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前端的裂隙里冒了出来,赫然是浪子三郎,他慢慢走进尸体,看了看,摇头自语———
“红龙、—流武士,还有姚管事……”
“绑架石大公子的是谁?目的何在?堂堂天下第一家的继任人功力竟如此不济?不可能,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显然是遭人暗算,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恶,非把他揪出来整治一顿不可。”
“石家堡的招牌算是砸了,谁想得到……”
自语声中,他侧耳听了听,就地躺了下去。
不久,又一条人影出现,接近,是一名红龙武士,长相可以算得英俊小伙,他望着尸体道:“哥们,这叫生死有命,江湖路上就这么回事.走上了这条路,老命脆得很,怪不得谁。”
浪子三郎—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啊!”惊叫声中,那武士暴退数尺,剑已掣在手中,反应之快,不愧是石家堡的—流武士:“你……”
“你应该认识我。”
“浪子三郎?”
“对,我三郎跟石家堡打过不少交道,该是熟人。”
“你……怎么会躺在尸堆里?”
“不是挺好玩的么?嘻!”
那武士端详了浪子三郎几眼,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举步就想离开。
“别走!”浪子三郎横身拦住。
“你想怎么样?”
“想跟你谈谈。”
“我有急事,没工夫……”
“不行,非谈不可,我不让你走你便飞不了。”
“找死!”喝声中,长剑抖出,一连掣出七剑。
浪子三郎也连闪了七个,依然站在原地,嘻态不改。
“相好的,省了吧!如果你想站着跟我谈放规矩些,不然我要你趴着回话,现在你听着,你的同伴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快回答?”
那武士又是恶狠狠一剑攻出,分指喉、脸、腹三处要害,一招三式,同时分攻三个部位,身手的确是惊人。
浪子三郎的峰躯陀螺般一旋,左脚顺势勾出。
“砰!”那武士趴了下去,摔得相当不轻,一下子竟爬不起来。
“我要你规矩些你偏不听,摔跤不好受吧?”
那武士挣了起来,怒瞪着浪子三郎,—副象要吃人的样子。
“臭小子,你……啊!”
—记耳光,打得那武土向乎又栽了下去,手抚脸颊晕了好一会才回气来,口角已沁出鲜血,张口无言。
“小子二字可不是随人叫的,你居然还加个臭字,当然该打.现在回答,人家为什么没杀你?”
“留……传信的活口!”他不敢再尝试了。
“不对,你刚才对死人说话,不象死里逃生的样子,而且还带着兵刃.老实说,你同伴是怎么死的?杀人者是谁?石大公子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浪子三郎在运动手指,看样子他准备出手:“你不知道也可以,我要你永远不必开口。”
“浪子大侠……”
“嘻!很好听,再叫—遍!”
“浪子大侠!”那武士的神情很狼狈:“我们跟石大公子来到这时忽然刮起一阵怪风,莫明其妙地便向躺了下去昏迷不醒,等到醒来,大公子已失踪了,同伴也丢了命,我被带离现场到一个土坑里,现在放我回去传讯……”
“真是如此?”
“半字不假!”
“好,你说,传的是什么讯?”
“说是……用‘玄功解’交换石公子。”
“如何交换?”
“没有说,外加一句是三天后再听消息。”
浪子三郎翕动鼻子,象是在闻什么气味,突然伸手抓向那名武土,看似乎平无奇的一抓,那武士竟然避无可避,持剑的手腕被扣牢,长剑掉地,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眦牙咧嘴,眼鼓鼓地望着浪子三郎。
“好小子!”浪子三郎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我的鼻子最录为过,我闻出你主的话中有假味,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对我这样的大人物放胡屁,哼!你知道我会怎样治你么?嘿嘿!我要你吃土,黄土填满肚子是接不出来的,除非开肠破掏出来,你看好不好?”
浪子三郎边说边弯下腰用左手抓起一块土,作势就要往那武士嘴里塞。
“浪子大侠,我……我说的……是实话。”那武土额上青筋浮现。
“我浪子三郎做事一向不胡来,讲理让规矩,我现在点破给你听,石大公子出门时带了姚管事和六名武土一共七个,加上你岂不变成了八个?”
“这……浪子大侠……”
“你叫王强,是石大公子最宠爱的心腹手下,你被绑架,石大公子和这几个倒霉的是为了救你而来,对是不对?”
“我……”
“说,怎么回事?”
王强面色如土,汗珠子滚滚而落。
“浪子三郎,我……我说实话……”
此际,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浪子三郎放开了扣住王强的手道:“快说!”
王强突然塌地一个疾滚,脱兔般窜进旁边一条窄巷似的坑道中,逃命,动作当然非常快速。
浪子三郎想不到王强会来这一手,他的反应也不慢,—个箭步标了过去。
“哇!”坑道里传出半声惨号。
浪子三郎脚落坑口,王强正好倒地。
坑道很长很窄,两侧仿佛是切开口的两片黄糕,笔直平滑,一眼望去,没半个人影,浪子三郎弹了过去,检视王强的尸体,发现他颈边有一小撮羽毛,他对这些江湖小门道可是行家,一眼便看出是苗疆惯用的吹箭,见血封喉,照这箭的长度来说,至多三寸,应该是近距离发射,可是两侧壁立,前端不见人,除了鬼魅,世间没这快的身法,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下意识地心头一凛。
紧接着是—阵迷悯。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王强是回去传信的,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王强朝坑道逃,显见这是条生路,却成了死路。
事情发生在王强要说实话之前,显然对方不许他说实话,如果王强不逃,对方又如何阻止他说实话。
所渭实话是代表了什么?
工强是石大公子的心腹,何以先不说实话?
照此推断,所渭绑人是为了“玄功解”未必确实,这当中可能大有文章。
石家庆虽说为人有些粗鲁毛躁,但身为天下第—家的家主接掌人,功力似是未可轻视的,竟然自身难保,对方究系何等人物?
“扑!”实际上并没有声音.是浪子三郎感觉到的声音.同时任何物体的移动,尤其是快速移动,不管是轻东西,都会与空气发生摩擦.这就产生了人耳听不到但能感觉到的声音,当然,武林中能具有这种能耐的绝不多,浪子三郎是不多之中的—个,他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闪了—闪。
“扑!”这回是真正的声音,一撮羽毛钉在对面土壁。
浪了三郎目光—绕,倏然省悟。坑道中有看不见的暗道.就在土壁里,因为他锐利视力发现了壁间小孔,吹箭就是从小孔里射出来的。
再审视,小孔不止一个,每隔—丈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孔。
在这种地方设计这等玩意,显然是处心积虑。
笑了笑,他抓起土块一路塞过去,塞了五孔,现在,五丈之内是安全地带了,他判断暗沿的土壁定然不厚,否则便会影响里面人的视力。
于是,他背抵对面土壁,立掌、运功,以十成功力推出。
“轰!”地—声,土块崩落,果然是中空的洞道。
他钻了进来.耳朵贴上洞道地面。“咚!咚!”的快速踏地声传入耳鼓,但已经很远,里面的人正在逃离。
略作思索,他顺穴道奔去。
天已大亮,那些特凿的吹箭变成了光源,穴内并不黑,一路畅行无阻,约莫十余丈远近,天光大盛,已到了出口,口外不用说又是土切的谷道,视力所及,还是不见人影,想了想,他飞身登上断层顶端。
这鬼地方他从没来过,—切都陌生,放眼四望,这片称作“赤山岩”的黄土小山林绵延约半里,赤裸裸寸草不生,并非土不生物,而是积年累月地风蚀雨刷,留不住任何可生长的东西,重重叠叠的黄土坯块零乱排去,人入其间等于进了迷宫,如果有人掘穴而匿,还真不容易挖出来。
他索性坐了下去。
天边已幻出绚丽的朝霞。
他在想—一——
石大公子当然是被禁藏在这些土片中,如何找?该不该找?
有理由救人么?这是问题的关键。
想了又想,他觉得该救人,即使是一个死刑犯,在没依国法处决之前,生了病还是—样要为他治疗。
心意已决,但如何行动呢?盲目胡搜么?
突然地,他发现不远处的—条谷道中有人影在移动,没经任何思索,他起身施展看家本领,象巨鸟般飞扑而下。
“站住!”
他俯冲飘落在那人身后。
那人回转身,是个大络腮胡的汉子。
“你……是谁?”
“嘿!本人是鼎鼎大名的‘天理人道流’开山祖师浪子三郎,听说过没有?”
浪子三郎本性难移。
“哈!原来你就是在本堡传位大典上搅局的小叫化,你怎么会搅到这里来?”
大胡子似乎已安下心来。
浪子三郎倒是呆了一呆。
“你是石家堡的人?”
“我……”大胡子一下子说溜了嘴,答不上话来。
“你怎么啦?说呀!”
“老子要宰了你!”
大胡子亮了剑。
“且慢!”浪子三郎好整以暇:“你要宰我还差十万八千里,咱们先把话说清楚,石家堡的人参与绑架主人,这叫大逆不道,八成你是吃里扒外的奸细,你叫什么名字,主使你的是什么货色,说出来听听看。
大胡子冷哼一声,振腕,长剑挟丝丝破风之声迅厉无比地刺去,势如灵蛇出洞,论剑术较之王强又哟了许多。
浪子三郎歪身避过。
大胡子再出击,不是一剑,而是绵密凌狠的招式,象暴雨骤降,大狂涛怒卷,把浪子三郎整个人罩盖其中了。
浪子三郎成了戏波逐浪的游钽,环滚陷现,看来还十分自得。
大胡子攻势更紧,招招辛,式式辣.似乎存心把浪子三郎搅碎,但他无论变幻何等招式,都沾不到浪子三郎的秀角他每—招中都留一虚隙供对方利用,愈打他愈是心寒,因为他发觉双方功力有极大的差距,而且对方尚未反击,但他却又无法收手,他知道只要一懈,致命的反击便踵而至,他只有拼命出剑。
浪子三郎十分优游,从容已极。
大胡子已经发急,这是剑手的大忌,一急便会心浮气躁,不但功力大打折扣,出剑的章法也跟着紊乱。
持续了半盏势茶时间?大胡子已气喘汗现,招式凌乱,气势大减,至多再半盏茶时间,他非元伤倒地不可。
浪子三郎的用意正是不出手而把对方累倒,功力是不能抛下的,所以他现在等于是练功活动筋骨,象这种对手,他实在不屑对招。
逐渐,大胡子已呈不支,身形随着招式乱晃。
终于,大胡子自动收剑,以剑拄地支持住身体不倒,狂喘如牛,口中白沫已沾连胡须,眼皮子也告下垂。
“没意思,不好玩!”浪子三郎抹了抹手掌:“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话了吧?”
大胡子眼皮撩了—下.只顾喘息没开口。
“看样子你想吃土?”浪子三郎又说了—句。
大胡子仍不开口。
“这黄土填满了肚子.绝对拉不出来,最后是活活胀死,这才叫好玩。”浪子三郎随手在地上抓起了—大块土。
大胡子两眼突然瞪大。
就在此刻,谷道两端人影出现,不下二十人之多。
浪子三郎心念疾转,耗下去白费气力不划算,自己的目的是逮个活口究明真相,救不救人尚在考虑之中,对方能用吹箭,说不定还有别的歹毒玩意,还是先带人离开为上,心念之中,食中二指隔空一弹,大胡子栽了下去。
一阵呐喊,两端的来人加速奔近。
浪子三郎左右—望,抄起体型几乎比他大了一倍的大胡子腾空而起。惊人,震世骇俗的功力。
人涌到,浪子三郎已挟人登上了土谷壁顶。
来人全仰头上望,惊呆了。
浪子三郎杳去。
第八章义手难伸
旭日荒林。
这里距赤山岩已经有一里之遥,荒林中,浪子三郎站在树边,大胡子躺在地上骨碌碌直转眼珠子,眼里尽是悸怖之色,他的剑在浪子三郎手中、“浪子大侠,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高兴,喜欢,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干。”
“你能不管么?”
大胡子来软的。
“听口气,你这只狗熊象是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你放人,代价是—千两黄金,如何?”
”哟呵!一千两黄金是可以化一阵子,金子呢?带在你身边?”
“当然不是,你放了我,自然有人送金子来。”
“狗熊,你值一千两黄金么?你把我浪子三郎当三岁小孩?放了你,没人送金子,我岂非人财两失?”
“不.你只要答应不杀人,不问话,放开手不管闲事,我就有办法叫人送金子来,到时银货两讫,怎样?”
“让我想想!”浪子三郎抓了会脑袋,摇摇头:“不行,我是堂堂‘天理人道流’的开派祖师,如果贪区区千把两金子放了你,岂不是没了天理?再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了你再去为非作歹害人.还有人道么?不成,别打这种歪主意,不杀你可以,你必须据实问答我的问话,不然,老主意,用土填你的肚子.”
“浪子大侠,这……人道么?”大胡子声音发抖,“啊哈!用不人道维护人道,懂吗?”
“你……不答应?”
“不答应,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咬牙不吭声。
“说?”
浪子三郎用剑身在大胡子的脚踝上猛敲了—下。
“啊!”大胡子惨叫,这可是痛澈心脾的。
“说是不说?”
又是重重一下。
“啊!”又是—声惨叫:“我……说,我叫牛四。”
“牛四,很好,为什么背叛石家堡?”
“这……这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我……是被迫无奈……”
“爽快些,这第三下会敲碎你的脚踝,你的—条腿就废了.再来是卸你一条胳膊,再挖你一对眼珠子,反正我浪子三郎杀人不嫌零碎。”
浪子三郎说狠话,但还是嘻着脸,就象是说着玩的一样。
牛四可明白这小叫化说的绝不是说着玩,长满毛的脸阵阵抽扭。
“我说了,可能……死得更惨。”
“你嫌我刚说的手法太斯文?告诉你,我有一百种你连梦都没梦到过的杀人手法,连阎王老子看了都会摇头,刚说的一种是最轻松的,你看过杀羊刮毛么?在郐上开个口,插根小竹管,然后吹气.让你全身的皮全鼓起来,这是另—种,不过,也算很轻松了。”
浪子三郎笑着说。
“你……干脆杀了我吧!”
“那怎么成,—下子就让你闭眼多不好玩。”浪子三郎半闭眼,摇晃着脑袋,突地眉毛一扬道:“这样好了,我们来玩美女脱靴……”
“什么美女脱靴?”牛四脱口问。
“蠢材,这你都不懂。”浪子三郎露出兴味勃勃的样子:“不过,你半点也不象是美女,象头狗熊,就玩莽汉脱靴吧,所谓脱靴,就是在你脚弧拐上切一个圈,然后翻转切口的皮往下剥,到脚板的部位把整只脚板连后跟—起切下来,这不是脱靴是什么?”
说着弯下身,—手抓住牛四的右脚,在踝骨上方两寸之处用剑便切,是真的切,血水随着切口冒了出来,剑刃锋利,切起来毫不费力。
“啊!浪子大侠,我……我说。”牛四面如死灰。
“好!”浪子三郎住了手:“快说,主谋是谁?”
“主谋就是……”
蓦地此刻——
“哎!十三公子,不要……哎……”女人的尖叫倏告传来。
浪子三郎蹦了起来。
“十三公子,你……我不要……”尖叫声再传。
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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