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我怎样做都是错，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
我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从潭底跑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结果了不是吗？阿妈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而我做了什么呢？
我对阿妈做了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白皙修长，除却上面令人害怕的指甲，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可是只有我知道它上面沾满了鲜血，而且永远也洗不掉了。
我害死阿爸，害了整个迦魔狼族，现在又用这双手，拿匕首杀死了阿妈。
第56章
可能是太过于伤心没有听到声音。再抬头，幽夜抱着阿妈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阿妈安详的躺在幽夜的怀里；眼睛紧紧闭着。一头枯白的头发已经被梳理整齐；一只手垂了下来，没有生命了；五指虚张着；她想抓住什么呢？
我颤抖着一把抓住了阿妈的手；冰凉的；透骨的冰凉。终于都变了，我再也没有可以握着的阿妈温暖的手。我把她的手放进胸口，我要永远记住这个冰凉的温度；在心里牢牢记着，是什么让一切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师傅为什么要这样？不；他不是师傅，他是我。。。。。。我们迦魔狼族的仇人，我闭上眼睛任着眼泪往下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样哭了。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
阿妈也终于不用为她的女儿担心，也终于不用日日在思念中度过。她可能至死也不知道，赤灵刺了她一刀！她不知道很好，知道了一定会更伤心，现在这个样子的内疚与难过只需要我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我吻着阿妈冰冷的手背，阿妈，你在下面等我，我报完仇就过来陪你。
“你。到底是谁？”幽夜终于问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好像在问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就像在和老熟人寒暄一样。但是我知道，哥哥这个样子是发怒的前兆。后面哪怕他立刻将我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清晰的叫道：“哥哥！”
幽夜身子一震，我跪行着抱住了他的腿，哭道：“我回来了，哥哥。我是赤灵，我回来了。”
“你怎么会是赤灵？我的妹妹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唐初杀死了，你怎么可能是赤灵？”幽夜抓住我的手，声音已经不复平静，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眼睛里波涛翻涌。
或者哥哥心里早就觉得我与旁人不同，因为他待我也一直与旁人不同。
若是照他以前的性子，我此刻早已经被他杀死。
他拽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我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是赤灵？”他咬牙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妹妹如果不是跟着族人一样被唐初杀死了，那她就一定是自尽了。赤灵她才不会认一个仇人做师傅，她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阿妈！”
哥哥眼里冒着火，他一脚将我踢开，我的头狠狠撞到了洞壁上。
哥哥一遍又一遍的说道：“你不是赤灵，我的妹妹怎么会是你这样的，阿妈那么疼爱她，我们都那么疼爱她，她是不会这么对啊妈的。。。。。可是阿妈。。。。。。”哥哥抱着阿妈的身体，声音哽咽起来：“可是阿妈。。。。。。阿妈不会认错的。。。。。。阿妈说你就是妹妹。。。。。。”
阿妈！我躺倒在墙角，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了，我还能做什么？阿妈死前已经知道我是赤灵了么？那她该多么的伤心。阿妈至死都没有听我叫她一声，她一定是满怀遗憾去的吧！我拿头狠狠的撞着洞壁，我该死，我早就该死！果然白羽说的没有错，她一语成谶，我就是个灾星，我活着就是就是迦魔狼族的灾难。
额头有湿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我感觉不到疼痛，这样很好！脑袋撞木了就不会再伤心，永远都不会再伤心。
后背的衣服被人提了起来，有人胡乱的抹着我脸上的血，似乎是在辨认。
我听到十狼的声音在说：“不。。。。。。她不是赤灵。”他好像很高兴，也对，对于现在这个情形，让他承认我就是赤灵，他一定不知道该怎样办。十狼一向是一个单纯的狼妖，他从来都不懂得，事物的多面性，或者他从来都不想懂得。
他抓着我胸口的衣服，很不客气的将我拽着拖到了哥哥面前。“幽夜，他不是赤灵，我和赤灵从小一起玩到大，她绝不是赤灵。”
十狼的一句〃我和赤灵从小一起玩到大”触动了我。眼泪突然就喷涌而出，我嘶哑着叫道：“十狼。。。。。。十狼，对不起。。。。。。”我想到了疼爱我的炽烈叔叔，只要我做错了事就会帮我向阿爸求情的炽烈叔叔，一直到死都在维护我的炽烈叔叔。我匍匐着想要给他磕头，十狼爆发了；他拉着我面向哥哥，焦躁道：〃你不要给我磕头你哪里对不起我，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你才不是赤灵。赤灵不会对她自己亲生的阿妈下手，她也不会认唐初那个捉妖师做师傅，你不用来骗我们。你就是想让我们放了你对不对？”
“够了！”哥哥突然吼道。
终于都安静了。我缓缓抬头看着哥哥。
“九烈，你将她继续关在洞里，如果她不见了，你和十狼提头来见。”
哥哥说完抱着阿妈转身朝洞外走去。
我这才看见，九烈一直倚着洞壁看着我，他一声不吭，一双漆黑的眼睛沉静如水，但他却好似洞悉了一切。
待着哥哥抱着阿妈终于消失在洞口，他才踱步到我面前，低声道：“赤灵，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认唐初做师傅？还有你的相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十狼不可置信的看着九烈，哑声道：〃九烈！你在说什么？”
九烈将我扶了起来，过了半响才静静的道：“十狼，她是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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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赤灵，我不是六月！
是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凡人，学了这么多年的杀妖技巧，最后突然告诉我，其实我才是妖，我才是一个妖。
我抱住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赤灵，你是赤灵，你要将六月的一切一切都忘记。唐初是你仇人，你现在活着的使命就是要将他杀死。杀不死他，你连死都不会瞑目。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我要等着哥哥回来。
洞里一直点着灯，十狼断了一张小凳子，挨着床沿坐着。九烈一如既往的靠着墙壁站着。
“你能说句话么？”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们？”
十狼一遍一遍的问，终于到后来把自己给问哭了。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常去的那个小山洞？”
“我们以为你死了，尸体找不到了，就给你做了个衣冠冢。你阿妈每天都要到那里去坐一会儿。”
十狼一边抹泪一边道：〃赤灵，你说句话吧！如果你真的是赤灵，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你就说一句话。你要知道我们迦魔狼族，如今只剩了我们几个。”
我玩着自己的手指，如今它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没有吓人的长指甲，还是粉粉嫩嫩的颜色，牙齿也缩了回去，但是心口上阿妈刺的那一刀，却永远留着一个伤疤。只要一想到阿妈，那里就会痛的难受。
“赤灵，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逼你，但是，我们和唐初之间，你必须得选一个。你若是还要跟着你师傅，就是我们的仇人，以后遇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你若是愿意回来，就得和我们一起杀了唐初。”
九烈永远是最冷静的一个，他往往置身事外，却最能看透全局。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十狼，他只怕也会被唐初杀死。如今我要是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害的，如果当年我不救唐初一命，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们会怎样对我？
以哥哥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些，他是绝不会放我出去的。
不。。。。。。我不能，我还没有报仇。我要留着我的命出去报仇。
我抬起头道：“我自然是。。。。。。”外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山洞里都摇晃了起来。
洞顶上的灰尘簌簌掉落下来，十狼和九烈一起起身，抽出身上的武器就往洞外跑。
九烈跑了两步，想了一会儿，将铁网放了下来，对我说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响，似乎整个灵郎山都炸起来了。
我摇晃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十狼和九烈可能不知道我身上的术法已经恢复了，虽然不高，但是打开铁网这样最基本的东西是难不倒我的。
我轻而易举的就从洞里跑了出来，外面一片漆黑，只灵郎山顶有火花绽放。
是的。美丽的炫彩的烟花。
它们一朵一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留在了夜空。
我小的时候听炽烈叔叔说过，凡间有一样很美丽的东西叫做烟花，阿妈很向往，所以，现在哥哥是在放烟花给阿妈看吗？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告诉自己，赤灵，你是没有资格看的，等到你杀了唐初，等到你死了，你才有资格。
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山下逃，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找我，我不能再被他们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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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要下定决心想要办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办到。我这一回下定决心了，所以我一定能办到。
是的，我从灵郎山上跑了出来，此刻人已经站在了唐门门口。
回到这里有些百感交集，六月死也想要回到的地方，被六月当作家的地方。
第57章
阳光好的有些刺目，我微咪了眼睛；视线扫到了门口我常坐过的石头墩子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六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错，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六月确实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走到门口；抬手却停在了半空。
不是已经打定注意了么？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若是在这种情形下；还对唐初下不了手；我怎么对得起阿爸阿妈，怎么对得起那些被我害死的小狼妖们？
就在手指将落未落之际，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幺三正站在我对面；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
我此前一直担心他的伤势，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幺三的睁大着一双眼睛，呆了一瞬，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我，自言自语道：“我又在做梦么？是师姐回来了么？”
我哽咽道：“幺三，我回来了。师姐回来了。”
还没有张开双臂，幺三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我。
他惊天动地的嚎哭道：“师姐，你这么些日子都不回来，想死我了，你到哪里去玩了。师傅说你出去玩去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幺三一边抽噎着一边将鼻涕和眼泪擦在我身上。
他先是絮絮叨叨的倾述了对我的思念之情，既悲苦又伤心。说的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无论如何对于幺三我都是狠不下心来的，他也算的上是我一手带大的，而且一切的一切与幺三也没有关系，他还是个小孩子。
但是幺三哭了一阵突然一把推开了我，一张小嘴瘪了起来，指着我怒道：“你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害得我和师傅担心死了。师傅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还没有好。病了也不吃饭，就抱着酒坛子不离身，我担心他，晚上陪着他睡，每回半夜里醒转了他就叫着你的名字。师傅何曾这样过，整日里一句话也不说，都是你害的，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要回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唐初说我出去玩去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
幺三背后出现一个踉跄的背影，他向前走了两步，待看清了我后，手里的酒坛子掉到了地上。
我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指甲掐进了肉里却不觉得疼痛。
恍若隔世。面前这个消瘦憔悴的男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唐初吗？
他穿着的月白色睡袍已经皱得不像样子，下巴上也长满了胡渣子。
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平静的看着我。
唐初真的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子的么？
我不懂，我不明白。这里面太多太多的事情我想不通。
他那么痛恨妖怪，又为什么要将我救活养大？
他明知道我是妖怪，又为什么会为我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他喜欢上了我么？不，我不信。
更多的可能是对我的歉疚吧！那样对待我，他怎么可能不歉疚！
我是一定要杀他的，我活着回来不就是为了杀他么？
我将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用宽大的袖子将指甲遮住。
它们此刻已经变成了杀人的利器，我没有把握能一举击毙唐初，所以只能暗算他。
“师傅，我回来了！”我很紧张，如果唐初看出来了，我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我现在必须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于是上前两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变了，是一种很伤心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伤心的样子。
我脸上的笑变得僵硬起来，难道唐初看出来了么？正待伸出手先发制人，唐初却一把抱住了我，他一只手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他将我抱得很紧，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的手贴着他的胸口，现在机会这样好，只要我将指甲伸进他的心脏去，就什么都了结了。
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了我的额头上，一滴。。。。。。两滴。。。。。。我忍不住抬头看，迎面是唐初低垂的眸子，他轻轻吻在了我的眼角上。低喃道：“还能见到你真好！”
我的手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狭长的指甲自己缩了回去。
“六月，不要再跑了，你要怎样才会留下来？真的。。。。。。”唐初将脸埋进了我的颈窝：“不要再跑了，只要你开心，无论你要怎样都可以！只是不要再跑了。”
“唐初。。。。。”我低喃道：“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揪着他的衣服，他整个人却在慢慢往下倒。
幺三已经叫了起来：“师傅！师傅！你怎么了？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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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的卧室还是老样子，简单的陈设，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连放在矮柜上的一株芨芨草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更绿一些也没有枯萎一点。其实一切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我从六月变成了赤灵，不。。。。。。我本来就是赤灵。
唐初还抓着我的手，自他昏倒后就一直没有放开过。
他双眼紧闭，仿佛还很痛苦，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想要将他的眉毛抚平。
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这个我又深深恨着的男人。
他现在躺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可是我却下不了手去杀他。
此刻我更恨我自己。
幺三端着一盆热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他放低了声音道：“我帮师傅擦擦脸。”
幺三懂事了很多，我不在了，他非但学会了照顾自己，甚至都可以去照顾别人了。
“幺三！”
幺三正在帮唐初擦脸，抬头看我：“什么事？”
我伸出手去揉揉他的头发，感慨道：“你长大了！”
幺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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