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谨厉声道:“带兰夫人下去!”
两个侍卫惊慌地过来,用力地拖着她离开澹台谨。
辛兰月长长的指甲在地砖上磨过,齐齐折断。
一头华美的首饰散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一向骄傲的她此刻若失翅的蝴蝶,脆弱而又可怜。
我的心越揪越紧,摇头道:“不要,皇上,不要啊——”
嗖——
长箭离弦,若毒蛇闪电一般直射向辛咨明。
辛咨明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睁大眼,颤声道:“你,你,好狠的心——”
而辛兰月大叫一声,终于昏了过去。
我觉得呼吸快要停止了,整个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希望时间停滞在这一刻,不要让这人间惨剧发生。
此刻我才明白为何澹台谨明知道辛兰月假孕却仍然不揭穿,反而给她更多的殊荣和宠爱。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引诱辛家人上钩的表相,事实却是血腥残忍。
我也深刻地理解了澹台浩的话,他说他让我知道天家是如无情。
原来,为了皇权,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
正在我含满泪水的时候,突然看到澹台浩一个箭步冲出,牢牢地握住即将穿过婴儿身体的羽箭,一手握箭,一手抢过婴儿,利索地退到一边。
而早有准备的羽林郎,趁机一通乱刺,将还保持惊愕表情的辛咨明刺死在地。
澹台浩的手因为箭伤缓缓地滴着血,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抱着婴儿,此刻的他,威风凛凛,光芒照人!
澹台谨面上肌肉放松,露出一个激赏的笑意,带着帝王的骄傲赞道:“还是皇弟最知我心意,朕一个眼神,皇弟便能心领神会。只有你我兄弟方可作出此等珠联璧合的妙计!”
众人皆俯地称赞皇上英明。
澹台浩抱着孩子交于我手中,脸上不见一丝笑意道:“辛家余党众多,臣弟这就带人去清缴。”
澹台谨点头称是,澹台浩匆匆离开,宫妃们也由宫女扶着心惊胆战地离开了血腥的瑶光殿。
我怀抱幼子,心中茫然,一时间,竟害怕看到澹台谨的面容。
刚才那一刻,我相信他是动了杀心的,说什么兄弟配合默契,假若澹台浩慢一秒,只怕那孩子已经死于非命了。
澹台谨眼中流露出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光芒,是那种久被压抑的情绪一朝得到释放的快感和亢奋,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撞破笼子的喜悦和激动。
孩子,女人,在他眼中都如天边的浮云,被皇权的光芒照得极淡极淡。
我抱着孩子默默地退下,小心地替他拭干净脸上的血迹,因为不会抱孩子,极小心地托着,怕弄得他不舒服了。
承武大概饿了,一直啼哭,我手足无措,直到小蝶提醒过要喂奶才恍然记起他还有个奶妈。
小家伙吃饱了奶水,安稳地睡在摇篮里。
我轻轻地摇着摇篮,脑子里还是下午那血腥的一幕。
这么小的孩子,此刻什么也不懂,睡得这么香甜,倘若他长大后知道他的外公外婆舅舅全部被自己的父皇杀死,又该背负多沉重的包袄和痛苦?
皇家的孩子不容易养活,能养活得大多心里不健全,过早地成熟,剥夺了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残酷的竞争让他们从懂事起便进入了勾心斗角的成人世界,想来委实叫人心酸。
步步惊心 第143章 香囊误
第143章香囊误(5201字)
正想着的时候,李顺华和刘碧巧相约而来。==文字版
皇后更是打扮得文彩辉煌,宝相壮严,陪坐在侧,而她的右下首,已经换成了肖淑妃。
物是人非,世事难料,也便是如此了。
宴席完毕,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五彩烟火齐放,将夜空妆点得犹如白昼。
更有烟火缓缓凝成“万寿无疆”的字样,在半空经久不熄。
百官都喝了一声彩,齐齐拜倒,澹台谨脸含笑意,得意非凡,众人均有赏赐。
澹台浩坐在首位,穿着簇新的孔雀蓝平金缎团莽的绸裳,益发衬得面若冠玉,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黑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正笑呤呤地瞧着我。
我脸色微微发烫,喝了一口酒别开脸去与李顺华说话。
这时澹台谨站起身,命人抬了几筐金帛,兴致极高地要亲到城楼散金帛。
五色九龙伞迎风招扬,翠华盖、紫芝盖色彩灼目。澹台谨气度从容地缓缓登上高楼,金壁辉煌的銮驾仪仗拱卫两侧,众妃和百官跟随其后,同登城楼看这项国从没有过的奇景。
下面的百姓乌鸦鸦的一片,都伸长了脖子,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澹台谨龙颜大悦,说了一声赏,只见夹杂在烟火之中,漫天飘飘洒洒的黄金金箔,飘飘散散的漫空飞舞。下面的百姓争相仰望,都做好了抢金箔的准备。
一时间,百姓欢腾起来,疯狂地抢起来,澹台谨哈哈大笑,喜不自胜,命令太监再往下扔,当真是纸醉金纸不夜城,玉阶金宫帝王家。
撒完金帛,忽然听到三声炮响,众人都纷纷朝下看去,只见皇后其弟长孙流烨在城下让百姓排开一条道,用青绸铺路,大声道:“臣,感念皇恩浩荡,特在皇上生辰之际献出一点薄礼。”
皇上微微一笑道:“侍郎要做什么?”
皇后摇头笑道:“臣妾亦不知,皇上请看看吧。”
只看长孙流烨双手齐拍,却见有九只巨大的乌龟,背上各坐着一个银发百岁老人,手持彩绸,上书:寿与天齐四字,缓缓地行来。
长孙流烨以长寿龟驼百岁老人,寓意皇上万寿无疆,果然得到澹台谨的欢心,拍手称妙。
肖淑妃冷哂一声,突然出声道:“皇上,臣妾也有准备礼物。”
澹台谨兴致甚高,笑语:“是吗?爱妃又是给朕准备得什么礼物?”
肖老将军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个金制的缕云扁盒朗声道:“微臣至边疆击退回鹘之时,寻到一种可以增产数倍的稻谷,特意带回我项国,只要百姓今年种植此谷,明年便会增收三倍以上。不仅不愁交税,就连我项国的粮草以后也可无忧矣!”
“是吗?”澹台谨接过金盒,小心地打开,掀见十二旒,满脸尽是惊喜之色。“若果真如爱卿所言,当真乃项国之幸,百姓之幸,爱卿可谓我项国第一功臣也!”
肖将军面有得意,大声道:“这是皇上的福气保佑,臣才得以寻到此谷,臣不敢贪功!”
澹台谨温和地道:“肖家世代忠心耿耿,淑妃又为朕诞下皇儿,温良恭和,肖老将军又立下奇功,朕有臣子如此,复夫何求?来人,传朕旨意,封肖淑妃为肖夫人,位居一品,等同丞相,仅次皇后,另免见皇后跪拜之礼,行侧身礼!”
肖淑妃不意自己竟得此殊荣,脸色微微潮红,难掩激动的神情,忙跪下谢恩。
肖老将军斜看了一眼愤愤的长孙华,面有得意,一时间肖家代替了辛家,风光无限。
而众人也均感诧异,澹台谨居然在生辰之日亲封肖淑妃为夫人,且免了大礼,她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实际上已经隐隐有与皇后争锋之意。
刘碧巧咬唇道:“想不到皇上竟如此看重她!”
李顺华冷哼一声道:“登高必跌重,何必艳羡他人?不过,皇后的脸都绿了,倒也有趣。”
皇后脸色冷凝,站在澹台谨身后,冷眼瞧着神彩飞扬的肖淑妃,有冷而厉的刀锋一闪而逝,随即便抬头看天上的烟花,以平其内心的不满。
澹台谨赏完烟火,已经是戌时,众人都有了困意,百官命妇都已告退。
澹台谨也面露倦意,不料皇后却道:“如此良辰美景,应该登楼赏舞才算不负,臣妾安排了一个乐舫,乐特皇上赏面观赏。”
澹台谨意态甚懒,但不忍拂其意,便道:“哦,是什么乐舫,让皇后这么上心?”
众人步到玉央池的邀月楼上,皇后轻声击掌,只见灯火晦明的玉央湖上,一只青色画舫缓缓靠近,画舫之上,两名童子站立一旁,一吹笛,一弄琴,衣袂飘飘,迎风而立,倒似谪仙一般飘逸出尘。船尾处,是四名青衣船娘,人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弯眼俏,粉面桃腮,赤足如雪,素白的手撑着槁,渐渐的向岸边靠来。
画舫的中央,横着一道帘子,一眼就可看出是上好的青纱,层层叠叠,轻若云雾,但却看不真切。青纱地下挂着几串清脆的铃铛,微风拂过,铃声阵阵,清脆悦耳。倒让人不免猜测。这样画一般的景色之后,会是怎样的人物了。
澹台谨果然来了精神,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瞧着里面的人是如何出来的?
片刻之后,乐音毕,突然听到三声牛皮鼓的浑厚响声,十个身着劲装彩服的男子手托景泰蓝的斗大瓷盘,整齐地排列在船的两侧。
一个身着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的曼妙女子,轻盈地抬足,竟然整个人凌空而起,踩在男子手中的盘上。由于隔得远,只瞧见她整个人似乎浮在一团绿朦朦的雾气之中,恍若仙子下凡,惹人无限想象。牛皮鼓声越来越响,男子均缓缓地站起,而这个女人,便以赤足踩在玉盘之上,婉转轻盈若春风一般在盘上翩翩起舞。
另有歌女在浑厚的牛皮鼓音中袅袅细唱: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
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
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
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
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
生子不知根因谁共芬芳
中巢双翡翠上宿紫鸳鸯
若识二草心海潮易可量
声若芙蓉泣泪,香兰带笑,风露清寒,春愁无尽,令人顿起相思之情,萦绕于心,温软又惆怅。
而这份惆怅由男子阳刚的喝声相附,雄壮的牛皮鼓声相附,宛如阴阳调合,刚柔并济,让人听之如醉。
澹台谨慢慢地站起身,自语:“何家陌上丝萝女,粉面含香玉带长。皇后,此女何人,竟如飞燕能在掌中舞,当真奇丽。”
皇后含着一缕温和的笑意,柔声道:“臣妾见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常忧思皱眉,便引了此女为皇上解忧。来人,带楚流岚上前给皇上细观。”
那乐舫慢慢地驶来,待到眼前之时,女人似乎在盘中不慎失足,身子一倾,宛如一羽羽毛,竟轻飘飘地向下坠落。
澹台谨离得极近,忙跨上前一步,将她接到怀中。
他怀中的女子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果然是一绝色女子!
“多谢皇上!”流岚并不怯生,娇弱软糯地娇声道谢,声音媚可入骨,滴水即化。
澹台谨抱着她,似乎忘了放下,一直行到自己坐的主座旁边。
众人都脸色大变,唯有皇后似乎早就料到此举,斜睨了方才还春光满面,此刻却脸色灰败的肖夫人一眼,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我低头假装喝酒,却在酒杯中看到自己落寞的眼神。
恍然间,酒杯中的影子又化成了浩的脸,他邪笑道:“妤是,你过得不快活,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要为皇上献寿礼了!”刘碧巧推了推我,我方回过神来。
这才看到流岚已经坐在澹台谨一边,巧笑倩兮,而众人正向澹台谨谨献寿礼,这也是今晚的重头戏。
虽然有此女意外出现在先,但众人仍要拼得最后一拼,在礼物上取胜。
皇后的是一封端海游龙砚,整个砚身以势造形,雕以龙形,隐有金丝在砚中,叩之如槟榔,味若檀香,且墨不凝涩,的确是一方珍砚。
肖夫人则是一张象牙簟,象牙簟者,凡象牙齿之中悉是逐条纵攒于内,用法煮软,牙条逐条抽出之柔软如线,以织为席。此席伸缩自由,凉意自生,珍贵异常。
澹台谨生性怕热,得此珍簟,很是欢喜。
张妃则是一张九龙帐,此帐轻若蝉翼,明若清风,十分轻盈,帐身绣有明黄色缂金制成的九龙戏水图,展开观时,只见九龙活灵活现,直欲怒晴喷薄而出,帐下端绣江牙海水纹,所谓“疆山万里”,绵延不绝。
刘碧巧是一副双面绣得万寿图,杨选侍是一张手写的万福图,白才人则是一盘昆山黑白子,李顺华最是意外,则是亲自舞剑,让澹台谨也笑颜尽开。
我看众人的俱是名贵无比,不禁有些汗颜自己的礼物轻薄,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便命小录子将早已经包装好的锦盒送于澹台谨。
他含笑看了我一眼道:“醉妃向来心灵手巧,朕来瞧瞧送得什么礼物?”
他打开锦盒,瞧了一眼,便神色剧变。
我正疑惑是否礼物太轻惹他不开心了,只见皇后拿出盒中的锦袋,惊叫道:“醉妃,为何你送了一个断头的绣龙香袋给皇上?”
我大骇,忙站了起来,由于站太急,带翻了酒杯,深红的葡萄酒倾了一桌,我也顾不得裙上染了酒渍,急急地上前。
果然,前一刻还好好的锦袋,这一刻已经被人剪作两断,更可怕的是在龙头处剪断!
小录子更是呆住了,只是喃喃自语:“我检查过的,没有问题,怎么会断了?”
澹台谨脸上布满了阴云,冷冷地道:“朕是在问你!”
我机灵灵打了个冷战,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皇上,此事定有隐情,臣妾送得分明是一个好的香袋,怎么会突然被人剪断?定是有人要嫁祸于臣妾!”
“那么,这次又是谁要嫁祸你?”澹台谨目光幽深凉寒,直视着我,锐利得似要探入我的内心。
我一时无语,看了一眼小录子,小录子急忙爬了过来,咚咚地磕了几个头,指天划地地保证:“奴才对主子绝无异心,天地可证,这个锦袋不是奴婢弄破的。”
小蝶厉声道:“小录子,兹事体大,关乎主子荣辱,你快说,这锦盒从淑华殿拿出到现在,可曾离你片刻?”
小录子茫然地摇头:“奴才知道这是主子亲自熬夜做得礼物,何曾敢掉以轻心,一直是奴才拿着,并没有经手别人,可是这锦袋是何时被剪断的,奴才确实毫不知情。”
皇后冷冷地道:“醉妃,你是否对皇上怀有不满之心,竟敢在皇上生辰之时剪断龙头咒诅皇上,你可知此罪当诛!”
我已经完全乱了心思,脑袋一片空白,目光凌乱地扫过众人的面孔,希望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可惜,我什么也看不出。
步步惊心 第144章 怒难平
第144章怒难平(2100字)
我只是端正地跪着,只知道说这不是我做的。==
澹台谨眉宇间的阴鸷不减,神情冷酷,对我似是厌恶又怜是可怜,一时间目光复杂无比。
更有皇后添油加醋地道:“如今项梁两国正在开战,我项国已连战告捷,莫非醉妃怕梁国战败,所以咒我项国兵败?”
我呼吸一滞,倏地抬眼看皇后,心中明镜一般,必是她做了手脚,但苦于无证无据。看来,她竟要把我逼到死路方罢!
无边的恨意漫漫地升起,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猛跳,异常疼痛,我双拳紧握,以致于指甲被划出了血痕也浑然不觉。
而澹台谨疑惑怀疑的目光更让我悲愤难平,转眼看到周围林立的佩刀侍卫,我咬牙,决定孤注一掷!
疾速地起身,快步冲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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