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就这样吻了她。
☆、第十六章
阮白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的烧着,他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仿佛刚刚阮乔那一巴掌根本没有打在他的脸上。
“我最近对你太好了。得寸进尺。”阮乔冷着脸,俯身看着阮白。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温软的触觉,甜甜的,带着新奇的感觉,阮乔不自主的咬紧嘴唇。心嚯嚯的还是跳得好快,刚刚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似乎两只脚踩着棉花,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阮白的眼耳口鼻不断的从眼前掠过。
“乔,那是你的初吻。”阮白的声音很平稳,带着笃定的语气,却愈加让人怒火中烧。
“是不是都和你没关系。”阮乔握紧拳头,她发誓如果阮白再说一句话,那么他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你只要记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不准再发生。”
阮乔说完,也不等阮白的反应,铁青着脸逃也似的走了。
雪越来越大,露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阮白垂着眼睛,睫毛上湿漉漉的落了好些雪花,他向前摊开手掌,雪片就纷纷落在他的掌心,不肖片刻就消融了,只留下掌心一点热热的水滴。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眼底却全然没有笑意。
大雪过后的天空异常的洁净,似乎老天把污浊的一切幻化成洁白的飞雪抛向人间。
阮乔从一家寿司店出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刚刚那些辣酱的味道。路上的风很大,阮乔缩了缩脖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
看那个老板的眼神,寿司店肯定没戏了。
什么?四肢健全?阮乔皱了皱鼻子,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是四肢健在,也算正常人一个,怎么就因为这个不行?为了这个和那个挺着啤酒肚的老板说了一大车好话,几乎把嗓子都说干了,结果对方还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公式化的留下一句:“日后通知。”后来从厨房走到大厅看到那些正是职员阮乔才明白过来,“四肢健全”是什么意思。
“难道一定要那么大的胸,那么翘的屁股,画着大浓妆,穿着迷你裙才叫四肢健全?”阮乔恼怒的嘀咕着,这么说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去政府申请残疾人保障了?
“讨厌死了,你就知道欺负人家。”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呀,来,亲爱的,亲一个。”
路边的一对情侣腻歪着打情骂俏,阮乔视线一扫发现两人已经旁若无人似的抱在一起接吻了。
接吻。
唇贴着唇。
阮乔不由自己主的伸手摸了摸嘴唇。漫天飞雪,偶有灯光闪烁的黑夜,安静的露台上,那只小狗就这样俯身过来,吻的她措手不及。
疯了!
阮乔揉了揉眉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那只小狗不是脑子被撞坏了吗?所以说这些事根本就是一个神经病不由自主的反射。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吗?手上的求职报被捏的咯咯作响,再找不到工作可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阮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腿上一股大力袭来,硬邦邦的金属感是那样的真实,然后整个人就甩出去了。
是车子!
车子,撞了我。
阮乔的脸贴在地上,冰冰冷冷的地面透着一股雪的气息。恐惧夹带着厌恶一下子席卷而来。
那些鲜血,那些惨烈的呼喊,似乎从冻裂的泥里苏醒过来,一下子扼住自己的喉咙。
“小姐,你没事吧?”
从保时捷上下来的男人一脸紧张的将阮乔扶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见阮乔似乎只有颧骨上一点擦伤之外没什么大碍,可是完全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想来是被吓着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乔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脑子里嗡嗡的听不真切对方讲的话,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问自己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涌上心口的恶心感,摆摆手,“是我自己走到车道上的,不关你的事。”
说完,转身就要走,谁知牵动了膝盖的伤口,疼得她几乎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老何,把她带上车,去医院。”
那名叫老何的男人恭敬的道一声是,小跑过来扶住阮乔:“小姐,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阮乔挣开对方的手,“我说了没事。我现在很忙,没空。”
“小姐,还是去一趟吧。我家先生都开口了。”
阮乔皱起眉头,回身看了一眼车子。
车子很亮,纤尘不染。纯黑的表面发着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更别说是坐在车子里的“先生”了。
阮乔对这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直觉的胸口的恶心感更加浓烈,她几乎要当着老何的面干呕起来。
“老何,我时间很紧。”
那位“先生”似乎有些许不耐烦,语气却全然没有焦躁,依旧冷漠的像一台机器。
“小姐,对不起了。”
老何说完,连拖带拉的将阮乔塞进了车子里。阮乔腿疼的完全使不上力气,只得瞪着眼睛坐在真皮车座上。
车子里很亮,内壁上镶嵌着宝石灯,璀璨夺目。阮乔如坐针毡,身边却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去医院。”
“是,先生。”
车子平稳的发动起来,这时候阮乔才发现身边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剪着极短的头发,饱满的额头彰显他与众不同的气质,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的无框眼镜,正专注的看着背投的屏幕,镜片有些反光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阮乔坚信那一定是一双绝美的眼睛。
合身的黑色西装熨帖在男人修长的身体上,勾勒出男人姣好的身材。白色的格纹丝巾被折成一个方形嵌在胸口的西装口袋上,露出的一节花色与西装相得映彰。他坐的很优雅,仿佛身处一间意大利咖啡厅,偶尔轻触屏幕的指甲保养的圆润有光泽,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恰当好处的修长。
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这样完美。
“这样盯着一个人看很无礼。”
阮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对自己说话,随即转过头看向窗外:“如果你不把我拉上车,我就没有这个机会盯着你看。”
身侧一阵沉默,随即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是我的失误。”
“那就放我下车。”
“不可以。”男人的语气依旧冷漠。
“为什么?”
“你要知道,这个社会肮脏的人太多。我不能保证你是不是其中一个。”
“你什么意思?”阮乔有些恼怒,胸口作呕的感觉有增无减,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着一片片鲜红,她几乎抑制不住颤抖,现在只想跑到路边痛痛快快的吐一会,然后买一瓶冷水喝下去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我的车子占了你衣物上的纤维,或许还有皮屑,你认得我的车和我的司机。”
“那又怎么样?”
阮乔问完,车子里一阵沉默,男人冷冷的眼里似乎参杂着些什么,冷漠,鄙视还有,厌恶。阮乔一下子明白过来,怒火腾地烧起来几乎将她的理智烧个灰飞烟灭,她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真想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狠狠地揍上几拳,看看这个机器人会做出怎样痛苦的表情。
“你怀疑我?”阮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以为我是故意撞上你的车,然后不让你验伤,想来个事后勒索?”
“你很清楚怎么做。”
男人的声音和表情还是这么的可恶,阮乔几乎咬断自己的牙。
该死的!刚刚是瞎了眼了居然盯着他看了那么久。什么?完美?笑死人了。
“你这个机器人!凭什么认为我是这种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我再怎么样无耻,也比你这个没有表情没有语调的机器人好!”
阮乔的声音在车子里回荡着,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老何在阮乔破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已经脊背发凉了,等到阮乔一口气骂完,他几乎两腿一蹬背过气去。
从后视镜里偷眼看了看男人的表情,还是一样冷冷淡淡,完全没有变化。老何却不敢掉以轻心,连大气也不敢出,尽量平稳的开着车。
阮乔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回事?自己从来不是这种呈口舌之快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人家当面羞辱过,再难听的话也听了不少,从来不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吗?那个男人也不过说了几句而已,和以前听到的那些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看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气度打扮绝不是一般人,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怎么得罪得起?
想到这里,阮乔倍感后悔和窝囊,咬着唇硬着脖子坐直了身体,硬是不让自己露怯。
“机,器,人?”男人反复的咀嚼着这三个字,语调还是一沉不变的低沉,低头沉思了片刻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终于微微出现了一丝波动,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坦然的舒展开来,“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奇特的感觉。”
阮乔已经听不真切男人的自言自语,双脚好像已经离地,软绵绵的踩在沙地上,头好重,胸口作呕的感觉已经到了极限却反倒没有要吐的感觉,只是一阵阵发闷。
该死的!这种感觉又来了!药呢?阮乔咬着牙去摸身上的口袋。啊!糟糕!刚刚被撞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滚落出来,现在一回想才知道是药瓶。
阮乔几乎绝望的想要嘶吼,可是她的喉咙完全使不上劲,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皮好重,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终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七章
氯丙嗪的味道!
心口豁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又是这个味道!
阮乔猛然睁开眼睛,在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一条离水的鱼。
这是医院的急诊室。雪白的帐幔把这张单人床隔离开来,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天旋地转几乎在一瞬间袭来。
那些嘶吼,那些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那些温热的液体。阮乔咬着牙才没有丢脸的颤抖起来。
帘子被护士一把拉开,似乎有些惊讶于阮乔提前醒过来:“这么快就醒了?镇定剂的药效还要半小时呢。”
阮乔深吸一口气,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揭开被子下了床却被护士一把扶住,“小姐,你现在还很虚弱。”
“我要回家。”阮乔推开护士。她在这个充满氯丙嗪的地方真的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脚步声传来,阮乔抬起头,发现“机器人”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身边还站着身穿白袍的医生,阮乔皱了皱眉,似乎是这个人把自己送到医院的,可是这句谢谢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阮小姐,这是您的身份证。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医院的规定,我才请护士翻找了您的口袋。”老何一脸诚恳的将身份证双手递到阮乔面前。
阮乔接过来,偏头看向“机器人”:“检查好了?我可以走了。”
“机器人”没有说话,朝老何示意,老何一点头,将手里的文件和笔递到阮乔眼前:“阮小姐,这是私下和解同意书。在您昏迷这段期间,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各项检查,您脸上和膝盖的伤已经全部包扎医治,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因为我方失误给您带来的更深层的伤害。如果您没有问题,请在下方签字,今后如果发现任何不适,我方将不再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
阮乔举手打断老何无尽的陈述,提起笔飞速的在同意方签下名字丢还给老何,冷着眼看着“机器人”:“可以了?”
“机器人”接过同意书,扫了一眼签字点点头,将同意书交给老何,“可以。”
阮乔冷笑一声,看着“机器人”转身离去,。他的个子很高,穿着黑色西装,尤其显得气度不凡,这样一转身一抬脚,竟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旁边的护士几乎痴了,怔怔的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好半天合不上嘴。
“阮小姐请留步。”站在一旁的医生和蔼的笑了笑,“阮小姐精神不太好,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即使睡着也是整夜的做梦?”
阮乔一愣,黑白分明的眼睛暗了暗,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医生沉思片刻,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这就对了。我查了一下阮小姐近几年的病例,发现多服用一些药性较猛的镇定类药物,这些药物的药效不是很明显,而且副作用很大。我劝阮小姐还是考虑入院治疗比较好。”
“不用了!”阮乔低吼一声,双手攥成拳头,眼中翻腾着惊恐:“我很好,完全没有不舒服。”
“阮小姐请冷静点。你的创伤后遗症时间太久,已经形成精神障碍,如果不及时治疗。”
“不需要!我现在要回家,你给我让开。”阮乔一把推开医生,冷着脸朝医院大门走去。
天已经暗下来,医院门口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也还是低着头匆匆小跑着。
阮乔手心里全是冷汗,湿漉漉的,寒风一卷,整只手冷的几乎握不住。
脚下还有些碎雪,踩着吱吱作响。
精神障碍?
哈!
不就是神经病吗?居然说得这么好听。
阮乔的心仿佛被一根巨大的冰冷的刺贯穿。住院?穿着条纹状的病号服,和那些与自己一样神志不清的人待在一起。每天活在一个单人间里,吃着那些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完全没有味道的营养餐,当你偶尔想起那些痛苦的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那些穿着白色衣服,带着口罩,手里拿着弹力绑绳的医护人员就会冲进来,任你怎么哭求,他们还是例行公事一样把你五花大绑,然后。
阮乔咬了咬牙。然后就是氯丙嗪。那只淡蓝色的液体,带着冰冷的气息和特殊的气味,仿佛是一个魔鬼,它会从手臂上的毛细血管进去,顺着血液一直流到四肢百汇,你会慢慢没有力气挣扎,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呼吸也慢下来,最后像一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瞪着眼睛失去知觉。
那段时间,阮乔几乎以为自己呼出的空气都是氯丙嗪的味道。
阮乔使劲摇了摇头,把自己从千头万绪中抽离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她定了定神,以最自然的表情进了屋。
饭桌边,阮白趴伏着似乎睡着了,他侧着脸,长睫毛盖住眼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细碎的黑发自然的贴着脸颊,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皮肤,显得安详极了。身上还是系着阮乔那件红色的围裙,阮乔说过他很多次了,叫他用那件蓝色的,他偏偏不听,隐约间阮乔似乎有些明白,阮白是极讨厌安阳的,与安阳沾上关系的东西他似乎都厌恶极了。
屋子里很暖,饭菜的香味断断续续的,阮乔突然感觉饿了,这才想起来似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最近的胃口很不好,总是不知道饿,往往不到饿得不行了根本想不到要吃饭。
拉开椅子坐下来,捧起眼前的饭慢慢吃起来。饭菜已经有些冷掉了,没有热腾腾的感觉,而且颜色也有些变深,想来已经热了好多次,阮乔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九点钟了。
周围很静,只有一些些咀嚼的声音,无意间瞥了一眼电饭煲,发现只有盛过一碗饭的痕迹,眼神不自主的朝阮白看去,这只小狗一直在等自己吗?连饭都没吃?
阮乔有些恼怒的扒了一大口饭,他还真是有各种办法自讨苦吃。
“喂,起来。”
阮白的肩膀动了动,迷惘的抬起头,这才发现阮乔居然坐在自己面前,漂亮的眼睛一下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