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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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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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二哥,你不要再敲窗户了,叫我爹听到,他会不高兴的。明日大伙儿要去追灵婴楼,夺回小公子,你早些休息,才有力气呀。”

谭中柳闻言,眉头顿时苦起,道:“就因为明天要去追灵婴楼,所以只今晚才有时间啊。牵衣,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是那个地方?

梅牵衣突然有些了解,他没带她去成,他不死心。她没跟他去成,她也不安心。只是这一遭,境况大逆转后,她已然明了,“那个未来”,只是当时的未来,对现在而言,那已经不再是什么未来了。她不是当初那个梅牵衣,爹娘之恩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展凉颜对她的绝情凉薄,她也早已认清,爱不爱,没什么执着的。因此,那个她始终不曾去的地方,也不那么急于要知道了。却不想,谭中柳竟还耿耿于怀,是因为那天,她跟他生气他不带她去么?

想到此,她便露出了笑脸,点头跟着他爬着窗户出去,惹得身后的金雨朵哭笑不得。枕着双臂,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往窗子外钻。窗外的谭中柳横过来一只手臂,拦着她的腰,将她抱出去,冲屋里挑眉笑了笑之后,便带着她一齐消失在窗子口。

这样看着看着,金雨朵的心里突然生出羡慕来。丹杏墙东当日见,幽会绿窗题遍。小时候,两小无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表哥也常半夜偷跑来带她出去,但自懂事后,情意明了之后,可曾还有过这么半夜来找她出去幽会?

今夜云重,不曾见月,依稀的灯火隐约见着人影。

谭中柳带着梅牵衣落下二楼窗子,再翻过墙外,刚着地,冷不防一回头,一个白影无声无息地就站在他们面前。

别说梅牵衣,就连谭中柳都吓了一跳,待看清那白影之后,忍不住抱怨一句:“兄台,这路不是你一个人在走,晚上也不是你一个人在出门,深更半夜穿成这样,见到人还是先出声提醒一下比较好。吓坏了我的牵牵,我会挨她爹骂的。”抱怨完了,要来再安慰身边的娇人儿,却见她脸都吓白了,直直地瞪着眼睛一眨不眨。

他心里极扭曲地开心不已,正好堂而皇之地把她在揽进怀里。但还未抱紧,冷不防就被她一个用力推开了。力道之大,推得他蹬蹬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再定睛看去,却见梅牵衣急急地抓着那白影的手腕,转身就跑。

谭中柳惊诧地合不拢嘴,抬手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腕,心想:牵衣,你是不是抓错人了,你应该带着我跑才对吧。

梅牵衣很快给了他答案。“谭二哥,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随着这声音飘来,人已消失不见。

19白衣的展凉颜

展凉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梅牵衣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扔下谭中柳,拉着他跑远了。

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一段路,一直到了镇口,才停下来,她叉着腰喘着气,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潇潇伫立的白榆树下,一身白衣的展凉颜萧疏轩举,竟有几分风雅之气。他面容精致,相貌极为细腻,缀着星光的眼眸闪了闪,幽湛深邃,并不答话,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

梅牵衣喘好了气,直了直身子,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惊讶,问:“你怎么不说话?”抬头对上那一双探究的黑眸,还有那微抿的唇角,所有的话哽在了喉咙处,心中顿时警铃大响,整个头都晕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他是要杀她的敌人!就因为看他穿了这一身白衣,她竟然拉着他撇开谭中柳,跑到这四下无人的地方。是怕他不方便动手,还是怕他找不到埋尸之处?

梅牵衣一方面气恨自己竟然还没有跳出那个“未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又惊讶他为何会穿着一身白衣出现。

她以前就觉得他的相貌生得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却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五官精致细腻,好像存在感更强一些。她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把他跟谁比,但就是觉得他眼眸要深些,鼻要高些,唇线也较清晰些。这白衣穿着潇洒风流啊,从来就是她的魔障。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管不住地要往他身上扫,偏偏还得偷偷观察四方,看是否有逃路,一时间眼忙无比。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后,展凉颜凉凉地开口了:“看来姑娘总算是明白了。”

是啊,虽然后知后觉,但总算明白也不算晚。梅牵衣调整好心情,把刚才惑乱精神的念头尽数摒除,绷紧神经备战,细思着他为何会到这里来,面上却漫不经心地道:“明白什么?我敢拉着你到这里来,自然就不会怕你。”

展凉颜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她果然早就知道他是谁。他没戴面具,也没穿红袍,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犹豫。这么说,当初在太湖上擦肩而过时,她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沉默一会,他并未说破,只淡淡道:“姑娘今日在聚笑客栈会战江湖群雄,一战成名。听所各路武功剑招,姑娘过目不忘。”

梅牵衣语气里颇有些得意,道:“我早跟你说过,本姑娘没什么本事,总还得有一两项长处的。”

“所以说,你懂灵婴楼的武功也是因为见我使过,所以依样而学了,再来对付我?”依然凉凉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起伏。

梅牵衣笑道:“灵婴楼武功虽厉害,但若要学点花架式,比诸葛家的快剑可是容易多了。”抱着双臂,她反而转过身去,一副有恃无恐的不在乎模样。

“当日你道是我灵婴楼的弟子传给你的武功?”展凉颜依然站着未动,反而盯着她脑后的一个梅形的花钗,花钗入发,绾出一个髻来。若他想看的更清楚些,还能见那发髻分五缕攒成,隐约成个梅花形状,可见绾发人的心灵手巧。

“真话没人信,我只好选择讲假话了。只要达到了目的,孰真孰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总不会是专程跑这一趟来兴师问罪的吧。

那梅形的花钗消失不见了,入眼是如春梅般娇丽的容颜,漾着笑,摊开双手,像是有多无奈。展凉颜眼睛眯了眯,突然出手朝她肩膀抓去。梅牵衣知道躲不过,也懒得躲,任他抓着。倒是展凉颜微微诧异,问:“你不躲?”

梅牵衣面色如常,坦然道:“展楼主武功高强,小女子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展凉颜长眸略弯,竟起了一丝笑意,道:“这次倒认命了?当初跟我在棋盘上一较输赢,说不会再输的人是谁?”

他很少笑,因他自己都清楚,他一笑起来,那精致细腻的面容便如春花初绽一般,与平素气质完全不同。梅牵衣心神微微晃了一晃,笑意比他更深,道:“聪明的人,赢了一局,就不会再下第二局,给对方有赢回去的机会。”语音略顿,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道:“而我,是个聪明人。”

展凉颜略微垂眸,细看了看她,松开手来,道:“聪明的人通常都不会太长命。”

梅牵衣挑眉,不以为然。“我只知道笨人的命不长,至于聪明人是否长命,还在试验中。”

“不需要试验,你马上就会知道。”话音未落,他手已挥起,银芒乍过,一柄匕首已然贴在了她颈项边。

他的动作是放慢了的,梅牵衣轻易就能看清他的出招,也够时间来得及闪避。但她只是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颈边的匕首,最后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身子跟着颤抖摇晃着。笑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眉眼处笑意未落,勾着媚眼,竟略显妖娆之态。

展凉颜瞳眸微闪,却见她抬手伸来,素手贴上了他匕首的刀刃。察觉到刀刃被她推动,他陡然回神,增了半分力道与她对持。梅牵衣分毫不退,依然推着,两力相持,锋利的刀刃陷入她皮肉里,她却丝毫不觉,继续用着力。僵持一会,她突然用力,猛地一推。

展凉颜眼眸陡睁,还未来得及理清心里的念头,手已抢先一步动作,匕首在掌中打了个转,重新没于袖里。

梅牵衣又愣了愣,诧异地看着空空的颈项处,摊开手来在手指上那不深的伤口上摸出两滴血珠来,在指腹出轻捻着,随即又笑了起来。“展楼主,我想,聪明的人,至少比笨人多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展凉颜还在思索着前一刻那突然闪过的不忍是从何而来,乍听到她此话,不由得跟着问了一句:“是什么?”

梅牵衣淡淡一笑,望着他一身洁白的长衫,不需细看就知道定是纤尘不染的。半晌,幽幽地道:“当日在武林山庄,东岳紫阳门的一名弟子,一身白衣,衣上沾染了墨迹后,展楼主毫不迟疑挥刀砍下,众人都不明白展楼主为何突起杀意。容我大胆猜测,展楼主喜爱白色,憎恶黑色,气恨那人穿着白衣却不知爱惜,被墨迹染脏了?”

展凉颜的眼睛陡然瞠圆,随即又缓缓眯起。梅牵衣唇角牵动,微微一笑道:“我说对了?”撩了撩鬓角发丝,接着道:“所以,笨人也许会被展楼主吓死,但聪明的人却会明白展楼主今日一身白衫,自然是不会让衣衫染血的。”

展凉颜沉默半晌,那双原本闪着幽光的瞳眸,渐渐沉下,右手却缓缓抬起,逐渐贴向她的脖子,冰凉的手指按在她喉骨处,嗓音阴沉得吓人,道:“梅姑娘这话说得太满了。不让衣衫染血的杀人方法,至少有千百种。”

梅牵衣不为所动,任他指下用力,捏得喉骨发疼,道:“杀人染的不是血,而是肮脏的煞气。衣衫染了血,水洗就行了,但若是双手染血,却只有用血来洗。展楼主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当初,他为了金雨朵,离开灵婴楼,为了表明他从此洗心革面再不逆行倒施胡乱杀人,他以一身白衣换下红袍。只要白衣在身,他就算再恼再怒,也从不曾伤过半条人命。

她只是不懂,为何今日,他会穿一身白衣来见她?

还是说,他来见的不是她,只是不巧被她遇上了。但这时,他已经喜欢上金雨朵了吗?不曾啊。

颈间的右手轻颤,随即离开,展凉颜一双黑眸深沉如渊,锁住她一张素颜。梅牵衣顾盼间缓缓亮眸,不以为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展凉颜低沉的嗓音,幽幽地从胸腔里吐出,像沉沉地从冰冷的地狱深处渗出。梅牵衣心中一凛,知他这是在察觉到危险时的极端警惕,绝不惜先下手为强的宁枉勿纵,顿时懊恼自己又多说了话。

杀意已笼着了她全身,她才略略有些慌了起来。每次见到他,她所有计划的、预想的、伪装的便什么都不剩下,总是非要跟他呛到这般田地,才心理扭曲般地觉得好过,结果到最后总是自个儿讨苦吃。只是此刻,她心里忽然没了底气。他穿白衣不杀人,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后,他爱上金雨朵,离开灵婴楼后她才察觉的习惯,可在那之前,他有没有这习惯,她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展楼主想知道什么,牵衣早已说明身份,若这身份有扑朔迷离得能让展楼主留有一丝好奇,因而留着牵衣不杀,那牵衣可以告诉展楼主,牵衣比展楼主所想象的,还要聪明得多。”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跟他说,反正是要离开灵婴楼,那趁着现在就离开好了。现在离开灵婴楼,他可以全身而退,她爹娘也会安然无事,她也可以跟爹娘一起回家,那些有奇怪的地方,她也不想去理会,江陵梅庄可以回到过去十八年的平静模样。一举三得,她真想这么告诉他啊!

展凉颜低头很仔细地看着她,她杏眸媚视,眉目间微露妖娆之色,虽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但在双眼微微闪烁下,泄露了一丝心虚。

她并不肯定他不会杀她。她的确聪明,想说她了解他很多,了解到他不会轻易杀他吗?还是想告诉她,她其实并不那么聪明,只是凭着心中猜测,对他也并没有了解到对他构成威胁的程度?这样,无论是哪种想法,他都不会杀她。

她怕死?

想到这一点,展凉颜突然释然。怕死的人,就不是非杀不可了。

“梅姑娘,你知道我灵婴楼为何要抢小公子吗?”他唇角含笑,不需刻意,那张脸已在瞬间变成了一副友善无害的模样。

梅牵衣惊讶地眨了眨眸,不懂他这突然的态度转变是哪般,一时愣在原处,方才那一股柔媚之态尽数消失,只剩那纯真的娇憨,傻傻地望着他。

展凉颜微微侧颜,看着她傻呆的样子,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娇软的声音来:“我对他一见钟情了。”那是那日他困她在船中时,她突然的表白。

既然对他一见钟情,为何又跟别的男人半夜幽会?

意识到自己这计较的态度,展凉颜顿时敛神,将那股奇怪的感觉压下,慢慢走了两步,让风轻吹着面颊,隐一半脸庞在黑暗里,继续道:“小公子只是其一。灵婴楼素来以未开口的婴儿为尊,因为认为他们衔接两个世界,其实知晓前生后事,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

梅牵衣不知道他为何要跟她说灵婴楼的事,这些事她早已知道,她并不关心。且如今展凉颜为楼主,灵婴楼里早就没有灵婴了,他抓小公子,不是为了训练将来的接班人么?让武林山庄的小公子变成武林第一魔教的楼主,大大地笑话讥讽反击正道武林。他不是打着这主意么?不对!他不是呢,当年抢了小公子,他根本就扔在一边没管了,继续抢。

“灵婴楼的创始楼主当年见过一个甫出生便能说话的婴儿,但说话的内容却大有蹊跷。创始楼主自此上了心,也做过相关的研究,最后他发现世间有一种人是原本属于另一个世界,但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出现在了这世间。那个婴儿就是这种人。同样的事情也出现在了春秋时的庄周,唐德宗贞元末的淳于棼等身上,他们以精神魂魄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后又回来。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像晋太元中的武陵人,还有晋中朝的王质,他们也都曾无意中闯入了另外的世界。他们能去别的世界,自然也有别的世界的人能到我们这个世界”

他语调平淡,缓缓道来,梅牵衣愣愣地听他说到此,不由得瞪大了眼眸,问:“你信这些?”

20亲吻

展凉颜牵唇笑了笑,道:“为什么不信呢?所谓传奇志怪未必就不曾发生过,只是大家不相信,所以成了志怪。你以为,江湖群豪如此热衷地要营救小公子,真的只是出于江湖道义,要救他性命吗?”

“那你你是说,小公子也是另外世界来的?”若是这样她她的神智有些恍惚了。

“我没这么说。”展凉颜看着她迷糊的模样,竟觉得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像是输了什么比赛,又重新扳回一局的畅快。他接着道:“但那两种情况,都解释不了创始楼主遇到的那个婴儿的事情。那婴儿并不是从别的世界而来,而是”他边说着,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见她听得认真,方道:“从与现在相通的未来而来。灵婴楼以婴儿为引,来做这些研究,引起了江湖群豪的注意。你以为他们是为武林公道,实际上都不过为一己私利。谁不想能有穿梭时空之能,以此窥视未来。到时候,便能如神一般,洞悉世事。有此能力,何愁天下不能尽在掌握?”

他说到最后,淡然的言语里已微露愤恨,又像是张狂得意。梅牵衣没去细究,袖中十指紧握。穿梭时空,窥视未来,她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那一晚在西湖的湖心岛上,洛阳回刀门的人也是这么说的。然后,第二天他们就死了。回刀门掌门人怀疑灵婴楼是想以此能力一统江湖,现在听展凉颜说起,灵婴楼似乎真的在做此研究。那研究得怎样了?

“你是说,他们其实并不是为了救小公子,而是为了你灵婴楼的时空穿梭之术?”真的有时空穿梭之术吗?她去未来,又回来,不是偶然,不是突然,而是启动了什么时空穿梭之术?

展凉颜不置可否,沉默一会方道:“原本,这些都只是一个假设,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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