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莽图早为厉焰迁来他的汗血宝马,厉焰利落地跨上马背,朗声道:“兄弟们,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清晨,跟我去通州杀敌,把那些豺狼成性的野蛮人打回老家去。”
“炽焰威武!”全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炽焰军是厉焰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兵,虽然只有三万余人,却如绝世名剑一般,锋锐无匹,锐不可挡。论战斗力的勇猛与迅捷,绝对可以与厉衡阳的飞龙军相媲美。
厉焰回到滁州府之后,却听仆人通报说,通州刺史率着家眷前来投奔。
厉焰红唇一勾,冷冷一笑:“他还有脸到我这来,让他进来。”
通州刺史陆放一路颤颤巍巍,来到了厉焰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放声大哭:“大皇子,匈奴他们带着两万的兵马打过来了。还说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要一直打到咸阳去。大皇子,您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厉焰笑容清冷,如极地万年不化的冰山:“听陆大人的意思,好似想要投降?”
“大皇子,匈奴实在彪悍,不过好在只是贪图一些粮食银两,只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不就可以永葆平安吗?”
“陆大人说的倒轻巧,想必是锦衣华服惯了,没种过地吧。岂不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朝百姓流血流汗种出来的粮食,凭什么白给那些虎狼之人?”
“但是匈奴人的要求不得满足,我这个通州刺史日日如坐针毡呀。大皇子,您”
陆放话说到一半,却见眼前寒光一现,惊惧的表情犹挂脸上,却已经人头分家。
厉焰用一块名贵的白绸丝巾细细擦拭他的寒雪宝剑,淡淡地说道:“如今你不用烦恼了。身为通州刺史,临阵脱逃,怠忽职守,死一万次都不够,仗着你的妻子是太后的内侄女吗,本将怎会蠢的让你到京城再去斡旋。只是可惜了我的利剑,要斩杀如此懦弱无能之人。”
此时,莽图走了进来,眼见陆放人头分家的尸体,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说:“将军,这人的确罪该万死,但是将军何必为了这种人污了自己的手呢?”
“本将又没有洁癖,这人是李党一派,和河间王交情甚密,老是找母后的麻烦,本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日后就对朝廷报说,匈奴突袭通州,通州刺史英勇抗敌,以身报国,也算死后给他一个红脸。” 厉焰面无表情,极为冷静地吩咐道。
“是,将军。还有,我军明日发兵,是否要事先知会兵部一声。”
“我们归我们出兵,兵部另派人知会,也不必等他们回复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他们那帮子官老爷的命令,通州城的百姓只怕都要被屠尽了。”
莽图有些着急:“将军,您总是这样。立下滔天的军功,朝中却无人替您说话。您都十六岁了,却还没有封王。那些赫赫战功,只怕早就被兵部的那些禄蠹给占去了”
“什么封王不封王的,本将从来没有在乎过。不管别人怎么样,有一个人,一定会支持我的。”
厉焰秀美惊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不管反对我的人有多少,母后一定会支持我的。十年了,儿臣每时每刻都在为您的天下战斗着,您是否还清颜如昔,身体安好?儿臣何时才能再见您一面?
第四十四章 献君碧琉璃
厉焰出战,不到半月功夫,就大破通州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敌万余,连杰利可汗的胞弟杰剌都被他一剑砍下首级祭旗,可谓战神转世,所向披靡。
匈奴因此役受到重创,一时不敢在北疆耀武扬威,还异常谦恭地递给厉焰一封归降书,表示愿意臣服苍澜,条件就是每逢冬末,都要苍澜接济一些粮食,以供他们过冬。
匈奴的使臣让厉焰给赶出了军帐大营,归降书也被厉焰撕得稀烂:“觉得自己硬了就来抢,觉得自己软了就投降。投降还有条件,竟然有脸要求封赏?他奶奶的,没见过这么反复无常的小人。再说,本将只是驻守边关的将军,归降书竟然送到我的手里,不直接送到朝廷给父皇母后,到底是诚何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厉焰越说越气,一连喝了两大碗烈酒,烧刀子似的浓烈划过他的咽喉,令他更加豪气万丈:“再给我十年时间,将万里北疆都踏平了,看他们还猖狂。”
莽图在旁边劝道:“将军,您别生气。我们这次私自出兵,且看如何回兵部吧?”
“想什么想,就说匈奴取了通州,直击滁州,不挡住就要直取咸阳了。反正本将打了胜仗,爱怎么说怎么说,谁敢说个不字?”对此事,厉焰根本毫不在意。
就在此时,护卫来报:“启禀大将军,宫里派人来了。”
厉焰细长的丹凤眼稍稍流转,波光四溢:“是谁?”
“是内务总管周公公。”
“哦,是他来了,倒是稀客,请他进来。”
内务总管周登一身绯红的宫服,撩着外袍,颠手踮脚地走了进来,见军帐中坐着一位绝美少年,双眉斜飞,凤目凌厉,修眉端鼻,神采逼人,正是十年未见的大皇子厉焰。
周登顿时喜上眉梢,半跪下说:“大皇子,十年没见,您如今真是风采逼人。圣上和皇后两位陛下见了您,一定很高兴。”
周登从十三岁进宫开始,如今年近六十,大半辈子都在宫中摸爬滚打,说的话岂有半句话是废话?
厉焰一听,眉间稍稍动了一下,笑道:“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本将马上要结束‘流放’生涯,回宫蒙受父皇母后的宠召了?”
周登那如白面团一般的脸皱在一起,笑容甜的好似能滴出蜜汁来:“大皇子,看您说的,圣上和皇后两位陛下那是器重您,这才将千金重担压在您的身上,换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这怎么是‘流放’呢?”
厉焰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献媚:“少废话,谁愿意听你花言巧语。你远道而来,到底带来什么消息?”
周登收敛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从绯红色的袖管中抽出一管明黄色锦缎的圣旨,咳嗽了一声到:“咳咳大皇子厉焰接旨。”
厉焰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低头半跪,姿势极致优雅:早知道有圣旨,否则这个内臣怎能随意出宫?不过看他如此谄媚,估计是好事,否则何需如此讨好于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子厉焰,骁勇善战,常年驻守北疆,忠于职守,此次更痛击匈奴,扬苍澜国威,功在社稷。特命其择日回京,荣受封赏。”
周登念完以后,笑容满面地将圣旨递出:“大皇子,老奴恭喜您了。您此次回京,想必是要封王了。快接旨吧。”
厉焰站起来,双手接过圣旨,笑道:“同喜同喜,周公公一直在宫里伺候父皇母后两位陛下,功劳也不小呀。来人!”
莽图会意,连忙取出五十两白银,恭恭敬敬递到周登的手边,周登一见,笑容更加深浓,堪堪收下才说:“哎呀,大皇子真是客气,让老奴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下手却是极快,一转眼的功夫,莽图手上的银子就转入周登的袖管里面去了,动作自然顺畅地如行云流水一般,倒让莽图深为诧异:“这宫里的公公,难道都会这手‘飞天擒拿手’不成?这也算是奇技一门,哪天就算出宫了,也不愁没饭吃呀。”
厉焰倒是神色平静无波,想是习以为常了,只是低声问道:“周公公,母后这些年来如何,身体还好吗?”
周登笑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着呢,就是想念大皇子,时常提到您。”
拿了人的好处,说话自然拣好听的说,厉焰也没当真,只是又问:“那父皇呢,这几年没有另外宠幸嫔妃惹母后生气吧?”
“哎呀,大皇子,您这问的是哪里话,陛下哪有这个胆子?”周登一时不小心说顺了嘴,吐露了真相,连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看你这老家伙嘴贱的,欠打。老奴是说,陛下和皇后伉俪情深,陛下怎么会去找其他嫔妃呢?”
厉焰点点头,淡淡道:“没有就好,否则大家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周登顿时在心中泪流满面:大皇子,您这话说的实在,老奴感同身受。
“你先下去吧,本将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京。”
打发走周登之后,厉焰问莽图:“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莽图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异彩纷呈的鹅卵石,呈半透明状,色似琉璃,莹润如玉,美丽绝伦,正是北疆的特产。
厉焰抬头看了一眼,便道:“我让你都找绿的,你看看,你都挑了几种颜色?”
“将军,这墨色鹅卵石可是极品呀,连南方的墨玉都没有如此凝重的色泽。还有这赤朱鹅卵石,这嫣红殷红的,代表一颗赤诚之心,最适合送给心上人了”莽图觉得委屈,一片好心无人领受,便努力辩解着。
厉焰细眯起凤目,挑了两颗最碧绿通透的鹅卵石,别名“碧琉璃”,哂道:“谁说要送心上人了,我是要送给我敬爱的人。我只要这两颗,其他的归你了,你去送给草原上那最美丽的明珠吧。”
厉焰说到此处,又肃容低言道:“只有这种绿色,才配得上她那双明眸。”
元嘉十六年年末,厉焰率着炽焰军回到了他阔别十年的京城咸阳。
他少年英俊,鲜衣骏马,容色俊美,意态飞扬,跨着汗血宝马踏过咸阳正中的青石板路,如夏日夜空最绚烂的烟火,照亮了世人的眼睛。
这元龙帝的大皇子,竟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恰逢厉焰军功盖世,又马上要封为亲王,正是烈火烹油之时,顿时求亲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入萧迦傲的报春殿,堆满了她早已拥挤不堪的御案。
萧迦傲一边看着这些求亲折子,一边苦笑道:“真是鸟儿拣着旺处飞,那日给显儿选妃,也没见这么殷勤的。不过焰儿那性子,普通寻常的女子哪里吃得住他,找个绝色性烈的,又怕天天闹别扭。真是头疼。”
正摇头苦叹之时,粉衣绿衫,双鬟垂髫的秀美宫婢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大皇子现在殿外侯旨。”
“传他进来吧。”萧迦傲将求亲的折子推到一边,淡淡道。
厉焰缓缓步入报春殿,里面的雕梁画柱,一草一石都和他走的时候,不差毫厘,在悠远清雅的宫室里面,漂浮着萧迦傲最喜欢的沉香,余香袅袅。
御案之后,端坐着一名绝美的女子,深紫色孔雀文锦长裙,淡雅古朴又气度雍容,肌肤莹白如北疆万年不化的冰雪结晶,双眸绚烂如最纯洁澄澈的春水,丹唇皓齿,最难得的是,眉宇间天然有一股英豪之气,绝异于众。
厉焰一见萧迦傲的模样,心头一热,这日日夜夜思念的滋味,在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之时描摹其动人的姿态,又怎如亲眼所见来得撼动人心?
厉焰躬身半跪在金砖地上道:“儿臣参见母后,愿母后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再过几天,就是萧迦傲三十五岁的芳辰,这也是她召厉焰归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萧迦傲的笑容发自内心地愉悦,容颜明艳如春日牡丹,逼人眼目,微微伸开双臂说:“孩子,过来吧,别离得那么远,到母后的身边来。”
厉焰马上站起上前,然后跪坐在萧迦傲的身边,笑道:“母后,阔别这么多年,您怎可越来越美貌了?父皇也只是太有福气了。”
萧迦傲笑道,碧眸微微眯起:“看你说的,真把母后当做老太婆了,这么好哄?”
“儿臣在母后面前从不说谎,字字出于真心。”厉焰郑重其事地说。
“好啦,好啦,母后知道你嘴甜。”萧迦傲转念一想,听厉焰的口气,好似颇为注重女儿的容貌,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焰儿,你如今也大了,过几日母后生日,想封你为炽焰王,在宫中给你设炽焰王府。你想,这么大的一个王府,是不是需要衬上一个美丽的王妃?”
厉焰细长的凤目闪了一闪,好似眸中有微微萤火在燃烧:“母后,您是执掌天下权柄的人,就适合在朝中号令百官,这牵线搭桥做红娘一事,一点都不适合您。”
萧迦傲满脸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这个焰儿,十年过后,生得如此出色,性子却一点没变,连和本宫说话都不留情面。身为皇后,执掌六宫,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儿女婚嫁,都要本宫的懿旨,何况你是本宫的养子?对于指婚一事,本宫的确不胜其烦,却也容不得你当面揭本宫的疮疤吧。
眼见萧迦傲笑容微敛,碧眸似有警示之意,厉焰察言观色,如何不知,口里忙道:“是儿臣莽撞,出言不慎,母后莫怪。”
萧迦傲轻轻哼了一下:“要我不怪你也行,你在京这段日子,至少给本宫一点面子,见见几个朝中大官的女儿,譬如说”
“母后,儿臣眼光高,普通的女子如何能看上,母后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你想要怎样的,天下之大,好女儿如过江之鲫,本宫就不信找不到你合意的。”
“儿臣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她像母后一般有白如映雪的肌肤,碧若翡翠的眸子,红若丹朱的嘴唇,就可以了”
萧迦傲若有所思:“与本宫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世上倒是有一个,就是本朝的前丞相范廷方。可惜他如今已是本宫妹妹的正夫,西边缙云国的正卿帝君,恐怕”
厉焰撇了撇嘴:“男的我没兴趣,抱起来手感一点都不好。”
萧迦傲轻叱道:“胡闹,在本宫面前一点都没规矩。那可是你的皇姑父,什么手感不手感的,被本宫的妹妹知道了,还不扒你一层皮?”
厉焰微微一笑,眼中柔情乍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丝帕,悄然打开,露出里面碧似琉璃的两颗稀世鹅卵石:“母后,这是北疆渭水的特产,儿臣觉得,世上只有母后一人配拥有它们。”
萧迦傲眼见白色丝帕中的碧绿鹅卵石,微透莹润,好似泛着微微水光,潋滟悦目,的确是稀世珍宝,只是
萧迦傲轻轻将碧绿鹅卵石,动作轻柔,态度却甚是坚定:“这份大礼,母后不能收,你留着吧。焰儿,你还小,以后你一定会遇到能值得你托付终生的女子。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把这稀世奇珍献给她。”
听闻此言,厉焰浑身猛地一震,丹朱凤目细密眯起,好似要将萧迦傲的绝世玉容看穿,看出她的真实心意,萧迦傲神色坦然,与之对视。
“母后,儿臣对您只有敬仰之情,别无其他。”厉焰郑重其事地道,虽然这样的鬼话,他心里半点不信。
萧迦傲淡淡道:“才刚说你在本宫面前字字真心,这么快就破功了?本宫到底该信你哪一句?”
“母后” 厉焰心情复杂,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平日处事镇定,条理明晰,只有在面对萧迦傲的时候,才会失常。这是他最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紧要关头,宫婢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大皇子,太子殿下求见。”
第四十五章 毒誓
一听宫婢来报,厉焰脸上的细腻表情顿时静谧起来,就如同本来因为无意丢下的石子所泛起的微微涟漪,刹那间消失无踪一般,从又变成了碧波无纹的一潭净水。
报春殿的门口缓缓走来一个清俊的少年,牙白色的茧绸长袍,娴静清雅的花色,淡淡的波纹划出波状涟漪,腰间碧玉围绕,头上戴着同样材质的翠玉冠,肌肤白皙,眼神明亮,面容清爽异常,犹如一枝青竹一般风雅挺拔,正是苍澜的太子,十三岁的厉显。
“儿臣参见母后。”厉显在离御案三尺处谦恭有礼地跪下,姿势萧萧然有林下之风,声音清澈低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