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帮忙搬家啊,没问题。”
“不是从监狱回来。”
“呃?”
孟大妈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刚才派出所给我们下通知了,让我们肩负起教育监督的责任,他叫杜非,以前也是咱小区的。”
“他犯了什么事?”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扰乱治安判了半年”说到这儿孟大妈疑惑的看着我,“你不认识他?他跟你舅舅(陈四海对外自称)住一块啊!对了,是老陈的侄子。”
一听到这儿我脑袋就大了一圈,跟陈四海有关的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孟大妈自顾自的说道:“要说杜非这孩子也不坏,虽然看着不像好人吧但还是挺老实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就犯事了,他的户口在咱们小区,咱们有义务引他走正道”
告别孟大妈,我回去找陈四海,陈四海正躺沙发上抽烟,看见我之后摆了摆手,“正好,有事找你。”
我一屁股坐沙发上,“知道,我堂兄弟从监狱出来了!”
陈四海坐起来:“两件事,杜非明天出狱你知道了,另外我老朋友的女儿明天回国,你把他们一块儿接回来。”
“你让我带着个刚出狱的去接女孩子?你跟你那老朋友有多大的仇啊?”
“你懂个屁!杜非比那小丫头好对付多了。”
“你还是跟我说清楚吧,你让老子玩命老子认了,但你不能让老子死的不明不白的。”
陈四海抽了口烟,“先说杜非你听说过乩童吗?”
“乩童?就是那种在身上插各种玩意儿自残身体的行为艺术家?那杜非不会好这口吧?”
“你有空多读点书吧!乩童起源于扶乩术,原本是扶乩时的助手,不过后来有人把扶乩术发展成了邪术,个别邪术师直接拿乩童当施法时的人牲。杜非就是乩童,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别,他是天生的命硬之人。”
我奇道:“命硬?就是能勀全家的那种?”
陈四海怒道:“你那是封建迷信!好好听着!你知道邪术师为何要用乩童当人牲吗?那是因为施展邪术有违天道,必定折寿。所以邪术师拿乩童当替代品,让乩童承受天谴,瞒天过海。至于插钢钉、钢针啥的,其实跟避雷针一个道理,不过是为了吸引天谴而已。”
陈四海掸了掸烟灰,继续道:“一个乩童正式‘上岗’之后,寿命最多只有五六年,就会因折寿过多而死,但杜非例外。他是命硬之人,天生不受果报,也就是说做了缺德事也不会遭天谴,如果拿他做乩童的话可以使用三五十年,有个邪术师看中这一点把他拐去做了乩童,拐他的时候还顺手杀了他全家”
“我靠,这王八蛋!”
“那是,比咱师父王八多了,那年杜非只有六岁,他给那个邪术师做了十五年乩童,但那个邪术师也没想到,杜非还是个学习邪术的天才,他用十五年的时间学会了所有邪术,然后把仇人宰了为全家报仇,之后他就四处流浪,直到遇见我。”
看来这个杜非是个大麻烦,杀人到没什么,为自己家人报仇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要换了我就算明知打不过我也跟丫拼命。关键是在仇恨和死亡的yīn影下长大的人xìng格上很容易有重大缺陷。杜非幼年时遭受重大创伤,又是被仇人养大的——想来那邪术师肯定不会把他当正常孩子养,各种折磨人的法子肯定使劲朝他招呼,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理扭曲简直是一定的,就算不反人类反社会恐怕也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儿。
看出我对杜非的偏见,陈四海有点恼怒:“要说杜非的人品,那差不多比你高两个档次。自从他报了仇之后,就再没用邪术害过人,要不我也不会收留他。”
我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人品比我高,我也没用邪术害过人!”
陈四海嗤笑:“那是你不会,要是你有办法抢银行又不被发现,你能忍住不抢吗?要是你有本事杀人于无形,你能忍住不当杀手吗?你要是本事那啥,你能忍住那啥吗?嗯?”
我无言以对,说实话我要是有这种能力的话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靠人品把持的住,恐怕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由此看来那个杜非的人品还真是没的说,那些邪术师不惜用xìng命去换的不就是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能力吗?杜非有这种能力却能弃之不用,在现在这个物yù横流的社会简直可以称为圣人了。
那杜非又是为何入狱的?
说起来杜非也是倒霉,他有个哥哥叫杜钧,比杜非大三岁,被那个邪术师杀掉之后用拘禁魂魄炼成了小鬼,杜非报仇之后救出了自己的哥哥,但被炼成小鬼的魂魄不能轮回转世,离开邪术师又会魂飞魄散,杜非只好将自己哥哥的魂魄带在身边。
那天深夜杜非喝醉了在街上闲逛,正好遇到jǐng察巡逻,jǐng察看他不像好人就过去查他身份证,并被带回jǐng察局“协助调查”。寸就寸在那天杜钧被他带在身上,公门阳气重,yīn物不可久留,杜钧呆久了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杜非在派出所里如坐针毡,答非所问,而且因为担心自己大哥说话态度强横了一些,这些落在jǐng察眼里自然就是身上有屎,当时正值严打期间,本着对社会治安负责的态度,以及担心这个醉汉在街上被车撞死,杜非很自然的就被拘留了。
拘留杜非不在乎,可他哥受不了啊!眼看自己大哥就要魂飞魄散,杜非一咬牙一跺脚,从拘留所里溜了,溜走的时候还打伤了一个jǐng察
这一下可捅破了天,从拘留所跑掉等同越狱,何况还伤了人,属于严重犯罪事件,再说不是做贼心虚你跑什么?jǐng察立刻如临大敌,全市通缉杜非。可没想到通缉令还没印好,杜非又自己跑回来自首了
接下来的事就比较有戏剧xìng了,全市jǐng察查了大半个月,发现此人除了涉嫌醉酒闹事之外,跟任何一件案子都扯不上关系。
虽然对杜非为什么从拘留所跑掉以及他怎么跑掉心存疑虑,但他没有犯罪记录是事实,检察院在这件事上放过了他。但是,他在拘留期间逃跑并袭jǐng也是事实,最终被判半年劳教。
值得注意的是,杜非只是劳教,并不是劳改,一个是行政处罚一个是有期徒刑,差别还是很大的,确切的说人家是亟待挽救的失足青年而不是刑满释放的犯罪分子。
所以孟大妈和陈四海说人家出狱是不对地,人家进的是劳教所,孟大妈会搞错是因为监狱和劳教所只有一墙之隔,老太太分不清楚之间的区别;陈四海会搞错是因为丫不懂法。
“至于我那侄女的情况就简单了,”陈四海说道,“名叫克里丝,她爸爸原来是外勤组的,十年前被人害死了,这姑娘回国是为他爸爸报仇的。”
我瞬间栽倒,爬起来咆哮道:“这也叫简单!?我是不是还得帮她报仇啊!”
陈四海声音转冷:“当然要报,那可是我老兄弟。要不是这小妮子xìng格太倔,非要亲手报仇,不许我管不许我查,我哪会等十年。”
完了,刚消停一个月麻烦又来了,一个是忍辱负重十五年终于大仇得报的杀人犯,另一个是千里追凶随时准备杀人的复仇女,貌似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另外这两个人以后也编进外勤组了,你这个负责人要负起领导责任啊”
我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不了老子撂挑子不干,随口问道:“这姑娘有什么本事?”
陈四海摇头:“不知道,我只在她小时候见过她,那时她的能力还没觉醒,不过她父亲的本事都在眼睛上,她应该是继承了她爹的能力吧?”
“那不是跟葫芦娃的功能重复了吗?葫芦娃还饶一对耳朵呢!”
“得了吧,葫芦娃那千里眼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就是一超级大远视!睁开之后看一百米内的东西跟个瞎狗似的,我带个望远镜都比他有用。克里斯他爸可是能用眼神定住飞行的子弹!”
提起当年;陈四海不胜唏嘘,“想当年,我那帮老兄弟哪个不是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鳖;哪像你们这群小崽子,打个僵尸都痿。唉!一代不如一代啰”
我不理他这茬,抬屁股就走,出门的时候陈四海又追上来喊:“记住,看好克里丝那小妮子,她为了报仇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第十六章 接人
第二天,我和葫芦娃去接人,我们原本打算挤公交去,却没想到陈四海给我们安排了出租车!这实在是太蹊跷了,就陈四海这一分钱掰两半花的人也舍得打车?尤其是他自己还不在车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拉我们也是老大不情愿,车一出小区就骂上了:“陈四海这老王八,老子给他出车连个油钱都不给,现在油都多少钱一升了,这得赔多少啊?”
我递过一支烟,“老哥怎么称呼?你也认识陈四海?”
“孙守财,孙德财他兄弟。”
我靠,难怪看着眼熟呢,开废品回收站的孙德财的兄弟。
“孙哥也是后勤组的?”
“是啊,管后勤运输。”孙守财抽了口烟,拍了拍方向盘,“兼职跑出租。”
“那孙哥权力挺大的嘛,管着好几辆车吧?”
“哪啊,就这一辆,还不是自己的”
就这样一路聊着,我们到了市劳教所,孙守财把车停在树荫下,仨人蹲成一排,一边胡吹海侃一边等着杜非出来,陈四海说杜非特别好认,从劳教所里出来的,一眼看上去不像好人的那个就是
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劳教所的铁门打开,一名jǐng官带着一个光头走了出来,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不像好人就是他!”
说起来,那光头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除了眼角略微上挑显得有三分邪气外跟面目可憎绝对不沾边;之所以说它不是好人,是因为他两只胳膊上都纹了花(纹身)。
不止是胳膊,好像前心后背都有纹身,一直顺着脖子延伸到下巴,而且他穿的裤子有点短,走路的时候偶尔露出一截小腿——上面也有纹身。
要是只有纹身也就罢了,说不定丫还能冒充行为艺术家。可诡异的是,杜非身上的纹身很多都重叠在一起,黑乎乎的一片,就像是有人在一张纸上翻来覆去的画画一样,到最后谁都看不出纸上画了什么。
刚开始听说杜非因为不像好人被带进jǐng察局我还替他叫屈,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冤枉,虽说现代社会比较开放,你纹两条带鱼走街上也没啥,但是要是碰到一个身上纹身一坨一坨,像是贴了好几片狗皮膏药的家伙,你不把他当坏人也会把他当神经病。
那jǐng官跟杜非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之类的,杜非点头哈腰的称是,朝四周看了看,直奔我们而来。
我们站起来迎上去,还没等说话,杜非先开口道:“是叶凯吧!?你好你好”
一边寒暄,一边伸出手来跟我握,我也赶紧伸出手去
就在我们的手即将握在一起的时候,“噼啪!”一声,一个电火花凭空出现,打在我手上,我一个激灵,赶紧缩回了手。
“你干什么!”葫芦娃突然一把推开我,一脸jǐng惕的盯着杜非,摆出了要动手的架势。
杜非突然笑了,“四爷说得不错,你果然完全免疫我的邪术。”
我有点恼怒,一见面就动手,摆明了是下马威,这小子到底是啥意思?
“别生气,哥们就是开个玩笑。”杜非坏笑道:“另外,四爷昨天打电话说,让我以后听你的,哥们当然得掂掂你的斤两。”
我冷着脸说道:“听不听我的无所谓,只要你别再犯事儿,我也没什么好管的。”
“那是肯定的,哥们改过自新了。”杜非无所谓道。
他还想跟葫芦娃和孙守财握手,不过经过刚才那一下,葫芦娃对杜非戒心很重,冷冰冰的拒绝了,孙守财倒是大咧咧的跟他握了手,说了几句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废话。
我们钻进车里,开车走人。杜非突然说道:“孙哥,帮哥们一忙,去趟莲花山。”
莲花山是我们这最大的公墓,离劳教所不远,转个弯就到了。难道杜非还要去拜祭亡友?
到了莲花山,杜飞径直走进墓地,东张西望一阵,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就开始在一棵大树下刨土,丫不会是想偷尸吧?
我们刚想去问清楚,杜非已经从土里刨出一个瓷瓶,擦了擦塞进口袋里,“行了,咱走吧。”
葫芦娃皱眉道:“摄魂瓶,你在养鬼?”
“是啊是啊,想看看吗?”
杜非拔开瓶塞,一个yīn惨惨的小鬼钻了出来,“麻痹的憋死老子了,杜非你个王八蛋,有你这样对待亲哥的吗?”
这小鬼仈jiǔ岁年纪,穿红袄红裤,脸sè惨白眼窝深陷,在我们眼前飘来荡去,应该就是杜非那枉死的哥哥杜钧了。
杜非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也不想想老子是为了谁进去的,要不是老子把你埋在这死气充盈的地方,你早死球了,还能在这儿跟老子扎刺?”
这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我原本以为,像杜非这样在极度扭曲的环境中长大的人,要么是那种冷若冰霜、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危险分子;要么是那种本xìng纯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好先生。可这杜非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年轻时代的陈四海?
还有,杜非跟他哥俩人相依为命,杜非更是为了杜钧劳教半年,现在兄弟见面就算不抱头痛哭也应该是一副温馨感人的重逢场面,这怎么就掐起来了?
俩人骂着骂着就要动手,我们赶紧拉架,总算把这哥俩拉开,杜钧这鬼崽子在我拉架的时候还想咬我,可哥的下三道金身不是白练的,这小子崩掉两颗牙之后总算老实了。
从莲花山出来我们直奔机场接人,杜钧赌气钻进瓶子里睡觉,杜非眼珠子一转,怪笑一声,把瓶子压在屁股底下,“噗”放了个屁
看着杜非在车后座上得意洋洋地左摇右摆(杜钧被他压在屁股底下挣扎着出不来),我也只能无语望苍天了。
到达机场,我和葫芦娃去接人,杜非也溜溜达达的跟来了,本来接机口那围的人不少,一看杜非这幅造型立刻给我们让出一条路
等了一会儿,接机口开始往外出人,葫芦娃把写着克里丝名字的牌子高高举起,杜非则拉着我在一旁对下机的乘客评头论足,“看见那胖子没,万宝龙皮带加百达翡丽手表,丫不是贪官就是jiān商啧啧,那个穿超短裙的小妞怎么直接往那老秃子怀里蹦啊,也不怕闪了他的老腰战斗起来不灵活快看快看,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娘炮不是那谁嘛”
这时,一个妩媚的身影慢慢从接机口探了出来,只见她34D呃,凹凸有致的身材配一件欧美风十足的连衣长裙,jīng致的脚踝下镫一双白sè的休闲皮鞋,再加上融合了东西方优点的混血儿容貌和一头棕sè的齐耳短发,使她看上去既有东方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西方贵族淑女的优雅,总而言之,让人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这是个有着良好家教的好姑娘。
葫芦娃看得眼睛都直了,杜非更是肆无忌惮的吹了个口哨,我也在惊叹这女孩美丽和气质。不过,惊叹很快就变成了叹息。
这个女孩的右手,由一名空姐牵着,慢慢的走出接机口——她的眼睛看不见。
女孩的眼睛是混血儿中极其少见的天蓝sè,却如同宝石蒙了灰尘一样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灰sè,让人不禁叹息,世界上终究没有完美的事物。
空姐朝四周看了看,径直朝我们走来,皱着眉头打量了我们半饷,才开口问道:“你们是来接克里丝小姐的?”
说实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