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的沈伏息慢慢变了,他变得更迷人了。
她更加疯狂的迷恋上了他。
虽然这一切改变都与她无关。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佳人美男,谁会想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谁都想不到。
包括唐诗诗都没想到,沈伏息的剑真的会刺到她。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心口,那里有一道不小的伤痕。
“我得罪你了?”
沈伏息没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全看各人如何理解。
唐诗诗当他否认,径自道:“那你为何下如此狠手?你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你不是没死么?好好的。”
“你很希望我死?”
沈伏息微微挑眉,没否认也没承认。
可有时候不否认也是另一种承认。
唐诗诗恨极了,咬牙道:“难道伏息宫里都是沈宫主这种人?”
“只要你在这,所有人都是我这种人。”
沈伏息的眼睛很亮,笑容也很干净,尤其是他笑起来时两颊上那抹纯色,不论怎么看都是个十分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
但很可惜,他的眼睛里却带着残忍和嘲弄,他的双唇轻轻合着,却似乎唐诗诗如何努力都不能撬开。
说不出的冷漠与拒人千里之外。
唐诗诗心里充满了沮丧和悲哀,情绪甚至比那日他赶她走时还要低落。
因为她已知道,即便她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不可能靠近这个男人。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两人的衣摆,沈伏息目光下移,忽然眼中一亮。
“你也用剑?”
唐诗诗瞟了一眼手中长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微笑着点点头,但下一刻,这些希望全部被沈伏息粉碎。
“你的剑装饰的太好,已经不是能杀人的剑了,而且你还是唐门之人,这是对剑大大的侮辱,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你用剑。”
沈伏息说完这句话,笑得很纯真,像个孩子在开玩笑。
唐诗诗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可惜不是。
风拂过她的身体,冷如刀锋。
可她已不在乎。
唐诗诗转身落寞离开,这是她认识沈伏息以来第一次首先离开。
沈伏息看着唐诗诗的背影,只希望她知难而退,明天一早就离开。
远远望过去,两个人背道而驰,那样得惹人感慨。
路过一座假山石,沈伏息倒握剑柄,偏头轻轻道:“如果想要,这个时候去最好。”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身后,魏知从假山中闪了出来,他并未犹豫,立刻转身去追唐诗诗。
夜晚的伏息宫总是灯火通明。
沈伏息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一个蒙面人执剑朝他刺来。
沈伏息轻松躲过,一把扯下来人的面纱。
看见蒙面人的脸孔,沈伏息并没有惊讶,他轻轻道:“小姐,别玩了。”
萧水收剑,道:“你早知道是我?”
“这种游戏小姐都不知与我玩过多少次了。”
萧水撇撇嘴,和他一起边走边问道:“你去了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去练剑了。”
“是吗?”
“怎么?”沈伏息站住身凝视她。
萧水话里有话。
事实上的确如此。
“我去了试剑楼,那里并没有人。”
沈伏息并没有吃惊,却忍不住要问:“你去过试剑楼,却没见着我?”
“嗯。”萧水道。
沈伏息道:“那时我可能已经离开。”
萧水没言语,转身继续走。
月色照耀下,她的脸冻得发白,鼻头红红,她梳着别致的发髻,余下的青丝如瀑布般披散而下,柔软黑亮。
沈伏息在她背后看着,和方才望着唐诗诗离开时神色完全不同。
月光绿竹围绕,已为人母的女子披风微动,露出纤衣一角,那合身的尺寸,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多么安静美丽的一幅图卷?
而就在这时,萧水转过了头。
明亮的眸子,无暇的面容。
这是不是所谓的情人眼中出西施?
沈伏息加快脚步,果不其然听到了萧水的催促:“你还在磨蹭什么?孩子由宫人照顾我不放心,你快一些。”
沈伏息和萧水一起回到寝殿,殿中富丽堂皇,堪比皇宫。
萧水和沈伏息的孩子就在床榻边的摇篮里,五名伏息宫婢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生怕他出个什么岔子。
萧水看着,微微皱了下眉。
沈伏息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伏息宫婢仿佛得到了恩赐般立刻跪在地上施礼道:“宫主,奴婢告退!”
待伏息宫婢都退下了,沈伏息忽然从后抱住萧水。
萧水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几个月来她可都没跟沈伏息做过那种事,这样被他突然一抱,心里忍不住回忆起两人过去的缠绵,她脸热的都快烧着了。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想什么?”
萧水不知如何作答,干脆扯开沈伏息的双手,头也不敢回,急急跑到床边,抱起孩子,轻抚着他的脸颊。
忽然,她转头对沈伏息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沈伏息慢慢走过来,笑着说:“你不是早就起好了吗?”
萧水摇头:“我起的名字怎么能当做大名来用呢?台面下叫叫罢了,这世上哪有当妻子的给孩子取名的”
在正常情况下,一个女人这样对自己的丈夫说,算是比较合理的,只可惜沈伏息现在的情况并不正常。
又或者说,沈伏息他本身就和普通男人不一样。
沈伏息道:“那有何不可?你取的便是我取的,这名字我很喜欢,就叫他欢儿,沈欢,如何?”
萧水看着沈伏息,沈伏息脸上带笑,他的笑看不出任何意图,毫无深意,就像天地间的一缕清风,你永远不知道它的尽头是什么。
良久,萧水点点头:“嗯。”
这名字甚好。
沈欢,沈欢。
沈欢,你可不要辜负娘和爹对你的期望。
“可用过膳?”沈伏息走到桌边问道。
他拨弄着烛火的蜡心,显得十分悠闲。
萧水并没抬头,专心地整理包裹孩子的锦缎:“没,方才去找你了,就没用。”
“孩子呢?”
“孩子吃过了。”萧水抬起了头,“怎么,你觉得我会忘了你的孩子?”
沈伏息道:“他也是你的孩子。”
“所以我不会忘。”萧水又从新低下了头。
“饿吗?”沈伏息的声音越来越近。
“还好。”
“想吃什么?”
萧水再次抬起头,看着他:“随便吧,你想吃什么?”
沈伏息盯着她,不说话。
萧水不解道:“说话呀?你想吃什么?”
沈伏息还是没说话,但他坐到了床边,还将孩子从萧水怀中取来,放回摇篮里。
萧水更不明白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伏息道:“我现在只想干一件事。”
“什么事?”
“吃你。”
萧水惊呆了:“慢孩子在这”
沈伏息已经伸开的双臂忍不住停下,他扫兴地高喊道:“来人,将少主带去侧殿!”
萧水站了起来,揽住他:“不行,欢儿还那么小,我不放心”
沈伏息冷冷道:“小姐,我也不大。”
——假如一个女人怀胎十月她的男人都很老实,那么在她生产之后他绝对不可能再老实,即便他是个君子,也会变成禽兽,而这种情况,就算他真做了什么禽兽的事,女人也不会觉得难过,反而会很开心。
——假如你的丈夫为你守身如玉,甚至度过了你怀胎十月那个最艰难的时期,那么在他想要你时,绝对不要拒绝。
萧水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脚尖:“你莫气啊,大不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沈伏息慢慢坐下来,他虽然外表看上去生了气,但他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不过是在做戏给她看。
他已完全摸清了她的心思,只有这样,她才能一心一意的好好陪陪他。
伏息宫婢很快就来了。
还是刚才那五个人。
“好好照顾少主,若有什么差池,小心夫人要了你们的命。”沈伏息吩咐道。
伏息宫婢诚惶诚恐:“是,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好好照顾少主!”
“退下吧。”沈伏息赶人了。
待众人退下,殿内烛火忽然灭了。
萧水在黑暗中忍不住问道:“怎么是我要了她们的命?怎么看都该是你才对!”
“没关系,你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她们都不敢怠慢的。”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沈伏息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当初要比他辛苦百倍,他现在若这么点苦都吃不了,那他根本不配做我沈伏息的儿子!”
萧水又心软了。
奢华的宫殿。
漆黑的夜晚。
香寝。
暖床。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59
59、059 。。。
青衣是沈伏息一年四节的打扮。
他总是穿着一身青衣。
温文尔雅,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充满桃花香的小雨斜斜织着,落在地上,洗亮了古旧光滑的青石板路。
沈伏息撑着伞独自走在宁静清冷的秋雨中,他不时伸手去接雨滴,抬起头,脸上是沉思的神情。
秋雨如冰,冬天也不远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和萧水在一起将近一年了。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沈伏息稍一思索便不再去想。
他正要去一个地方。
那里住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
伏息宫婢将奇珍异宝陆续送入唐诗诗房里,唐诗诗站在一边看着,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唐雪衡。
怨毒,邪恶。
阴晴不定。
终于,待房内桌子被堆满,伏息宫婢才慢慢退下。
其中为首的道:“唐掌门,宫主让奴婢送这些宝物来供小姐赏玩,希望小姐安生在此,不要再招惹是非。”
唐诗诗道:“玩儿?”
宫婢垂头不语,看似恭敬,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桀骜不驯。
唐诗诗心中怒极,面上却还笑着,且不说在唐门,便是在这江湖上,还没有一个小小的奴婢敢对她如此无礼!
“在你们宫主看来,我就是那种不懂规矩,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唐诗诗随手拿起一颗圆润饱满的珠子,使劲摔在地上,“把这些东西统统搬走!”
宫婢们抬头看了看,又全都垂了下去。
没有一个人动。
唐诗诗气的手都在颤:“听见没有?!”
“宫主有令——”
宫婢的话还未说完,一巴掌就打在她清丽秀美的脸上。
唐诗诗看看自己的手,稍稍愣了一下,但并未有多担忧。
毕竟,主子教训奴才没什么不可。
可唐诗诗错了。
而且大错特错。
忽然,一阵风吹来,唐诗诗循着看去,还来不及睁大眼,就被这风刮到了墙上。
这风就是沈伏息的掌风。
“谁准你打我伏息宫的婢女?”
冰冷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不满和憎恶,唐诗诗抬起了头,风吹干了她嘴角流下的血迹,她望着沈伏息,眼角落下一滴泪。
“在这里,我竟然连个奴才都教训不得?”她痛苦问道。
沈伏息道:“她是伏息宫的奴才,不是唐门的,所以轮不到你来教训,在伏息宫,你只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唐诗诗泪水流得更快了,在正常情况下,一个美女这样哭泣是男人都会心疼。
沈伏息是男人吗?
是。
但沈伏息没心疼。
沈伏息的心已冰冷。
现在,无论谁都无法改变唐诗诗的命运。
因为沈伏息的身上,系着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家。
这是一条无法超越的线,任务和人都不能,包括唐诗诗。
“你收拾东西,立刻离开。”沈伏息淡淡地掷出命令。
唐诗诗不甘心道:“我并未违反你所说的话,你凭什么让我走?”
“伏息宫里说话算数的是我,我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让你走还需要别的理由?”
“你就不怕我告诉天下人你沈伏息是个自毁诺言的人?”
“你以为我会在乎?”沈伏息不屑道。
唐诗诗却忽然笑了:“你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沈伏息静静地看着唐诗诗,披散在双肩上的长发和他的双眼一样玄黑,仿佛漩涡。
那种美超凡脱俗,已不是人间之物可以形容的美,简直不可思议。
唐诗诗看得醉了,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才反驳过这个男人。
“你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我?”沈伏息问。
唐诗诗道:“也许吧。”
沈伏息沉默。
唐诗诗又道:“沈宫主何必急着赶我走呢?反正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也坐不了什么孽,一个月的时间又快到了,你就真的那么一时一刻都不想见到我?”
沈伏息的声音好像风,瀑布尽头倾泻而下时那一瞬间清冷的风:“量你也没那个本事。”
语毕,沈伏息负手而去,伏息宫婢也随着他离开,唐诗诗的房间里没留下一个人。
她被打伤了,却没有人来医治。
唐诗诗略懂医术,这点伤她可以自理。
但这是另一回事。
即便是再不情愿所留下的客人,被打伤也该让大夫来看一看。
由此可见沈伏息已经讨厌她到一个阶段了。
沈伏息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唐诗诗闭上眼,忧伤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美女,为何会这么惹一个男人厌恶。
也许,是因为她那个生死不明下落也不明的哥哥。
哥哥?唐诗诗忽然睁开了眼,她的眼中闪耀着无比灿烂的光辉。
夜晚。
伏息宫内亮如白昼。
通往主殿的路上铺满了红地毯,大殿里站着百晓生,小香玉,沈伏息和萧水,还有魏知。
今天是沈欢的满月酒。
魏知还是没走,因为唐诗诗也没走。
他们五人都静静地坐在大殿里,谁也不先开口,但谁也不先走。
沈伏息忽然咳了起来,青丝垂下,遮住了他因咳嗽而微微泛红的脸。
萧水抱着孩子,不好上前,只得在座位上关切问道:“怎么了?”
沈伏息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无妨。”
沈伏息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向来如此。
但萧水此刻却放不下心。
若在以前,沈伏息这样说她一百个相信。
但这时情况已完全改变。
他们之间已无秘密,他们的感情也今非昔比。
“与珠子有关?”萧水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
沈伏息仍旧只是摇头,淡淡吐出二字:“无妨。”
他语毕抬起了头,一缕风过,吹干了他额头上的汗丝。
今日是沈欢的满月酒,今日过后唐诗诗和魏知都会离开。
到那时伏息宫不会再有任何无关之人存在。
他们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很幸福,很幸福。
但也很可惜,很可惜。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
众人并没有惊讶,也没有茫然。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沉默地坐在这里就是在等暗中的人出现。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这种时刻放在四大派围攻缥缈峰失败之后,实在不妥。
按理说,四大派无功而返且死伤惨重,是绝对不会放过伏息宫的。
即便他们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侵犯伏息宫,但也应该在江湖上用言论大肆渲染一番,将他们的牺牲点缀的惨烈而英勇,再激起民众对伏息宫的厌恶之情,这才是合情合理的。
但很不正常。
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连百晓生都没听到一丝风声。
整个江湖都安静的仿佛消失了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
他们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风中传来花香,姗姗来迟的唐诗诗与神秘人一同到来。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她打定主意要和他们搭上关系。
她站在离沈伏息五人最遥远的地方,也是离神秘人最接近的地方。
天空中缓缓落下两顶轿子,白纱围绕,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可萧水却忽然激动了。
她听着这似曾相识的曲子,无意识的跟着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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