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湛样子,确是一脸为难,白起脸上倒是没有太大表情,只是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狭长幽眸,若有所思道:“涟去哪里了。”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硬生生往湛脑仁儿中间劈了下来一般,白起这漫不经心一句话,令原本仍是一脸苦恼、深思熟虑湛给劈得一个怔神,脸色刷地一下就有了变化,但转念一想,湛复又摇了摇头,比起将这话说给白起大人听,他像是说服自己:“白起大人您,怎么会怀疑一向忠诚于您涟呢。况且,哥哥一向没有要这么做理由。”
莫不是,白起大人是怀疑,那小奴隶不见踪影事,和涟有关?湛虽然一向和冷面寡言、铁石心肠涟不和,但那终究是他所了解兄弟,涟自幼侍奉白起大人身侧,一向对白起大人命令忠心耿耿,除却白起大人所命令事,涟一向对别事情不怎么关心,就连对他这个弟弟,涟也极少会多说两句话,如今又怎么会和孟青夏那小奴隶事情扯上关系呢?
就凭他湛对涟和孟青夏了解,与其说孟青夏不见踪影和涟有关,他还相信是那小奴隶老毛病又犯了,自己躲到了哪里忘了回来,或者干脆偷偷溜了可能性大。这种事情,虽然这几年已经不曾再发生过了,但她小时候,不是也干过这样事吗
“我自然不会怀疑你哥哥那份忠诚。”白起神色是突然间冷沉下来,可他依旧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出来那唇角蓦然冷冷地一抬,此刻他眼中已经隐隐有严厉气息漫漫地聚敛起来,那唇角蓦然冷冷地一抬,冷笑了一声:“比起你从前时常擅作主张事,我也很希望,你哥哥不会做出让我头疼事来。”
管,他也曾警告过涟,打消那不该有念头,但他还是擅作主张做了不该做事了吗?即便,那是出于忠诚本意,却也不值得白起饶恕
“白起大人”湛神色一凛,心中竟然也有些动摇了起来,如果,是出自于涟希望能守护自己所崇敬白起大人心思话,以涟性子,哪怕这是一件会惹白起大人不悦事,他也是会甘于冒险
来这之前,湛也听说了,白起大人因为那小奴隶而多次违背理性和失去明智事迹,如果白起大人这一回执意要和那小奴隶通婚就算湛亲眼看着那小家伙长大,打心眼里也并不讨厌那家伙,甚至于,有时候还觉得那一板一眼,看起来有些老气横秋,偶尔又会做出些孩子气事儿来家伙有几分讨人喜欢地方,但从忠于白起大人部下角度来看,白起大人和一个小奴隶通婚,确是百害而无一利事。
撼动贵族阶层利益,违背世代沿袭律法,白起大人很可能会因为一时儿女私情事而毁坏了如今英明威望和支持者们忠诚决心,今天那些大臣们不就是为了争论这一件事才聚集这里吗?
他和涟皆自小便侍奉白起大人周身,白起大人是如何一步步刀尖上舔血,多重危机和威压之下艰难地走到今天这一局面,多少次生死攸关徘徊,多少次血腥和地狱中爬滚,这记忆,他们都刻了骨头上,不敢忘记,白起大人是象征着君主权力太阳,无论是怎样黑暗,那耀眼光芒也总会有悬挂天空高位置时候,怀有冷酷无情君主之威,又有威严仁慈君主之心白起大人,一向是理性睿智且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或许,涟会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会让白起大人做出不明智决策小奴隶,从白起大人身边消失为好若说这是涟出于忠诚之心而做出违背白起大人意志事
湛脸色忽然刷地一下变得发白,他哥哥,应该不会干出这样会惹白起大人不悦蠢事吧?应该不会吧
白起眼神终于冷了下来,那一双浓墨重彩奇异瞳眸,缓缓地泛起了一层诡异危险幽蓝色寒光,就像一团冰蓝火焰隐隐蹿动着,白起什么也没有多说,脚下一转,便回身往相反方向走去,而他身后侍从自然也是纷纷跟上,唯独湛惊忙回神,跟后面:“白,白起大人您,您等等我”
白起虽没有因此迁怒于无辜湛,但这只优雅狮子,就算再怎么优雅,也终究是一只令人敬畏而胆战心惊雄狮
冷,真冷。
深入地底下寒气带着潮湿冰冷刺痛着骨头,无黑暗和这带着泥土和腐烂味道空气令人胸腔发闷,分明是入夏天了,即便是这夜里,也不应该是如此寒冷
孟青夏微微动了动眼皮子,那睫毛也当即随之颤动,因为这刺骨寒冷和不舒服气味,让孟青夏挑剔地皱起了眉,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
嘀嗒,嘀嗒,空旷声音响起时候还带了回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岩石缝里渗透了下来,断点,然后滴落了孟青夏脖子上,滑落了进去,孟青夏是被冻醒,意识拼命挣扎之中终于占了上风,身子猛然一颤,她醒了过来,而那滴落冰冷水,也顺势滑落到了衣襟里。
醒来第一个瞬间,孟青夏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她可不是做梦,脖子后颈仍隐隐作痛,好像是提醒着她失去意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了,她并没有拒绝侍女服侍,管她只是一个小小奴隶,但享受这些,好像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事,沐浴衣过后,她也用过了食物,连日来风尘仆仆与奔波劳顿,让她很早就累了,想要歇息,有什么东西袭击了她就她累得不行时候,后颈一疼,然后酥麻感觉伴随着那疼意蔓延了开来,眼前一黑,她便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候,便是这里了
孟青夏眨了眨眼睛,好半会,才适应了这让人不舒服黑暗,脖后颈疼痛让孟青夏坐起身时候,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嘶”
她从来不知道这夏夜里竟然也会有这样寒冷,但很她意识到了,自己或许并不是各环境寻常地方,周遭一片昏暗,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和腐朽臭味,孟青夏手顺势往后一摊,欲用手撑着地上让自己站起来,但这手却还未触及身下地面之时,率先被冰冷、坚硬,类似骨头一样东西给咯到了。
骨头?
孟青夏面色猛然一变,但她并没有惊呼出声,而是耐着性子,用那双手和这黑暗中并不能太看得清周情形眼睛探索着她周身环境,而那被她触碰到骨头,孟青夏摸索得出来,那形状,想必就是一颗已经骨化头盖骨,没有任何皮肉了
这是地底下孟青夏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身体极度疲惫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孟青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收回了手,她没有惊呼,也没有尖叫,这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尤其是白起身边,孟青夏对死亡并不陌生,见过尸体和比这还惨烈情形不算少,就这点骨头,还不至于让她惊慌,但孟青夏情形并不太好。
如果这些骨头,都是先前这里人死后留下话根据她判断,这应该是地底下一座还未修建好空间,那潮湿和难闻味道还有那无黑暗,以及那渗透下来地下水,很难让她相信这不是深藏地底下空旷空间,这些骨头,应该还不只一具尸体,留下来骨头不会少,看起来,应该都是这些修建地下宫殿奴役死后尸骸,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从腐烂空气来看,或许还会发现鲜一些尸体
修建任何一项建筑或宫殿,从来就是一项需要耗时多年,甚至是几十年工程,贵族们通常是驱使卑微奴隶完成这繁重劳役,而被送到这里人,除了劳作到死,通常是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这种地方,是谁将她劫到了这里?白起呢,白起可是知道了她已经不见了消息?
忽然,身后传来了冷冽脚步声,一下,一下,踩着那些粉碎骨头而来,发出了骨头碎裂可怖声音,不等孟青夏回过头来,一道冰冷而又坚硬触感就已经从身后落了搭了她肩膀上,尖锐锋利一端抵住了她肌肤细嫩脖子
孟青夏欲转过身身子一僵,脚下也仿佛突然结冰了一般,被凝固了原地,杀气,这可怖杀气冷冽而又森寒,孟青夏僵硬住了身子,不曾回过神来,她黑色眸子微微闪烁着,好像也这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情绪,末了,她这僵硬背脊,竟然反而一松,即便那锋利和冰冷杀意仍抵她肌肤,随时可以划破她咽喉,但孟青夏却是这时候,轻轻地弯起了嘴角,不畏反笑:“果然我还是对这样场景无法赶到陌生”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心情用这样好笑语气调侃
009 心意已定
白起身边待久了,她好像也变得格外引人注目呢,孟青夏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窘境了,只是这一回,劫持她人可不像是要为难她样子,看起来,他想就这么杀了她
颈间冰冷又靠近了几分,孟青夏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细嫩肌肤被锋利刀刃划破了,滚烫鲜血顺着那刀口抵着肌肤地方滑落下来,再靠近一点,或许就会割破她血管
孟青夏愣了愣,不由得苦笑:“涟,杀我之前,总该告诉我,我是因何得罪了你?”
孟青夏那一声“涟”出口之时,黑暗中,那身后泛着冰冷杀气身影果然有了一瞬间停滞,因为这瞬间停滞,抵她细嫩肌肤上刀刃似乎也有了些许偏移,孟青夏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她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但涟刀刃稍稍离开自己肌肤之时,孟青夏还是忍不住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是背对着身后人,她看不到他表情,他自然也看不到她,管脖颈处仍是有鲜血渗透出来,但孟青夏也没有抬手去触碰那伤口。
仅凭刚才所发生些微变化,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果然身后响起了那她并不算陌生冷漠声音,那刀刃虽有了些微偏移,但并未让孟青夏彻底脱离这随时可能毙命威胁之中:“你倒是聪明。”
虽是赞许话语,却带着森森寒意。
孟青夏轻叹了口气:“这王城里,戒备森严,能轻而易举地白起眼皮底下将我掳走,除了白起所信任涟你我实想不出第二人。”顿了顿,孟青夏复又挑唇,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或许我们甚至连王城都没有出?”
这里是修建地底下宫殿,应该从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修建了,只是照如今规模来看,显然离竣工还有遥远距离,那么修建便是地下陵寝了?这并不是什么足以令孟青夏感到意外事,或许该说,白起将他从前所统治封地禹康择为夏联盟权力中心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白起作为统治者,要首都之下修建自己今后墓葬宫殿是迟早事。
这里人信奉权力,同时也信奉神明,他们相信,即便是人死后,魂灵也会继续身负着神圣使命,继承着高贵血统,即便是死了,贵族仍是贵族,平民也仍是平民,奴隶和牲畜,也依旧是卑微那一阶层,经过世代轮回,一切又会回复到原来样貌。
所以任何一个上位者,年轻时候,便会格外注重为自己修建让灵魂安寝宫殿,等待它将来复苏。
事实上,白起所统治禹康,它所具备军事防御系统,是纵观当下所有氏族,乃至漠北那些强大政权体,无一能够与之匹敌,而那即将后世震惊整个考古界出土上古遗迹群落,应该就是这个由白起一手建立起来强盛古老王城留下痕迹。
白起眼光总是比这一时期任何一个人都要长远,这座令后人都为之震惊,所能发现早具备了完整军事防御系统政权体存,足以证明,白起将会给这原始社会末期,野蛮氏族斗争,带来翻天覆地变革。
长久沉默让此刻气氛变得压抑了起来,孟青夏虽然看起来相当冷静,但心中却是不免有些烦躁,无数个念头闪过了她心中,这时间便变得有些漫长了起来,比起当下毙命,一把随时可能夺去你性命刀刃就架你脖子上,等待着死亡降临滋味,实不是一件好受事。
涟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人,孟青夏却也不是个话多人,但比起这让事情越发糟糕沉默,孟青夏还是无奈地开口道:“你如今违背了白起命令,将我挟持到这里。这就是你所谓忠诚?”
“正是因为忠诚于白起大人”涟冷笑了一声,他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小奴隶这种情况下为何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与她说些无关紧要话,即便她此刻表现,让他对她有了些欣赏,但作为玩偶一般存奴隶,如果已经到了蛊惑人心,可能让英明白起大人一时糊涂,总是接二连三地因为她而一反常态,哪怕是违背了白起大人命令,但他这么做,也正是因为忠诚于白起大人。
这个不起眼女奴,必须彻底地从白起大人身边消失才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孟青夏忽然闭上了眼睛,涟刀刃没有彻底割断她脖子时候,她自己反而忽然微微动了动身子,靠近了那冰冷而危险刀刃几分
孟青夏举动让涟有一瞬意外,几乎是本能地,这个小奴隶将自己脖子凑过来瞬间,他手中一紧,竟做出了移开这要割断她脖子刀动作。
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自己也是感到意外,然后冷然地皱起了眉来。
对此感到意外似乎仅仅是涟一人,仍好端端地站那孟青夏复又睁开了那双漆黑澄澈双眸,蹙着俊秀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就连你自己也觉得就这么杀了无辜我,是一件很不合理事?”
那表情,那语调,就仿佛她真无辜至极了一般
涟想要她彻底消失白起身边或许不假,但倘若他真要她命又何必等到现呢,等她醒了,又如此巧舌如簧地和他东拉西扯?或许是看白起份上涟也不会希望就真如此彻底地得罪他所崇敬白起,也或许,纵使涟再沉默寡言,一丝不苟,但毕竟,她待白起身边这么多年了,他和湛,也总算是亲眼看着她长大
诚然,以涟行事作风,孟青夏刚才举动确是有些冒险了,但比起坐以待毙,像那样冒险,也是她唯一能够自救法子。
“你不怕死?”意识到孟青夏举动纯属试探之后,涟语气也确是陡然间冷厉下来。
不怕死?
孟青夏愣了愣,随即老实答道:“不是不怕死,我怕就是死了。不过比起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我加惋惜是,因为我,白起会与如此忠诚于他部下,生出间隙来。”
即便白起还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与自己出生入死多年部下动真格,但说到底,涟也是明知了会惹白起不悦情况下,违背了他命令。白起再仁慈,再理智,任何一个上位者,也不会容许自己部下漠视了自己意愿和命令。
对于孟青夏这点小聪明,涟不怒反笑了,收了刀,冷声道:“通过这座地下宫殿,运气好,你可以离开王城。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怕死,就不要再回到这里。无论你去哪都好,不要再出现白起大人面前,哪怕到时候寻找你下落人只会多不会少。”末了,涟还冷嘲热讽了一句:“这不就是你从前一直以来愿望?”
她从前,可没少干出逃跑事
涟今日会带她来这里,而不是直接杀了她,看来如此安排,才是他本意。
“即便如此,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白起知道吗?”孟青夏皱起了眉,好心提醒道:“就算我只是一个奴隶,但即便是贵族,也一向尊重别人私有财产,何况,他还是白起”
若是换作几年前,不,就算是几天前,或许她会因此而心动,自由不就一直是她想要吗可如今
她很清楚,涟一向对她事不管不问,这一回,或许是因为白起曾说过,要大婚事,会为白起带来不少麻烦?可白起难道不是只是用这些话来哄她吗?又何来麻烦
“既是违背了白起大人命令,我自会领罚,这一点,不必你操心。”顿了顿,涟复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你活着,比死了好一些”
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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