伏虎丹’,只怕别无良药可救白姑娘的伤势了。”
卓玉祥忽然抬目问道:
“大师父,令师叔是否在山上?”
这话问得有些突然,一清和尚听得暗暗奇怪,答道:
“师叔一向很少出门,就在寺中。”
卓玉祥心中暗忖:“这就奇了,据天破大师临终相告,那假扮天破大师的贼人,是天还
上人,如今伏虎寺中,即有天破大师,又有天还上人,如果天破大师是师弟天还上人所乔装,
那么天还上人又是什么人假冒的呢?这就有着蹊跷?”心念转动,一面紧接着问道:
“在下问的是天还上人。”
一清和尚还当他和师叔相识,这就笑道:
“没错,敝寺除了方丈,就只有敝师叔一个人。”
卓玉祥点点头,没有作声,心中更是疑虑重重,自己峨嵋之行,责任重大,但却不知如
何是好?
薄一刀眼看卓玉祥双眉紧锁,也只当他是为了白玉霜身负重伤之故,这就走上一步,低
声道:
“卓少侠暂且宽心,现在白姑娘正在运功调息之中,且等他醒来再说,一清和尚说得不
错,峨嵋伏虎寺的‘伏虎丹’号称峨嵋三宝,确是治伤灵丹。只是不易轻易求得,如果白姑
娘伤势沉重,无法复元,卓少侠本来就要上峨嵋去,那只有去伏虎寺求取‘伏虎丹’一途
了。”
卓玉祥又点点头,心中暗暗叫苦,忖道:
“你们怎知我前往峨嵋,是为了什么?那老贼秃(指假天破大师)岂肯把‘伏虎丹’与
我?”
心中想着,抬目一看,天色已快要接近黎明,这就说道:
“薄老哥,天时快要接近黎明,我和大嫂还是快赶回店去,不然,就会引起客店中的人
的怀疑,天亮之后,我们再赶进城来,和你们会合。”
薄—刀道:“白姑娘伤势如此沉重,兄弟夫妇受她大恩,理该在此服伺。”
卓玉祥道:“薄老哥,你们只管先回去,我想白大哥伤的不轻,我们也要进城去住店,
路上有大师父、在下和贞儿会照顾的。”
薄一刀想了想,觉得有理,这就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兄弟和拙荆就先赶回去了。”
当下和吕琼瑶说了,两人就先行赶着进城。
不多一会,天色渐见黎明。卓玉祥、慕容贞、一清和尚三人,只是守着白玉霜,只见她
苍白的脸色,已经好转了些。
只当她经过一番调息,伤势好转了许多,但大家心头还是怀着沉铅一般,谁都不敢开口
出声。
现在晨曦已经照上石阶,白玉霜终于缓缓的睁开眼来!
卓玉祥第一个开口,叫道:
“姊姊,你的伤势如何了?”关切之情,流露无遗!
白玉霜被他这声“姊姊”叫得她苍白的脸上,不觉一热,呆了一呆,才浮现出一丝微笑,
目光无力的掠过三人,说道:
“我是被何文秀‘紫煞掌’所伤。”
“紫煞掌?”卓玉祥吃惊的道:
“小弟听说‘紫煞掌’出必伤人,威力极大,姊姊,你被他击中什么地方?”
“唉,此人武功博杂,深藏不露,没想到他竟练成了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紫煞掌’,这
也怪我太以轻敌。”白玉霜双眉微蹙,说的极为缓慢,也微微有点喘息,停得一停,续道:
“我被他击中左背‘入洞穴’。”
慕容贞啊了一声,惊得几乎跳了起来,说道:
“入洞穴,又叫凤凰入洞,普通受到点击,都会重伤,何况姊姊是被‘紫煞掌’所伤,
姊姊一定伤得很厉害了。”
慕容贞道:“难道姊姊的伤势,就没法子医治得好么?”
白玉霜看她对自己也十分关怀,苍白的脸上,微露快慰之色,缓缓说道:
“紫煞掌属于左门旁支的功夫,驳而不纯,但威力之强,不在佛门‘大般若神掌’,密
宗‘大手印’等掌力之下,单是凭仗本身调息运功,是无法把它治好的。”
卓玉祥问道:
“那要如何才能治好姊姊的伤呢?”
白玉霜微微摇头,说道:
“很难,很难”
卓玉祥道:“姊姊何妨说出来听听?”
白玉霜道:“如果有人能帮助我打通三阴三阳六脉,再有七日静养,就可以完全康复
了。”
卓玉祥知道要打通白姊姊体内六脉,本身非有精纯内功不可,自己几人,自然都无能为
力,一时不觉黯然道:
“这么说”
他要说“这么说,姊姊的伤势,是无法治好了”,但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心头一阵难过,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白玉霜心头一阵感动,淡淡一笑道:
“你也不用着急,反正伤势暂时已被我内功逼住,一时不至于恶化,慢慢再设法不迟。”
卓玉祥突然转过身去,朝一清和尚问道:
“大师父,贵寺‘仗虎丹’,是不是能治好‘紫煞掌’的伤势?”
一清和尚道:“伏虎丹专治内腑重伤,对旁门左道各种手法,尤著灵效,依贫僧看来,
对‘紫煞掌’的伤势,定然也可救治的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一阵辘辘车声,一直驰到柯堂前面,才行停住,接着就见薄一刀夫妇,
一起急步走了进来。
薄一刀笑道:
“兄弟雇了一辆马车,怕你们已经离开,一路急赶,总算给兄弟赶着了,白姑娘伤势如
何了。”
白玉霜含笑道:
“谢谢你,我还支持得住。”
薄—刀道:“白姑娘快别这么说,姑娘大恩,薄某夫妇一辈子也报答不尽。”
慕容贞展颜笑道:
“还是薄老哥想得周到,连车都雇来了,哦,你孩子呢?”
薄一刀道:“留在客店里,白姑娘那就请上车了。”
吕琼瑶走上前去,说道:
“白姑娘,我来扶你。”
白玉霜盈盈站起,笑了笑道:
“不用了,我已用内功逼住伤势,还支持得住。”
慕容贞不依道:“姊姊,你只是逼住伤势,并不是已经痊好,还是我和薄大嫂扶着你走
才好。”
白玉霜拗不过她们,只得任由她们挽扶而行。走出祠堂,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薄一
刀迅快打起了车帘,让她们登上了车,才放下车帘。
薄一刀本来要把车把式边上的位子让给卓玉祥。
卓玉祥道:“薄兄不用和在下客气,只管上车,我和一清和尚随后就来。”
当下由薄一刀随车先行,卓玉祥和一清和尚赶到客店,一切已经由薄一刀安顿就绪,包
了客店后进五间房屋。
这后进一排五间,自成院落,与外界隔绝,没有闲杂人等进出,倒也清静。薄一刀吩咐
店伙,熬了一锅稀饭,和四色小菜,巳在中间起居摆好了。大家一晚未睡,腹中早巳饥饿,
吃过早餐,慕容贞陪着白玉霜入房休息。
薄一刀朝卓玉祥道:“卓少侠,兄弟回来之后,和拙荆商量,愚夫妇身受白大恩大德,
本来准备终身追随白大侠。如今白姑娘身负重伤,更须有人照顾,如将小儿留在身边,实是
累赘,故而决定把小儿送到兄弟一位义兄那里去寄养。兄弟那位义兄,就在沙坪开设牧场,
兄弟即刻把小儿送去,天黑以前,就可赶回来了。”
吕琼瑶目含泪珠,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把孩子送走,就没有牵挂,可以跟随白姑娘
左右了。”
她究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究是她十月怀胎,扶养长大的,因此说到把孩子送去寄养,难
免要落泪。
卓玉祥极为感动,点头道:“贤夫妇这份义气,在下极为钦佩,只是贤夫妇这种做法,
白姊姊知道了,会答应么?”
薄一刀道:“白姑娘需人照料,而且愚夫妇能够追随白姑娘,亦是愚夫妇的荣幸,兄弟
先和卓少侠说明愚夫妇的心意,卓少侠暂时不可在白姑娘面前提及此事。”
卓玉祥道:“好吧,在下暂时不说就是了。”
薄一刀起身道:“时间不早,兄弟就要走了。”
吕琼瑶抱着孩子,实在舍不得他离开,但丈夫已经站起身来,只得牵着孩子的手,一面
拭泪,一面不住的叮嘱着:“你到伯伯家里去,要听伯伯的话,要乖乖的,不可哭闹,过几
天妈妈会来看你的。”
她越说越伤心,只是抽噎。
薄一刀抱起孩子,说道:
“孩子的娘,你也别伤心了,等白姑娘伤好了,我会带你去探望孩子的。”说着,往外
便走。
吕琼瑶随在他们父子身后,不住的擦着眼泪,一路跟了出去。
上灯时候,灵猿薄一刀已经从沙坪赶回来了。晚餐之后,卓玉祥把薄二刀悄悄拉到自己
房中,一手掩上房门,说道:
“薄兄,在下有一件事,想和你薄兄商量。”
薄一刀看他神色凝重,可能是为了白玉霜之事,这就抱拳道:
“卓少侠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卓玉祥道:“在下因薄兄乃是性情中人,江湖上阅历经验,胜过在下,故而坦诚相商,
还望薄兄赐助。”
薄一刀神色一正,说道:
“卓少侠,有事但请直说,薄某身受白姑娘、卓少侠大恩,纵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薄兄言重。”卓玉祥低声道:
“只是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在下实在想不出良策”
薄一刀眼看卓玉祥言词郑重,不觉道:“卓少侠究竟是何事,如果卓少侠信得过薄某,
就请遂其详。”
卓玉祥道:“白姊姊身负重伤,看来但凭她坐息运功,决难复原,早晨一清师父曾说峨
嵋伏虎寺‘伏虎丹’,专治内腑重伤,对旁门左道重手法所伤,更著灵效,白姊姊为‘紫煞
掌’所伤,大概也定然有效”
薄一刀不待他说下去,就点头道:“不错!‘伏虎丹’是峨嵋三宝之一。如能求得此丹,
白姑娘伤势,定可得救,兄弟听说卓少侠这次远来四川,就是要上峨嵋伏虎寺去,不知是否
和伏虎寺方丈有旧?”
卓玉祥道:“在下就是为了此事,一时想不出妥善之策,才想和薄兄讨教。”
薄—刀一怔道:“听卓少侠口气,似乎卓少侠此行,有什么为难之处?”
卓玉祥道:“正如薄兄所说”
当下就把自己和慕容贞找去蛇岭说起,如何进入龙宫,见到新任龙头毕倩倩,后来龙宫
之中,变生腋肘,自己等人穿行雾室,进入另一山腹,如何中了“毒龙涎香”,幸仗辟毒珠
解毒,大家如何故作昏迷,果然在石门开启之后,走出六人。这六人竟是假冒四方煞神和峨
嵋天破大师、昆仑叶道长之人,经大家群起拦击,才把这些假扮之人悉数击败。其中天破大
师也已制住了假天破大师,认出这假扮之人乃是师弟天还上人,但因一念仁慈,被假扮之人
乘机施袭,伤重致死。天破大师在临终之时,如何以掌门人信物玉刻多罗叶一片相托,自己
此行,就是受天破大师重托而来,扼要说了一遍。
薄一刀听得神色一变,骇然道:
“这果然是一件关系十分重大之事,这么说,如今在伏虎寺的老方丈,乃是天还上人所
乔装,那么天还上人呢?”
卓玉祥道:“在下已经问过一清师父,天还上人也在伏虎寺中。”
薄一刀沉吟道:“只不知现在的天还上人,又是何人所乔装?”
卓玉祥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伏虎寺已为龙宫中人所控制,当无疑问,在下本来
想请白大哥同往,有他相助,自可把,真相揭开,使峨嵋一派,不致沦入奸伪之手,如今白
姊姊伤势沉重,治疗白姊姊伤势,又非‘伏虎丹’不可,这两件事,挤在一起,使在下不知
如何着手才好?”
薄一刀道:“这话不错,如果伏虎寺这档事,能够获得解决,‘伏虎丹’就不成问题了,
如果此事未解决,‘伏虎丹’自然也无法到手了。”
卓玉祥道:“薄兄阅历较深,依薄兄之见,在下该当如何?”
薄一刀搓搓手,为难的道:
“这”
这下可真把他给难住了,浓眉紧皱,半晌作声不得。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一件什么重大
之事,浓眉一掀,急急说道:
“兄弟记得早上一清师父说过的一句话,那是卓少侠问他:‘令师叔是否在山上?’一
清师父曾说:‘师叔一向很少出门,就在寺中’,卓少侠请想,如果天还上人真的没有下山,
如何会在龙宫石室假冒天破大师?”
卓玉祥一怔道:“但那是天破大师亲口说的。”
薄—刀道:“据卓少侠方才所说,其余几个假冒之人,都已当场被制住,揭去了人皮面
具,只有假冒天破大师之人,被制之时,口称‘师兄开恩’,并未揭下面具,后来又被他逃
脱,焉知其中无诈?”
卓玉祥道:“但天破大师和天还上人兄弟相处数十年,怎会有错?”
薄一刀笑道:
“这是以常理而言,但江湖上谲风诡波,人心机诈,天破大僧佛门高僧,心存慈悲,焉
能辨识真伪?”
卓玉祥惘然道:
“依薄兄之见,假冒天破大师的,难道不是天还上人?”
薄—刀摇摇头道:“这又很难说,江湖奸诈,虚虚实实,颇难一概而论,不过”
卓玉祥急着追问道:
“不过什么?”
薄—刀道:“兄弟觉得既然天还上人可真可假,咱们不妨从他身上着手。”
卓玉祥眼睛一亮,问道:
“薄兄莫非已经胸有成竹?”
薄一刀道:“谈不到胸有成竹,但不妨一试。”
卓玉祥惘然道:
“在下愿闻其详。”
薄—刀道:“兄弟以为卓少侠不妨直接去见天还上人,看他反应如何,再作计较!”
卓玉祥道:“如果他也是贼党假冒的呢?”
薄—刀道:“此行全仗随机应变,成败各占一幸,如果他不假,岂不就顺利解决了?”
卓玉祥道:“白姊姊伤势沉重,急需‘伏虎丹’,那也只好一试了。”
薄—刀道:“此地有慕容姑娘、拙荆和一清师父照顾,大概还不至有甚差错,明日一早,
兄弟陪卓少侠上伏虎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