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小青狐舔舔毛茸茸的小爪子,像狐狸一样笑着,好吧,它本来就是狐狸,自然是狡猾狡猾的。吃饱喝足,沐浴着柔和的月色,懒洋洋地往内院走去。
走着走着,小青狐圆溜溜的眼睛,蓦然眯成了一条缝,抬起爪子,向着前方的屋顶远眺,啥玩意儿?三更半夜的玩偷窥?以为一身黑毛衬着屋顶的黑瓦就没人能瞧见么?
“这丢人现眼的”
瞧清那趴在屋顶上往人家姑娘屋里偷窥的玩意儿就是自家最没出息的那只,小青狐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堂堂狐妖偷窥女道士,还有点心气儿没,简直就是辱没了狐魅子的赫赫威名,让女道士主动来偷窥狐妖,那才叫本事。
毛茸茸的狐爪一挥,不知打哪儿飞起一块青砖,狠狠地打在了黑毛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开光
“嗷”
黑狐狸冷不防被打得头破血流,做贼心虚,跳起来就跑。
“谁?”
闺房里的烛光亮了起来,陆婉仪披衣而起,警戒地持烛走出屋来,左右看了看,只发现地上落着一块青砖,上面还沾了几根黑毛,顿时便若有所思。便在这时,一个避邪符自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脚下。
“啊”
陆婉仪又是一惊,再次张望,依稀看到,柔和的月色下,一个小小的青色身影自墙头一闪而逝,未待她看清楚,便无影无踪。
怔愣了许久,她才弯腰捡起那个避邪符,感受到上面一股熟悉的阴气,这才恍悟,想必这便是义兄为万家小弟所做的避邪符,只是不知为何竟不是义嫂亲自送来。疑惑很快便被她忽略,回到屋中,凝视着这个避邪符,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拆了开来。
只见黄纸之上,一个个虽小如米珠却清晰无比的字迹,端秀有力,筋骨凛然,果然是出自义兄手笔,见字宛如见人,端方神秀,浸润如玉,一时间,她竟不觉痴了。
一夜,再也无眠,只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天明,鸡叫三遍,才依依不舍地叠起黄纸,重又穿上五彩绳。陆婉仪的手比温照要巧得多,重穿上的五彩绳,不仅系住了避邪符,还在下方打了个万福如意络,于是本来显得粗糙的避邪符,立时就变得雅致了许多。
待到过了晌午之后,她才向父母禀明,然后带着避邪符,径自往天宁寺去了。天宁寺的有道和尚,与她的师兄正清道长是好友,也算是得道高僧,有这份交情在,这避邪符自然是请有道和尚开光最好。
有道和尚不拘俗礼,但毕竟是高僧。不是轻易就可见着的,陆婉仪还是打着正清道长的名号,这才如愿以偿。
“这符中怎有我佛门气息?”
有道和尚接过避邪符,初时还不甚在意,只当是龙虎山这名女弟子自己画了符。护佑家人平安,不料符一入手,心中便生感应,顿时便吃了一惊。
陆婉仪本以为他是感受到符中阴气,正在担忧和尚眼中不揉沙子,不肯为阴间阴魂所制之符开光,却不料有道和尚并不在意那明显之极的阴气,反而说符中有佛门气息,倒也愕然。道:“大师感应错了吧”想了想,还是担心有道和尚不肯为避邪符开光,便又道,“此符是信女以西山泉和了朱砂所抄录,颇费心血,还请大师多多费心。”
于佛门之中当面扯谎,她心中也是臊得慌,面儿上不禁便红成了一片。只是有道和尚此时正全副心神都在避邪符上,倒也不曾察觉她神色有异,合什道:“女施主放心,此符开光,需费三日三夜,四日后,女施主来取便可。”
陆婉仪于是也合掌一礼,径自离去。
有道和尚把避邪符置于掌心,又静静感应了片刻。那缕佛门气息圣洁温和,虽纯正之极,但却又若有似无,一时间倒也不好枉下判断,于是招来跟前伺候的两个小沙弥,对其中一个道:“备水,为师要沐浴净身。”又对另一个道:“此次开光,需道字辈的十七位师弟相助为师一臂之力,你替为师去请他们,待沐浴净身后。于酉时至大雄宝殿。”
两个小沙弥各自领命而去。
待到酉时,十八位道字辈的高僧们,便齐齐汇于大雄宝殿。
“有道师兄,是什么样的宝物,竟要咱们十八罗汉僧为之开光?”
面对师弟们的疑问,有道和尚不置一辞,只是将避邪符传于诸和尚之手,片刻后,和尚们便露出了或是讶异、或是疑惑、或是惊奇的表情,却是无人再有疑问,恭敬虔诚地将避邪符供于佛前案上,然后齐齐合什诵了一声“阿弥佗佛”,各自跌坐于蒲团上,随着一声木鱼清响,开始诵《金刚经》。
三日三夜,似长又短,转眼即过,梵唱声中,那供于佛前的避邪符,依稀仿佛绽放出了点点金芒,柔和温煦,一如佛光。
此时若是有人拆开避邪符,便可见黄纸之上,那原本朱红的字迹,此时亦是隐现点点金光,便仿佛那朱砂之中,还和了金粉一般。和尚们当然不可能行这等不屑之事,但他们却能清楚地感应到,开光之前,避邪符中只是若隐似无的佛门气息,在诵经完毕的这一刻,蓦然浓郁了数百倍,冲散了其中原本夹杂的一点阴气。经过开光的避邪符,此时已俨然一件佛门至宝,其避邪之功效,已然不下于他们持于手中为之诵经数十年的念珠。
“奇哉怪哉,莫非这制符之人,与我佛门有缘不成?”
和尚们的疑惑自然是无解的,隔日陆婉仪来取避邪符,有道和尚竟是生了一丝不舍之心,但很快便暗道一声“罪过”,着相了,贪念一生,烦恼无穷,和尚这是修行还不到家啊,于是本来想追根究底的心思,便彻底淡去。
“女施主,此宝乃与佛门有缘,只可惜制符之人,不曾修过佛法,终有所憾,贫僧有《普门品》一本,便赠与制符之人。”
和尚也不笨,哪里还瞧不出,陆婉仪说这避邪符是她所制,分明是托辞,也不揭破,只是将手抄经书一本,随着避邪符一起交付给陆婉仪。
陆婉仪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听出有道和尚话外之音,顿时俏面一红,道:“信女有妄言之过,谢大师赠经,信女必定转交。”
出了天宁寺,她便直往万家而去,万夫人正哄着小儿子,见她来,十分喜欢,把小儿子交到奶娘手中,然后方道:“今儿怎地来了,也不着人先来说一声,义母叫厨下准备你爱吃的点心。”
陆婉仪行了礼,才笑道:“我视义母如亲母,这里便如自家一般,若来了还要着人先行通知,岂不见了外么。”
万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你呀,说会哄义母开心。”瞅着陆婉仪俏颜微赧的模样,心中却是暗暗一叹,多好的姑娘,终是自家儿子无福。
“讨义母欢心,本就是女儿该做的。”陆婉仪微微一笑,取出避邪符,上前给万家小弟戴上,“此符经过天宁寺有道大师祈福开光,小弟戴上,必保日夜平安。”
万夫人一听是有道和尚给祈福开光的,顿时大喜,道:“有道大师是得道的高僧,婉仪你能请到他,真是不易。”正说着,忽见陆婉仪目光向外看,一怔之下,万夫人顿时反应过来,义女这是有话要与她单独说啊,便又道,“奶娘,抱小少爷回去休息吧。”
又挥手将身边几个伺候的丫头打发走,这才道:“婉仪,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陆婉仪轻轻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义母,这避邪符是义兄亲手所制”
万夫人身体微微一颤,半晌,终是不曾忍住,泪水缓缓而下,道:“我的儿啊”
“义母,且放宽心,义兄在泉下,极为顺心,又有义嫂照顾”陆婉仪忙轻声劝慰,自己却是眼睛也微微发酸,“都是女儿不好,不该招了义母难过”
“不、不不关你的事青儿他很好难为他还惦记着”万夫人哽噎着,这狠心的儿啊,既然能把避邪符送出来,又怎地不回来看看他的亲娘。
“义兄看到万家后继有人,心中不知多么高兴,义母,你要保重身子,万勿再伤心,不然义兄在九泉之下,亦不能安义兄亲制避邪符,便是为保小弟身子康健,将来必能代义兄孝顺爹娘,为万家开枝散叶,一片拳拳孝心,义母应当欢喜才是”
“是,是婉仪说得极是”万夫人虽是抹着眼泪,但眼中终是有了几分欢喜之色,儿子一片孝心,虽阴阳不能相隔,她自是要保重身子,不能教儿子在九泉下不能安心啊。
自万家出来,陆婉仪并不急着回家,却是在街上又转了一圈,买了朱砂黄纸,待到夜深人静时,她施法让丫环们熟睡不醒,然后径自点灯,放血,拌了朱砂,开始画符,一夜耗尽心神,画出八八六十四道符,每一张符,都无什么用处,但合在一处,却是一道放大版的保身立命符。
六十四道符,以八卦之位,被她贴了房梁屋顶窗棂门边之上。之后,她大病了数日,毕竟放血太多,以弱质之身,难以承受,但这番苦头却是没有白吃。
几日之后,当某只黑毛狐狸伤好了,忍不住又爬上屋顶时,还没来得及挪瓦偷窥,就被符力狠狠一弹,成了一只空中飞狐,无巧不巧,落下时砸破了某户人家茅坑的顶,掉进了世间至污之地,结果一身走捷径修来的法力,竟然被破了七七八八,无法变回人形,狼狈不堪地溜回了西山。
这自是后话,却说小青狐送了避邪符,又在西山里暗暗逛了一圈,见自己的狐子狐孙们都还安好,自然便拍拍屁股,又溜达回了阴间,可不敢在阳世久留,没有温照的庇护,它的行踪瞒不过臭道士的鼻子,再被堵住,想脱身就不容易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好人啊
温照跟着海氏学了两天带孩子的经验,心里便腻歪起来,小娃娃白胖可爱,确实教人喜欢,但带孩子不仅是细致活,更要耐心与包容,偏偏她却是心里装着事,烦恼不已,更惦记修炼,渐渐便没了耐性,不由得感叹自己到底不是当娘的料,莫说这娃娃不是自己亲生,便真个是自己亲生的,怕是也没有这样的耐心,伺候他们吃喝穿睡。
这不是爱心不爱心的问题,而是性格不同,她天生就不是像海氏那等贤妻良母式的女子,即便是有母子天性,怕也是牵绊不住她太久,认清了这一点,难免就更加忧心冲冲。仨娃儿啊,还不是一个,更不是亲生的,她真能当好这个亲娘吗?
闷得慌了,她就到黄泉边上蹲守,还真是运气,竟然让她守到了渡厄舟和鬼火,这两样东西虽不似彼岸花的果实那样常见,但也不似献寿盏那么罕见,三五天里,总能看到一回。只可惜家中的余财都被万青拿出去行善了,连安魂香都收购不起,更不要提去鬼市收购这两样东西,只能自己辛苦一点。
钱是好东西,没钱万万不能。带着这样的抱怨,她用渡厄舟消去鬼火的火焰,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世间最美好的祝愿,指尖轻轻一捏,祝愿洒遍全身,清凉舒爽,如饮甘露,令她陶醉至极,心中的烦闷便一扫而空,重新又精神抖擞起来。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沮丧,不该,真不该”
对着滔滔的黄泉水,她用力挥了挥拳头,振作精神,迎接挑战,她还真不信自己会被三个小娃娃给难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来就来,谁还怕谁,他们仨是乱世的根源,她还是混世的女魔王呢,且看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雄纠纠气昂昂地回了家,海氏那里不用再去,喂食换尿布哄孩子她这两天都已经学会了,剩下的,怎么让孩子成长为一个积极乐观、正直善良又四有三德的栋梁,也不是海氏能教的了。
小青狐正好溜溜达达地回来,被她容光焕发的模样给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咋的了。前一日还垂头丧气跟走路上连踩了三天狗屎似的,怎么这一眨眼,就跟吃了大力神仙丸似的。她要是能天天保持这状态,估计身上的彼岸花就结不了果了。
“哟,狐祖啊来,请你吃烤鸡。”
温照那个心情好啊,没等小青狐敲竹竿,主动就塞了它一只烤鸡。
“呃真吃了大力神仙丸了?”
小青狐叼着烤鸡。满眼呆滞。
“对了”进屋换了一身新衣裳的温照很快就折了回来,“狐祖啊,商量个事,你能不能帮我向判官大人说说情,让他给我个出入鬼门关的令符吧,也省得我每回都偷偷摸摸,还被警告了。”
修炼修炼,说到底修炼才是根本,她修炼得越强。就越不怕将来那仨娃儿造反不是,敢往歪里长,揍也给揍直了。
“你去阳世还要令符?”小青狐嘴巴一张,烤鸡落地,“你难道不知道,这世间随你要去哪里,都百无禁忌吗?”
不在天道中,就意味着她百无禁忌,高兴去哪儿都成,鬼门关哪里拦得住她。唔除了轮回道是天道时时盯死了的,当然,她想去也不是不行,反正天道也管不着她,不过她是大可逍遥而去,但阴间非得被愤怒的天道一巴掌拍成飞灰不可,阴间本就与阳世互为犄角依靠,阴间一完蛋,阳世也必然完蛋,阴间阳世都完蛋了,他们这些生活在其间的人啊妖啊草啊兽啊,就都跟着一起完蛋。现在再想想,小青狐也能体会到冥君当初发现她时那种如落冰窟的心情,更是深切地了为什么那个家伙死活扒着万青不放,换成它,也一样,就这么根救命的稻草,谁放谁是二傻。
“诶?我这么特殊?”温照一拍大腿,合着这个才是她的金手指啊,百无禁忌,真逍遥得很啊,正合她的心意,但一转念,不对啊,“谁说我百无禁忌,没个名正言顺,还不得被姐夫派夜游阴神逮了关大牢啊,到时候又得麻烦相公为我奔走。”
得,果然是被万青这根姻缘线给拴住了,要不是他在阴间,她出了鬼门关,随便往哪儿一跑,那什么夜游阴神上哪儿逮人去。
小青狐狠狠吐槽,再次鄙视了冥君那个王八蛋的无耻,又羡慕他的好运,怎么偏就让这王八蛋把这根姻缘线给系上了呢。
“你自己去要,难道唱白脸的还能不给。算了,爷去睡觉,越想越郁闷。”无力地挥挥爪子,小青狐一跃上了屋顶,盘着尾巴,盖住大半个身体。
“诶?你连烤鸡都不要了?”温照愣了一会儿,看小青狐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不由得纳闷,“真邪性,狐狸还有不吃鸡的时候对了,上哪儿找紫衫去?冥府的路不认识啊”
要不直接找城隍爷讨块临时出入鬼门关的令符?考虑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温照又觉得麻烦,她跟城隍爷只见过一面,一点儿也不熟啊,总不能抬着冥府判官的名号去压人啊,说她跟紫衫认识,城隍爷也得信她啊,唉,要是李不平还在就好了,找他去向城隍爷说情,一准儿能成。
想起李不平,温照不免就又开始多想了,没办法,这会儿她正精神亢奋呢,入了轮回以后,也不知道这个大酒鬼投了个什么人家,瞅他那脾性,若是入了穷人户,一准就是个会造反的叛逆,若是入了富贵门,绝对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干脆,回屋修炼养气诀吧,虽然养气诀吸纳的水银阴气不能让她施展剑诀,但是却可以稳固她的魂身,让她的魂身更凝实。
也不知道是小青狐真跟紫衫说了什么,还是紫衫这个冥府判官真的无所不知,隔了几天,居然还真抽了空儿给送来了一块不限次数的永久出入鬼门关的令符。
“怕你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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