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天下有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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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天下有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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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纯盈盈的向杨无邪检衽一幅,道:“烦请先生务必要把话向戚大侠转告。”
  杨无邪顿时显出一种“扪断几茎须”的表情来,好像将一只死掉的猫硬塞到他嘴边,要他啃下去一般,但他还是说:
  “放心,我一定转达,但答允与否,可不是我能拿得下主意的事。”
  “不必,我会等的,”雷纯乖得就像邻家的小女孩,“只要先生肯转告就感激不尽了。”
  杨无邪快快的退了回来,走近戚少商耳边,这时,在孙鱼等人安排调度下,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多已散去,狄飞惊也撇下六分半堂的部队,雷纯一走,大家都很快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就连无情,也与四刀剑童押走了天下第七,温文随队伍而去。
  杨无邪到了戚少商身边,压低了语音,道:“楼主,刚才冒犯之处,请楼主赐罪,无邪甘愿受罚。”
  戚少商忙低声劝解道:“哪有这回事!我们早已约定好了,你也是为了我,才甘冒这大不韪。现在恶人都由你当,好人都让我做,我才惭愧得紧呢,于心不安得很。惟有这样,我才能甩得脱不必在大家面前与雷姑娘私语,失去了很多危机与烦忧。这都多谢您了。”
  杨无邪道:“楼主这是什么话,快别把我给折煞了,我们怕只怕雷纯借故当众跟您一说话,且不管说的是什么,只怕江湖好汉见了,难免就有猜测,有猜估就会生流言,万一传楼主跟雷姑娘有私情,或错以为‘风雨楼’与‘六分半堂’已结盟了,那就不太好了。”
  他沉吟半晌又道,“也许,雷姑娘就是要人产生这种误会。”
  戚少商眼神里充满感激:“可是,像这样子的危机,您已跟我搪掉了。”
  杨无邪道:“可是,雷姑娘的邀请,却还是搪不掉。”
  戚少商道:“邀请?总不会又来谈判,这次连相爷府、八爷庄一并埋伏炸掉吧?”
  杨无邪苦笑道:“不。这次她只请你一个人,她要你去见她,她有重要事要向你相告。”
  戚少商啐了一声:“她却还是要私下见面不可!”
  杨无邪道:“是的。”
  戚少商奇道:“我为什么一定答允和她见面?”
  杨无邪居然答:“我不知道。”
  戚少商在等杨无邪把话说下去。
  他了解这个人,也尊敬这个人,更相信他的判断力——他每说一句话、每一个行动、每做一件事,都一定会有他的理由,而且理由必定十分充分。
  杨无邪果然说了下去:“但你会知道。”
  戚少商问:“为什么?”
  杨无邪道:“雷姑娘要我先转告你一句话:‘明天你是否恨我依然、爱我依然?’然后就告诉我约晤你的日期、时间和地点。她说:‘你听了这句话一定会来的。’”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已发现一向潇洒不羁,从容不迫的戚少商,脸色已变。
  变得很难看。
  ——脸是沉住了,气反而有点沉不住。
  杨无邪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虽然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来龙去脉,但我想她是说对了。”
  戚少商马上就问:“什么时间、地点?”
  杨无邪心中感唱,道:“后天,申未,在穿山峰明月楼十八奶娘庙。”
  然后他掏出一件事物:“她还要我交给你这东西,并且还要我对你说:‘放心’两个字。”
  戚少商立即接过来,一看,本来已像狗肚般的脸色又在眉宇间下了九重领,增添了几分忧虑和不安,一直听到“放心”二字,很宽颜了一点。
  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把小小的檀香坠扇,正面书着:“英雄美人”四字,背面则写“天花乱坠”,一款写得豪迈迫人,一款字体则娟秀柔丽。
  戚少商有点紧张的问:“她还有说些什么吗?”
  杨无邪心中暗暗担忧,道:“没有了。但她还要我转告您一句话。”
  戚少商问:“什么话?”
  杨无邪摊摊手,露出他白哲的牙齿,笑了笑:“那是有关我的。”
  他苦笑接道:“她要你提防我。她的话是这样说的:‘请你转告戚楼主:要小心杨总管,勿让他太权独揽。别忘了,苏梦枕就是太信任白愁飞才会让他反叛得了。我不想你重蹈覆辙。’就这几句话。”
  杨无邪一字一句,转述得很仔细。
  戚少商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都听得很仔细。
  然后他问:“她要你转告我这几句话?”
  杨无邪无奈地道:“她还说,谁叫你不私下和她沟通,不然,也不必透过我来说这几句衷心之言了。”
  戚少商狐疑地道:“那她为什么不在两天后才亲自跟我说这几句话?”
  杨无邪耸耸肩道:“我不知道,也许,她也故意让我听到这几句话吧?”
  戚少商沉吟道:“那对她似乎不太好吧。”
  杨无邪也笑得有些诡怪:“但她对你却是非常有心,相当的好。”
  戚少商虽然还是愁眉未展,但已开始有点笑意了:
  “那你又何必告诉我她说过这些话?”
  杨无邪一摊手,道:“没办法,她要我告诉你的话,我难道能不告诉你吗?”
  戚少商望定他道:“你可真是童叟无欺。”
  杨无邪笑道:“童叟无欺的人,往往只欺了自己。我比不上朱月明,谁要是童受无欺,一定做不了大生意。”
  戚少商道:“朱月明够精明,也够圆滑,像今天京城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体、他一定已知晓,但就是不肯站出来,不表态也不亮相,把自己先立于暗处,万一有事,既不必搞黑锅,出手也还来得及,不过他就是大机警,滑头了,却也有大坏处。”
  杨无邪烧有兴味的问:“哦?那对地而言不是大好处吗?却是坏在哪里呢?”
  戚少商道:“他就是太机灵,所以像蔡京这种人也不敢太信任他,甚至有意要翦除他。”
  杨无邪道:“所以,人应说要聪明,但不可聪明得露了形迹,那就到处惹人提防,搞不好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己。”
  戚少商道:“雷纯其实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却惜乎太急于离间我们。”
  杨无邪并不赞同:“我认为不然。我不是有意为她说话。只不过,她若要离间我们.就一定不会让我来向你转述、这样子的劝诫——她要避免我听到,原也不难。”
  戚少商也狐疑的道:“那她是别有用意了?”
  杨无邪苦笑道:“可惜我也弄不明白,她用心何在。”
  然亏他道:“不过,后天是中秋。那晚,楼主在明月峰赏月,人在高处,小心着凉。”
  戚少商点点头,道:“我明白,可是我不得不去。”
  杨无邪只应道:“是。”
  就没有再多说。
  戚少商忽扬声问:“天下第七已给无情押走了吧?”
  在旁的孙鱼立即答:“是。”然后马上问:“是不是要派几个人护送?”
  戚少商昂首望向孙鱼,目光如电。
  孙鱼慌忙解说:“卑职担心备路黑道人马,生怕文雪岸会被迫道破他们的秘密,可能会设法沿途拦截营救,我看,光是盛大捕头一人之力,还有几个小童,只怕”
  戚少商截断道:“这倒不怕。”
  他欲言又止。
  脸有忧色。
  杨无邪接道:“以无情的战力,决不可小觑,怕只怕无情另有安排,别有心思。”
  戚少商完全心有戚戚焉:“我也不放心这一点不过,只怕还有人不见得会放过天下第七这败类。”
  杨无邪目光转动,笑了:
  “有他和他那家子人在打点,我们还担心些什么不如,还是商量如何重建三合楼吧?这样一座历史名楼,历尽沧桑,也阅尽风骚,一日沦落至此,个中原故,我们也有份造成的,很应该由我们手中重新修葺、再建吧!”
  戚少商微笑望着杨无邪,好像对他这意见,很赞同,也很激赏。
  然而在眉宇间仍有忧色。
  轻和清、淡得不易察觉。 

  
  
  
   
第五章 这把匕首不太冷

 
 
  1.这个杀手非常热
  无情一路押天下第七回大理寺,中途已把轮椅撤换为轿子,偶尔里边好像还传出了点谈话的声响。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押送天下第七投大牢的,他身边还有三剑一刀童。
  三剑童一姓何、一姓叶、一姓陈,他们本来都是无情从所接办的案件中苦主,受害人之遗孤,无情本身也是出身凄凉,自小家破人亡,幸得诸葛先生施援手,领养调教,方能使无情虽残疾在身,仍能出人头地,成了六扇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无情十分感念诸葛先生,也有意把诸葛的爱心传扬下去,他自己也花了不少时间,心力来扶植,栽培这些大难未死、暴劫余生的孩子,其中最优秀的,便是金、银、铜、铁四剑童。
  可惜,不幸的是,其中一名林姓的金剑重,庄“逆水寒”之役时已然丧生,为此,无情十分感伤、自责,省惕是自己对剑童保护不力,才致牺牲。
  一剑童虽逝,但未几又遇上了姓白的童子,这一块难得的璞玉,他擅用刀,故无情近身的“四剑童”而今成了“三剑一刀童”。
  不过,四童主要服恃的还是无情,押解要犯的事,则由眼前七八名衙差负责。
  这七八名衙役,自然都听候无情的调度。他们的领头。却是个又黑又扎实,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这人乌着脸,对任何人都像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他跟谁都有仇。
  但无情却知道这个汉子却是个办事效率奇高、行动极速,外表看他乌口黑脸的,但实际上却是个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坚决不肯无辜杀害的人。
  就是因为这人谁的账都不卖,所以,当了多年的衙差,到现在还只升到“副捕头”
  的位置,而且,只怕不久之后就会给蔡京派系的人外调,风闻公调到三阳具那一带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去。
  人人都叫他做老乌。
  他的确姓“乌”,名叫于达,外号“快腿旋风”。
  他做事奇急,脾气暴躁,心地善良。无情很信任他。
  所以他召集这人来押送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虽然受了伤,也给封住了穴道,但就算是一头没了爪牙的老虎,毕竟不是只病猫可以比对付得了。
  由于天下第七已给封住了三处要穴,不便行走,于是,老乌就把他置于囚车之中,由一个差役在前面拉动绳子,一个则在后面推车,一路往大理寺方向走。
  其间,当然要经过瓦子巷,半夜街,且到了黄裤大道。
  本来,如此公然押要犯的队伍,难免都会引起老百姓张望围观,指指点点,但也不知怎的,今天大家非但不敢靠近窥探,甚至看了一两眼的人,也马上低下了头,别过了视线,不敢往囚车处看,连一向喜欢跟在囚车后面喧闹的无知市井孩童,也比平日少多了,只有两三个打扮得很贵气的小童,还敢跟在后头,笑闹了几声,有个大胆的还赏试向囚车扔了几颗小石头。
  想来,这是天下第七虽然已无反抗之力,人也成了囚犯.但自有一股森寒之气,沁透出来,使一般人不敢轻犯,也不可侵犯,就算看他几眼,也感不舒服。
  有时候,他也会反盯对方一眼,看他的人如遭冷电击着,毛突突的打了个寒噤。
  无情那座镶上木轮的轿子(在武林中尤其黑道上的人,莫不称之为“魔轿”:因为它由诸葛先生精心设计,委托班门绝顶巧匠费心打造,而又经过无情悉心改良,既是轮椅又是轿子,里边机关奇多,布置巧妙,暗器又层出不穷,不少黑道高手,都因攻不下这顶“魔轿”,而成了无情的“阶下囚”)就跟在囚车后头。
  三剑一刀童则随行在轿子左右两侧,四处方角位上。
  这一路上,囚名童子显得很有点紧张。
  白刀童入门最迟,但年纪却是最大,也比较成熟,一向最为机警,他一再打眼色、手势、要三剑童“看着点”。
  一直在轿子深帘内的无情,却似完全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境,经过黄裤大道之际,无情忽问:
  “你们担心有人来劫囚车?”
  白刀童名字就叫做白可儿,他第一个承认:
  “是。”
  无情一向在平常起居生活间、言谈里施教,说法,因而故意追问下去:“你们以为救天下第七的人会在这儿下手?”
  白可儿道:“是的。”
  无情问:“为什么?”
  白可儿道:“因为在闹市里劫囚犯,只要引起混乱,方便下手,容易得手。”
  无情道:“你说的对,可是,只怕劫囚救人这种事现在不会发生,也发生不了。”
  这次到白可儿问:“为什么?”
  无情反问:“你们认为谁会救天下第七?”
  铜剑叶告道:“当然是天下第六的朋友和同道了。”
  无情道:“像天下第七这种人,只怕仇人多朋友少,至于同道——他是个杀手,这个杀手非常狠,所以平时也没什么帮手,何况,杀手只负责杀人,不是负责帮人、救人的。”
  银剑何梵试探着道:“可是,他毕竟是蔡京派系的人。他们那一帮人一定会派人救他的。”
  无情叹道:“蔡京这一帮人才不像王小石,只有王小石这种人才会为两个兄弟动用一切力量,甚至把自己也毁了进去、豁了出去当街劫囚救人的。蔡京之所以为蔡京,他是决不会做这种傻事。”
  银剑何梵心有不解,追问道:“公子是认为王小石那一干人,因救义友劫法场面致给逐出京师,是傻事愚行了?”
  无情叹了一口气。
  他收容这四童之初,他们都只五至八岁不等,而今多年下来,他们随着岁月增长见识,平时有的肯学习(像何银剑、叶铁剑便很肯学习),有的肯读书(如陈铜剑、白刀童就很肯苦读),但毕竟不像已英年早夭的金剑童林邀德一样,在日常生活中既勤奋好学,又能静心养性,在书斋博览群
  可惜他早死。
  为此,无情非常痛心。
  他一向特别疼惜他。
  上天就是这样,你愈是注重的东西,他愈残狠的把它攫夺。
  年纪轻轻的无情,己学会尽量不去注重任何人和事,这样或许还能减少、减轻部分感情上的冲击。
  ——心无望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梁。
  佛经中亦有此谓。
  他学习无情。
  所以人称之:无情。
  可是无情却不想误导了这几个白壁无垢的孩子。
  他不愿意传达太多负面的讯息给他们。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认为这世间的好的、诈的、坏的当道得势,那么,只怕成长以后的他们,也只好是坏的、诈的、好的了。
  要是他们在性格上会有这种变化,无情觉得自己是责无旁贷。
  他不想如此。
  他有一个很不快乐的童年。
  他更有一个压力过重、负担过度的少年时期。
  他不欲而今的“三剑一刀童”重蹈他的覆辙。
  所以他回答说:“王小石他们不是蠢,而是够义气。他走的是直行路,取的是坦荡道,义所当为,仁者无敌。”
  何梵有点明白了的样子,所以显得有点得意:“那么说蔡京那些人不救天下第七就是不义了?”
  无情道:“这些人本来就不知义为何物,只知道急功近利,不过,蔡京也不见得就不救天下第七。”
  何梵又大惑不解:“蔡京会救天下第七?那岂不是跟王小石一样,都很讲义气吗,他若只救天下第七,为啥还不出手呢?再过了这黄裤大道,就要到大理寺了,难道他们还敢公然劫狱不成?”
  何梵这一连串问题,使无情不知分开逐一回答是好,还是一口气作答为妥,却听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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