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容沁见周登出言辱及皇后,不由地气得俏脸煞白:“周登,你好大的胆子,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
“老奴本来就是一个废人,早就断子绝孙了,还怕什么?”
“你”容沁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报春殿的小婢容雅来报:“容姑姑,不好了,锦衣卫好似找到了凉绸和冰玉瓷,正想要带走呢。”
“什么,这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呀,怎么可以拿到市面上去变卖呢。”容沁急的飞快地跑到报春殿的后殿,眼见锦衣卫正在开箱验货,那一箱一箱的冰玉瓷和凉绸,如羊脂美玉一般,色泽莹润晶莹,闪烁这灼灼宝光。
厉焰负手站在红木销金箱的面前,眼神深邃,容沁连忙跪在他的脚边道:“陛下,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缙云国的永乐帝从万里之遥给皇后娘娘带来的嫁妆,请您千万要手下留情呀。”
厉焰浅浅一笑,问道:“既然如此,朕怎么从来不见皇后拿出来用过?就这么十几年如一日的尘封在箱中,岂不可惜?”
“这这奴婢就不知了。也许是皇后娘娘太珍视此物,所以不舍得用吧。”
厉焰挑一挑细长的眉毛,再看一眼那满箱满箱碧彩琉璃的宝物,直截了当地命令道:“带走。”
“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您真的不能这样皇后从小是怎么待您的,您不能这样伤她的心呀!”容沁在后面,哭得泪流满面,锦衣卫从她身边将二十箱红木箱子悉数带走,没有一人回头望她一眼。
将报春殿的文物古玩几乎悉数拿走之后,厉焰找来周登询问:“朕每次进皇后的报春殿,总能闻到一股幽香,但是也不似香炉中所焚的檀香,那到底是什么香?”
周登思忖了一会,然后道:“皇后的报春殿,通体由沉香木搭建,而且是岭南进贡来的奇楠香,珍贵无比,本身就带有一种轻微的香气。皇后是六宫之主,所以她的宫殿才能如此煞费银两”
厉焰心里一动,问道:“怎么,这沉香木有那么值钱吗?”
“哦,差不多寸木寸金吧,也许还不止。要知道,这可是岭南的贡品,有钱还没处买去”周登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他好似多嘴了一般,连忙将嘴掩住,并抬眼查看厉焰的神色。
厉焰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双眸深沉,心里却想着萧迦傲在一月前说的话:我与先皇,在这里,就在这个报春殿里,做了十八年夫妻。本宫不可能接受你的,永远不可能。
厉焰单手握拳,剑眉一挑:对于朕来说,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周登,将报春殿整个拆了,将沉香木卸下,拿到市面上去典卖。朕想这样一来,朝廷赈济灾民的钱款,就不愁了。”
“那那怎么行,报春殿没了,让皇后娘娘住到哪里去?”这事可非同小可,连周登都觉得有些受不了。
厉焰浅浅一笑,回眸道:“朕的乾清宫不是空着吗?皇后可以搬来和朕同住。”
第六十章 万金难求知己意
玄墨宫主管周登跪伏在萧迦傲的面前,抖如筛糠,明知有些话说出来是死,不说也是死,但是在厉焰的淫威下,还是不得不说。
“皇后娘娘,陛下要将这报春殿的沉香木拿到市面上去典卖,救济灾民,还请皇后娘娘暂时移居别殿。”
一早就从容沁的嘴里知道了这一“噩耗”,萧迦傲此时的心境甚为平静,她笑着问周登:“移居,你要本宫移到哪里去?”
周登的上身抖得更厉害了,颤声道:“陛下的圣意是,如今初春,气候依旧寒冷,乾清宫坐北朝南,是龙气聚集之地,还请皇后娘娘的千金凤体移居到那里去。”
“这话是陛下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老奴哪敢有自己的意思呀,陛下嘴上虽未明说,这意思也是明摆着的。”
萧迦傲摇摇头道:“本宫不去乾清宫,陛下虽然不怕,本宫却不能不担忧,只怕到了那里,夜夜都要梦见先帝了。”
“那皇后娘娘,您准备住哪里?”
“本宫准备搬到显儿的南华殿去”
周登大吃一惊,连忙摇手:“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去那里。万一陛下一时不悦,连南华殿都拆了,那厉公子怎么办?”
如今厉显已经被厉焰废为庶人,所以周登只能称他为厉公子。
萧迦傲低头略一沉吟,心想也对,此事不能牵连到显儿那里,便道:“那本宫就搬到宣室去住吧,想来陛下不会一时兴起连宣室都拆了吧?”
“这个”周登跪在地上,心知不妥,但是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你不必多说了,把本宫随身的东西搬过去就可以了。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萧迦傲面色深沉如水,显然不愿意多谈此事。
“是,老奴遵旨”周登面色悻悻地退下了。
“什么,皇后要搬到宣室里去住?”厉焰坐在九龙抢珠的紫檀木镶金龙椅之上,蹙着眉头问道。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心意已绝,老奴实在劝不住她。”周登跪在地上回道。
“宣室那里,可是很冷清的,皇后如今的身子,吃的消吗?”厉焰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洁的下颌,然后笑着对坐在下首的工部尚书邓晁说:“怎么样,朕只能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爱卿看还足够吗?”
邓晁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已经足够了,只是户部所需的费用”
“这个爱卿不用担心,一切费用从朕的份例里面出,再说朕前几年南征北讨,手上还有一些积蓄。主要是新的宫殿要和皇后的心意,要风流雅致的那种,不要那种繁复华贵的花俏,还有,朕要全国最好的竹子和牡丹。四月竣工的时候,朕要皇后看到花开遍地,满园香风”
“是是微臣谨遵圣旨。”
周登在一旁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什么新的宫殿,什么竹子牡丹,难道陛下要为皇后娘娘造新的宫殿?哎呦,拆了一座再造一座,那不是瞎折腾吗,皇后娘娘到时候铁定更为生气。
不管如何,萧迦傲新的寝宫披香殿正在有条不紊地建造着,就位于乾清宫的正东面,步行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开工以后,厉焰吩咐宫人用黄绸子在宫殿四周围上帷幕,对外只是宣称厉焰要在那里造一个牡丹园,其他紧要消息一概不许外露。
堪堪到了四月中,萧迦傲在宣室也住了一月有余。早在一月之前,厉焰就吩咐在宣室里多添了三个青铜鎏金的火炉,凡是萧迦傲肌肤所碰之处,都铺上名贵的白狐毡子,是以宣室的格局虽然疏朗广阔,却也不曾将萧迦傲冻着。
萧迦傲闲时想想,能够这样也不错,省了宣室寝宫两头奔波的功夫,岂不省力?
这如意算盘打得恰到好处,却在一天夜里被出其不意地打破。
四月中旬,真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好似在睡梦中,都能闻到花中之王的清冷馥郁的幽香。
在如此花香醉人中,萧迦傲自然睡得更加香甜,一直天际浮白,她还在香梦沉酣,突然,只觉腮边一时麻痒,好似有人用温热的肌肤贴着她的薄腮摩挲,心里不由地大吃一惊,转眼之间已经睁开碧眸。
只见厉焰美艳俊秀的脸蛋含笑地看着她,在咫尺之内,更显轮廓完美无瑕:“皇后,你睡得可真香,把朕都给看迷了。”
“陛下,你这个时候来,意欲何为?”萧迦傲用薄被半掩着如象牙似的纤细肩膀,既惊又怒,但是饶是这样,依旧雪肤明眸,香腮带赤,美的越发动人心魄。
厉焰搓了搓手,掩不住眼中的兴奋之意:“皇后,您的披香殿终于造好了,朕特地前来带你去看看。”
“披香殿,什么披香殿?”萧迦傲不明所以。
“就是皇后你的新寝宫呀。自从你的报春殿被拆之后,朕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厉焰虽如此说,但是脸上毫无愧疚之色:“是以朕就在乾清宫的正东面为皇后造了一座披香殿,今日正是竣工之日所以”
“陛下,你是说你将本宫的寝宫拆了变卖,又大费周章地为本宫造了一座新寝宫?”萧迦傲一边质问,一边怒火烧的那个旺呀。
“正是”
“你”萧迦傲刚想发飙,却被厉焰一把拖起来,将身上的红色羽缎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将她拦腰抱起。
“皇后就先别责怪朕了,先去看看披香殿的无边春色再说。”厉焰一边抱着萧迦傲,一边大踏步的走着,就好似抱着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毫不费力。
“陛下,你快将本宫放下来!”萧迦傲又惊又怒。
“朕不放,皇后你如今鞋也没穿,光着脚怎么走路,还是让朕抱着你吧,哈哈”厉焰一路走得兴高采烈。
还未到披香殿前,一股浓郁的花香就扑面而来,几经柳暗花明之后,一座天下罕见的世外桃源显现在萧迦傲的面前。
整座披香殿通体用梧桐木建成,此木纹理细致紧密,品质高洁,取“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之意。披香殿的前面栽种着两颗高大的梧桐树,一雌一雄,枝干挺拔,根深叶茂,同长同老,同气连枝。后面则种着千竿凤尾竹,枝干修细挺拔,满目青翠扑面而来,亭亭玉立,凌霜傲雨。
满园种着硕大的牡丹,如同粉雕玉琢一般,清俊妖娆,开得轰轰烈烈,气度雍容。微风吹拂之下,满枝的牡丹好似整朵整朵恍然坠落,铺的一地绚丽的颜色。
“平生不做寒酸相,错被人呼富贵花。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厉焰一边抱着萧迦傲,一边在她的耳边低语到,声音清越动人:“皇后的品格,不就是这样的吗?何必为了世上俗人的看法拘着自己呢,他们哪有资格评判你的功过对错?”
萧迦傲的脸色阵阵发白,扶着厉焰肩膀的左手紧紧抓着他的明黄衣衫,心中思虑万千,心潮澎湃,不能平息。
人常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厉焰今日的此言此行,称为萧迦傲的知己也丝毫不为过。但是君子之交贵在淡如清水,深陷朝堂,就注定此生此世与高山流水的淡雅超脱无缘。如此知心,最后也逃不过名利权位的魔咒。
“放我下来吧。”萧迦傲低声道,不是不愿看,实在是不忍再看。
厉焰却道:“皇后不到殿里去看看吗?朕在里面花了不少心思布置呢。”
一边说,厉焰一边将萧迦傲抱入披香殿中,殿中一律的家具陈设,皆是梧桐木所制,雅致清幽,不见一丝俗套,更奇的是,用的帷幔,铺的被褥,都是前月在皇后殿里所搜出来的凉绸,细腻柔滑,如水波般轻盈飘逸。桌上摆的器具,案上堆的花瓶,就是缙云国送来的冰玉瓷,在这淡雅脱俗的殿阁中,越发莹润可人。殿中所摆的字画,都是厉焰亲手所写,虽然不能以名家自居,心意可见一斑。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厉焰早在两月之前就计划好的。
萧迦傲看着殿中的一桌一椅,一草一石,皆匠心独具,煞费苦心,但是如此真情,她看在眼中,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明知是丝毫无望的一份感情,为何她要觉得心痛?
面对厉焰的一片真情,她到底能心如铁石多久?
一滴清泪缓缓从萧迦傲的眼角流下来,她也说不清是为谁流淌,厉焰柔情似水地为她拭泪,在她耳边低语:“朕不是向你保证,会一辈子待你好的吗?为什么不信朕的话呢?”
我不是不愿相信你,我是根本不能相信你。以后别对我那么好了,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第六十一章 女人妒心
皇太后沈思丝并不是一个喜欢四处活动的人,只是最近待在玄墨宫闷得慌,宫里住着一个她以前惹不起,现在依旧惹不起的女人,皇帝厉焰又没有别的嫔妃让她调教逞威风。是以,她也就很安心地在慈宁宫中安享尊荣,偶尔和澜珀在一起做做针线,打发打发时间。
突然有一天,沈太后听说皇后萧迦傲住着的报春殿被拆得精光,皇后被迫搬入宣室,过了一阵子,又搬入梧桐木建造的新宫殿里。这个消息可非同小可,想那梧桐木再怎么优质,又怎么比得上岭南进贡的寸木寸金的奇楠沉香?
看来,陛下对这个女人想必有些厌倦了。想想也是,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半老徐娘一个,又不是完璧之身,膝下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凭什么能一辈子拴住哀家儿子的心。沈思丝在心里暗忖道。
于是,在一个夏日炎炎的日子里,沈思丝突然觉得勇气大增,盛装打扮了一番,要去面见皇后萧迦傲。
一顶沉甸甸的点翠金凤冠带在头上,冠顶的三支展翅欲飞的盘丝金凤分别衔着流苏珠串,晶莹圆润,摇摇欲滴,身上一件暗紫色琵琶领的妆蟒暗花缂金丝长袍,外面披着石青色双凤奇翔的霞帔,望去只是一片片华丽灿烂。脸上浓妆一片,眼角虽有一些淡淡的皱纹,也在一层层青黛胭脂之下,销掩了痕迹。
沈思丝前半生过得伶仃低下,到她得攀高位之时,自然倍加端足架子。她一身华冠盛装,摇摇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还扶着澜珀的肩膀,幽幽地问她:“澜珀,你说,待会哀家见了皇后,她应该怎么对哀家见礼?”
“见礼?老身可是听说,连圣上有时间看见皇后,还会向她行礼呢。这个女人,傲慢的紧,太后您不要抱太大的指望。”
澜珀表情冷淡地说着,她其实甚不赞同沈思丝盛装前去向萧迦傲示威,但是她知道沈思丝这口气憋的太久,也太狠了,不让她发泄一下,她是不会睡的安稳的,索性也就听之任之,陪她一起来了。
“可是,可哀家如今是太后了”
“太后娘娘,您这话可千万不要当着陛下的面说。别忘了半年前他对您的警告。”
“好吧,哀家只是看看皇后,和她唠唠家常就回去。”接受了澜珀的警告,沈思丝不由地收敛了一下她的嚣张气焰,脚步也走的稍微轻了一点。
披香殿位于乾清宫的正东面,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殿外用太湖玲珑石堆成各种山石屏障,下面则是一溜的青石小径,左拐右拐,九曲十八弯,绕得沈思丝头也晕了。
“哎呦,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怎么像捉迷藏似的,藏那么深陛下想要将皇后困在这里吗?”
沈思丝正在埋怨着,突然面前一片豁然开朗,异香扑鼻而来,格外令人神清气爽。
此时正是酷暑七月,炎热非常,就算慈宁宫里堆满了从北疆冰川那里运来的冰块,也不能稍减其闷热。
而这里,就好似另外一片清凉天地。青翠的梧桐,枝叶繁茂,铺天盖地,将灼热的阳光挡在殿外。殿后的凤尾竹修长挺拔,伴着下面的流水潺缓,叮咚作响,好似能够驱散去一切暑热。
清枝翠叶之下,一位白衣佳人正在梧桐下面抚琴,眉如远山,不画而黛,乌发漆黑,云鬟雾鬓,一双秋水碧眸晶莹剔透,流盼之间好似有宝光流动,亭亭竹影之下,琴音袅袅,风姿高绝脱俗,直如阆苑仙子。
这如珠如玉,风流倜傥的美人,正是皇后萧迦傲。
呆呆地看着萧迦傲那天姿灵秀,意气高洁的身影,沈思丝不由地有些自惭形秽,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有千斤的重量,再也挪不动半步。
再看看萧迦傲头上那株高达几丈的梧桐,《孔雀东南飞》中的千古名句一句句流过她的心头: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厉焰在披香殿前种了一雌一雄两株高大的梧桐,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滴答,滴答泪水流出了沈思丝的眼眶,她知道,尽管厉焰是她的亲生儿子,他也依言尊他为皇太后,但是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