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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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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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她。”

    发现说出这话的人居然是太子煜,堇南赫然一惊。

    皇后闻言也是一愣,她看看榻上的少年,笑意愈深:“瞧煜儿这话说的。淳于大夫治好了你的病,我自然会放了她,不仅如此,我还会重赏她。”

卷一  038、杀机

    “不过——”她移目望向堇南,话锋一转,“现在天色已晚,你们暂且在此歇息一晚,等到天亮再出宫也不迟。”

    “秋宜,去给二位安排住处。”她的话语中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是。”秋宜道。

    “且慢!”堇南慌了,皇后居心叵测,若是她和林肆风再在宫中待一晚,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

    一,皇后发现她窥探到了自己的秘密,决定杀人灭口,只需制造一起意外,她和林肆风就都完了。

    二,助纣为虐,她帮皇后用药将太子害死。可是不要忘了,翌日就是皇帝定下的期限,三日之内,她无法治好太子,便要提着脑袋去见皇帝。

    所以,两种结局,都是死。

    更何况,她知道父亲也无法救自己了。父亲与皇后达成协议,要求其放过自己。可是父亲肯定想不到,皇后会出尔反尔。

    堇南紧咬着唇,浑身直冒冷汗。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生路便是逃出皇宫。

    可是宫闱重重、杀机四伏,凭她和林肆风的力量,硬要逃出是行不通的。

    “娘娘的好意堇南心领了。”堇南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变得从容些,不让皇后听出任何异端,“我在宫中待了两日,每日熬药煎药,身上染上了浓烈的药味。我只回府换件干净的衣裳,便立即返回宫中。望娘娘应允。”

    皇后闻言,道:“若你要更衣,本宫让秋宜给你拿一件来便是,何必舍近求远,回府去呢?”

    堇南见皇后将自己最后的希望斩断了,心里一阵发急,慌不择口道:“不瞒娘娘,我这次来忘带银针盒了。太子的病,除了服用汤药,还需用针灸外治。府中的银针我用顺手了,若用别的银针,总觉得怪异。”

    堇南一说完便后悔了。

    果然,她这番怪异的话让皇后起了疑心。皇后目露异色,语气很是不满。

    “太医署的银针各式各样的都有。不妨你全都试一试,本宫就不信,你都用不顺手,都觉得怪异!”

    惨了!堇南更加用劲的咬着唇,只想这下惨了。她和林肆风今晚休想逃出宫了。

    “皇后娘娘。”一个太监突然走入殿中,恭顺地通报道,“汤丞相求见。”

    皇后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她冷哼道:“汤丞相?他找本宫有何贵干。莫不是又寻得一批美人想要献给皇上,假惺惺地来询问本宫的意见?”

    “倒不是。宫闱之事,有娘娘一人主持足够矣。”太监姓王,在宫中效力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张讨好主子的滑嘴。

    “汤丞相此番入宫,是专程来见这位淳于大夫的。”

    皇后一听,满腹孤疑地望了堇南一眼。

    “既然汤丞相有事找你,你便去吧。”半响,她才松口。

    堇南的紧张缓解了一些,她朝林肆风看了一眼,对方会意便随她一起走出殿外。

    奇怪汤丞相,不是汤琬的父亲么,他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堇南刚松了一口气,内心又有了疑惑。

    殿外立着个身穿紫色紫单罗铭襟背袍的老者,他负手而立,借着月光,可以见他佩戴着一只紫金鱼袋。堇南猜想他便是汤丞相,走上前行礼道:“堇南见过汤大人。”

    汤甫文见来到自己面前的是个梳着丫角的小姑娘,面露诧异之色。他原想,淳于大夫,必定是个城府颇深、处事圆滑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地在宫中度过两日。然而,此时看到淳于大夫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着实觉得不可思议。

    “你便是淳于大夫?”

    “嗯。”堇南重重地点了下头,很是疑惑道:“不知汤大人找我有何事?”

    汤甫文不急着答话,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样东西递给堇南,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们戴上这个,从西汀门出去,若有人拦住你们,就说你们是奉我之命出宫办事的。”

    堇南闻言,看到自己拿着的是一块腰牌,她仰头看着汤甫文,更是不解:“汤大人您为何”

    “西汀门外有一颗柳树,树下有一匹白鬃马,你们出去后就策马离开,千万不要逗留。”

    “汤大人”堇南想到什么,“是不是,汤小姐央您入宫来救我们的?”

    汤甫文点头,他确实是受自己的女儿汤琬之托,才会来救他们的。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他朝宫殿后方一指,“从那儿绕过去,便是西汀门。切记不要慌张,勿让人看出端倪。切记!”

    堇南知道事情紧急,害怕皇后从宫中出来,她向汤甫文匆匆道谢后,便和林肆风快步朝西汀门走去。

    快走到西汀门,在林肆风的提醒下,堇南放慢步子,稳步朝前走去。

    就在他们快走出宫门时,一个守门的侍卫突然喝道:“站住!”

    “你们是哪个宫的人?”

    堇南本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可一听侍卫问她是哪个宫的,她便懵了。还好林肆风站了出来,从容道:“我们是奉汤大人的命出宫办事的。”说罢,他看向堇南:“将大人的腰牌拿出来。”

    堇南将腰牌拿出,放在侍卫眼前晃了晃。

    “可看清楚了?”

    侍卫手持火把,借着火光仔细一瞧,见过真是汤甫文的东西,便将路让开了。

    “出去吧。”

    堇南和林肆风踏出西汀门的那一刻,真有一种过了鬼门关的感觉。

    看到在一棵柳树下,果真有一匹马。马的白色鬃毛在月光显得极为扎眼。他们跑过去,上马驰骋而去。

    

    与此同时,在太子所住的梧洗殿内,皇后一直不见堇南他们回去,疑心顿起,就让王公公出去看看。

    当她得知堇南和林肆风两人已经逃出宫外,她已是怒火中烧,在得知两人是在汤甫文的帮助下逃走的,她气得咬牙切齿,面容狰狞得可怖。

    就在她要大发雷霆之时,地上那碎了一地的药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孽种本已奄奄一息,为何会突然活转过来她将目光移到榻上,心中不禁纳闷道。

    她传来梁道恒,让其检查一下药渣中是否有甚蹊跷。

    在知道堇南给太子用的药中有干草、黄连和犀角后,她又问秋宜,两日来堇南都在做些什么。

    除了堇南总是嚷嚷着要喝萝卜汁,秋宜并没有想到其他特别的事。

    梁道恒一听,将萝卜汁和三味药结合起来,他面色一惊。见太子已经醒过来,他婉言将皇后请到殿外,忐忑道:“娘娘,那丫头给太子用的——是治附子毒的解药呐!”

    皇后听了,亦是一惊。

    “你是说,本宫的心思,都被她看透了?”

    不等梁道恒回答,她“嗤”地笑了:“一个小丫头而已,难不成,还能将本宫苦心经营的计划给毁掉?”

    “派人出宫去追。”她冷声道。

    “是。微臣这就去办。”

    “人捉到后不必带回来见我。”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目光中的狠毒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就地杀了便可。”

    

    白鬃马在夜色中驰骋,穿过几条街巷,堇南坐在马背上,因为紧张,她以为自己死死抓着的是林肆风的衣裳,殊不知,是人家的背。

    后背一阵疼痛,林肆风强忍着将某人扔下马去的冲动,挥鞭数次,只想快些赶回淳于府。

    “林肆风。”堇南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为何,这两日你总是沉默寡言,你在想些什么?”

    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林肆风只当没有听见。

    见他不理自己,堇南拧了一下他的背。

    “我在问你话呢!”

    “你有完没完?”林肆风蓦地勒住缰绳,冷冷地侧过头。

    “你不是总嫌我嘴贱、说话难听么?怎么,现在我的沉默又让你不舒心了?”

    堇南一怔,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她看出了他的不愉快,她只是想问问原因,却没想到会惹他生气。

    “我怎么你了?”她愣愣道,“我只是和你说句话,你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么?难不成因为当了两日我的伙计,你觉得受辱了?”

    “是啊,是觉得屈辱。倒痰盂、擦污血、还得看人脸色,我是觉得屈辱,怎么了?”林肆风将脸转过去,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堇南听不出他是在敷衍,以为他说的是真心话。

    心中五味杂陈,林肆风的几句话,倒比宫中的两日煎熬更让她难过。

    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或许,他是真的,后悔陪自己出这趟诊了吧。也是,自己和他非亲非故,充其量都是淳于府中的客人罢了,只是长客短客之分。在这样的一段关系里,他凭什么要和自己出生入死、拿命开玩笑?

    正当两人僵住时,一支箭擦耳飞过,打破了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有追兵。

    林肆风扬鞭一挥,一场追逐大戏在金麟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上演开来。

卷一  039、叵测

    几乎是在玩命的驰骋中,感觉后面的人不再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裳,林肆风害怕她摔下马去,忙道:“抓紧我。”

    正当堇南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过去时,马背猛地一颠,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啊”地一声尖叫,她再也不迟疑,牢牢地抱住林肆风的腰。

    她又不是傻瓜,知道当下保命要紧。若要耍小脾气,回府再耍也不迟。

    她将林肆风箍得紧紧的,往后看了看,漆黑的小巷中有几团快速移动的人影,那些人影明显已经捕捉他们了。银光袭来,一串连珠箭直直朝他们射来,好在林肆风是骑马的好手,转往悠长曲折的小巷驶去,躲过了追兵的袭击。

    可是那毕竟是侥幸,追兵策马愈加逼近,马蹄声越来越响。距离拉近后,要射中目标就会容易很多。又是一支箭凶猛而来,直直射在白鬃马的后腿上。

    马儿扬蹄嘶鸣,后腿的痛苦让它无法再奔跑。林肆风和堇南也被摔下马背,所幸并没有伤到哪里。

    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来了,堇南两只手心里都是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紧要关头,一人驾着一匹马从小巷尽头如风般驶来,到了他们面前,那人倏地跳下马,低声道:“上去!”

    单凭他那略带粗犷的声音,堇南便认出他是道罹。

    “师父!”

    道罹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异常高大,他见二人愣着不动,急得又是一声低吼。

    “小兔崽子!快上去!”

    见他就要发怒,林肆风翻身上马。堇南还呆立在那,感觉身子一飘,她就被道罹提上马坐着了。

    “师父”林肆风欲言又止,看得出他还没有缓过来。

    “别瞎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何人!“道罹拍拍胸脯,扬起手中的马鞭往马屁股上猛地甩去,马儿受惊,撒开蹄子往前奔去。

    这次,路上再无阻拦,林肆风和堇南策马飞奔,很快就到了淳于府。

    府门前和平时一样,两只大红灯笼挂在金匾上,门前没有一人候着,就连守门的家丁也消失了。

    太过平静,倒让人觉得有些异常了。

    堇南和林肆风跳下马,刚走到府门前,门便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婆子将他们迎了进去。

    一进府中,就见里面站满了人,灯笼、松明灯都亮着和府门前的情景大相径庭。

    毕竟,小姐入宫替太子诊治两日未归,这事若放在几个月前,下人们肯定是照吃照喝照样睡,压根就不会为她担忧什么。

    可此时此刻,淳于府上上下下百余来名丫鬟、婆子、家丁都不约而同地聚在荷花池旁,每个人都在为迟迟未归的堇南捏着汗,都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在宫中安然无恙。

    此时见到堇南平安归来,淳于府顿时热闹起来,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丫鬟端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跑到堇南面前,争着抢着想让她先品尝自己的手艺。

    堇南着实饿坏了,便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桂香糕。她正吃得香甜,就看到两个婆子开始抹眼擦泪的,嘴上喃喃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之类的话。

    她本就是个爱哭鬼,哪还能见别人哭。

    她的眼圈红了,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道:“你们可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不许哭”

    说实话,她从不知道府中的下人会如此牵挂着自己。刚才一进府,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悬着心,她真的被感动了。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阮娘替她苦心经营的结果。几个月前,李婆教唆阿福撒谎,想让她在下人们心中落下个心肠狠毒、刁钻野蛮的骂名。阮娘反将一军,将计就计,以她的名义给阿福送去了药物。如此,忽略她金麟小霸王的名号,在下人们心目中她就变得可敬又可爱了起来。

    当然,她也不知道。凡事不能被眼前的景象蒙蔽大脑。每个人心思各异,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在为她的归来而欢欣雀跃。她应该在一张张笑脸背后,找到那张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充满怨气的脸。

    李婆的脸。

    可此时的她沉浸在这么多人给她的关怀中,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有什么异常。

    在荷花池边逗留了会,李忠福便将她和林肆风请到了静心斋。

    不知怎地,每一次走进静心斋中,堇南就会感到极度的压抑。她似乎能感觉到,父亲在这间屋子里同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合作过或者说是有过勾结。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可最近来静心斋,压抑感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

    “爹。”她看着坐在榻上合着双目的父亲,不确定他是在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啊,回来了。”淳于崇义缓缓地睁眼,“坐吧,坐着说话。”

    堇南内心的寒意又涌了上来。相比府中下人们的态度,父亲实在是太冷漠了

    “伯父。”林肆风道。

    “肆风,你也坐下。”淳于崇义直了直腰,早已衰老失去韧性的骨架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声响。他显然也听到了,声音沙哑道:“余终是老了,经不住折腾了。”

    堇南闻言,想到他为保自己的命向皇后求情的事,内疚之色浮现在脸上。

    “爹,我错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在外面出风头,给淳于府惹事了。”

    “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严德品心胸狭隘、无德无品。余派人去追,那老家伙早已逃之夭夭了。”见堇南主动认错,淳于崇义反倒对她发不起火来了。

    “严德品的事暂且放在一旁。余且问你,太子的病可有好转?”

    “太子的身子虽然依旧虚弱,但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堇南刚说完,淳于崇义的脸色就青了一半。

    接下来,在堇南将皇后下毒谋害太子的事说出来后,淳于崇义犹如五雷轰顶般瘫在榻上。

    “淳于府可真是要毁在你的手里了!皇后乃世间第一毒妇,你无意窥探到她的秘密,她是绝不会放过淳于府了!”

    正因如此,方才我才会那么诚恳地道歉啊堇南道:“刚才在回府的路上,我和林肆风确实遭到了追兵袭击。不过,还好师父及时赶到,我们才能脱险。”

    淳于崇义一听,面色早如死灰。

    这时,李忠福在门外通报,说是罹先生已经平安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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