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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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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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南见她想听,就将林肆风说自己“千金还是千斤”“都和他一样是淳于府的客”“脸皮臊得比城墙还厚”这些恶毒的语句一并说了出来。

    “还有,我最讨厌他叫我大小姐了,那语调听着可不顺耳了。比起‘大小姐’这个称呼,我宁愿他喊我‘喂’,听着倒舒服些。”

    听着堇南大发牢骚,汤琬直笑得肚子疼。

    女孩清脆愉悦的笑声漂浮在桂花树上空,与青空白云幻化在一起。这成了汤府最后的美好,就如黄昏日落一样,瑰丽的夕云散尽,便是令人绝望的黑夜。

    几日后,皇帝读过汤甫文上呈的奏折后,顿时疑云满腹,对他的信任瞬间瓦解了。

    太子体虚这一症状,朝中百官皆知。可太子双目近盲的事,乃是大忌,皇帝下令保密,就连宫中的宫娥太监都不知道的事,汤甫文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除了他在宫中安排有眼线,不然再无其他原因。皇帝早就对他在金麟的声望心存不满了,此时再知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捣鬼,杀机渐生。

    不过,汤甫文不是普通人。他通晓谋略之道,自然也懂得保身之策。在皇帝还没下旨搜查汤府时,他便于一日早朝,借口自己年岁已高,请辞还乡。

    皇帝自然允了。

    于是,汤甫文上交紫绶金印,自此,世代为官的汤家中途衰落,风光再不存。

卷一  042、“赏赐”

    对于这一切,堇南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日她同往常一样又去找汤琬。头天夜里她还特意用琉璃珠子穿了一串手链,想要送给汤琬做礼物。

    可当她走到汤府门前时,汤府的下人们皆是一脸倾颓之气,个个无精打采地搬运着箱子、收拾着衣裳被褥之内的物件。

    正当她发愣之时,汤琬从马车上走下来,双眼红通通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爽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灰的悲凉神色。

    “你们这是要搬走了吗?”堇南迟疑着,从衣襟中取出手链放到汤琬的手里,她盈盈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快戴上看看!”

    汤琬垂眼盯着那串手链,嘴角缓缓地勾起。蓦地,她攥紧了手链,像是要将珠子捏碎似的。

    “真好看。堇南,谢谢你。”她的声音轻而缓,让人根本无法猜到她接下来的举动。在说完这句话后,她高高地扬起手,几乎是用尽全力将手链往地上掷去——

    琉璃珠子一个接一个的碎裂开来,阳光照耀下,一地的彩色碎片绚丽而又残酷。

    堇南满脸错愕。

    “为什么”

    “为什么?”汤琬抬手往府门上挂着的金匾指去,她死死地盯着堇南,目光凶狠得可怕,“我们汤家,拜你所赐,毁于一夕之间。怎么,此时的你难道不是应该在淳于府和你的父亲一起享受胜利的喜悦么?你站在这里,是来嘲笑我的么?”

    堇南完全懵了,她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的!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利用我父亲对皇上的忠诚——什么太子的病,什么宋果老,都是你和你父亲的阴谋,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无心无肺的狼!”

    “我不知道”堇南痛苦地捂住耳朵,汤琬的每个字,都像是利剑深深地扎入她的血肉里,令她浑身抑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好悔,知道么,我好悔!”汤琬扯开堇南捂住耳朵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她的五官扭曲得不像样,然而此时,她的目光中莫名有了些许哀痛,“当你被困在宫中时,我让我父亲去救你,并没有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是因为,沈家和戚家的前车之鉴!我父亲不想和你们淳于家扯上关系。可我还是向他撒谎了,因为我害怕你死在宫中我害怕失去我唯一的朋友”

    一席话说完,汤琬的脸上已挂满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咬着牙,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汤琬会重新回到这里,为汤家洗刷今日的耻辱!”

    浑身被寒意包裹,堇南迟缓地迈动步子,她走在街上,穿过人群,就如在冰河中行走。她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有可信的人。

    她在不知情况的下伤害了汤琬,失去了汤琬。

    她自己也被利用了,而利用她的人,却是她的亲生父亲。

    一颗心直往下坠,就如要坠入地狱的最底层。她回到淳于府,直径朝静心斋走去。

    父亲一如以往,在那间阴暗的屋子里与人密谋着什么。

    “属下曾是汤府的食客,汤大人对我有恩,我不能陷他于不忠不义,通风报信的人是我。”听到钟离的话,堇南便知那日在汤府见到的人果然就是他。

    “你倒是老实。余还没问,你就坦白了。余知道,你一共去过汤府两次,第一次,你只是去向汤甫文谢恩。第二次,你才是去通风报信。余早已买通了汤府的食客,余虽不见你的举动,但你的举动都能传入余的耳里。”

    “属下不悔做了此事,属下甘愿受罚。”

    “余不会惩罚你。你做得很对,你让汤甫文知难而退,倒省得余花心思去摧毁他。你也莫要怪余,汤甫文时常忤逆皇后,不仅如此,他还集结亲信在皇帝耳边灌输废后之事。毁掉汤家实乃皇后的意思,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属下不敢责怪大人。”

    堇南在外头听着,突然看到李忠福进到静心斋中,她忙躲到一棵树后。

    只听李忠福叩响了门,喜道:“老爷,宫中的人带着圣旨来了,此刻正在府前,等着老爷去领旨呢。”

    “余这就出去。”

    堇南躲在树后,看着父亲和钟离从房间里出来后,她悄悄地溜了进去。

    翻找了一会儿,她终于在宫中送来的那个红木箱子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匣子。匣子上刻着的纹样和红木箱子上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和红木箱子一同送来的。

    打开来,她瞧见里面放着一只鸟型彩釉陶豆。她刚伸手触碰到,陶豆便碎成了好几块。

    原来,陶豆本就是碎的,一开始她见到的是被人拼好的。

    陶豆用于盛汤,豆碎,汤复何存。

    皇后用意颇深,堇南这时才领悟到。原来真正的“赏赐”,是她想让父亲替她除掉汤家。

    难怪她会放了自己。堇南想,她是要将父亲拖下水,这样一来,她再也不会害怕秘密泄露出去。因为父亲,俨然已成了她窃取江国江山的一粒棋子。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不时有人来探访,恭祝淳于崇义加官之喜。

    淳于崇义替皇后解决了一个心头之患,皇后只需在皇帝耳边为他美言几句,他加官为左光禄大夫,秩比两千石,官居从一品。

    同时受到封赏的还有他的正室——病入膏肓、远居鹿州的叶氏。

    叶氏受封为郡夫人,淳于崇义已派人送信到鹿州,让她火速回京参加赦封大典。

    堇南知道母亲要来的消息后,黯淡依旧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淳于崇义命人给她制了好些新衣,皆是用上等的丝绸,请一流的裁缝制成的。她原是不愿意穿的,可想到母亲要来,她就每天打扮得美美的等在府门前。

    这日,她穿着一身莺草色的裙衫,衫子为广袖,美若蝶翅,裙角绣有点点月白色的栀子花。

    不仅如此,她还抹了脂粉,在唇上涂了浅粉色的口脂。

    至于头发,她依旧扎着丫角,只不过两只丫角留有垂?,她还特意戴了一朵珠花。

    看着花镜里头的自己好吧,她承认,她也便成一只毛狐狸了

    从芷香院到府门前,一路上都有丫鬟夸赞她今儿打扮得漂亮。正当她有些飘飘然时,却不幸地遇到了林肆风。

    林肆风初看她时目光中有些诧异,可看第二眼时,他的嘴角开始抽动。

    听到他说自己是“插着孔雀羽毛的鹌鹑”,堇南被气到崩溃,若不是几个丫鬟拼命拉住她,她肯定已经和他打起来了。

    混蛋!我是鹌鹑,也比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蛋好吧!堇南骂骂咧咧地走到府门前,一辆马车从永安街尽头驶来,在她面前停住了。

    刹那间,她满心的欢愉足以掩盖住对某人的牢骚。

    “娘!”她不等轿上的人下来,就激动地跑过去掀开轿帘。

    可轿帘后面的那张脸,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叶氏,而是巫氏。

卷一  043、叶氏

    巫氏由李婆扶着走下马车,她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可此时那抹笑中却多了一些其他的意味,变得复杂莫测起来了。

    “一个月不见,你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堇南闻言没有应答,看着巫氏踏入淳于府的大门,她攥紧手里的绢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巫氏这次从朝云寺回来,就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倒不是她言辞举措有什么不对劲的,是她的眼神变了。

    为何一听母亲要回来,巫氏也匆忙赶回来了?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堇南心生疑惑。

    她候在府门前,从清晨等到黄昏,一直没有见到母亲的到来。

    吃过晚膳,她提着一只灯笼,依旧在府门前等着。

    如今九月已至,秋雨频繁,从鹿州到金麟要走山路,想来是路上泥泞,这才耽搁了时辰。她如是安慰自己。夜风吹过,她缩了缩脖颈,将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小姐,夜里风凉,回屋歇息吧。”李忠福走来劝道。

    “不碍事。”堇南笑了笑。

    李忠福又道:“都这么晚了,夫人肯定不会来了。小姐,快进去吧,府门马上就要关上了。”

    堇南转头一看,果真有两个家丁守在府门前,她很是不快:“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要关门了?”

    李忠福的神色变得为难起来:“这不是二夫人说近来山匪躁动,害怕府中遭劫,老爷才下令提早关闭府门么。”

    二夫人?巫氏看样子她是要开始行动了呢堇南恨恨地想,看向李忠福,道:“听你这么说,我更不愿回去了。我就要守在这,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李忠福道:“老爷的命令,我也没法子。既然小姐不依,那就对不住了。”说罢,他朝两个家丁挥了挥手,两个家丁会意,说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堇南扛了进去。

    看着两扇门缓缓阖上,堇南气得大骂起来。

    “小姐,莫要耍脾气,可别吵扰了老爷和二夫人歇息。”

    堇南骂得更是厉害了。

    李忠福见劝说无效,便让两个家丁将她带回芷香院去。

    堇南一路挣扎,把背着她的人踢得嗷嗷直叫,被关进闺房中时,她还不忘了给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丁一人一脚。

    背靠在门前,她缓缓地坐到地上,蜷起双腿,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

    她知道家丁还守在外面,不管自己如何吵闹,他们也不会将自己放出去。想到母亲或许就站在府门前,可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为她守候,堇南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渐渐变红,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不知几更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她醒过来,听到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你们且退下去吧。”明显,这话是对两个家丁说的。

    堇南还未爬起身来,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在那一瞬间,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可随即她垂下眼,竟不敢再看面前的人了。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个肤色白熙、明眸善睐的美人儿。然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身穿褐金比甲的妇人,整张脸覆盖着长期受病痛折磨而导致的暗青色,发黄的眼珠子透露出些许茫然和苍颓。

    她不敢相信,几年不见,母亲就苍老了这么多。

    她愣在原地,心疼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氏瞧着她,嘴角忽地扬起一个暖融融的微笑,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瘦如枯木,烙得周身生疼,堇南愈加伤心了,眼泪水又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老是哭。”叶氏笑话她,拿出手绢替她将泪拭去。

    堇南抽噎不止。

    半天,她收住了眼泪,才道:“我都还没行及笄之礼,怎么就成大姑娘了。”

    “好好好,娘说错了还不成吗。”叶氏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撒娇,也就由着她,“现在哭也好,现在将眼泪流干了,往后,我的小女儿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流泪了。娘也就放心了。”

    “三岁小孩才坐在地上哭呢,快起来。”叶氏将堇南扶起来,母女俩走到床榻边坐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堇南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娘,府门不是被关上了么,你是怎么进到府中的?”

    叶氏闻言,半天也无回应。

    看着母亲的神色变得异常起来,堇南愣了愣,半是揣测半是肯定道:“后门娘,难不成你”

    叶氏目光一暗,虽没说什么,但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堇南讶异地睁大双眼:“娘,你为何不敲门呢,府中这么多下人,难道还会听不到敲门声么?你忍辱从后门进来,岂不是让某些人得逞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母亲好歹是正室,是府中的女主人,怎能从后门进来呢。

    “你说的某些人,是指巫氏吧。”叶氏淡淡道,“老爷纳她为妾时,专程送信到鹿州问过我的意见。南儿,你可能不知,巫氏本是府中新买的丫鬟,因其长得秀丽,人又机灵,加之读过些诗书,老爷便看中了她。我远在鹿州,本来就无法照顾老爷,有个这样细致的女子陪在老爷身边,我怎会不乐意呢。”

    堇南越听越是吃惊,原来巫氏真的是丫鬟出身

    “所以,你也莫要怪她。”叶氏继续说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淳于府也容不下两个女主人。如今她见我来了,便害怕我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耍些小心机也是正常的。”

    堇南听着叶氏的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她知道母亲心性良善,可眼看着巫氏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还替巫氏说话

    堇南光是想着都来气,她转过身子背对着叶氏,开始生闷气了。

    她不知,今日巫氏所做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就如叶氏所说,巫氏好不容易爬到了梧桐枝头,成了一只养尊处优的金凤凰。每日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过惯了这样的生活,谁想将她打回原形,让她变回麻雀,她就会找谁拼命。

    巫氏,已经开始准备将她伪善的面具一点点撕开来了。

    翌日,叶氏让堇南陪她去思君园走走。

    思君园,承载着她和淳于崇义所有的恩爱,虽然现在所有的情意都已随着岁月流逝了,但好歹还有这个园子,让她有个可以回忆的地方。

    可走进思君园时,满园的柳树都已被连根拔除,一地的柳絮混合着尘土,飘散在空中,移目望去,皆是苍凉之景。

    巫氏一袭紫衣,头戴镶满碎玉和珍珠的花冠,这些装饰无疑是锦上添花,看得出来她精心装扮过。此时,她正在指挥几个小厮将最后一颗树拔除。

    看到园中有人进来了,她盈盈走过去,每走一步都是顾盼生姿。

    行至叶氏面前,她欠身行了一个常礼道:“巫晗见过姐姐。”

卷一  044、受辱

    叶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看看园子,她又道:“为何这园里的柳树都被伐了?”

    巫氏道:“这思君园已废弃许久,那些柳树留着也没用。老爷前几日派人从青州捎了些蔷薇种子,我寻思着明年开春时就种在这园子里”看着叶氏的脸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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