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空中一声爆响,五彩烟花怒放,渲染半边天际,明丽无伦,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金黄色的烟火一束接着一束,如雨点般散落下来,美得使人屏住了呼吸。
萧迦傲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明眸中思绪万千,心中千头万绪,却始终无法下手射箭。
肖衍冰站在萧迦傲的一旁,震惊得无与伦比:“炽焰亲王他,是想用烟花来祝贺皇后娘娘生辰若他此时用的是火药,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众人震惊之余,玄墨宫的西方,隐隐传来闷雷似的喊叫声,渐渐地越来越是洪亮,快要响遍整个天际。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呼喝之声,响震天宇,如雷贯耳,经久不息。
第五十七章 碧落殇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近十万士兵的呼喊声响震天宇,厉焰发下话来,要是元嘉皇后在玄墨宫听不清他的心意,所有的士兵今日就别想吃饭。
莽图眼见士兵的声音如同夏日暴风雨前的闷雷一般,一声更比一声高,不由地暗自担心:日后还要打仗呢,怎么能把力气用在这种地方上?
他悄悄来到厉焰的身边,低声问道:“亲王殿下,差不多可以了吧?”
厉焰此时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欣赏士兵们的欢呼声,突见莽图神秘兮兮地来到他的身边,问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在如雷震般的呼喊声中,根本无法听见。
“你说什么,本王听不见,大点声!”
莽图使出吃奶的力气说:“我说亲王殿下,留点力气给兵士攻城吧。”厉焰颇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如今卖力呼喝了,说不定明日就不用攻城了。”
咦,真的那么神吗?莽图半信半疑,呆立在一旁。
厉焰又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脸上显出颇不耐烦的神色:“本王何时料错过?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继续喊。”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炽焰军声如雷鸣,将玄墨宫飞檐上的琉璃瓦都震得簌簌作响,烟花过后,天上的雄鹰并未离开,反而展开双翅,反复扑打,更震声威。
整个太极殿却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文臣武将全部默然无声,好似此时谁开口谁就会性命不保一般。
过了好长一段时候,兵部尚书苏遣信突然撩起官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着厉显叩拜下去,满脸老泪纵横:“老臣恳请陛下,让位给炽焰亲王以免京城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若是因此而动摇国本,老臣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陛下若是不允,今日就在殿上赐死老臣吧呜呜呜”
厉显如柳枝般的身体明显地晃动了一下,面容顿时变得比冬雪还要苍白:该说的终于说出来了,真是痛快,这本来就是朕所期望的,但是为何依然心如刀绞?
紧跟着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也跪了下来:“臣等也恳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免动摇国本。”
有了这三位老尚书壮胆,太极殿中的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地跪了八九成,只有宰相肖衍冰、九门提督邱魏延、锦衣卫指挥使司空牧等还傲然直立着。
厉显将明净的目光投向宰相肖衍冰,问道:“宰相,你的意思呢?”
肖衍冰躬身道:“此事极为重大,还是陛下自己拿主意吧。”
厉显又将目光投向站在太极殿正门处的萧迦傲,灿烂的阳光将她高挑的背影勾勒出优美的曲线,此时看来,是如此的骄傲,又是如此的孤单。
厉显心中一痛,他知道萧迦傲从小就对他寄予厚望,想把他教导成一代明君,可惜,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母后,您”
“陛下,你是皇帝,若你自己心中不能拿主意,谁还可以?”萧迦傲的声音冷峭而冰凉,就好似她的温情都被冬日的寒风凝固了一般。
厉显闭了闭眼,心痛更深,他知道他让萧迦傲感到失望,但是他若为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只怕萧迦傲会失望更甚。
“朕,决定允爱卿所请,让位于大皇兄炽焰亲王。”这句话说完,厉显已经感觉浑身脱力。
兵部尚书苏遣信连忙加上一句:“那就请陛下赶快下退位诏书吧。”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好似厉显会反悔一样。
厉显点点头,回到御座之上,在雪白的染金宣纸上挥毫一就,然后盖上传国玉玺,交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司空牧:“爱卿,这封退位诏书就交给你了。你将诏书尽快传给皇兄,让他进城吧。”
“是,陛下。” 司空牧接过退位诏书,忍不住偷偷看了萧迦傲一眼,萧迦傲此时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那碧绿的眸子,寒彻如万年冰山,刺人骨髓。司空牧不由地住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多看,连忙躬身退下。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厉焰就收到了厉显的退位诏书,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浅浅一笑,棱角分明的嘴边那丝优美的弧线,就似美艳的罂粟花瓣,诱人而狠毒。
“”司空牧虽然半跪在地上,依旧浑身发冷,自小厉焰就有超乎寻常的能耐,一个眼神,一丝冷笑就能让人寒颤半天,如今大了,越发变本加厉。
“退位?本王还从来没有承认过太子登基称帝,何来退位之说?本王要是接受这退位诏书,不就是向天下承认本王是那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尝闻太子宅心仁厚,却突然拿了一碗掺了沙子的白米饭给本王吃,未免太小觑了本王吧。”
您本来就是那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难不成当了婊 子还想立牌坊?
司空牧的心中愤愤不平,但是却不敢直言反诘,只是说:“亲王殿下,陛下为了天下黎民,连皇位都能放弃。您又何必执着于这片字只言呢?”
“这名分之事事关重要,本王比太子虚长三岁,却与太子之位无缘,不就是差在一个名分上吗?再说,本王要是接受了这退位诏书,岂不是要尊自己的弟弟为太上皇,以后还怎么君令天下,号令百官?”厉焰丝毫不肯让步,步步紧逼。
“那炽焰亲王,您到底想怎样?”司空牧强压这怒火,耐着性子问道。
厉焰直截了当地说:“厉显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个皇位,何来退让。本王想要的,是皇后陛下的承认,其他的人,本王从未放在眼中。”
司空牧心中大惊,猛然抬头,却见厉焰的丹凤双眸燃烧着熊熊烈火,好似要直冲云霄,看得出,他是极认真的。
“明日午时之前,本王要皇后陛下亲手捧着传国玉玺来给本王。否则的话,本王就开始攻城!今日的烟花,你们也看到了,想不想明日再欣赏一次?”厉焰直截了当地下了最后通牒。
是夜,整个玄墨宫寂静无声,连宫灯都好似比平时黯淡了几分。肖衍冰悄然来到了萧迦傲的报春殿,见她正坐在紫檀木的御案之前,默然不语。
“皇后娘娘”肖衍冰跪下请安。
“哦,丞相,你来了。”萧迦傲回过神来,微笑着说。
“皇后娘娘,大皇子此次,逼人太甚。臣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只要皇后陛下一声令下”
萧迦傲淡淡回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其他文武百官呢,京城的百姓呢,天下的百姓呢,他们肯为了厉显的王位而去送命吗?”
“这”
“你看看今日太极殿中,那跪的满满一地的文武百官,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苍生,但是他们的眼中,满满都是对死亡的恐惧。食朝廷俸禄的在紧要关头尚且苟且偷生,何况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萧迦傲的声音好似飘摇地如远方的轻烟。
“但是,皇后陛下,亲王殿下他对您对您的感情非同寻常。只怕到时候他得了皇位,他会他会”
肖衍冰说到此处,心中极痛,再也不愿说下去。
“丞相,你说,照实说,厉焰是不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肖衍冰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大皇子聪明绝顶,骁勇善战,的确是盛世明君的材料。只是野心太大,杀戮过重,长居御座,虽能建立盛世不朽功勋,但是恐怕会劳民过重,百姓不得休养生息。”
萧迦傲挑了挑修长的细眉道:“丞相说的极是,如今北夷作乱,南蛮也未完全平伏,本宫正用得着他。十年,只要十年时间,等四方平伏之后,本宫再收拾他。”
肖衍冰心里一沉,小心地问道:“皇后娘娘,您所指的收拾,是指”
萧迦傲并未回答,只是很干脆地用双指掐灭了销金红烛上跳跃的火焰,淡淡道:“佛经上云:人死如灯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必苦求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丞相大人,本宫明日就带着传国玉玺去见厉焰,他应该满意了。”
第二日午时,碧空万里,艳阳高照。咸阳城的城门突然大开,萧迦傲一身碧衫曳地,衣袂飘飘,双手捧着传国玉玺走了出来。
那浓艳的绿色,就好似最最纯粹的翡翠,如粼粼柔波一般的饱满,洁白修长的胴体与那纯粹的绿交相辉映,竟比天上的艳阳还要灿烂几分。碧绿的眸子顾盼之间,如流云疾飞,让人想倾尽全力捕捉那瞬间的美好。十万将士,整装待发,却在那一刻,全部愣怔住了,好似看见九天的仙女,飘然下凡尘。
厉焰穿着鲜红的盔甲骑在赤兔马上,丹凤双眸闪亮的,好似能点亮最暗沉的深夜,眼底的期许,比野心更为浓厚,为了那倾国倾城的一刻,即使死后要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萧迦傲款款移步,姿态庄重,如一支凌云的翠竹,虽遭风雨却不改清高本色,翩然来到厉焰的面前。
“拿去吧,传国玉玺。”
碧绿美眸凝视着丹凤明眸,好似一瞬就有千万年之久,片刻之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厉焰轻轻托起萧迦傲如雪皓腕送上的传国玉玺,一甩手就抛给了身边的副将莽图,好似在抛掷一件毫不值钱的东西一般,莽图吓了一跳,连忙稳稳地接住。
接着,厉焰微一用力,就将萧迦傲提到了马背之上,碧衫飘摇,她就如一朵轻云一般,姿态飘逸地让人叹为观止。
“恨不恨我?”一手揽着萧迦傲的杨柳纤腰,厉焰低声问道,语音沉缓而深情。
一阵如死寂一般的沉默,然后开口:“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本宫要让你百倍偿还。”
厉焰扬声大笑,笑毕,依旧紧搂着萧迦傲如玉似雪般的身体,温柔地保证:“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千秋万载,矢志不渝。”
第五十八章 以死相逼
元嘉十八年正月十五,厉焰在太极殿自立为帝,帝号泓焰,改年号为洪武。
泓焰帝登基后的第一条敕令,就是贬厉显为庶人,但是依旧允他住在玄墨宫的南华殿,平日吃穿用度与亲王一般。
第二条敕令,是封他的亲生母亲沈思丝为皇太后,迁住慈宁宫,先帝元龙帝的生母李太后晋封为太皇太后。此时李太后已经垂垂老矣,身体孱弱,不宜迁出慈宁宫。厉焰就让沈太后和李太皇太后一处为伴。
第三条敕令厉焰原本是想封萧迦傲为他的正宫皇后的,但是自正月初六之后,萧迦傲对他的态度冷淡如冰,使他深觉此时不能如此莽撞,便暂时先掩口不提。
穿过长长的桐木回廊,厉焰走在通往报春殿的路上,这条路是他自年幼时走过无数次的,此次走来,心情却格外不同,如今他已经是头戴冠冕,身着龙袍,去见的,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母后,而是一个埋在他心底深爱的女人。
报春殿的匾额就近在咫尺,厉焰甚至能够呼吸到从里面透出来的淡淡幽香,突然一个纤瘦的白影挡在他的面前。
厉显一身白衣,衣上清冷飘逸,在初春显得更为单薄,他俊秀的脸上稍有些惧色,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想是厉焰的到来让他极为担心,但他依旧鼓足勇气挡在比他高出半头的厉焰面前。
厉焰停下脚步,双手抱胸,他的右手,握着厉衡阳留给他的碧水剑,他微笑着说:“你挡着朕,想干什么?”
是的,厉焰如今可以自称“朕”了,这一切,都是他努力夺来的,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对于此事,厉焰从未觉得羞愧。
直对这厉焰,厉焰那称霸天下的气势扑面而来,即使他面带微笑温和的问话,依旧让厉显在内心深处颤抖不已。但是,有件事依旧是让他死,他也要坚持。
“你到母后的寝宫,准备干什么?”
这话,倒真是将厉焰给问住了。他的登基大典,皇后缺席,让他倍感遗憾。不过厉焰理解萧迦傲的心情,是以没有强求,晚来到报春阁,也是为了让萧迦傲看看他身着衮冕的样子,厉显如此如临大敌,就好似他要他要
厉焰承认,他在内心深处,极其渴慕这一天,但是在萧迦傲点头首肯之前,他是不可能直接强求的。
是以,厉焰依旧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厉显,不发一言。
眼见厉焰竟然默然无声,厉显只能当他默认了,便激动地道:“陛下,母后从小对您怎样,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皇位我可以让给您,但是您千万不能,不,是绝不可以”
厉焰冷冷地打断了厉显的话,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凌厉如冰:“对于朕,你有什么资格说绝不可以?朕这个皇位是你让的吗?这是朕自己挣来的。”
厉焰将手中的碧水剑伸到厉显的面前,手指微抬,如一湾冰水般,锋锐无比的剑身已经出鞘,厉显还以为厉焰要杀他,不由地抬了抬脖子:“您要杀我也可以,但是你千万不能动母后一根头发。”
厉焰眼中的厉光柔和下来,俊美的脸上好似要强忍住笑一般:“不要做出这样视死如归的样子,朕不会动你的,否则的话,皇后岂不是要恨朕入骨了?朕只是想说,父皇十二岁就上战场杀敌,朕八岁就杀了第一个匈奴,你如今已经十四岁了,为这个天下,你到底干了什么?”
厉显一时被厉焰问的哑口无言,想了又想,刚要开口辩驳,厉焰就接口道:“朕知道,你在宫中学习教化礼仪,处理国事。但是仁义道德并非口中讲讲就行的,处理国事?母后比你熟练多了。凭什么就是你坐上这个皇位觉得毫无愧疚,朕现在只是把你拉回原来的位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如今我要谈得是母后,您不能”
厉焰厉声打断他:“我和皇后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你要是再不让开,莫怪朕”
厉焰原本想说:你要是再不让开,莫怪朕对你不客气。但是话已到嗓子眼,却看见萧迦傲清丽挺秀的身影出现在报春殿的门口,不由地把那句话硬生生地改成:你要是再不让开,莫怪朕差人送你回去。
而且这句话说的前高后低,显得毫无气势。
厉显注意到厉焰眼神的变化,在一瞬间好似柔情陡现,不由地回头一看,萧迦傲果然出现在面前,连忙跑上去说:“母后,您怎么出来了?”
萧迦傲怜爱地看着他的独自,柔声问道:“显儿,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十万大军都挡不住这个人,你就想挡住他?”
“但是,母后,儿臣不能让他,让他对您”
萧迦傲用手温柔地摸着厉显乌黑的鬓角,道:“显儿,你先回南华殿吧。这里没你的事。陛下只是过来看看我罢了,本宫向你保证,绝不会有其他事发生的。”
萧迦傲既然如此说,厉显只得无奈退下,走前还一步一回头的回望,萧迦傲对他微招了招手,示意让他放心。
等厉显走了之后,厉焰便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