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红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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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红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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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说完,许无卿摆弄着手中的水竹,淡淡道:“不过是闲时看的杂书,觉得有意思罢了,大家不必当真。”
  挽玉则是两眼雾气,泪光盈盈的一双眸子更加明亮,稍有些激动:“许公子的故事很好,很有趣,我都被感动了呢,许公子不紧人长得俊,故事也讲得这么好。”
  “让姑娘见笑了,过奖,过奖。”
  我一时还未从故事的痴念纷扰中回过神来,待我一抬头,只见挽玉盈盈的一双秋水闪着波光,唐夕略有所思地看着我,见我看向他,微微笑了起来,精利的眸光闪着逼人的锐气,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个商人么?
  许无卿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怪,我赶忙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故事,一时间还在想着菖蒲的痴。”
  “红桑姑娘怎么看这样的痴念?至少有一个好的结果。”他似乎是特意在问我。
  我心下一惊,不知是什么滋味,沉声道:“太痴了,不好。”
  许无卿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面容还是平静如水,我笑了笑,看着手中的水竹。
  唐夕与挽玉低声说着什么,惹得她一阵阵轻笑,屋中的竹香越加浓郁,氤氲的水汽中,我与许无卿无言相坐,默默品茶。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佛前的一株菖蒲。
  回到家,碧云一直怪我没有带她出去,我拗不过她,只把出去的事情讲了一遍给她听,包括菖蒲节的由来,她听了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没多久却直说这故事写得好,够迷惑人。

  暗影

  我喜欢在晴朗的午后去水竹阁小坐一会,静静品一壶茶,我喜欢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温暖的,将所有景物都然是暖暖的色调,身上的红裳也在这样的阳光中更显娇艳明媚,那热烈的色彩如流动的血液,填满了我的心。
  我经常和挽玉一起来,偶尔也带碧云出来。自从那次与唐夕和许无卿碰面后,总会在水竹阁遇见他们,有时是许无卿一个人,有时是他们两人,唐夕似乎每次都会晚一点到。与他们打了招呼了,也就自然的在一起喝茶。从小爹娘很少让我出门,朋友也不多,只有挽玉经常来家里陪我。就这断日子,爹娘不再将我管得太严,所以经常出门走走,所以我非常高兴能和他们做朋友,挽玉也似乎对唐夕有意,于是我们就走得更尽了。
  唐夕虽是个商人,但琴棋书画样样都好,是个儒商。许无卿出生书香门第,虽然没有点明家世,他不说,我们也不便问。经常遇到一起,说说话,渐渐的也就熟了,经常谈到诗书字画。无卿有一个字画坊,叫佩兰轩,里面有许多当代才子的字画诗词,我们有时也经常去那里品读一番。我觉得有意思,而且我喜欢许无卿身上淡淡的气息,平静的眼里波光不惊,让他整个人充满了神秘感。后来几乎是天天去佩兰轩,许无卿能弹一手好琴,我们经常听他抚琴,那么清淡的一个人,没想到能弹一手如此美妙的琴音,虽然我的琴艺也是不错,但与他相比,还了逊了一筹,这让我对他充满了好奇和佩服。渐渐地,佩兰轩变成了我们聚会聊天的地方,谈谈诗书,静听琴音,生活不亦乐乎。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一来一往,切磋字画,有时品茗,时而抚琴,挽玉和唐夕也经常双双出入佩兰轩,这给我平淡的生活增了不少乐趣,有时觉得得友如此,真是人生之大幸也。
  唐夕如我预料中精明能干,将他的生意逐渐垄断整个封国的绸缎行业,他精明,却也性情明朗,对挽玉更是一片真心,还听说已经准备向挽玉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姨父提亲,但挽玉却是犹犹豫豫,一副小女子的娇羞。
  许无卿仍是清清淡淡,但是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看上去一片清静淡然,实则是满腹才情,让你叹为观止。他似乎总是很忙,在佩兰轩时,时不时有下人模样的人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抱歉一声匆匆走人。唐夕只是说他家业大,需要亲力亲为的事太多,太忙,当问到许无卿家业为何时,他也只是几句带过,知他是不愿让人知道。
  天气慢慢变暖,四月的桃花已谢,封都的柳叶也已翠绿葱郁,荡着温煦的暖风飘摇整个封都,我虽爱红,也爱这满城的柳,柔若无骨地飘动在熙攘繁华的红尘清风中,随风飘摇,不受拘束。来苏府提亲的人还是被我三言两语的拒绝,红桑的流言伴着绝美的容貌再加一片极艳极艳的红仍在封都传的沸沸扬扬。许无卿与唐夕倒是从不青眼相看我的容貌,这也是我与他们交好的原因之一,那些来提亲的世家公子反而成了我们谈话的笑柄,这个时候,许无卿清清淡淡的眼中总是会放出异样的光彩,这让我很是惊讶。
  娘总是用温柔的语气责备我:“你都十七了,女孩子家的,不要太贪玩了。”
  爹仍是溺爱地纵容我,他最喜欢的就是同僚的夸奖,苏大人家的千金不仅长了一副倾城绝色的容貌,而且才情满腹,才色双绝,他总是在下朝回家后喜欢拉着我的手,慈爱地叫着桑儿,桑儿
  七月的炎炎烈日照晒得整个封都拢上了华贵慵懒的气息,苏府的气氛却逐渐变得阴郁沉闷,爹也不像以往一样伴着满池的荷花在八角古亭中闭目乘凉,也不再一脸宠溺的看着我,经常和娘背着我叹气,我警觉到气氛的不对,有什么正在悄悄降临。我问爹,爹不肯说,最后,不得不陪着他唉声叹气,满脸担忧地看着爹,他对我这样是最没招架力了,终归是告诉我缘由了。
  原来是封都的帝王要改革新政,需要除去一批旧的官员,爹本来一大学士,管管书籍史册什么的,构不成威胁,但由于与旧官员走得比较近,王上手腕刚硬,想除去一批旧势力以树立威信,因此,爹也就成了可能的目标了。
  朝廷上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爹放宽心,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咱们家代代都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办事,没有犯过什么错,怎么能说倒就倒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仍是担心,心里也就闷闷不乐,直到碧云提醒我今天和挽玉他们约好了去留仙湖赏荷才发现有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泣血玉

  我第一次穿白色。
  前些日子无卿送了我一块红玉,名曰泣血,说是从玉城运过来的,知道我喜欢红色,特意为我选的,我本想推却,但不料一见那玉莹润的色泽泛着泣血朱红,中间氤氲着丝丝雾气,娇艳欲滴,顿时眼前的万物迅速消褪模糊,黯然失色,唯有他手中的红玉散发着让红尘失色的光彩,霞光万丈,眼前一片赤色绯红,衬着他一只托玉的手更加莹白动人,那种灵魂被填满的充实感又涌了上来,我深深看着竟是移不开目光。
  “我说了吧,表妹只要是看见这样的娇艳绯红就是一副痴痴的模样,移不开半点目光!”挽玉的打趣终让我回过魂来:“无卿是算准我拒绝不了才拿来送我的吧,那我就先谢过了。”
  无卿也是笑得一脸的满足外加得意:“红桑此言说的极是也。”
  他总让我觉得亲切,不知不觉间,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许多给予,一切那么自然和谐。
  娇艳的泣血红玉在一身的红妆下已被隐去,根本看不出她惊艳世人的炫目嫣红,我吩咐碧云为我做了一身的如雪白衣,衣料是舒软的白绸,外罩轻盈素纱,唯有腰间束一娇艳如火的腰带,左侧悬坠泣血红玉,将泣血的绝世光芒衬的淋漓尽致,熠熠生辉。
  天刚刚下过雨,隐约可见天边七色彩虹,我打着三十六骨的雨伞,踏着夏日末雨婷婷而来。
  翠荷亭在雨后的夏日中如出浴少女,在满池夏荷的映衬下婉如人间仙境,周围安静得只有雨点打落在伞面的声音,远远看着挽玉和唐夕坐在栏杆旁。挽玉一双温柔欲滴的盈盈秋水静静看着檐上滴滴水珠飞落在田田荷叶,偶尔回过头来与唐夕交谈几句。东北角上,紫铜的香炉缈缈飘着几缕熏香,无卿修身正做,神情专注地抚着身前的五弦琴,一双眸子还是清清淡淡,看着琴,又似乎什么都在他一双漆黑双瞳中容不下。
  顿住脚步,眼前这幅绝美的画卷我不敢走近,犹如水中月,镜中花,怕打散了,消弭了。我就站在那,看着他们动作,无声无息,只有琴声幽幽,是一曲缠绵的《忆江南》,觉得一切都离我很远,咫尺天涯。
  还是挽玉先发现了我,冒着稀疏的细雨就过来牵我的手,拉着我就往亭子飞去。
  “桑儿,怎么站在那儿也不进来,看我被雨淋的!”挽玉边敲着身上的雨水边责怪我,忽然发现没声音了,连琴声也消散了。
  一抬头,才发现他们都惊异地看着我,唐夕说:“桑儿,你这身装扮太美了。”
  无卿仍然用清淡的眸子望着我,却道:“佩泣血的你,真的别有一番美艳。”
  “对呀,对呀,除却红妆的娇媚外,如出尘仙子般的感觉,桑儿不愧为封都倾城绝色的第一美人!”挽玉也附和着。
  平常听习惯了别人的赞美早就让我对于这类词语没什么感觉了,但出自他们嘴中时,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三十六支细骨雨伞,伞骨丝丝细劲光滑,骨节分明,细细收好放在一旁,才道:“只是喜欢红色罢了,要是大家喜欢,桑儿以后多穿白色也行。”
  “桑儿还是适合红色,偶尔穿穿其他颜色洗洗眼睛就行。”挽玉语气温柔地说着,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幽光。
  我故作怒目道:“好呀,表姐原来是厌倦我天天红色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挽玉一脸无辜。
  “我不管,表姐欺负我!”我也无赖了,被她这么一闹,原本郁闷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了,挽玉一直就有这种魅力,用她的温柔,善解人意带给我安宁平静的感觉。
  无卿与唐夕在一旁打趣地看着我们嬉闹,等到累了,我是越来越没有还击能力,还是无卿帮我解围:“很久没听桑儿抚琴了,今天就让桑儿为我们弹一曲,看看琴艺是否又有精进。”
  我也顺着无卿的救命稻草往上爬:“那就请无卿哥哥多多指点了。”
  “无卿每次都帮桑儿,瞧,无卿哥哥叫的多甜蜜呀!”挽玉穷追猛打,还不放过。
  “我就这么叫又怎么了?”我挑衅地看着她:“唐夕哥哥”
  噗,唐夕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小妮子放收敛一点,我可受不了,乖乖弹琴去!”
  唐夕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老成稳重的一个,他说的话也最有分量,我瞪了挽玉一眼便乖乖走到琴坐上,无卿坐在我身后不远处,我能够感觉到他投向我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才静下心来抚琴,接的是刚刚未完的《忆江南》。
  亭子顿时安静了下了,唯余琴音泠泠悠然荡开在整个湖面,忆江南,迤逦缠绵的江南音律,道尽江南风景青山绿水的怡然清幽,泛舟游湖意趣嫣然,细雨缠绵,小桥流水人家,那曾是我的家乡,忽然想到爹最喜欢的一池碧荷,与这里的满池清香也不相上下
  “铮!”一声,弦断,我一脸愕然,愣愣地看着断了的弦,殷虹的鲜血从指尖滴滴滑落,将断弦之处然得一片鲜红,竟没有一丝的痛感,六弦的琴,继续弹着,音调全无,泠泠的悠然成了低低的呜咽,又似悲痛的呼唤。
  “桑儿!不要弹了,”挽玉捉着我的手:“你今天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有什么正悄悄地发生着,离我越来越近,让我恐慌。
  “这琴很久没用过了,弦断了也挺正常,桑儿不必当心,我不会叫你赔的。”无卿看着我,清清淡淡的眼中什么也没有,虽然想尽量调节气氛,但仍然没有好转。
  我看着挽玉担忧的目光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忧家里。”
  “家里怎么了。”
  我想了想,将爹在朝中的形势说了一遍,听了之后,挽玉沉默着,唐夕看向远处的荷塘,无卿清清淡淡的眼眸什么也没有,但他看着我,这让我心里似乎平静了一些。
  无卿说,不用太担心,有些地方他们还是能帮我的。
  唐夕说,事情不会那么巧。
  挽玉说,桑儿,你还有我。
  听了他们这么说,我的心又平静了许多,他们,都是关心我的。

  丞相

  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遂人愿,我的不安与预感完全正确,半个月后苏府获罪的圣旨就送到了厅堂之上,整个封都获罪的官员也是一家连着一家,重则诛九族,轻则抄家,苏府已是最轻的抄家了,一切的灾难都可以接受,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在一群士兵将苏府包围后,我看见无卿静静地走了进来,漆黑的双瞳仍是清清淡淡,想起他上次对我说的话,我抓住希望似的叫道:“无卿哥”接下来已是唤不出声了,我看见他原本平静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痛苦,接着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清淡淡,不,是无情,我看着他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明黄的卷轴,淡淡道:“苏府上下接旨。”
  爹从容平静地跪了下来,他接旨,他唤他:“丞相大人。”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怔怔地看着厅堂中心所谓的丞相大人,看着他的双唇一张一合,漆黑的眸子清淡的,平静无波,这么熟悉,又那么的陌生,他就站在我面前,这么的近,又那么的远。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丞相大人是他?我的信任与坦诚原来是丞相大人精心布局的一步棋,可笑我全心相信托付的友情原来是为苏府自掘坟墓,可笑他一双清淡无波的清澈双瞳竟然藏有如此深层之城府,如此无情冷酷,可笑,真是可笑,当初天真的将家中任何事情都当故事一样讲给他听,只为那淡淡眸光中的一丝笑意。
  礼毕,叩首,落定,心碎,无奈的,却是命运的不公。爹似乎早已料定这样的结局,苍白憔悴的面容一片淡漠。宣读完圣旨,无卿淡淡看了我一眼,转身,匆匆离去,那一眼,依然清清淡淡,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就像我们从未认识过,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这样的震惊,人生若只如初见,便也没有如此的闹剧。
  爹说这已经是最轻的罪名了,一切都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只要家人平安就足够,他本是一个淡漠的人,没了这些名利的牵挂一身轻松,反是安慰起我来,家仆都散了,只有碧云哭着不肯走,她没有家人,自小便在苏府与我从小一块长大,我也舍不得她走,我询问的看着爹娘,爹微微点头,我说:“碧云,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
  碧云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眸子就要盛不住将要滚落的泪珠,我抚着她的头笑道:“要叫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要叫爹娘。”
  爹娘也是欣慰的看着我们,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也许这样就很好。
  我们住在城郊的一处旧屋,挽玉说那是家里面的一处旧宅,荒着也是荒着,让我们住下,是她父亲的意思,想想也没什么地方去,就这样住下来了。挽玉的父亲是封都的盐商,姓柳,是爹一个表妹的夫婿,虽不是暴富,但也殷实,待人也不错,如今在苏家最窘迫时伸出援手,让我们都甚为感动。爹虽在为官时结交的人不少,如今却是唯恐惹祸上身,避之不及。
  经过此事,艳绝封都的红桑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当一切俗世繁华散尽,灵魂会向一个静谧的方向默默展现他的另一面出水清容。我坐在娘的身前,双手抱着她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温暖的,带着母性的体香。娘用瘦削的下巴顶着我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我的长发,就像小时候为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一样,温柔的,怜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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