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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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夫人-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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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老子必须合会眼去!”

“妈的晚上没合眼是啊?”

“我他妈能合眼吗?坐这就跟掉冰窟窿似的!那要是敢合眼,白天到底醒不了啰!”

“你倒是想好啰,到底是守黑晚还是白天?”

“反正老子得先去眯会!阿嚏!哎呀,这差事咋这苦呢!”

“嘘,小声点!唉唉!行了行了!也就这两天,忍着点吧,等爷回来,交了差,爷不定怎么赏咱们呢!”

“爷多暂能回来啊?要是爷去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可得了!”

“你傻啊,有这位主子在,爷舍不得走远!你放心吧,不超过三日,爷铁定回来!”

“妈的你又不是爷肚里的蛔虫,你道爷咋寻思的?”

“妈的老子跟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爷的心思?”

我在屋檐下做扭腰运动,就听孙正阳的这两只小狗在院门外窃窃私语。我笑着朝他们看看,他俩赶紧冲着我堆起笑脸。只见有福裹着被子,浑身冻得哆嗦,而赖三则始终挂着那副献媚的假笑。

我走了过去,招招手说:“哎,你过来一下!”我抱着双臂问他说:“我问你,那王八蛋啥时候回来?”

他眯着眼,笑的只剩一条缝,却假惺惺地问:“哟,小的不知道奶奶是指的哪位?”

“少给我装,你知道我说的谁!”

“小的愚钝!”

“你!就是姓孙的!”

“哟,那小的可不敢说了,说了不是把爷给骂了!”

“好了好了,少给我来这套!我就问你他啥时回来!”

“奶奶要是不知道,小的就更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他会不跟你说?”

“哟,奶奶这说的哪里话,小的再怎么的,也抵不过奶奶的一根小脚趾啊!爷要是连您都没说,那小的就更不得知了!”

“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搭,我就问你我们啥时能出去逛街?”我卡着腰,瞪着他问。

“那可得问爷啰!”

“你让我去哪问去?我就问你呢!”

“奶奶,小的也就一奴才,哪敢作这主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有什么事,还是等爷回来,您自个问他吧!”

“那我们老这么憋着也不是事啊!他要是死在外头了,难不成让我们呆一辈子?”

“奶奶,您这哪说的?爷怎么会不回来呢?爷可是大富大贵的人!”他说着竖起大姆指晃了晃。

我撇撇嘴,他却冷笑着说:“奶奶,不是小的多嘴,爷对奶奶怎样小的清楚,奶奶对爷怎样小的也清楚!您怨也好,恨也罢,可也不能怨到爷的头上!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自然跟了咱们爷了,说明这前世必定有段姻缘不是?就是不算前世那段,想想现在吃的住的,都是咱们爷的!不是还有句话么——‘受人粥饭莫忘饥,穿人丝缕莫忘夷!’若是又吃人穿人的,就算不肯说一个‘好’字,也不该说出一个‘歹’字来!奶奶,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谁要感激他?少作梦了!”

赖三咧着嘴笑着说:“是是是,奶奶乐听则听,不乐听就当小子喷屎放屁!”

我气得转身,他却在我背后故意说:“呸!讨着便宜还卖乖!什么东西!”

我气乎乎地进了屋,红玉见我脸色不对,忙问:“哟,姐姐这是跟谁较劲呢?”

“那个小破孩,还敢教训我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在屋子当中来回走动,惹得大伙都眼巴巴地看着我。

“气死我了!”

红玉笑着往屋外看看,才知道是气赖三,于是转回来劝着说:“跟这小厮您也犯得着啊?他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跟他生气,还不够掉价的!”

点点偎着我,从我进屋开始就一直哼唧着要放烟花,我被缠得不耐烦,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就满口答应着。

我对红玉说:“你那有钱吗?先借我一点吧!”

红玉点点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一边说:“姐姐说这话倒显得外气了!”

我道了谢说:“回头还你。”

她嚷着说:“我可不要啊!”

我拉着点点往屋外走,可是又想起刚才的事,便又退回来,把银子塞给红玉说:“我懒得跟他说话!”

红玉笑了笑,碧莲忙从她姐姐手里夺过银子说:“我去,我去!”

“让他买几个花炮,不要响的,只要烟花的那种!”我冲碧莲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

没一会,碧莲就回来了,并把那块银子原封不动地放到桌子上,说:“他说爷临走时留了钱了,就是怕有个什么急用的,都不需要咱们费钞!”

红玉点头说:“亏得爷想的周到。”说完收了银子。

吃过早饭,有人把买来的东西送进来——是个小纸箱,里头不仅有花炮,还有灯笼、小面人儿和一些别的小玩意儿,都是小孩喜欢的。

我说:“白天放花炮不好看啊,等到晚上再放吧,晚上放着好看,好不好?”点点不答应哼唧着非要立刻就看,我没办法,就挑了几个小点的烟花说:“咱们先放几个,晚上再放剩下的,好不好?”他答应着,可是等放完了,他又耍起赖来,非要再给他放几个不可,幸亏我有言在先,这才打消了念头。

这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晚上吃过饭,孙老太太和金小姐又坐着轿子出去看灯,我们几个闲着没事,就把剩下的花炮拿到小院的空地上放。碧莲去点炮,我蹲着给点点点灯,那是个大红色的金鱼灯笼,鼓胖胖的大眼睛,碎绸子扎的尾巴,身上还有一道道金色的纹饰,做的那叫一个生动。红玉从烛台上拿了一小截蜡烛头,把烛蕊削得短短的,插在灯笼底座上,先点着蜡烛,再把灯笼合起来,找个绳扎好,用根小棍挑着。

“看,多好看!”我把灯笼递给点点,他却慌着捂耳朵,我笑着说:“炮又不响,捂啥耳朵啊?”

这时,碧莲已经把炮点着了,点点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靠着我,一手揪住我的袖子一手提着灯笼,既兴奋又有点胆怯地看着烟花。

我把他往前推推,怂恿他说:“没事,不响的,往前站点,别老靠着妈!别人玩你还老想到跟前凑,让你玩吧,你又不敢,你咋这胆小呢?”我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

第一个烟花很快就燃尽了,我们还沉浸在刚才那灿烂火花所带来的愉悦中,我赞叹着说:“好漂亮啊!”

珊瑚、金穗儿和榆饭儿那一班小姑娘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碧莲急不可待地点燃第二支,于是小院里又长出一棵火树银花。我们一口气点完了所有花炮,仍然觉得不过瘾,点点说还想看。

我说:“没有了,都放完了啊!”他虽然知道没有了,却缠着我不放,我无可奈何地说:“那怎么办啊?缠着妈妈也没用啊!”

他便埋怨着说:“那干吗就买这么几个啊!”

我笑着说:“买再多也会放完的啊!”

他皱着眉,鼓着嘴指着一个哑炮说:“那不是还有一个没放吗?”

我抓着他的胳膊,低着头看着他说:“刚才姨不是放了,不是放不了吗?”

“那为什么放不了啊?”

“坏了嘛!”

“那为什么坏了呀?”

小家伙吵吵闹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式,我被他缠不过,只得哄着说:“行了行了,明天再买,好不好?今天确实没有了!”我看他眼角上粘着一粒糊糊,就伸手抠了抠,结果可能重了点,他本来正愁没借口闹人,这下立刻就哭了,我赶紧揩揩他的眼睛,哄着说:“妈明天给买,妈明天给买!别哭了啊,脸再给哭皴了!不许哭哦,哭了妈就不买了!”

他把小脸埋在我怀里,吭哧了一会,才算完事。

晚上,方嬷嬷哄着点点先睡下,我嫌屋里太闷,就站到檐下透气。门洞外没见着人,但却映着两个人影来。我心想,放烟花那会,那两个小子还伸着脖子往里头看呢,这一会又没动静了,也不知道他们猫着干什么呢。我朝门洞走去,并轻轻探出身子看了看。只见两人正靠墙根蹲着,一个裹着被子抱着暖手炉,一个穿着皮袄戴着皮帽。椅子上摆着暖酒用的壶和两只小酒盅,俩人就那么一边温酒一边对饮。我还没刚一露面,俩人就慌忙起身,慌慌张张地去挡椅子上的酒壶和酒杯。

赖三满脸堆笑地说:“哟,奶奶,还当您歇下了,是不是小的这吵着您了?”

“哦,没有,我也就出来透透气。”我朝他俩看看,心想这大冷天的,在外头呆一会儿都冷,别说还要在外面过夜了,我有点于心不忍,便说:“他又不在,不用那么认真吧,外面多冷啊,你们该回去睡就回去睡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有福说:“爷临走时说的不叫断人,我俩要是回屋睡了,让人传到爷耳朵里,还道是我俩偷懒呢,到时轻则挨顿鞭子,重则掉层皮,小的可担待不起!”

赖三却嫌他不会说话,狠狠地用肘扛了他。

我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是怕我跑了,我不会跑的!你们放心睡吧!我是真觉得外头太冷了,看恁俩怪可怜的!”

“哟,奶奶这是说哪的话,爷临走时候都说了么,咱来这一式可不是为了防奶奶您不是?”

我站直身子,赖三和有福则凑到门边。

“你们不用替他说好话,我知道他主要是怕我跑了!”

赖三笑着说:“要说爷‘怕’真不呛会怕,但要说‘舍不得’,那可是真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恁俩向着他,我说什么也没用!你们俩啊,想呆就呆着,要是觉得冷,就回去暖和暖和,反正我是不会到他那说什么的!”

“劳您体谅!”有福说。

赖三却说:“奶奶,您要真是体谅小的们,就肯请奶奶别把我俩喝酒这事告诉大爷。”说着指指酒壶,接着说:“不瞞奶奶说,大爷交待不许我们喝酒,爷怕我们误事!可是这”他咧嘴笑了笑。

“是啊,奶奶可千万别提喝酒的事!”有福说。

“我跟他说这干吗?我没病!哎?对了,今天谢谢你们俩帮我买炮啊,明天可能还得麻烦你们呢!”

“奶奶言重了!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办便是,小的还怕不称奶奶的意呢,哪敢受您那‘谢’字?”赖三满脸堆笑地说。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

“哎,您歇着,外头冷!”

我刚转身要走,又见赖三欲言又止,便停下来看看他,他吭哧了一会,抽巴着嘴说:“奶奶,今儿早上的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就当小子是窝屎放屁呢!”

“行了,我也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什么都好说,就是别当我的面提他!”

赖三呲牙一笑,我转身回了屋。

第六十五章

“等会再暖和点,我要洗个澡,我身上都快脏死了!”

红玉答应着,这就叫人去准备水。来开封已经四天了,连院门都没出过,真是没意思透了!赖三说姓孙的很快就能回来,谁知道他说话有普没普?再说了,就是姓孙的回来了,就一定能让我们出去玩了?也未必吧,那个神经病,谁知道到时又放啥屁,想啥歪点子?

我越想越觉得堵气,便开口嚷着问:“今天几号了?”

“都二十二了吧!唉,明儿可是最后一天了!这回,恐怕是白来一趟了!”碧莲咂咂嘴,又叹了口气。

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碧莲挑起帘子往外看看说:“弄水哩!”

“嗯?我要去看看!”我跳起来,拉着点点往外跑。

点点问:“咱们干吗去?”

“看她们弄水啊!”

点点没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兴奋,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但小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只要妈妈高兴,他也就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我们俩来到小院里,看见红玉正招呼几个小女孩去汤屋准备开水,我走过去,问:“这么大一池子,拎水得拎到什么时候?”

“哪能拎水啊,就在屋烧呢!”红玉一边答复我一边把那几个女孩分成两组,又分别安排了工作。

我是因为好奇,所以也跟着凑热闹,一会围着红玉,一会又跑进汤屋。红玉让珊瑚把汤屋的后门打开,然后让她和另几个女孩到里边劈柴烧水,她自己则亲自到浴池那边张罗挂帘子的事。我拉着点点从后门走进汤屋,准备看有什么忙可帮的。进了屋,这过发现这里是个锅炉房,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楼为什么比一楼宽那么多,原来一楼是被隔成两间了。

珊瑚从墙根抱了一捆柴火,放到炉灶前的一块空地上,竖起一截木头,用斧子一劈就劈成两半,再一刀,便成了四半了,我看她那样麻利,便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于是也想试一试。

她说:“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我问她说:“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她又嘟嘟拉拉地说了一番道理,就是不肯让我试,我没办法,就坐在她旁边看着,点点偎在我怀里,问我姐姐们都在忙什么,我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来。这间屋子的结构是这样的——靠北边墙角有个井台,上面支着辘轳挂着水桶,沿墙放着一堆柴火。西面是道石墙,隔开外面的浴室,靠墙的地上,凿了一个方形的坑,也用砖垒砌起来,坑里有个灶,灶上架口大锅,锅壁上有两个孔,好像通着管子。

金穗儿把劈好的柴放到灶台下,榆饭儿则一桶一桶地往锅里提水可是锅里存不住水,每倒一桶水进去就立刻从那两个孔里渗出去了。我看她一趟趟地在灶台和井台之间忙活,又得打水又得把打上来的水倒进锅里,便兴致勃勃地跑到辘轳前,夺过辘轳说:“我来,我来,咱俩配合着来!”

榆饭儿忙说:“奶奶,您歇着吧,这粗活哪能让您干?”

“我咋不能干了?啥粗活不粗活的?没这一说!”

正说着,碧莲从外面走进来,先塞给点点一个苹果,然后挽着我说:“您就别在这添乱了!您不是要洗澡吗?”

“我这不是帮着烧水呢吗?”

“好了,这用不着您忙,来来来!”说着又拉着点点说:“走,姨给你削苹果吃去!”

我被硬拖着回了屋,又被硬按着坐下,点点扔了苹果缠着碧莲要糖吃,我气着说:“点点,把苹果捡起来!”点点被我骂哭了,碧莲却笑呵呵地拾起苹果,哄着点点,我站起来,准备摆出点威严给自己的小孩子看看。

红玉正好从外面进来,迎着我说:“水差不多了,要不再等屋里多聚点热气再进吧!”

“那么快?我还想着得好一会呢!”

“水不用烧开,只要热就行了,那还不快咋的?”

我转身对碧莲说:“别管他,不能太惯着他了!”点点听了哭得更大声了,方嬷嬷赶紧抱着他到别的屋子去了。

我气着说:“方妈,你别管他,这孩子惯的没样了!怎么能把好好的东西扔了呢?点点,你给我过来!”

秦家姐妹忙劝着说:“他这么小,哪知道这些个理啊,您消消气吧!”

“真是不像话!气人!”

“他一孩子,您跟他气什么?”红玉笑着把住我的肩。

我气乎乎地坐下,抬头一看,却看见一张生人的面孔——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略显富态,身上穿着枣色的缎袄,手里捧着个扁布包。因为见我们在说话,就一直在门外眼巴巴地等着,看那样,好像有什么事,急的直跺脚。

“嗯?这是谁啊?”我正纳闷怎么没见过,红玉已起身走向她,一边领她到一旁,一边小声地询问起来。

我伸着脖子看了看,轻轻问碧莲说:“她是谁啊?”碧莲也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走出去了。她刚迈出门坎,红玉就回来,于是她也跟着进来了。

我问:“怎么啦?”

红玉说:“哦,她是咱们‘老孙家客栈’孙掌柜的家里的,说有事要跟您讲。”

“什么‘老孙家客栈’的什么?”我听着绕口,也学不清,就看了看红玉。

碧莲笑着抿抿嘴说:“我听说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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