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欢好之时,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了增加情趣。儿戏之言,岂可如平时认真之言想对待?陛下如此设计引诱我,未免太天真了吧?”
厉衡阳脸上浓重的失望混着着浅淡的薄怒,就好似一只遭受肆意戏弄的老虎一般:“朕怎么知道你这个女人如此难缠,竟然说话不作数?你把朕当猴耍吗?”
萧迦傲又喝了一口菊花茶,淡淡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用美男计,否则的话我会非常尽责地提醒你最好不要另怀目的。陛下若是真有本事的话,就让我在神智清醒的时候重新答应一遍你的问话。”
“你”朕要发火了,朕真的要发火了,天下间女人那么多,朕为了偏偏就栽在这个女人手里,朕简直要要唉看来朕要另想办法
萧迦傲知道厉衡阳此时正怒火中烧,索性闭口不言,不再去刺激他那被严重打击的自信心:衡阳,我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与你每多待一日,你就会更明白一点,趁你还是自由的,好好考虑清楚吧。一旦真的行了周公之礼,想要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就这样剑拔弩张地相互对峙了好久,谁也不说话,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般,就在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刻,小林子突然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地嚷道。
“陛下,有大事发生?”
厉衡阳正在火头上,萧迦傲又丝毫不肯对他稍加安慰,顿时可怜的小林子成了出气筒:“谁让你冒冒失失闯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厉衡阳没好气地喝道。
要是平时,碰见厉衡阳如此不爽的时刻,小林子早识相地滚走了,可是这次,小林子像吃了熊心豹子胆,非但不走,还一路膝行到厉衡阳的脚边:“陛下,小的不敢撒谎,真的有大事发生。周登周总管周公公他回来啦!”
周登要回来了?厉衡阳记得,他派周登到缙云国去接范廷方回来,接不回来,就不许他再次踏上苍澜国的国土,如今他既然出来了,是不是代表廷方也要回来了?
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听闻好友要归来,厉衡阳甚为欣喜,怒火也就渐渐地淡了:廷方,朕如今碰到大麻烦了,有个女人朕怎么搞也搞不定,偏偏朕实在是已经迷足深陷,对她欲罢不能,你一直是朕的智囊,能为朕想想办法吗?
周登由小林子引领,慢慢走入了前殿,经过一年的风雨波折,他好似苍老了不少,原本白净的面皮被晒得黝黑,进入前厅的时候,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瞄了萧迦傲一眼,待萧迦傲要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他又别过脸去。
“老奴参见陛下。”周登对厉衡阳叩头请安。
“罢了。”厉衡阳摆摆手:“周登,你还记得朕临走前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若不将范大人带回,就再不能踏上苍澜国土。”
“如今你回来了,朕希望,你给朕带来的是好消息。”
“陛下,范大人的确要回来了,但是他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厉衡阳不由地问道。
周登抬头又看了看萧迦傲清雅俏丽的脸庞,然后才说:“范大人如今在缙云国的永乐公主身边做侍从,这次他将会陪同永乐公主一同前来,这是公主殿下的拜帖。”
周登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泛有幽香的牙白色描金拜帖,恭恭敬敬地呈给厉衡阳。
萧迦傲听周登说“永乐公主”,神色颇为欣喜,忍不住问道:“永乐帝姬被晋封为公主了?”
“回永清帝姬的话,永乐帝姬平乱有功,已经被行云帝封为公主,行云帝最近一年来身体欠佳,是以让永乐公主摄政,此次永乐公主来我国,一时想让范大人会家乡探望一次。第二,也是想和陛下商讨一些两国贸易事宜。当然,如今仍是以范大人私人的名义进行。”
“永清帝姬?周登,原来你知道萧卿的真实身份?”厉衡阳颇为意外。
“缙云国的秋波宫里都传遍了,范大人的相貌酷似行云帝的长女永清帝姬,萧大人这副雪肤碧眸的样子,天下又有几人能有?”
“永乐公主和范大人何时能来。”
“如今船队已经出发,老奴只是来报个信的,恐怕下月初就能到了。”
“不做的很好,先下去吧。”厉衡阳对周登挥挥手,将他打发下去之后,转头问萧迦傲:“迦傲,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迦傲微微一笑,明媚胜春:“这件事不是明摆着的吗?范大人和我的妹妹易殊两情相悦,怕是要共结连理了。你原是范大人的主君,范大人又是被迫去缙云的,如今他既然要长留缙云,于情于理,易殊都要带着范大人来拜会你一次,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尝闻缙云国以女子为尊,你们那里,是不是一个女的可以同时娶好几个丈夫?”
“没错。”
“既然如此,廷方何必到那里去凑那个热闹,回到朕的身边来,难道不好吗?”
萧迦傲淡淡地说:“范大人和易殊想来感情甚笃,已经谈婚论嫁了,陛下,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朕和迦傲也感情甚笃呀,你怎么不肯和朕谈婚论嫁?”厉衡阳反问道。
萧迦傲知道厉衡阳还在为昨晚的事情闹脾气,索性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喝茶。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了,萧迦傲才开口道:“陛下,我的妹妹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到手的男人是绝不会放手的,你就想开些吧。范大人以后待在她的身边,会幸福的。”
厉衡阳沉默不言,也开始喝起菊花茶,轻轻吹一吹飘在清淡茶水上的菊叶:朕倒要看看是怎样了不起的女人,竟然肯让廷方抛弃故国,情愿待在她的身边一辈子!
辽阔无边的碧海,雄浑而苍茫,近看是碧绿的海水,越行越远,渐渐过渡到碧青,清爽的海风吹来,海浪一浪高过一浪,萧易殊一身天水碧的纱裙,亭亭伫立在巨大海船的甲板上,玉颜清淡悠远,看着碧海上的海鸥啾啾作响。
范廷方站在萧易殊的后面,体贴地为她披上一件白色羽纱的披风:“起风了,小心着凉。”
萧易殊冲着范廷方微微一笑:“这一年来,你跟长卿一直在互相通信,是不是?”
“没错。”范廷方点点头,坦然承认。
“长卿这一年,过得还好吗?”
“永清帝姬在苍澜国大出风头,考中了状元,如今已经是苍澜国的宰相了。”
“长卿是何等样的人物,慧秀孤标,聪敏绝顶,元龙帝能够重用他,算他眼光还不算无可救药。”
范廷方在心中暗想:只怕陛下欣赏女人的眼光远远超过你的想像。
萧易殊好似会读心术一般,接着问道:“还有呢,除了在朝为官之外,长卿在苍澜国,还做了些什么?”
范廷方清逸如茶的面容沉默了一会,才说:“永清帝姬如今和元龙帝是情人关系他们早在几个月之前就”
萧易殊的秋水凤目猛然睁大,目光锐利如剑,好似要将范廷方射穿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本宫?”
“这毕竟是永清帝姬的私事,我觉得还是替她保密为好,今日公主既然问起,我才透露的。” 范廷方并不惧怕萧易殊的锐利目光,不亢不卑地答道。
萧易殊脸色凝重,若有所思:“长卿眼光奇高,可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入眼的,更不用说与之欢好了。她与元龙帝相识短短几月便成情人,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范廷方道:“陛下可不是随便什么男人,任何女人喜欢上他,都不奇怪。”
萧易殊笑道:“我知道,元龙帝不仅是你以前的主君,还是你的少年好友,你自然偏袒他。”
“陛下男性魅力十足,这是事实,毋须偏袒。”范廷方很平静地回应:“易殊,陛下如今已经离不开永清帝姬了,他不会放他走的。”
在萧易殊身边快有一年了,范廷方非常清楚她的为人和种种手段,对待敬爱的人柔情似水,事事妥帖周到,对待看不上人的冷若冰霜,不假丝毫颜色,对待看不顺眼的人则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且毫不心软。
如今见萧易殊的言语之间,好似并不如何待见厉衡阳,不由地有些忧心。
“我只在乎长卿的心意,谁管他怎么想。”萧易殊冷冷地回应道,不再多言,心里却早有主意:长卿,如今我已是一国执政,你其实不用长年流落他乡受风霜之苦,跟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把某人吃干抹净以后,说话不算话,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 十日赌局
萧易殊和范廷方来到苍澜国泊岸的那天,厉衡阳和萧迦傲亲去海滨迎接。
范廷方在高高的海船之上,看着碧天白云之下,满是如墨的房舍和艳丽的红枫,不禁百感交集;“易殊,这就是我的故乡。”
苍澜国的建筑皆浓墨重彩,恢宏壮丽,与缙云国的黛瓦白墙,纤细亭台,千杆翠竹环绕迥然不同,却是庄严而不失艳丽,相比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萧易殊点点头:“果然地灵才会人杰,诚不欺也。”转眼间,却见沙滩之上站着一个水蓝色的身影,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就如一杆凌云的翠竹,明艳中不失典雅,闲逸中更显清丽,好似天地的灵气都汇聚于此。
一见之下,萧易殊不由地面露欣喜之色:“是长卿,长卿竟然来亲自接我们了?长使官,全速前行,尽快靠岸。”
范廷方也向外探望了一眼,眼见那抹清幽淡远的水蓝色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健伟的身影,不由地会心一笑:“陛下也来了,看来,对于这次会面,他也是期待已久。”
巍峨雄伟的三层海船很快靠岸,萧易殊和范廷方一行缓缓下行,很快来到了厉衡阳和萧迦傲的面前。
厉衡阳今日没有穿传统的玄墨色衮冕,却选了一套墨青色的冕服,衣袖上绣着日月星辰,衣摆上纹着山川五岳,绣工精细地好似用灵巧的毛笔画出,再看不出一丝一毫人工斧凿的痕迹。身形如高山一般伟岸泰然,面部线条硬朗,却又搭配地恰到好处,英俊而不失王者的威严。
厉衡阳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阳刚气息,让萧易殊印象深刻,不过此时她并顾不上与之深谈,眼神只是淡淡从他身上扫过,与之礼节性的行礼之后,就落在了厉衡阳身旁那抹柔淡的轻岫之上。
“长卿!”萧易殊欣喜地快步上前抓住萧迦傲的手:“你如今扮成男装了?倒显得越发清逸逼人。”
萧迦傲笑着摸摸萧易殊柔细光滑的脸蛋:“倒是你,长大了,也成熟了不少,作为你的长姐,我倍感骄傲。”
“长卿,告诉我这一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吧。事无巨细,我都想知道。”
萧迦傲有些无奈地笑笑:“这可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是说不尽的。”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说。”萧易殊一年不见萧迦傲,如今一见之下,把厉衡阳和范廷方都当成了透明人。
厉衡阳和范廷方此时正在相视而笑。
“陛下,臣一年不在,您可一切都好?”
“没有你的臂助,朕一度觉得很吃力,还好,上天给朕赐下来最好的礼物。”
“对于上天的恩赐,您要倍加珍惜才是。”
“朕是想倍加珍惜,只不过”厉衡阳话说到一半,就看面萧迦傲对他投来的求救的目光,此时萧易殊正握着她的手准备和她来个千日长谈。
厉衡阳轻轻咳嗽了一下:“咳咳,永乐公主。你远道来此,一定疲累了把,朕邀请你和廷方到此处的驿馆休息。你和你的长卿无论有何话,都可以到那里详谈。”
本宫见了长卿以后,正兴奋着呢,一点都不疲累。虽然如此想,但是萧易殊也明白,将一国之君的厉衡阳长时间的晾在一边,其实甚是无礼,便道:“甚好,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厉衡阳微微一笑:“如此,那就有请了。”
厉衡阳和萧迦傲原本乘坐同一辆御辇来海滩的,此时,萧迦傲与萧易殊久别重逢,正是难舍难分之际,厉衡阳自然不好意思让她们俩分开,就与范廷方同一车辇,另外弄了一辆彩绣五彩明画车辇让她们乘坐。
厉衡阳与范廷方同坐在御辇之中,却听见后面传来萧易殊银铃般的声音。
“长卿,你金殿殿试之时,做的是何等精彩的大作,念出来给我听听?”
“哦,当时做的是一首杨花词,《水龙吟》的调”
“快念出来给我听听?”
“嗯,待我想想。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叫坠”
“这是原词,还是何韵?”
“是和韵。”
“那原词是怎样的?”
“”
范廷方听着听着,便问:“陛下,你将平时与臣的游戏之作,弄到金殿之上殿试了?”
“嗯,其实朕的词作也算是不错,只不过还不及萧卿的那首风流倜傥罢了。”
此时,后面传来萧易殊颇为不屑的声音:“这首原作太婉约了,少了清雅高远之气,而且过于拘泥咏物,自然比不上长卿的那篇于万一。”
接着,传来萧迦傲刻意压低的清冽嗓音:“嘘,少卿,你小声点”
范廷方对着厉衡阳淡淡一笑:“永乐公主有时说话比较直率,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厉衡阳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廷方,这位公主性情高傲,言语刻薄,目中无人,你到底看上她哪点好?”
“永乐公主的性格的确并非完美无缺,但是情之所至,廷方也顾不上许多了。”范廷方语声坚定,带着深浓的至情。
厉衡阳叹道:“你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估计你是没救了。好好把握现在你们现在两情相悦的幸福吧,朕看着你们就羡慕”
范廷方奇道:“陛下,您不是早就得到永清帝姬了吗?如此天仙化人陪伴在你的身边,你又何必羡慕臣呢?”
“唉,这件事事情,说起来过于复杂。朕虽然与萧卿有肌肤之亲,但是她总是如火似冰,热情的事情能让朕恨不得一辈子和她黏在一起永不分离,冷淡的时候却让朕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有寒气从心底里冒出。总是,朕实在猜不透这个女人”
范廷方凝神想了一想:“陛下,这么说,其实您并不真正了解永清公主这个人?”
厉衡阳有些生气了:“廷方,你这么说,让朕非常难堪。”
“陛下,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她的全部。您不可选择性的爱恋永清帝姬讨人喜欢的一面而忽视她的另一面。至少对于像她那样的女人,她不会因为您的甜言蜜语和刻意迁就而就范的。”
范廷方的话触动了厉衡阳的心弦:是吗,其实朕并不真正了解迦傲,朕只是因为她的绝色姿容、盖世才华和明敏个性而目眩神驰,并未真正深入她的内心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回绝朕,但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给朕机会?这么说来,朕真是天下间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就在这时,两辆御辇同时停在驿馆的门口,后面又传来萧易殊欣喜的声音:“终于到了,长卿,就这么说定了。今后十天的时间里,你都是我的,我不想听见你有其他的借口。”
萧迦傲微笑的话语中带着宠溺的感觉:“那范大人怎么办,你就将他撇在一边?”
“长卿你不用为他担心,他说不定还想和他以前的主君叙旧呢。”
唉,没办法了,衡阳,未来的十日我都被少卿预定了。你还是自己去批改那恼人繁琐的奏章吧。
厉衡阳下了御辇之后,抽了个空,来到萧迦傲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迦傲,朕好跟你好好谈谈,今晚”
萧迦傲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今晚不行,从今日开始,未来的十日我都属于少卿了。有什么事,等少卿回国了以后再谈吧。”
厉衡阳不禁一阵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